第二十章:拜相
尉迟肃支走姜持信时,姜慈也飞快收拾好继而爬了窗。
她还未出紫竹林便瞧见了前头的青莺,青莺见了她,连忙迎上前去:“太…小姐到哪儿去了?怎么脸这样红?”
姜慈碰了碰脸,确实有些热,想来是才从池子里出来又被吓了一跳的缘故:“一个没注意走远了,见时辰差不多了跑着回的,可是要走了?”
青莺见她用手不住地扇风,确实是热得不行的模样,便不再问:“正是,只等您了。”
姜慈便加快了步子,出了紫竹林,随着青莺跟在一应g0ngnv后头。
姜持信也甚是好奇尉迟肃为何在池子里呆了这么久,但到底是私事,没好意思问。
倒是尉迟肃这个心眼小的,想起来曾修明这茬,佯作不知地提了几句:“方才见着了太师府上三公子,多聊了几句,没想到耽误了时辰,劳姜兄久等。”
姜持信点点头,原是如此,却又想起什么来:“曾太师府上的?国子学里头的罢?”
尉迟肃讶然:“确是,姓曾,名修明。姜兄竟认得?”
姜持信少有地抿着唇,一脸肃然道:“只大概晓得,并不认得。”
哟,连姜持信这样的人都划清了关系?
这是真奇了。姜持信与姜永嘉那厮不同,他可是提起曾有为来都要先行一礼以示尊敬的、几不偏私的角se。
倒真有些意思了。
曾修明早早等在国子学正门对街,在一应g0ng人里头寻找那个身影,奈何并未瞧见,他本已经要走,却没想到见到了最后出来的尉迟肃。
身边还站着姜持信。
曾修明朝二人走去,看的是尉迟肃,问的却是姜持信:“一别数年,怀瑾哥哥还是这般好风姿。”
“只不晓得,义县离建yan真这么远么?”
气氛急转直下。
曾修明痞痞一笑:“这样看我做什么?”
尉迟肃微眯着眼:姜慈入g0ng一事一直是姜持信的心结,听这话,曾修明是在怪姜持信了。
想着想着又跑偏了——嗤,难怪满满厌他,从前该是没少被他气得眼儿红红。
姜持信冷肃着脸:“自重。”
曾修明这才大笑着走远,只留一句:“替我问个好罢。”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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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学一行确实不亏。
这是尉迟肃回到家中时唯一的想法。
不仅仅是因为姜慈表了心意,还是因为他寻到了往上走的法子。
世家势大,想往上爬又不想依附于任何一方,便只能自成一派了。
天下寒门千万,哪个不是想借着考功名换命的?
还得从新帝这边下手才是,毕竟,他才是天下至尊,怎么能忍世族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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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五年,四月。
建yan城百姓茶余饭后最ai聊的只这一件事:尉迟肃官拜左相,成了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相爷。
帝师尉迟肃,为官近十载,直上青云,最惹人说道的便是至今妻妾皆无。
是他貌丑?不,尉迟肃势微时能与姜家大公子并列建yan双璧,靠的便是一张俊过头的脸。
是他家世差?诚然,确实是差。但如今仙鹤纹袍加身,还有个什么好说?
是他品行有瑕?便是那如意楼的妈妈也说了,他从不让小娘子近身,惯是只吃酒、不赏花的主。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关于“帝师尉迟那话儿许是不行”的小道消息便在暗里传了个全。
要让尉迟蓉来说,她阿兄听到这话时,笑得极瘆人。
至少,那只叫蛮蛮的小肥猫吓得衔起小鱼g就是一个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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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yan城,开平坊,左相府。
今儿个休沐,尉迟肃却仍是卯时便起身,洗漱过后换了身常服自出门去。
一则,躲避阿娘催他相看;二则,他虽已有许久不曾见姜慈,到底记得她喜欢些小玩意儿。
想往上走,怎可能不得罪人?便是他机关算尽,又有个更扎眼的姜持信在前头挡着,这一路也算不上顺当。
不见对谁都好。这话说得有理,做起来更是容易。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世间事不是只看利弊得失就行的。
夜深辗转之时,尉迟肃也是有过恨的。
他来得早,东市只稀稀疏疏支着几个摊子,似他这般气度的显得尤其惹眼。他一条街走完,后头的摊主便议论起来:那茶楼说书的老翁整日讲的甚么建yan双璧怕也就是这副模样了。
尉迟肃在门上轻叩两下,不多会儿,门便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戴着幞头的男子,飞快打量他一眼后,笑得眼儿弯弯:“您快请,本是想着今儿休沐日,待稍晚些给您送去,竟劳您亲自走这一趟……”
尉迟肃微点点头,随着男子进了屋内。
幞头男子也没料到他这般早,连忙喊了人烧水沏茶,请他稍待,自去请掌柜的不提。
方掌柜的是能一口气说上一个时辰的大道理也不歇息的尉迟肃,在家中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说不过,说多了还要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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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早在半年前,素秋便让姜慈放出g0ng去,如今偌大个寿康g0ng,真正陪着她从姜家来的只剩下一个青莺。
青莺跟在素秋身边几年也算练出来了,如今ai说闹的习惯也没了,只在私底下会与姜慈提那么一两句罢了。
姜慈是个受不住热的,这会儿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支着头把玩一把扇子。
三年前的二月初一得的。
思及这几年从阿爹、阿兄或严儿嘴里听到的关于他的一些事,姜慈想了想,晃晃脑袋。
多想无益。
却没想到越不去想,就越记得清楚。
等她回过神来时,食指已在纸扇上头写完了尉迟两个字。
姜慈想了想,把最后一个肃字也虚虚画完,合起扇子不再看。
青莺如今x子稳重不少,少有走得这样急的时候,姜慈才闭眼不久就让她这急促的脚步声吵醒:“怎得这样急?”
青莺放缓了步子,凑近她些许,低声道:“太妃,外头左相求见。”
她自然知道是谁。
姜慈直起身子来,思忖片刻后道:“说我歇下了,不见。”
青莺闻言看了一眼姜慈,很快低头:“是,奴这就去回话。”
姜慈眼见青莺身影消失,将那扇子收入怀中,回了寝殿,支起窗来看着外头。
日头正好。
为什么不见?为什么要见。
见了说些什么?没甚么值得说的。
姜慈手撑在香案上头,眼睛让日光刺得发酸,受不住了便要去拉上窗遮yan。
“姜慈。”
窗子还向外支着,日光却叫人影遮住了。
“你又骗我。”
窗外正是尉迟肃。
姜慈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几年前那一遭。
尉迟肃当时爬的,就是这扇窗罢。
那会儿还穿得紫袍呢,如今已是一身红了。
姜慈眼睛叫风吹得有些g,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尉迟…”
“大人请回罢。”
尉迟肃脸都黑了。
好个姜慈。
尉迟哥哥:我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姜慈:不听不听狗贼念经。
尉迟肃不是没想过姜慈要怨他气他恼他的。
毕竟再软的x子也不是泥捏的人儿。
但在他的设想里,该是泪眼盈盈相望两不语,而不是一朝回了初初见她那会,连门也不让进了,窗都得靠自己爬。
哦。
还不让爬呢。
尉迟肃捏上她关窗的手,也没敢使劲,将她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后,一声叹息:“再怕热也得吃东西,总不能年年入了夏都瘦成这样。”
“腿儿屈起来些,莫伤着你。”
尉迟肃手撑在窗边,极潇洒地翻进殿内,拂一拂并不存在的灰尘后,坐在姜慈身侧。
姜慈暗暗捏了自己小腿一把:叫你乱动,屈个甚么!
尉迟肃自然瞧见了她这小动作,灿然道:“气了捏我便是,且说一说,怎么又骗我?”
姜慈自动略过了后半句话:“我没气。”
尉迟肃点头:“那为甚么不见我?”
姜慈微垂着眸,神se淡淡:“除夕才见过,大人忘了。”
尉迟肃顿住,心道她头上两个发旋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嘴角却是噙了笑:“记着呢,今年只你阿兄得了块玉,我的新年礼还欠着呢。”
姜慈也看向他,微张着唇,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又是何必。”
叫人瞧见了又能得什么好了。
尉迟肃叹一口气,将她拉入怀中,抵着她额头道:“满满想我怎么做?”
“你想我做甚么,告诉我。”
尉迟肃深知,姜慈这样绵软的x子不b一b是不成的。
“想我离你远些,早些娶妻生子?”
“满满对我狠心便罢了,对自己也这般狠么?”
察觉出怀中人的僵y,尉迟肃再下一剂猛药:“陛下尚且年幼,这接见外命妇的事可是要你做的。”
“你若真想这样…”
尉迟肃在她唇瓣一咬,笑笑:“我就说说,姜慈,你想得美。”
姜慈眼中那点子水光也不见了,气得踢他一脚:“读书人!”
后头的话便骂不下去了。
此情此景,真真像极了太和元年的那个晚上。
只不同的是,尉迟肃笑得肩膀直抖。
姜慈起身要走,却让他一拉跌了回去。
尉迟肃笑够了,轻咳一声:“不闹你了,前些时日定了个小巧的玩意儿,可要看一看?”
他眼神却叫姜慈x前的东西g住了:“这是甚么?”
姜慈低头一看,连忙以手交叉相挡在x前:“往哪儿看呢你!”
饶是尉迟肃脸b城墙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红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慈才不信他,又是一脚。
里头的这番胡闹到底引起了外头注意,青莺叩了叩门:“太妃?”
姜慈脸本就红,听了青莺的声音吓得立时爬起来,急促吐纳几回稳了心神道:“不许进来。”
青莺只觉得奇怪,太妃从不说这样的话,想来是热出小x子来了,便只劝道:“是,可要再加些冰去去暑气?”
姜慈耳垂一烫,耳边是尉迟肃强忍着笑的嗓音:“叫她们都走远些,门我进出不得,总不好叫我爬窗也要提心吊胆的罢?”
“青莺,让人都到偏殿去歇着罢,这处不要人伺候。”
言毕,恨恨瞪他一眼:这下满意了罢?!
尉迟肃许久没见着姜慈的生气模样,只觉既新鲜又逗趣,待青莺走远,先发制人道:“这东西你定喜欢,只是这会儿日头正晒瞧不出什么来,入了夜你让人往里头放颗夜明珠看看。”
姜慈才不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差没直说走走走了。
尉迟肃也不恼,只拉了她坐下,拿那泡在糖蜜罐子里的好话哄她:“满满,好满满,且看看我。”
见她不依,又换一招:“你若不看我,我这就走了,寻你阿兄吃酒去,与他再哭一哭那负心小娘子来…”
姜慈眼儿都瞪圆了,没料到尉迟肃这三年越发不要脸皮了!
“你个混的!”
姜慈气急,拂开他的手咬上去:“你真真没脸皮,我怎么负心了?”
尉迟肃就任她咬着:“啊…满满也知道这负心小娘子是你呢?”
姜慈噎住,松了口,眼圈立刻红红的:“你…你就会欺负我,还会甚么?”
哎!这话好接!他会的可多了!
于是:“我还会教满满喊我尉迟哥哥,会教满满快活似神仙,还会…”
尉迟肃眉眼弯弯,拉开她的手道:“是满满不肯听我会甚么,可不是我不会啊,真要叫我说…”
后头的话,自然又是被美人一巴掌捂回去了。
掌心一阵sh热,姜慈没想到这人还要t1an她的手,立刻缩了回去,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看着十分可怜。
做那事时哭是情趣,别的什么时候,尉迟肃是最怕她哭的。
“咬也咬了,踢也踢了,可不许哭。”
“我也极思念你的,只是真不好见你。满满菩萨心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否则我真要去外头哭冤了,你可知为了这事,外头都把我传成什么样了?”
姜慈闻言,抬头看着他。
尉迟肃却不再说了。
他在犹豫,这话说出来是好也不好?姜慈该不会笑疯过去罢。
可她一直看着自己,若是不说,该不会要以为他是随口胡诌的吧。
尉迟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愣了会神才道:“外头猜我一直无妻妾,该不会是那处不行吧。”
话,只要说出口,后头那叫一个容易。
尉迟肃立刻闷声:“满满说说,我行是不行?”
姜慈是怎么猜也没猜到外头都传成这样了,嘴儿也张得圆圆的,一个“你”字说了得有数十遍也没说出个甚么来。
姜慈,人如其名。
她颇愧疚道:“尉迟…哥哥,这个……哎呀他们做甚么乱猜你。”
甚至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在人背后说人是非,实非君子所为。”
尉迟肃点头:“忒过分了。”
姜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放软了语调,拍拍他的手:“这…清者自清,尉迟哥哥……”
唉,该说些什么才好?
尉迟肃再次感慨:活菩萨,真真活菩萨。
换了尉迟蓉这个小没心肝的,笑得那叫一个乐。
呵。
瞧瞧满满,这小拳,这鼓嘴。
啧啧啧。
尉迟肃只觉得,该再想想自己有些甚么委屈的、伤心的,都叫姜慈听一听才好。
否则不是白受了?
算了,留着下次哭吧。
尉迟肃于是捏捏她小脸儿:“许久没听你叫尉迟哥哥了,再多唤几声。”
姜慈自然是应的。
尉迟肃不好待太久,哄她亲了几下小嘴,让她夜里再拆那东西,这才走到窗前一个翻身。
倒真是在偷情了。
这念头一起,尉迟肃扯扯嘴角,看她一眼:“满满还是要多吃一点,回头没这么热了带你出g0ng去玩罢?”
姜慈愣住。
这几重g0ng门是假的不成?
尉迟肃也不解释,只朝她笑笑:“去歇着罢。”
他转过身,依着记忆朝外走,嘴里哼了个记不起名字的调子来。
要不怎么说人还是要往高处走?
丞相特权喏,马车也能过g0ng门了。
可惜不能瞧见她拆东西的样子,该是极可ai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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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慈让青莺挑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来,只说夜里照着玩。
用晚膳时也确实多喝了几口汤。
入了夜,她连青莺也遣了出去,屈膝跪坐在床榻上,将那盒子打开来。
照着尉迟肃的话,挑了个大小合适的珠子塞进去,一幅美人图便照在窗纸上头。
姜慈将最外头的隔板挪了一格,又是另一幅了。
她数了数,总的六张图。
全是她。
每一幅都是姜慈。
她从瓷枕下取了那把扇子出来,也放进这盒子里头,郑重放进床榻暗格。
今夜该有梦。
下回见他,再把那块玉给他好了。
省得要他惦记阿兄那一块。
倒不是尉迟肃失心疯或是吞了熊心豹子胆。
依着惯例,每年四月下旬时g0ng中帝妃都要往行g0ng去住上一段时日避避暑气,前几年因着高严才上位,局势不稳,加之岁的小孩儿那叫一个好哄好骗,这避暑的事情便一再搁置。
如今却是不同了。
不论外头的人怎么说,尉迟肃在高严面前,确是一派竭智尽忠赤胆忠心的模样——他有私心不假,但从未想过要做个j臣。
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饶是高严贵为天下至尊,对尉迟肃也确实b旁人要好,但凡是他的话,总能听进去几分。
因而,尉迟肃本着为陛下圣t着想的好意,将几处行g0ng在高严面前提了提,高严很快选定瀛台。
瀛台借的是瀛洲的名,位于建yan城以南四百余里处,坐落于仙游湖上,四面环水,大小洲岛星星落落,建以长亭高台,与仙游湖畔只以几座石桥相连。
尉迟肃属意的也是这处——行g0ng不bg0ng中规矩繁苛,要带姜慈出去难度算不上大,且这处离建yan城最远,姜慈大抵是没去过的。
出g0ng避暑算不上甚么了不得的大事,高严定了主意,底下人手忙脚乱地准备了几天,终于到了出行这日。
姜慈听闻这事也是极欢喜的,一则,建yan的夏天实在折磨人,从前在家中还能与几位姊妹一道解解闷,入了g0ng不是吃茶便是看花,真真烦人。二则,听严儿说,这主意是尉迟肃提的。
这叫她想起来,几年前的秋狩和国子学一行。
思及此,姜慈嘴角微翘,唤了青莺来,让她先紧着去行g0ng的事情,又特特提了提:将才做的夏裳取来让她瞧一瞧。
青莺也是高兴地直拍手道:“已经着人去取了,听闻那瀛台上头好顽的可多了,也不晓得陛下怎么想起的这事?这下可好……”
姜慈扑哧一笑,手点了点她额头:“这话也能说?陛下的事可不敢胡说,仔细让人听去了,往御前告上一告,我可保不了你。”
青莺连忙捂着嘴摇头,又卖了个乖:“太妃救一救奴!”
姜慈让她逗得直笑,连带着青莺也轻松些许——太妃每年入了夏便没几个笑脸,这下好了,总算有件能让她高兴的事儿。
大约是心情着实不错的缘故,姜慈也一改往日素净端庄的习惯,挑的全是些活泼俏丽的颜se,青莺又是几番好话,这一日便这样笑笑闹闹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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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圣驾启程往南。
从建yan皇g0ng到瀛台约要走两天一夜,姜慈坐了一整日的车,因着规矩教养,一路挺直了背脊忍着沿途颠簸,待到驿馆时,脸上是半点欣喜也没了。
好在次日傍晚,马车行过石桥,才过了g0ng门,马车帘子便叫一阵风吹起一角,这迎面而来的凉意减去人几分烦躁,倒又让姜慈高兴起来。
她本就不ai人伺候,这次往行g0ng去时便只带了青莺和采珠,倒是行g0ng这边给支多了四个g0ng婢,这会儿由青莺领着先将东西收拾妥当。
今日众人舟车劳顿,用过晚膳各自早早歇息去了,姜慈也累得慌,让青莺几个不必侍奉,只留盏灯给她就是。
天se渐暗,姜慈看了会儿书,眼睛也有些受不住了,正要吹了灯歇息,忽见屋外有一人影。虽知行g0ng也有守卫,姜慈还是让吓了一跳,提着灯低斥:“谁在外头?”
“满满。”
姜慈认出来人,这才松一口气,可又想到了什么,立时吓得跑去开了门:“外头没人瞧见你么!”
尉迟肃轻笑:“并未,巡防一事经了我手,且去换身衣裳,带你游船去?”
姜慈犹豫片刻,到底接过了那套衣裳,将尉迟肃赶了出去。
谁料此人准备的竟是一套男郎的衣裳!
她顿时有些后悔,门外适时一句“可好了?”飘来,姜慈深x1一口气,决定下回再不轻信尉迟肃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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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肃借着灯烛将她打量一番后笑道:“是无论如何也不像的。”
这句话得了姜慈一个瞪眼,尉迟肃也晓得不能b她太过,径自走在前头:“若是遇到人你且低着头就是。”
姜慈不必他说,这会儿就是低着头的。
走没一会儿,前头果然瞧见一队守卫,尉迟肃想了想,飞快将灯笼递到姜慈手上:“忘了,怎么是我提着灯。”
“满满走上来些,你见过小厮走在人后头的么?”
姜慈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成了尉迟肃的小厮。
偏他还要点评几句:“还是太瘦了些,旁人该要误会我苛待你了。”
还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
守卫的领头人见了他两个,果真停下来问:“谁?”
尉迟肃稍稍上前一步,露了脸,那领头的瞧见他后连忙行礼:“大人。”
他受了礼,只略点点头。
领头的那位虽然觉着这小厮个子略矮了些,但到底是丞相身边的人,也没多问,只目送他二人走远后才继续往里去。
尉迟肃想从她手中接回灯笼,却见她抓着不肯放,笑道:“逗你顽的,怎么好叫满满做这样的事?”
才正经不过一秒,又道:“再说了,我也受不住,满满这般可ai,真叫我一刻也离不得你。最好是日日夜夜都跟你在一处才好。”
姜慈叫这“夜夜在一处”臊红了脸,半捂着脸气道:“别说了你。”
尉迟肃笑得那叫一个欢。
瀛台西南角早早有一小舟在候着,尉迟肃先扶了她站好,才去解了绳子也踏上去。
姜慈环顾四周,不解道:“就我们两个么?”
尉迟肃笑:“信不过我?”
“我是真州人,满满忘了?”
是了。
姜慈这才放下心来。
尉迟肃确实没说谎,区区泛舟能难得到他什么了?
一轮弯月高挂,晚风轻拂,水波粼粼,不多会儿船就走得远了。
四周一片寂静,姜慈坐在舟中手搭着窗沿朝外望去,借着如瀑月华和舟头点点灯火,只能辨出瀛台的方向,再就是树枝暗影,旁的再看不出什么。
此情此景,真叫人心静。
尉迟肃也走进去,见了她这趴在窗沿的模样,忍不住笑问:“满满怎的不点灯?”
姜慈朝他望去。
尉迟肃只能借着窗外点点月辉和身后摇曳的烛光勉强将她看清——也不知她在想甚么,或者甚么也没想?脸上分明没在笑的,却莫名叫他心中一动。
蓦地,姜慈笑:“累了罢?”
尉迟肃顿了顿,屈膝坐到她身侧,摇头:“可会觉着太黑?”
他轻捏着她的手,继续道:“有好好吃饭吧?”
该是有的,捏着b上次要柔一些。
本还想再问几句,可下一瞬,尉迟肃便怔住了:“你——”
姜慈脸有些热,伏在他心口处,隔着层层衣裳也能依稀听见几声他的心跳,好在船内暗得很,不会叫他知道自己脸颊绯红。
她手虚虚地环着他的腰——这是她劈成几章
是的,下,又是h了
船戏会有的,不是现在
船太小了会晕呃让尉迟哥哥去弄艘大点的吧
姜慈出门前对着杏h和浅粉两se挑了许久,最终选了套杏hse蕊蝶纹的襦裙。
青莺替她梳妆时,她甚至罕见地提了一句:“不必太庄重,简单活泼些罢。”
青莺应是,依着她的要求只扑了一层薄薄的粉,口脂抿了一口又擦了去,特特选了紫se的胭脂,整个人看着气se极好,唇红齿白,好不俏丽。
姜慈自入了g0ng,多是可劲儿往庄重老成的方向画,今日换了新妆,竟是先对着铜镜看了许久。
最后又选了一对珊瑚耳坠,腕间只一蓝碧玺手串,整个人瞧着便很是清新亮丽。
若不是梳了个妇人髻,该要让人以为是哪家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了。
因着昨晚尉迟肃的话,姜慈早膳只喝了半碗粥,之后便在殿内等着,只留了青莺一个伺候。
等的是尉迟肃,来的是她阿兄。
姜持信见了她这模样,笑道:“满满这是要出去?”
姜慈摇摇头,又很快点点头。
姜持信又道:“这便巧了,正好一道去镇上走走罢?”
姜慈犹豫片刻,慢吞吞道:“可还有旁的甚么人?”
姜持信讶然:“满满聪慧,确还有旁人。但也不多,只尉迟和陛下几个。”
想来就是尉迟哥哥昨晚说的“不告诉你”了,姜慈这才点头道:“青莺能去么?”
自然是可以的。
但,尉迟肃见着她的时候,很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支开一个姜持信就够麻烦了,怎的还带了一个青莺。
姜持信又不要人伺候。
青莺却很高兴,她本就是个活泼x子,这会儿更是笑得眉眼弯弯,将姜慈夸成了天上的仙子。
逗得姜慈嗔了她许多眼。
及至马车过了石桥,车外传来阵阵叫卖声、果蔬香,姜慈才从青莺那里听着了这次能出来的缘由。
她抿着笑,懒懒地靠着青莺:“倒叫我想起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了,阿兄在国子学念书,每五日回府一趟,总给带些好吃好玩的来。”
“是,那会儿大公子总会给您带上一串冰糖山楂,只是国子学离得远,总有几颗化得不成样了。”
青莺是很能聊的:“也不知这镇上有人卖没有?”
不待姜慈说什么,青莺又是轻轻地一拍手:“也不知这微服是谁出的主意?太…小…夫人也是赶上巧了。”
微服么,自然不能叫g0ng里头的称呼了。
小姐?梳着妇人的发髻呢。
姜慈手指点了点她额头:“鬼灵jg的。”
马车行到一处宅院,前头有人来禀:“主子。”
一行人在这宅院里下了车,姜慈也蒙了面纱,这才随着阿兄一道出去。
宅院后门正对着镇上的集市,这镇子本就b建yan凉快不少,青莺又撑着伞,姜慈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觉着热,离宅院越远,越起了玩闹的心思。
然,毕竟是在外头,高严自然是由姜持信和尉迟肃、并几个乔装的护卫护着,姜慈和青莺虽走在后头几步远,身后也跟了守卫。姜慈便强压下想走远看看的心思,只跟着前头的人四处走走。
集市上叫卖的东西都差不多,姜慈对珠玉首饰一类并不怎么感兴趣,胭脂水粉更是g0ng中自制,能瞧个新鲜的也就是些吃食、小巧的物件罢了。
她看了一会儿便失了兴致——且不说安全与否,如今的身份却是由不得她胡乱吃东西的。
这不好玩那不好看的,姜慈侧耳听青莺与她说话,眼睛却看向前头。
唔,他跟阿兄都穿的一身白se斓衫,身形瞧着也差不多…
呀,想甚么呢!
姜慈脸一下就红了,忍不住吐吐舌:怎的乱看?
却又忍不住想:阿兄平日里可还习武呢,大约还是要b他健壮些罢?从背影是瞧不出甚么的嘛…
也不晓得他平日里下了朝都做些甚么?
姜慈脸又白了——听阿爹说了好些他吃花酒的话。
可他前几日才说自个儿被人胡乱传他……
姜慈脸se一下子十分复杂。
一边是觉得阿爹不会故意说他的坏话,一边是觉得他没必要欺骗自个儿。
姜慈拉了拉青莺的手。
“夫人?”
姜慈凑近她耳侧,轻声道:“青莺,你可曾听人说过尉迟…左相下了朝都做些甚么?”
这话问的委实奇怪,青莺也不自觉地看她一眼。
“他不是与阿兄走得近么…”
姜慈连忙解释。
哦,是怕他品x不佳带歪了大公子罢!
青莺了然:“倒没怎么听过左相的事儿,不过左相既能与大公子交好,大公子又是个端方的,大约也是些吃茶买书之类的消遣吧?”
也是,姜慈松一口气,阿兄惯是严以律己的角se,不会与那等子混的在一起耍。
那阿爹为甚么说他去吃花酒了?
这花酒的意思是她知道的那个意思吧?
“满满,仔细些脚下。”
姜慈的思绪让姜持信这一句话拉了回来。
她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走着走着已经到了一处酒肆,阿兄正在台阶上看着她。
尉迟肃站在姜持信身侧,也蹙着眉头看她:想什么这样出神呢。
姜慈朝阿兄笑笑,余光瞥见尉迟肃,也皱着眉看他一眼。
这一眼,让尉迟肃越发奇怪——这样看他做甚么?总不能是想他想得忘了神吧。
哦,要真是这样也成,尉迟肃笑。
总之,一行人在酒肆开了两间雅间——另两位太妃今日推说身子不适,便只剩姜慈一位g0ng妃,可同行还有其他朝中臣子,身份上不大方便。
姜慈许久不曾在外头用饭,虽只是些家常小菜,摆盘造型更是没有的,但因着这点新鲜劲,姜慈倒是不自觉用多了半碗饭。
这叫青莺看了,更是感激大公子——在她看来,能在这些事情上记挂着姜慈的,自然是姜持信了。
几人走了这么小半天,用过午饭都想歇会儿,姜持信使人租了马车回了宅院,余下的便要看高严的意思了。
高严也是难得玩这么半天,他瞥了一眼身侧的尉迟肃,淡淡道:“就在这处歇会罢,晚些再回。”
皇帝发了话,余下的人自然是该做甚么做甚么去了。
姜持信自有他的事情要做,本yu拉上尉迟肃一道,却没料到尉迟肃摆摆手:“我便不去了,回头再请你一道吃茶。”
姜持信便又去看了姜慈:“满满,阿兄有事要先回去一趟,你可要一道?”
姜慈想了想,摇摇头:“难得出来外头,阿兄忙你的吧,我这有青莺陪着呢。”
“成,若要出去走走也不是不行,记得带几个人跟着,在外头到底不bg0ng里,仔细些好。”
姜慈点头,又亲自送他上了车。
同行的官员转瞬便只剩下一个尉迟肃了。
高严还在长身子的年纪,午间确实有小憩的习惯,屋内有g0ng婢两位、老嬷嬷一位,又并带随身太监一人、暗卫四名守着,屋外也排了乔装的禁军护卫八人,倒是确实不需要旁的人守着了。
姜慈去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睡下,与几位g0ng人吩咐几句自回了屋。
她推开窗,正对着后院的方向,院中石桌处坐了一人,听见这开窗的声音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