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北安盯着我的眼睛,脸上空荡荡的,像是废弃多年的空屋,没有任何可称之为人味的残余。
“昨晚,她打电话给你了吧。所以你才特意来找我。”
我想发声,问他为什么知道,可找不到舌头的位置。很快,连有无那样的器官都无法感知。
房门摩擦地面的吱呀声响起,接着是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我模糊意识到有胳膊伸到自己的腋下,身体被腾空架起。
位置在移动,有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可能到了室外。还在下雨,沙沙雨声宛若午夜所有电台节目停播后的白噪音。水滴时不时溅到脸上。
雨中有人哼歌,曲调很熟悉,像是记忆深处传来的,十余年前的歌声。
鲍勃·迪伦?
不会错的,是鲍勃·迪伦。
那时,我还是大学一年级新生,首次听闻他的《like a rollg stone(像一块滚石)》。
像溺水者抱住浮木一般,我紧紧抓住旋律残片挣扎着,企图把头露出水面呼吸。但水底暗流缠住了我的脚,最终,一切沉入无意识的深渊。
鲍勃·迪伦
电影院里很黑。
这里没有观众。没有焦糖爆米花、座位号和放映员,甚至不存在时间或空间的概念。
只有一块黑色幕布,偶尔闪烁雪花噪点,“刺啦啦”作响。
时不时地,图像一闪而过,像儿时的卫星电视偶然接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奇怪信号。
渐渐地,光和声音躁动起来,像素急匆匆的组合拼接,图像滞留,幕布投射出室内的某处:相当热闹的房间,仿佛演唱会现场,又像午夜的迪厅。很多年轻人聚集此处。天花板的球形彩灯旋转不休,光线交错于中心舞台上。
一个女生手握麦克风,唱着王菲的歌,歌声寡淡无味,台下无人抬头。
曲终散场,响起零落的礼节性掌声。歌曲自动切换到下一首,鲍勃·迪伦的《like a rollg stone(像一块滚石)》,老掉牙的英文歌,恐怕比在场所有人的年纪都大。
不少人停止对话,好奇的望向舞台。
主持人收回麦克风,环视四周,“这玩意谁点的?”
“哦哦,是我。”一个胖子架起胳膊肘,摩西开海般奋力分开人群,冲至台前,抓起麦克风。
他个头不高,圆鼓鼓的,体重怕不是近200斤。除去胖这一点,并无特别显眼之处。身穿棕灰相间的格子衬衫,套一件橄榄绿毛衣,牛仔裤洗得发白。细看之下,哪一样都是便宜货。衬衫污渍不少,下摆随意塞在裤腰里,毛衣到处起球,感觉上像一只流落街头的杜宾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