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他没留给我多问半句的空隙,自顾自走了。
我再度独自一人。
地板上夕阳的颜色愈发浓烈,入夜前的垂死挣扎。
或许那个医生打扮的人说了实话,我已昏睡了整整一周。因为印象里自己确实做了个长梦。异常清晰鲜活的梦。较之梦,感觉上更像是由于什么闪失混入睡眠的记忆边角料。梦里,自己重温了一遍大学时代的经历。
梦境的结尾,我们在给刘北安过二十岁生日。
我支起上半身。木板缝隙处,窗玻璃模糊映出我的脸,胡子拉碴,皮肤粗糙,不年轻了,年过三旬的男人面孔。
可那无疑是自己的面孔。
三十减二十,结果是十。
我深吸一口气,将可动用的脑力全部投入记忆的梳理工作,试图回忆起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年——作为时间长度是长是短,自己难以判断。事后回顾起来,既觉得仿佛是近乎永恒,又似乎相反,短得令人意外,稍纵即逝。时间的概念随参照系而变化。
十年来,我们都按部就班地过着正常的人生。考试、升学、毕业。除了刘北安,他自退学后一直上班。
苏喻毕业后,刘北安与她同居,并计划结婚,但那一天终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苏喻那充满疑点的消失。
之后我离开这座城市,放逐自我,开始一事无成,绝对一事无成的五年。
直到有人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我才意识到去找刘北安的公司找他。意识应该就在那里中断的,因为喝了他给的红酒。
这就是十年来经历的大致模样了。细节想不起,刚一开始细思,意识就黏乎乎滞重起来,脑袋深处仿佛有烟雾腾起。
何以至此呢?刘北安为什么要给我的酒里下药?疑问像是沼泽里蒸腾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告诉我啊,为什么一切会搅和成这样?”我用手捶击墙壁,发声问道。
墙壁当然不发一语,我现有的力气连自己的手都捶不疼,于是它仅仅无言地反射着晚霞的绛色。
刘北安在第二天一早走进房间。
他身穿浅蓝色西装,脚蹬浅褐色皮鞋,绿表盘的劳力士在手腕上闪闪发光。手里托着一个餐盘。
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中等个头,粗壮得离奇。脖子粗如常人的腰,肩甚宽,穿一件大码运动背心,胸口勒得紧紧绷绷。怎么看都像健身房的私人教练。
“健身教练”在门口停步,没进房间。他似靠非靠地倚着门,像是观察墙上的污迹似的望着我。
刘北安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选了个位置坐下,态度淡然。几乎感觉他要问出“昨晚休息得可好”一类的客套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