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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傻子自愿上钩(下)

 

洛水终于白了脸。

起初她对“天命”之说确有疑惑,可在同凤鸣儿接触之后,已多少觉出后者身上实有不凡之处。这种“不凡”,不仅仅指的是资质、心性,还有某种玄之又玄的“气运”,大约便是公子时常提起的“天命”。

从契约的神兽搭档,到亲传的弟子之位,再到山下带她从大妖手下全身而退,若非有极旺的气运在身,如何能这般顺利?

现如今,公子的态度又默认了另一件事:按照“天命”,凤鸣儿必能从闻朝手中得剑。

洛水不是没同凤鸣儿一起修炼过,也承认后者天资惊人,可是她亦清楚地记得闻朝的剑意,敌者莫不惊魂丧魄,凤鸣儿不过初得剑意,如何能相提并论?

——所谓“天命”,当真霸道如斯?

公子瞧见她脸色,大约猜出她心中所想:“所以我亦不再劝你‘争剑’。其实这剑不取也罢,你只需哄得闻朝借你用上半日即可——当然,得赶在那山海之会行承剑之仪、天命之人得剑之前。”

“还有,”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一般,轻击掌心,“我先前同你提过,如今再说一遍,你最好尽快入得‘淬体’之境。不然哪怕你能借到分魂剑,恐也难承其威。那剑灵光不同寻常,于神魂有害——唔,大约是‘轻则魂伤,重则魄散’吧。”

洛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只想尖叫出声,骂他这般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说出来。

然此鬼当真同她肚子里的蛔虫般,笑吟吟地欣赏了会儿她哆哆嗦嗦的神态,方才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抱在腿上。

他哂道:“怕什么?只是推测而已——唉,我知你修行至今实属不易,再要破境也有些勉强,这才费尽心思想让你再去那后山禁地寻些机缘。”

洛水一颗心稍定,狠狠剜了他一眼:“全天玄都知道后山只有禁地,封着好些个妖魔鬼怪,你分明就是要去做坏事,莫要拿‘机缘’来骗人。”

公子啧啧两声:“瞧你这没良心的样子——若非你破境困难,我如何要想这歪门邪道的法子?且什么叫‘做坏事’?我有说过我要把里面的妖魔鬼怪放出来吗?”

洛水闻言一愣:“你不想把那些个妖魔鬼怪放出来,那作甚非要让我冒险去那里?同你取剑又有什么关系?”

公子笑道:“你可听过‘浑水摸鱼’?哪怕妖魔不出,这后山异动只要动得恰是时候,就可将天玄这潭水搅浑——而这水一旦混了,那分魂剑主断没有封剑不用的道理,至于再往后的安排,我们大可见机行事。”

他说:“你只需知道,我唯有取得分魂剑一用,方有办法破你这条小鱼的‘血光之灾’——若不能成,我俩就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咯。”

洛水直接啐了他一口:“谁同你是亡命鸳鸯?我可是要同季哥哥一处的,你自去做你那孤魂野鬼罢。”

话一出口,便觉腰上一紧,她差点没叫出声来。

洛水正要骂他,可刚一抬眼,就瞧见对方神色淡淡,难辨喜怒。

他倒是很快就松了手,甚至还给她揉了揉,然很久都没再开口。

洛水心下忐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她二人平日本就是这般交流的,若要此时服软,又有些难。

她咬了咬唇,强辩道:“说你几句又怎么了?若非你总让我做这做那,我何至于受这许多惊吓?”

回想起今日后山的遭遇,洛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暗暗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挤出一点泪花来,委委屈屈地瞧了对面一眼。

然后她便瞧见,公子紧绷的唇线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

洛水心知有戏,小声道:“你都嘲讽我心志不坚了,还不许我害怕、说错话么?你要真去做了什么孤魂野鬼,等我受了委屈还能找谁啊?”

说完她转开眼去,不再看他。

等了两息,对面终于叹了口气。

他说:“待你这几日寻得后山禁制阵眼所在,我便可恢复许多,如此便能更好护你,告诉你更多,免你担惊受怕。”

洛水不语,他又道:“其实这后山之事,你无需如此害怕。你借那天命之人运势,得神兽青睐,而那神兽又最是重情——青言既已认定你,你便无需惧他害你。若你有难,他自会护着你。”

“哪怕我觊觎后山禁地、想要将天玄的水搅浑?”

“对,”他肯定,“莫说是天玄,哪怕此界崩毁,他亦不会害你,只会护你。”

洛水惊异,不明他为何如此自信。

公子微微一笑:“你总不肯亲近他,其实大可不必。若你还不放心,便记住我此刻说的……

“——这天玄神兽本是必死的命数,你救得他一命,他便是你的了。”

“——因果有偿,他害不得你。”

“——情缘既定,他只会护你。”

他最后三句说得极缓极柔,几乎是一字一顿。

那话语入得耳中,竟使她生出轻微的目眩之感。然这般奇怪的感受不过一瞬,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原本心头毛躁不安亦被尽数抚平。

她终于安安静静地窝回到他的怀中,乖顺无比。

他复又抬起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她。

许久,洛水几乎昏昏欲睡,忽又听他沉吟着开了口。

他说:“倒是那个天命之人……近日她或还会来寻你,你……最好莫要与她再见面了。她同你此行的目的本就有所冲突,从前让你与她接触,不过是想要借运而已。如今你已从她身上借得运势,得神兽,入后山,可及时抽身而退了,再与她多处下去并无益处……”

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轻抚她的手亦稍稍顿住。

洛水正被他摸得舒服,忽然断了,不由迷糊:“我和她其实也没多熟啊?为何此番回来,你总是一副怕我同她关系很好的模样?”

公子轻笑:“莫非你还想和她做交心的朋友?真不怕吃苦头?”

这一问莫名扎心,她生出恼意来:“是谁让我吃苦头啊——又是要剑,又是要摸镜子,如今还要去那什么后山闯那什么禁地,我到现在为你受了多少的苦?”

她抱怨完就略感心虚,尤其是“受苦”之说,唉……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到底有没有那么“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总之我爱和谁交朋友,和谁好好说话,你管不着。”她赌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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