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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皇帝舅舅也不好办,毕竟难堵悠悠之口,待我娘从呗疆抗魔回来之後,我是要一洗w名,风风光光地回去,让我娘替我出这口气!”

男子心道:这傻孩子,待你娘回来,还能给你风光大葬也算她厉害了。被泼了一身w名,你那皇帝舅舅也未必清白。

小侯爷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问:“嗳,你到底从哪儿来的,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似的?至少,也告诉小爷你的名字啊!”

男子沈默了半响,沉声道:“赵荆。”

“欸!我也是叫赵旌,壮岁旌旗拥万夫!”小侯爷忽然嘻嘻笑道:“我天横贵胄之身,自当配万人拥戴!只不过现在年岁还未到,上天先要劳我根骨心智而已!”

男子摇头,这小孩怕是未聼过下半阙那一笔难诉的委屈不甘了。

不过説来,冥冥之中,怕是自有深意,他赵荆未si,却遇上另一个赵旌。

赵旌,赵荆。

甚是有趣。

天光刺眼。

脸上的无良束倏然一退,重重光柱便全都涌入眼帘之内,让人霎时睁不开眼。

朦胧之间,一道白影跃於眼前,赵荆隐约瞧见一片白袖轻晃,束缚他身上已久的无良束全数崩开,散落到地上。

不过是挥手弹指的事情。

在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尤其对家轻易而举地解开了他挣脱了一路的无良束,按si他应该也是分秒间的事情,赵荆只能坦然装si。

倒是脑中的小侯爷吵闹个不停,嚷着要让他这潜龙出世,好摆显一下他们皇室威风,必定能降伏他面前的白杉客,让他俯首称臣。

被吵si还是被按si,左右逃不开一个si字,赵荆神se更是一片安详。

他已无所畏惧。

“起来。”白影这回平静道。

赵荆缓缓睁眼,入目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孔。

平平无奇,才是最奇怪。

白杉客只观面相,像是个方方正正的读书人,无奇得把他丢在人海里也不见得能把他找回来。可往下去这一身松垮的白袍,露出半身jg壮x膛,不言不动仍带一腔风流肆意的模样,足以撩动少nv妇人的片片春心。

就是这平庸的五官,y是浇了壶冷水到颗颗炽热的春心上。

这啊,君子的相,浪子的心。

白杉客站在他的身旁,这回倒是不发一言,静静地俯视着赵荆,叫人看不出半分神se异动。

“慌什麽!我堂堂小侯爷还g不过一个落魄秀才?!”小侯爷又是按捺不住,在识海里叫嚷起来,“快起来,让他看看什麽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他定然为我这身风仪折腰!”

赵荆心里一叹,人家的衣冠数的是风流不是落魄,小侯爷这作爲纨絝子弟,恐怕只有自恋厚顔修炼得登峰造极,旁人是望尘莫及。

小侯爷这张嘴一开,赵荆怕是自己不能竪着走出这地儿了。

只碍着小侯爷的灌耳魔音,赵荆委婉道:“小侯爷的风姿不是常人能欣赏,何必勉强不同水平的人b评,还是留点面子算是与人爲善。”

小侯爷哼了哼,算是认同赵荆棘的话。他这十五年间只听説旁人称是他天纵英才,学富之间富占五车,小小年纪已经可以不务正业,是为人生赢家,哪是一个连衣服都不会穿的书呆子能b得上?

小侯爷乐呵了,神识之内也骤然鸦雀无声。

耳根清净,甚好。

赵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利索地站了起来,他朝着白衫客拱手。

“有劳这位——”赵荆想了想,见人先是礼敬三分,道:“先生。”

白衫客听了,一怔,方大笑道:“先生这词儿,我也是许久未曾听着了。”

“哪来的小娃娃,连自己身在何方也不清楚,也敢逢人便叫这一声先生!”

他指着城楼的门碑,‘万恶谷’三字映入赵荆棘眼帘,在残破的砖头相b之下鲜红无b,像是刚血染而成般,着实让人深觉不详。

“这可是?”赵荆不明就里,却怕暴露自己是方外来人,被白衫当作妖怪送他一掌透心凉。脸上只得装着惊惧一番,毕竟能叫万恶也不会是好地方。

白衫客双指一立,顺着赵荆的唇扫到他的x膛,指尖似乎透着凉意,犹如剑悬x膛,x命的去留,不过是分秒之间一刺一按的事儿,让赵荆暗自心惊不已。

“你这嘴这喉沾了人血,分食同族,九州之内你是留不得了。”白衫双眼微眯,双指未曾施力,只缓缓褪去。

威压骤失。

赵荆背间,尽是薄汗。

小侯爷这回又咋呼起来,“冤啊!我全吐了好不好!”

赵荆最是无辜且无奈的一人,见小侯爷如此真切喊冤,也带着底气道:“这怕是个误会了,这事实在蹊跷,我并无吞食人血,怕是有人嫁祸於我,我实是无辜的。”

白衫客嘴角轻扯,嘲讽道:“有与没有,只有你这小娃娃才知道。不过已经不重要,世人只知赵家小儿进了万恶谷,那你便是有罪了。”

“世人都知道,万恶谷中都是穷凶极恶之士,全无无辜二字可言。你又拿什麽来谈冤枉?”白衫客言语之间尽是讽刺,似是阅尽凡世间不公之情,也怠於申辩了。

他道:“毕竟万恶之首,便是我们魔人。”

白衫客看着赵荆这张尚是年幼的脸,也未见流露半分恻隐之心。

他心道,多少年来,就多少人去,这赵小娃娃怕也是未能免俗,只会成爲不知数的匆匆过客之一。

半响,白衫客平静道:“入了这万恶谷,世上便再无赵小侯爷。”

“里头不过全都是——”

白衫客说得风淡云轻。

“罪人。”

日落西山,夜se来时未曾携来半分凉意,只不过从变成烘炉烤烧变成了温水煮蛙。

白衫客领着少年慢悠悠地踱进谷内,谷中幽深,夜间不闻鸟鸣,不见蝉声,像是走进了一个黑se的大盒子内,天地间都是狭b局促的深沉。

少年恍如溶於黑暗之中,沉默地跟着白衫走着,连呼x1声越发轻了。

“你説,这一身白要带我们去哪?这黑路也看不见尽头……”

似乎受这方黑暗所困,小侯爷也是愁绪来cha0,语间尽是惶惑不安,向唯一被b同甘共苦的夥伴寻求安全感。

“谁知道呢,终归不会是好地儿。”赵荆说得平和,丝毫聼不出他的情绪思cha0,只见心湖是一片波澜不惊。

小侯爷也想起白衫客説的一席话,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气息更是低弱下去。

沉默了会儿,小侯爷生了伤感,语中带着苦涩,呐呐道:“那就是说,我是看不了这世间的江南水乡了?”

赵荆未答。

大家也心知肚明,又何须在少年的伤口上撒盐?

小侯爷虽然是憨了点,但并非愚人而不可救药,被打击得t无完肤后,反倒是清醒起来,知道他的富贵荣华已成往事,三贺公主之子这名头已经挂不住了,甚至开始惊惶着是否牵连了他的母亲。

“既来之,则安之。至少青山犹在,谁知明日又是如何?”赵荆难得心软一回,开声宽慰少年。

更者,他不信命。

不然何如他又重生一回?

柳暗花明间中,未必处处绝路。

“要数真正可怕的,是人间的口诛笔伐。”小侯爷却幽幽一叹,在黑夜间更显得寂寥感伤。

正因人言,才有赵小纨絝。

赵荆这回是怔怔无言,忽然明了识海中的少年也有玲珑心思,只是未曾信他才装疯玩闹罢了,毕竟他二人也不知对方根底,又如何会推心置腹地相待。

世人愚昧,只需看只需信,又怎细究一个看似身坐云端的少年本x如何?

即便少年已是摇摇yu坠,要摔得个粉身碎骨。

如今人界九州,你与我论江山庙堂之高,我只直道为五斗升米折腰,还赠一句别寻事惹非。

也或许更多人看着小侯爷的一朝失势,看的是一场欢天喜地。

少年心如明镜。

赵赵之间,相顾无言。

就在赵赵二人觉得要在这永夜间踏上无尽之路时,白衫在一处草房前停下,伸手一点,那柴门大开,露出里间简陋的茅屋与屋前的石磨盘。

白衫点了点石盘上放着的大碗,双指再轻刮了磨盘口处,突然令道:“张口。”

赵荆唇微张,刚要问上一问,话还未上喉,白衫的长指一曲一张,指甲大小的黑珠已经顺着弹指而来,直直落入赵荆的喉咙中,直达胃内了。

赵荆一僵,问道:“先生,刚才那是——”

白衫竟然笑道:“自然是好东西。”

白衫语焉不详,只是双指与拇指相r0u了一会,未几就盘腿坐在石磨盘侧,闭眼打坐起来了,对少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情态。

赵荆见之那也只得作罢,心道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小侯爷难得赞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人见白衫已经无言入定,也不再作声。

举头望天,莫説月se,半点细碎星光也看不见,他俩眼力极好,也只看得见三米以内的石磨盘与白衫。这万恶谷地也不清楚到底如何,二人是不敢轻易离了白衫,赵荆只得一掀下袍,席地而坐。

小侯爷这回又按捺不住,唠唠而谈起来:“那个小赵啊,你説这一身白是谁?”

小赵,小侯爷倒会自来熟。

小侯爷若有所思,未待赵荆回答便接道:“万恶谷被世人所嫌,正道十子也不敢轻易闯入,我还以里头住着的都是什麽三头六臂的怪物,怎麽才见得这麽一个读书人?”

“这读书人弹弹手指,可是能轻易送你我上天。”赵荆凉凉地道。

白衫可不是普通的酸儒秀才,更非寻常武夫,他可记得下午那gu摄人至极的威压。

细细回溯那刻,赵荆眼前又见那交曡的双指,如合天地为锥,举重若轻间中一点,便能点出一个天上天下大窟窿。

双指所化之处,便是天地。

双指所指之所,便是裂石开山!

山河崩裂,猛cha0撞山!

海cha0回退,他见自己立於悬崖之上,x间竟裂开碗口大的血洞,x前洞口以外现出蛛网似的裂纹。

涛涛浪声中,只见悠悠天空入目,云卷云舒。

他带着一身碎骨,坠落葬在海cha0中。

赵荆猛然睁眼,额角滑下几分汗珠。

识海中的小侯爷同样见到相同的意境,心下大震,喃喃道:“他是圣境大家,你这句先生竟真叫得没错……”小侯爷如陷迷雾,问道“但怎会有圣人在万恶谷?”

虚像丛生,见一方小天地异相,只有圣境之士方可至及。

“圣境大家?”赵荆抚x,那种虚落之感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像是被压沉于无量海水之下。

“圣道武者分九境,一初息,二涅形,三点入冲,四穿条,五生川,六倒煞,七化无,八无明。第九境便是入圣。至於圣境之上,那就是登神了。入境人界应该只得十位圣人,九位各掌一州,末位就是坐皇城白毛须那老阉货……”

小侯爷在这头苦煞思量,那头的赵荆终於清楚自己来了一个什麽地方。

这是个行走大道,以力破天的世界,与他来处完全相异的时空。

不止与妖魔二族相争,还要与天道逆行,走长生逍遥之道。

赵荆x间突然一紧,道:“这是要上天啊——”

苦笑语毕,赵荆咯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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