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肖奇的天空（下）
肖奇是被陆鸣宇的养父带入行的。
那年他十七岁，刚刚辍学来x市打工，在一家政府官员经常出入的高级餐厅当服务员。养父是那里的常客，一来二去的便把肖奇拐上了床。
那几年他很受宠，因为他漂亮年轻又听话。在养父的众多情人中，只有他直接住进了养父的家。当然，养父的妻子不管这些，本就是为了利益结合，他们各玩各的。
他就是在那里认识陆鸣宇的。那时候的陆鸣宇还在上学。他们两的交集不多，偶尔碰面陆鸣宇他也是一副人畜无害温文尔雅的样子。以至于肖奇觉得他是这个家里最好相处的人。
但是，偶尔，肖奇也能看到陆鸣宇那永远在笑的面具背后，眼睛里闪过的凶光。那一次是在餐厅里，陆鸣宇的哥哥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砸到了墙上。
养父当时也在，什么也没说，只是要肖奇把他带下去包扎一下流血的伤口。
陆鸣宇被他哥哥打，从来不会还手。逆来顺受。
肖奇是养父养的一条狗。作为养子的陆鸣宇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是这个家的最底层。
虽然交集不多，两个人却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几年后，陆鸣宇接管了赛车场，搬出了家。
肖奇也在养父终于玩腻之后被丢了出去。不过这对他来说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他被养父养着的时候也是陪客人们睡觉，出去了之后，还是陪客人们睡觉。他的据点不是在devil酒吧就算在陆鸣宇的赛车场。
其他人在陆鸣宇的赛车场接客是要抽成的，但是陆鸣宇从来没要过肖奇的钱。
偶尔陆鸣宇也会找肖奇帮忙去陪陪客人，肖奇遇到麻烦事也会找陆鸣宇帮忙解决。合作得还算愉快。
因此，肖奇知道陆鸣宇的可怕，也知道他费尽心机要他留在莫子名身边，绝对没有表面的理由那么简单。他不想和他搅得更深，他不想再接触跟那个“家”有关的任何事。
但是没有办法，他只配做一枚棋子。
陆鸣宇与他达成共识之后就满意地走了。留下肖奇在那里独自郁闷。他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无奈地起身，也准备离开。
“肖奇，是肖奇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回过头来，是他的朋友阿哲。
阿哲和他是一样的，两个人因为同病相怜而成为了朋友。
“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跑到哪里去了？”阿哲看到肖奇很是高兴，毕竟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就和平常一样呗。”肖奇每天跟莫子名大眼瞪小眼的早就腻了，这会看到朋友，刚刚的郁闷便立刻消散了一些。
“是不是找到金主爸爸了。”阿哲一脸坏笑，调侃着说，然后搂住了肖奇的胳膊。
肖奇笑了笑表示默认。随后便被朋友拉到吧台去喝酒了。
虽然回去晚了莫子名会不高兴，但是他现在真的很想和朋友喝一杯。
大不了就是挨顿骂。
“怎么样，新找的金主爸爸还行吗？”阿哲比较关心这个。和他们一起聊天的还有酒保小月“姐”
“挺好的。”肖奇一想到莫子名，就忍不住想笑。
笑得太过甜蜜，引来了阿哲怪怪的眼神。
虽然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陆鸣宇表示，他对莫子名没有任何想法。但是陆鸣宇说的那些话，却还是让他产生了动摇。
什么叫，动心了啊？
肖奇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小时候为了生存，哪有心思去管早恋的事，等他出了学校，就被带偏了。
他不知道陆鸣宇所谓的动心是什么感觉。
反正他一点也不想像莫子名那样为了前男友在那里一会儿伤心一会儿生气的。
“喂，阿哲你谈过恋爱吗？”肖奇喝得有点上头，忍不住问自己的朋友。
“没有。”阿哲摇摇头。做他们这行的，基本上也没什么机会谈恋爱吧？
“喂，小月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肖奇趴在吧台上问正在调酒的酒保。
小月姐是变性人，她有一个男朋友，但是听说很渣。经常管她要钱。肖奇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和他分手，难道这就是爱情？
“你喜欢上谁了？”小月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他。
“你不会喜欢上客人了吧！！！”一旁的阿哲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
“没有！没有！”肖奇激动的抬起头，矢口否认，声音有点大，每次他心虚的时候，就不会自觉的提高音量，“怎么可能！”
“我说肖奇啊，你知道的，爱上客人是大忌啊。”小月姐停下动作，语重心长地说。肖奇平常对朋友很仗义，人也没什么心机，所以酒吧里的人都挺喜欢他。小月姐不希望肖奇受到伤害。
“就说没有了。”肖奇再次把脸搁在了桌面上，转动着桌上的酒杯，有些泄气地说。他当然知道绝对不能爱上客人。他也没有爱上莫子名啊。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陆鸣宇说的是不是胡扯。
“诶，你们快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肖奇催促着。
“这还不简单，你会想和他做啊。”阿哲理所当然的说，“荷尔蒙，chua?chua?chua”
肖奇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说，这个酒吧里长得帅一点的你都想和他做好吧？”
他觉得这个不算。
“就是觉得他很渣，但是还是不想跟他分开。”小月姐说。
“我要是你啊，早就把你男朋友揍个半死了。”肖奇恨铁不成钢，他觉得小月姐完全是被那个男的给pua了。
他想，自己就不应该问这个两个人。
一群社会的渣滓，哪里知道什么叫正常的爱情。
就在这时，除了陆鸣宇之外，另一个搞得他烦闷无比的正主给他发来了信息，“你在哪里，我要回去了，顺路过来接你。”
莫子名今天晚上出去应酬了，不然也不会好心放他出来。肖奇不禁想起昨天晚上，他说要出去跟朋友玩一下时候，莫子名那个怀疑的眼神。
他给莫子名发了个地址。还好陆鸣宇已经走了。不然就要被抓包了。
其实比起被陆鸣宇割舌头之类的，他内心深处更怕莫子名发现自己骗了他。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主次不分了。
不一会儿，那个穿着一身精致西装，高大英俊的人出现在了酒吧，引得酒吧的客人虎视眈眈。
肖奇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不是说了要他在门口等一下吗？怎么就穿成这样进来了呢？他这是在演什么霸道总裁的剧情吗？
这里可是同志酒吧！这样可是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
“快走。”莫子名站在肖奇身后，不耐烦地说。
这个地方莫子名是一分钟也不想待。毕竟上一次在这里有非常不好的回忆。
就是因为在这里喝醉了，然后才稀里糊涂的和这个混蛋变成了现在这种诡异的关系。?
“你好，帅哥。”阿哲此时已经喝醉了，他看了看莫子名英俊的脸，又看了看他那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谄媚地同打着招呼。阿哲的长相没有肖奇漂亮，但是比肖奇高，而且很瘦，穿了一身紧致的皮衣，显得身材很好。莫子名出于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
“要喝一杯吗？”小月姐也在一旁热情地招呼着，并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我请客。”
“这是阿哲，这是小月姐。”肖奇赶紧在一旁介绍起来，想缓解一下尴尬。
莫子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咚”地一下放在了桌上。酒吧的音乐太嘈杂，吵得他脑袋疼。
“帅哥好像不太高兴啊？”小月姐笑吟吟地说，热情的让莫子名都不好意思发火。
“他就这样。”肖奇在一旁小声的对小月姐说，好像莫子名在一边听不到一样。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那个……”喝醉了的阿哲在那里挤眉弄眼的。
肖奇也挤眉弄眼的点点头。
“可以走了吗？”莫子名问肖奇。这是他今天晚上对肖奇说的第二句话。
他不怪肖奇在这里拖拖拉拉不肯走。
这里就是肖奇的世界。
肖奇的世界是一片地下的天空，充满了性爱，酒精和金钱。
“能送一下我朋友吗？”肖奇扯了扯莫子名的衣角，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然后指了指好像立马就要倒地不醒的阿哲。
毕竟是因为和肖奇喝酒，他今天才没做成生意的，总不能就把他这样丢在这里不管吧？那样也太不够朋友了。
莫子名无奈地点了点头。
等到出了酒吧，肖奇才发现外面在下着大雨，明明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春雨一下，空气里都透着泥土的芬芳，比刚刚酒吧里的味道舒服多了。
莫子名开着车把阿哲送回了他住的一栋蓝色公寓，然后再无动于衷地看着肖奇把他从车上拖下来。
“你这个金主爸爸真帅，难怪你会爱上他。”晕乎乎的阿哲靠在肖奇的肩膀上艰难地爬下车。
“你不要乱说！”肖奇几乎是尖叫地喊出声来，然后更加用力地把他往外拖拽，顺便不安的看了一眼莫子名，还好那个人还是摆着一张扑克脸，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就要回去了吗，你都一个多月没跟我们玩了，肖奇，我们才聊一个小时不到……”阿哲还在糊里糊涂地说着，直到肖奇把他丢出车外。
直到阿哲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公寓里，肖奇才松了一口气。他坐进副驾驶，忍不住又偷偷看了莫子名一眼。
那样小心翼翼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他要送阿哲回家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喝醉了，还有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他好像有点害怕单独跟莫子名呆在一个空间里。
陆鸣宇说的话，太影响人了！
这个魔鬼！
“我都听到了。”莫子名突然说，吓得肖奇一激灵。
“我没有！！！”肖奇觉得他必须要以死明志了。
“我知道。”莫子名笑了，自从那天在超市偶遇骆奕书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笑。他难得能看到肖奇炸毛的样子。一瞬间觉得很有趣。
肖奇把头转过去，决定不再理他。他把手搁在窗边，然后把头放在上面。玻璃上的雨珠一颗一颗地滑下，印着路边的灯光，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雨中的城市，格外的繁华。
莫子名开着车，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瞥这个炸毛的小狗。
那黑色的发丝柔顺的垂在额头上，微微遮住了他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去，肖奇难得给人一种很温柔，很安静的感觉。
雨中的城市，格外的繁华。肖奇的世界却是一片地下的天空。那片地下的天空里，充满了性爱，酒精和金钱。
但肖奇的世界是一片天空。
“啊！小莫爷！”肖奇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始咋咋呼呼地叫起来。眼里透着惊喜。
“干嘛？”莫子名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感觉，气氛一下子就被这小子破坏了。
“你不会是因为下雨，特意来接我的吧！”
“没有，不要放屁。”
肖奇兼职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中间不休息。所以，他下了班还可以顺路去买菜，然后回家打扫卫生，等莫子名回来。
莫子名是个非常讲究的人，对家里的整洁度要求很高。以前都是请了专门的保洁隔一天过来打扫的，现在这些家务活全部都落在了肖奇的身上。
当然这也是合约里的内容。
总不能养个闲人。
如果不是陆鸣宇的突然出现的话，本来肖奇的日子会过得很好。起码能像个正常人。
肖奇一边切菜一边在心里骂着陆鸣宇。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但肖奇总觉得有一个定时炸弹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就会砰地一下爆炸。
莫子名这两天的心情似乎恢复正常了，虽然他心情好和心情坏的时候区别也不是很大。
自从肖奇搬进来之后，莫子名就开发了一项做菜的新技能，此时的他正在肖奇旁边，看着他的那锅汤。
“盐。”他把手往肖奇那边伸，肖奇乖乖地把盐递了过去。
虽然莫子名做饭确实很好吃，但是肖奇觉得他每次做饭还得配个帮厨这件事实在有点过分。
少爷就是少爷。
莫子名做饭好吃的原因是所有的时间和配比他都会卡得很准，所以永远不会出错。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个习惯。有时候好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比方说现在，他虽然眼睛盯着那锅汤，却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昨天六点就出门了，我来接你的时候是十点，你朋友为什么说只和你聊了一个小时？”
噔。肖奇的心脏漏了一拍。呼吸都要停止了。
可恶的律师，就是会抓住别人说话的漏洞。
“醉……醉鬼……的话……你也信吗？”他强笑着说，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好在莫子名没有继续发问了。他大约也觉得不能相信一个喝醉的人说的话。
“我没有出去乱来。”肖奇却还是很紧张，忍不住想要去强调，“要不下次我出门的时候，穿个贞操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