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鸭
裴书明心里烦躁，偏旁边的人还凑过来说话，语气里带着轻佻的嘲弄，“诶呀，小裴哥，他们都叫了人陪，你要不也意思意思叫一个，洗清一下你那方面的传言。”
“我是同性恋。”
那个人靠得更近，笑声像在耳边，“那不正好，我都可以，做完我给你做证人。”
裴书明故意带着审视意味扫了他一眼，“真是抱歉，你没长在我审美点上。”
那人脸色一僵，恰好此时几个男人呼啦啦推门进来，都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昏暗的灯光下也勉强能看出来化了妆，一进门就颇为不齐地低头喊老板好。
裴书明认出是刚刚在外面跳舞的那些人，疑心是他们给自己找的男伴，又质疑了一下自己待遇哪有这么好一下子来这么多让自己挑。但他也懒得思考，今天这场子实在是有好几个人让他不爽，只想快点离开。
他随手点了一个顺眼的，说道，“就你，你跟我走。”
被他随手指中的男人明显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有点慌张地摆手，“老板，我是来…”
“先别废话，跟我走。”
离开吵闹的包间，那个男人意识到什么，开始辩解，“老板，我真不是鸭。”
“不需要你是，”裴书明边快步往电梯走边说道，“跟我进房间，什么都不用干，明早再滚出去就行，”
“我真不是，真不是鸭…”
“两万。”
“没问题老板，就算真要捅屁股也不是不行，我上网学习一下准备准备。”
裴书明一瞬间感觉自己说多了，要改口也拉不下面子，“闭嘴。”
“好的老板！”估计是想着能拿两万，男人被凶了还是咧着嘴笑。
他穿着骚包的花衬衫，脸上贴了些亮晶晶花里胡哨的东西，此刻笑起来却显得很清爽。
裴书明突然感觉没那么烦躁了，和他随口搭起话来“你舞跳得还不错，学过？”
“是的老板，暂时还要靠这个吃饭。”男人看他脸色尚佳，又凑过去解释道，“我真不是鸭子，我跳舞的，还挺专业的…”
“我管你靠扭屁股吃饭还是靠扭屁股吃饭。”
这下男人彻底闭嘴了，安静到了顶层，顶层都是套房，裴书明指着沙发道：“你今晚睡这儿，明早醒了就滚，明白？”
“好的老板，明白老板。”
裴书明递给他纸笔，“卡号写给我，明早没出什么幺蛾子就转给你。”
男人毕恭毕敬接过，却没立马在纸上写，而是在衬衫的内兜里摸出一张小卡片抄上了自己的卡号。
“老板，这是我的名片，如果还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联系我。”
裴书明接过看了一眼就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我去睡觉了，你自便。”
裴书明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估计是穿走了酒店的睡袍，衬衣西裤还留在沙发上，以免工作人员打扫的时候以为是自己遗失的物品还来联系自己，他干脆把男人的衣服塞进了垃圾桶。
桌上的名片端端正正印着对方的名字：荣祁，他伸手翻转过来，背面的卡号被写得张牙舞爪。裴书明该抠的时候总是很抠的，但是还是真转了仅仅只是口头答应的这笔钱。
助理看出自己的抠门老板心情不太妙，但奈何有事还是要汇报，“小裴总，夫人说小公子生日加公司旗下x品牌周年，想办个晚宴庆祝，夫人亲手策划操办。”
夫人是裴书明的后妈，生了个小自己十几岁的拖油瓶，作是作了点，人没什么大心眼，裴书明没心情也没精力斗后妈，通常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了。
“想办个晚宴，然后呢？”
“夫人说想办得有格调一点，想要请一些画家，钢琴家，舞蹈家，音乐家来撑撑场面。”
裴书明心说上哪儿去给你请这些家那些家的，真请了不尽败家了。“你就说我这边安排，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的小裴总，夫人她现在正在和设计师一起讨论邀请函的设计，确实忙不太过来。”
“行了，她自己弄吧，有什么特别费钱的再和我汇报。”裴书明转过话头说道，“那什么家的糊弄她一下得了，反正她也不认识，请几个艺术系表演系的大学生演一下。”
助理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找了几个大学生给自己老板过目。
“这是a大学美术的，这是b大学音乐的，主要学的是古筝，这也是b大的，表演系的同学。就是跳舞和唱歌的还没物色好，过两天再带给您过目，这几个没问题我就介绍给夫人了。”
“老板，我有朋友学美声的，还有朋友学民族舞的，我可以介绍他们来吗？”
那声脆生生的老板却让裴书明想到了另一个会跳舞的人，他嗯了几声，“就你们去见一下夫人吧，装一下，就说自己的老师是大牛，我专门给她物色的有潜力的年轻人。”
裴书明走进会所的时候荣祁正在台上扭，准确地说也不是扭，跳的舞还挺有力道的，竟然能让人品出一些有攻击性的帅。但是此人的小动作显得很色气，白衬衣明显有点紧，他力道又大，胸前的纽扣显得岌岌可危。到最后还是他自己主动解开了，又引来台下一阵叫声。
荣祁在台上就看到了裴书明，跳完舞径直走向这个撒币挺痛快的老板，“老板好，今天有空来玩吗？”
“是找你的，赚钱的活做不做？”
荣祁一听眼睛亮了，忙不迭点头，“做啊，当然做。”
“这里太吵了，去我的包间。”
荣祁跟在他身后，嘴里又闲不住，“老板你上次是不是把我衣服扔了，我还问工作人员找了又找，我是真的没衣服穿了。你是不知道，这里要求可变态了，不能穿那种圆领的t，领导说太幼稚了，要么就衬衣，要么就那种。”他使眼色让裴书明看旁边，旁边那人穿了件黑色半透明的背心，“领导说了，要么就禁欲系，要么就明骚，他们说我今天就挺禁欲系的。我也觉得挺不错的，就是紧得慌。”
到了包房门口他才停下歇不住的嘴，终于想起来紧张，低着头跟在裴书明身后进去了。
房间里果然人不少，除了裴书明的几个狐朋狗友，还有上次通过面试的几个准备装各种家的大学生，他的助理和一个男人一起拿着卷尺站在角落里。
裴书明往包间里的沙发上一坐，向荣祁抬了抬下巴，助理和一旁的男人便拿着卷尺走上前去。
荣祁一激灵，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喊道，“老板，其实我是直男，卖身要加钱。”
房间里众人愣了几秒都大笑起来，裴书明无语，“喊什么呢，给你量一下，做身衣服。”
荣祁鲜见地觉得尴尬，红着脸任由助理摆弄他。
“长得还行，一张口蠢了点，你不怕有人见过他，到时候认出来了？”
“谁有那个闲功夫戳穿。”裴书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撑个场面装一装而已，我管他呢。”
“过几天有个晚宴，你和他们一起。”他指了指旁边几个大学生，“装一下舞蹈家，你上网随便搜几个舞蹈方面的奖项，到时候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一下。就是我后妈那个小儿子喜欢跳舞，你可能得格外注意一下，别露馅太明显了。”
荣祁点点头，“好的老板，小公子喜欢什么舞种？”
裴书明托着下巴看他，“我也不懂，小孩子喜欢帅的，应该是街舞之类的。”
荣祁拍了拍胸脯，“老板放心，我在行。”
荣祁确实不太心虚，只想着又能轻松地小赚一笔，下班的时候格外开心，他哼着歌从后门出去准备骑车回家，突然一双手捂住他的脸，扣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墙上，他反应很迅速，用力抬起膝盖顶到了对方的肚子。
听到闷哼声时他就确定了是谁，挣脱出来上手薅了薅对方浓密的头发。
“你少和我开这种玩笑，哪天我真把你顶废了。”
来人刚刚痛得半蹲下了，缓过劲来站直身体，能看出来他比荣祁高了半个头，黑暗中还真显出些压迫感。
“你真是越来越快准狠了，”他揉了揉肚子，“下次绝对不会再逗你了。”
“你是不知道，我真有同事前不久被一群大汉拖进巷子里，差点被糟蹋了，我这种貌美如花的，更得谨慎了。”
男人噗嗤笑出声，大手搭到他肩上，“走走走，去我家喝酒玩游戏。”
“去你家？阿东不是说一起在他家玩吗，换地方啦？你愿意这么多人去你家了？”
“阿东没约我啊，这小子什么心思，还敢偷偷约你了。”
韩寅浩打开手机给阿东发消息，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停车场里停了辆颜色招摇的跑车，他对荣祁挑眉道，“怎么样，帅吧？”
荣祁既想大呼好帅又觉得无语，“你真是越来越有暴发户作风了。”
韩寅浩的确也是穷人乍富。
他做了很长时间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跟着妈妈租房住在荣祁家隔壁，两人这才成了发小。后来韩夫人和儿子出了车祸，韩夫人去世，韩寅浩同父异母的哥哥也一直在医院没有醒过来。高中的韩寅浩才认祖归宗，穷人乍变富二代，慢慢和之前的朋友少了联系，只有荣祁被完全纳入了他的新圈子。
韩寅浩点开语音，阿东的大嗓门从手机里传出，“我他妈老早约你了，是你给我拒咯！”
“我不管，你也给他鸽了。”韩寅浩抢过荣祁手机，畅通无阻地打开语音，“那我们荣也不来了，你们玩去吧，拜拜。”
荣祁打了个哈欠躺到在后座上，“那去你家吧，我眯一会。”
到了车库停好之后，韩寅浩拉开后座门，见他睡得这么香突然有点舍不得叫醒。
反倒是荣祁被穿过门的冷风一吹醒来了，人像是睡皱了，蔫巴巴的，“到了？”
他被韩寅浩拉出来盖上帽子，整个人幽魂似的跟着，到了家就往沙发上一趴，“哎哟好累，你玩吧，我睡了。”
他挣扎着起来洗漱，可惜洗漱完又清醒了，但是人还是懒懒的，只躺着沙发上看韩寅浩玩游戏。
“跟你说。”
他突然又开口想聊天，韩寅浩被吓一跳，“你没睡着呢？”
“我最近遇到一个特大方的老板，”他说着笑出声来，“感觉能小赚一笔。”
“有多大方？”
“一晚上就给了两万，两万诶！”
显示屏上韩寅浩操作的角色顿了一下，开始节节败退，最终屏幕上显示出gaover。
他扔开手柄，转过身看荣祁，“什么一晚上两万？”
“就是他把我带到酒店里面睡了一觉就给我两万，是不是完全大撒币了。”他两只手伸出来做撒钱状。
“你有病吧，你跟他睡觉？”韩寅浩脸色差得过分。
“不是啊，青天大老爷，我只是在他酒店套房的沙发上睡了一晚上，你听我说完嘛。”他抓住韩寅浩的手晃了几下，“我也觉得奇怪啊，哪有这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就到处打听。打听出来最靠谱的猜测就是。”
他凑近韩寅浩耳朵，故意低声说话，营造出说秘密的氛围，“因为好多人到处讨论这个老板阳痿，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所以随便挑了一个人，这两万就是给我的封口费。”
“万一不是呢？”韩寅浩皱了皱眉，“你小子心太大了。”
“他肯定是呀，不然怎么可能让我躺了一晚上白赚两万。”
“你就心大着吧。”韩寅浩摸回手柄继续玩，身后的人又戳了戳他，他干脆换了一个不用脑的小游戏。
“我最近还遇到一个特别奇怪的客人。”
“怎么奇怪了？”
“是个年轻女孩，每天都独自来开个房间一直坐到打烊，每次都点一打酒，有时候能喝完有时候不能。”
“失恋了出来买醉？”韩寅浩操作着屏幕上的小人，随口回答道。
荣祁没接他话头，好像独自陷入了见到她的场景，“真的很奇怪，她气质也很特别，幽幽的，就好像，好像聊斋志异里面的女主角。”
屏幕上的小人跌进坑里，韩寅浩用手柄敲了敲他的头，“还女主角，你发春吧？”
荣祁揉揉头，“随你怎么说，我就是好奇而已。”
荣祁的确很好奇，他连着好几天帮忙送酒都看到那个奇怪的少女，她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夜场少见的冷清。
今晚荣祁主动选了那个房间送酒。
听见有人进来，少女也没有任何反应。荣祁放下酒后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离开，而是开了一瓶，倒了一杯放在少女面前，“您点的酒，请慢用。”
少女终于抬起来正眼看了他，那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露出不合常理的过分迭丽的美貌，她的眼神有点呆呆的，在荣祁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挪开了。
荣祁在这样的场景下对这样的美人生出了怜惜之意，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您有什么需要的尽请叫我，这房间里面空调开太低了，我去给你找条毯子去。”
像聊斋志异里偷入幽梦的精怪，但他还是忍不住找借口多多偷看。
已经后半夜那少女还是没走，荣祁敲门没人应声，打开门酒已经空了，人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醉了。
打烊了之后每个房间都要打扫，也不能就这么放她躺在这里，荣祁晃了晃她，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里楼上就是酒店，荣祁开了一间房，把少女抱上去休息，喝醉的人可能格外地沉，沉得荣祁怀疑自己是不是缺少锻炼。他把人放在床上就走了，本以为今天喝醉了第二天就不会再来了。
没想到她第二天又来了，点了同样的酒。
荣祁主动抢活去送酒，这次搭起话来自然了很多，“昨天睡得怎么样，我看你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给你开了房间想让你好好休息，如果冒犯到你了非常抱歉。”
少女还是没做声，她看着荣祁轻轻点了点头。
荣祁得寸进尺地坐到她身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介意我和你一起喝一杯吗？”
少女侧着头看他，眼睛里无悲无喜，荣祁莫名有点紧张，“我不是想蹭酒哦，完全是想陪你喝一杯。”
少女还是点了点头，拿起杯子，两人真的对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