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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在一个公司上班的日常

 

他大四时候开始着手准备简历,洋洋洒洒写了20多页,印成厚厚一摞。我拿在手上掂了掂:“写自传呢?没用的废话不要写。”

他蜷着一条腿,枕着我的肩膀:“显得我重视嘛……而且什么叫废话,这不是尽量详细的介绍自己吗?”

我拿在手上略翻了翻:“像这种喜欢骑行,喜欢登山,就不要往里写了。会弹吉他会架子鼓,你这个简历准备给哪个乐队?你知不知道每年这时候hr会收多少简历?……算了,你走吧,等我给你改。”

最终他还是过了面试,兴高采烈地把新做的工牌给我看:“明天起我就正式开启给航哥打工的生活了!”

我将他揽在怀里,笑道:“我赚的每一分都是你的,是我替你打工,小祖宗。”

为他上下班方便,我替他在公司旁边租了一个小一居室,又添置了不少东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还缺什么,但一时想不到。不过他拿着我的副卡,想来需要什么也能自己买。

他与我级别差得太多,真在一个公司上班,也不太能见到。唯一见面多些的时候,就是早上一起等电梯。等电梯的人许多,见我来了纷纷问候道:“卓总早。”我冲他们笑笑:“早!”

这时候他才背着个双肩包,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把最后一口早餐塞进嘴里,迅速拍了拍手。我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家住这么近,还卡点来!他向来不怕我,冲我扬起一个笑脸:“航哥早啊!”

周围的人顿时都看着他,我眉头皱得更深了,瞪了他一眼:你就非得搞这个特殊是吧?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眼神在周围人脸上转了一圈,才想起来,尴尴尬尬地改口:“哦,好吧……对不起,卓总……”

我将视线收回来,从包里掏出一包餐巾纸给他:“把衣领理好,嘴擦干净。”

电梯门在这时候开了,我伸手示意其他人先上,他竟然就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也想等其他人先走。我看了看表:“你这趟不上去,打卡就迟了。”

他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越过我:“对不起对不起,让一让借过……”

等我到了办公室,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发了个躺平流泪的表情包:“社死,呜呜呜,哥在公司也凶巴巴的……”

我将手机扔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就不应该让他跟我一个公司上班。他哪儿是来工作的,他就纯属是来玩的。

他大学时候与我发消息聊天,我不知道他们的课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工作了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摸鱼划水,忍不住替他紧张:“小心你们小组长看见了骂你!”

他发过来一个挤眼吐舌头的表情包:哥,我想你嘛……

我原本与他的小组长并不相熟,大概也就是等电梯时候见过几面。如今他每天早上祈祷别挨小组长骂,我也在祈祷小组长别骂他——小孩长大了,可不如小时候好哄。偶尔被他们部门负责人说两句,更不得了,回到家里要哼唧半天:“他傻逼吧?我签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契,用什么头像他都要管……”

我将他微信头像刷新了一遍,居然是个阴阳怪气的表情包,底下写着“啊对对对”。不想让领导管,起码别先针对领导啊!我说:“嘉阳,这个真不行,你已经不是学生了……”

他委委屈屈地将头像换掉。表面上是个普通的小人,其实点开放大,左上角还有一行小字:儿子又来关心爹了?

法地攻城略地着。“那就和我上床,那就和我做!那就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下身便贴上来,双手扒下我的裤子,稀里哗啦地开始撕润滑油的塑料包装。我心中顿时有些哑然失笑——我竟然是他成年计划清单的第一项。还没等我说话,两根裹着冰凉润滑油的手指,便粗暴地硬塞进了我的身体。后穴顿时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中抽紧了,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修长,分明的骨节卡在穴口,不断旋转抻拉着。温热的手掌贴着我的臀肉,一下一下地艹弄抠挖着

被忽然破开身体的疼痛感,使我差点咬到他的舌头。他的手法实在谈不上什么技巧,只是生涩地在我身体里进出,指甲间或刮得肠壁一阵刺痛。偏偏甬道深处浮出惊人的痒意,霎时席卷了四肢百骸,勾得后腰酥软。我失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感觉脸颊烧了起来,心脏狂跳着,发出炙热的粗喘。乳尖充血挺立起来,涨得隐隐作痛,下身也兴奋得半立着。只恨他经验欠缺,几次都没有搔到痒处。双腿蜷起又放下,脚趾忍不住摩挲着床单。

他另一只手捧着我的脸,摩挲着我的鬓角,不断与我接吻,唇齿翻搅发出黏腻的水声。炙热的性器隔着运动裤,硬邦邦地顶弄着我的腿根,像只发情的兔子似的,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一手将他的脸挡开,他就亲吻我的手心,舌尖柔软湿润的,舔舐着我的手掌。我从手掌边缘看到他,他已经长得眉骨中正,鼻梁高挺,只是笑起来还有些天真。仿佛一尊大师的草稿,时光还没有把他雕琢完毕,整个人青春得像一颗通透晶亮的玻璃球,像春日里向阳的花。

假如我年轻二十岁,怎么会不喜欢他?

我忍不住偏过脸,闭上眼睛,指缝间都是他潮湿炽热的呼吸。感觉到他一边轻轻啃咬着我的虎口,一边在我耳边含糊不清地问道:“哥,你怎么这么紧……”

他并不相信我真的不介意与他做爱,一只手用力压在我胸口处,另一只手极快地扒下裤子,性器在入口处略试探了几下,便强硬地挺了进来。湿漉漉的肛口立刻咬紧了入侵者,被蛮力肏得微微凹陷。他被黏膜紧裹着,没有一次性肏得彻底,竟然大开大合地将性器抽出来,只剩一个膨胀的龟头埋在我身体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他,下身便在酸痛中,被滚烫的性器击穿了!长久没有经历过性事的穴眼,已经与处子无异,肛口传来撕裂的锐痛,黏膜凄楚地抽搐着,连腿心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后脑抵着枕头,忍不住抓着他的肩膀,痛叫出声。肛口吃力地裹着性器,被撑到了极致。肠道在酸楚中被肏到了最深处,却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兴奋地蹙缩着,生涩地欢迎着久违的入侵者,颤颤巍巍地分泌出淫液。年轻的性器又烫又硬,沉甸甸的一大包。烧得小腹里一片热痛,连肌肉都微微抽搐着。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轻点!疼死了……我十年没跟别人上过床了,受不了你这样。”

天黑了,外面有汽车驶过,远光灯透过没有关严的窗帘,在天花板上映出条纹似的光带。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神这么透亮,简直熠熠生辉。他直起身,手指滚烫的从我腿根摩挲下去,抚摸着我们的连接处:“我好喜欢你啊,哥……我喜欢你三年了,是我装得很好吗?为什么你总是、永远、一直都这么无动于衷,一定要我做到这一步呢?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看不到我,还是装做看不到我……”

他又亲昵地将身体贴过来,舌尖小心翼翼地滑过我的耳廓,含吮着我的耳垂。他带着颤抖的呼吸,湿漉漉、热烘烘地熏着我的耳朵,几乎是撒娇地问我:“十年……航哥在等我吗?”

真是个小混蛋!我别过脸:“我但凡有这个心思,都应该枪毙!”

“我不管……”他将手指舔湿,顺着我的脖颈抚摸至胸口,揉捏着我贫瘠的乳肉,拇指在乳晕处打圈,轻轻捻弄着乳头,指甲抠挖着乳孔。“怎么样,我是不是值得你等?”他一边说着,下身一边小幅度地顶弄着我。他性器的形状生得刚好,连位置都不必找,顶端每一下都能恰好碾过肠道最深处的敏感点。性器索吻似的,轻轻捅弄着肠头。我只觉得下身如同黄油一般,渐渐被捣化了,甬道里湿润黏腻。迟来的快感终于如电流一般,顺着尾椎骨涌上来,盖过了原先的痛意,海浪一般刺激得我一阵一阵地颤抖着。软肉食髓知味地缠绞着性器,随着他抽送的节奏一张一合地夹弄起来。

眼前还是熟悉的家具陈设,却随着他下身的顶弄摇摇晃晃。我情迷意乱地想去抚弄自己的性器,他却快我一步,一手摁住我的手腕压在头上,另一手握住了我的下体。晶莹的前列腺液立刻沾了他满手,在他撸动时候甚至咕叽作响。我只觉得他手掌滚烫,浑身剧烈一颤,连囊袋都鼓胀起来,顶端被他捻在指缝之间娇嫩艳红,马眼一张又流出一股湿液。却在这时候听到他说:“哥,你好湿,前后都湿透了……”

我不禁抬眼看他,偏偏他不觉得自己说的是淫话,只是盯着自己沾湿的手掌,五指分开,粘液丝丝缕缕地垂下来。他特意将手掌举到我面前来,娇声娇气地要我同他表白:“哥,你明明是爱我的……”见我不愿意搭理他,故意往穴眼里猛捣几下,听囊袋拍打在臀肉上一片水响。

他第一次做爱,大概把日本av当做了性启蒙教程,哪怕有招呼在先,也抽送得又急又重,简直像没有套辔头的野马。撞得我头皮发麻,一口气窒在喉咙口,一时间说不出话,便被顶弄得头昏眼花。后穴被研磨得滚烫,肛口通红肿胀,里面的软肉抽搐痉挛。两条腿抬起又放下,条件反射地想夹紧双腿,却只颤抖地勾住了他的腰。他趁机挽过我的膝弯,将大腿推到肩膀处,这一下躲无可躲,被肏得更深。那根性器天赋异禀,重重捣下来,恍惚中竟觉得要肠穿肚烂了。快感简直如同敲骨吸髓一般,穴眼仿佛坏掉了,发疯似的蠕动着,被捣弄得淫水四溅。丰沛的淫液甚至顺着股缝,滴到了床单上。

性器硬得发痛,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下体,撑得龟头红胀,一下一下地打在我自己的小腹上,蹭得小腹一片津湿。我两眼发黑,臀肉乱颤,浑身热汗淋漓,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只能无用功似的抓挠着他的胳膊,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声。偏偏他手还不老实,顺着我的腿根摩挲着。我抓他不及,他手指刚刚碰到我的性器,便有一股白浊高高的飙了出来。他每顶弄一下,我便性器弹动,尖叫着射出一股精液,乱七八糟的沾了自己满身。

他微微愣了一下,下身动作停下来。我双手捧着他的脸,将他捞起来:“没关系,你可以继续。”他双腮潮红滚烫,汗珠子顺着鼻尖滴到我唇边。我顺着他的脖颈摸上去,手臂将他勾过来拥吻。他浑身燥热,胳膊上满是抓痕,手肘支在我耳朵旁边,仿佛用身体铸成一间情欲的监牢。

我舌尖舔过他的牙齿,摩挲过他舌面上粗糙的疣粒,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下身刚刚射过,却因为后穴里的抽插,仍直直地挺立着。马眼可怜地翕张着,但囊袋早就空空如也,射不出一点东西。身体里那股甜美的快感,丝毫没有因为射精而减退,黏膜早就背叛了身体,紧紧包裹着性器,失控地痉挛着。肠肉在连绵不绝的抽送中酸楚不已,连最深处的肠头也被捣得越来越软。下半身抖得不成样子,腿心一片泥泞,连脚趾都攥紧了。

我听到他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哼声,十指收紧抓住了我的头发。他性器弹动,腰腹收紧,抵着甬道深处的软肉,喷出大量黏腻的精液。

他将性器退出来,恋恋不舍地凑过来索吻。我推了他一把:“一身汗,你先下楼洗澡吧。”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决定乖乖听话下楼。我捂着小腹,蜷身躺在床上,腰和腿仍抖个不休,肛口又肿又烫,好像被奸坏了,肠肉哆哆嗦嗦地蹙缩着。感觉精液酥酥痒痒地,慢慢从身体里流出来,

我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主卧的厕所。一手撑在洗手台上,一手拿着纸巾往腿间擦去,擦出一团带血丝的白浊。

简直一塌糊涂。

我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的脸和身材,实在对得起这么多年花在上面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得益于科学的健身计划,和医美的进步,年龄在我身上有种模糊感。可这种高仿的青春,站在真正的少年人身边,就像一件拙劣的赝品。

不管他嘴里情啊爱啊,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是有几分真心也好,或者只是被互联网教坏了,想要赶时髦也罢。他试过一次之后总该知道,中年人的身体总归和年轻人是有差别的。连我都不想选同龄的床伴,更何况是他?

我将手里的纸巾团了一下,扔进了厕所。

而真正的报应还要等第二天早上。

我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有人轻轻地推着我的肩膀:“航哥?早上闹钟响了你没起来,是不是不太舒服?今天还去上班吗?”

闹钟响过?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赶紧抓起手机确认时间,晨跑的点钟是肯定错过了,连早饭的时间都紧张。多少年都没有这么睡不够了,后穴里还有种使用过度的钝痛感,腰和腿也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

我强忍着坐起来,眯着眼睛看他:“没事……我只是睡过头了。你呢?好不容易放假了,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他跟着我进卫生间洗漱,依在门口与我说话:“我也想多睡,可是生物钟不干啊!一到6点准时就醒了,怎么都睡不着。”

我洗了一把脸,勉强清醒起来,一边刷牙一边问他:“今天准备干什么?”

他想了想:“突然放假了还真不知道做啥,可能一会儿补个觉吧……”

我满嘴都是泡沫,含糊地嘱咐道:“那你乖乖在家里睡觉,有陌生人敲门不要开。打半个小时游戏记得站起来走动走动,休息一下眼睛。如果要出门的话,记得检查水电有没有关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航哥!”他焦急地打断我,身体软软地贴过来,双手环住我的腰,脑袋枕在我肩膀上,嗲声嗲气地撒娇道,“你怎么还这样?像个长辈……”

我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头问他:“什么叫像个长辈,我本来不就是你长辈?”

我靠在中岛台上,快速地吃着早餐。他欲言又止,闷闷不乐地站在我旁边。终于在我快要吃完的时候开口道:“哥,你是不是更喜欢和同龄人谈恋爱啊?”

我将最后一口早餐塞完,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少年没有谈过恋爱了。”

他赶紧拉着我的手腕:“那以前呢?你那些对象和你都是同岁吗?”

“那倒也不是。”我从沙发上拿起外套,拍拍他的肩膀,“谈过比我大十岁的,也有比我小十岁的……别多想了,你乖乖在家里休息。我上班快迟了,晚上见!”

到晚上快下班的点钟,前台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卓总,请问许嘉阳,许先生和您有预约吗?”

我说:“他是我弟弟,让他直接来我办公室就好。”

过了一会儿,他便打开了我办公室的门,伸了一个脑袋进来,笑眯眯地叫我:“航哥!”一边叫着,一边侧着身子从门缝滑进来,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你看,是不是显得成熟不少?像不像三十四五?”

他将头发染成了银白色,穿了一身西装,不知道是借的还是买的,尺寸和颜色都不合适,皱巴巴的完全没熨过。别说三十四五,就是公司里刚刚大学毕业的实习生都比他像样。我看了一眼手表:“待会儿有时间陪我吃晚饭吗?”

一起吃了晚饭,我带着他去了一趟旁边的阿玛尼:“你在这里挑套西装吧,当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他年纪轻,明明适合些颜色鲜亮的休闲款,却偏偏挑了一套纯黑的商务款。又顶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显得不伦不类极了。我说:“听话,这也太老气了,不适合你。”

“我不!”他顿时犟起来,“我就觉得这个挺好!这不叫老气,这叫成熟。怎么还不许别人喜欢成熟风了?”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顿时头大如斗。一边的店员双手各拿着一件衣服,见我们僵持不下,连忙接过话茬:“这套黑色的确实显得成熟稳重,如果您需要出席一些正式场合的话可以选这套。不过平时穿的话,您爸爸的眼光很不错,挑的这套更合适……”

他脸色顷刻间黑了下来,声调逐渐拔高,最后一个字简直是喊出来的:“他不是我爸!”说着抄起一边的外套夺门而去。

店员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我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他爸爸,我是他表哥,平时把他惯坏了……两套都要,寄到家里。”

他并没有跑远,我从店里出去的时候,他正负气地趴在不远处的栏杆上。一见到我,先恨恨地发起脾气来:“你是不是提前串通好了,故意找人来说这话?”

“用不着提前串通。”我沉声道,“所有人都会这么看我们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当时找我假装你爸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就很清楚。”

“我不管,那又怎么样?我们昨天才上过床,我明明是你男朋友,我是你老公!”

我赶紧拽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不要在这里发疯!”

他突然冷笑起来:“怎么?不是我把你艹得合不拢腿的时候了?”

我怒火攻心,重重甩了他一耳光。他从没挨过我揍,摔坐在地上,只是抬起眼睛错愕地看着我。这个点钟商场里人很多,四面八方已经有不少好奇的眼神看过来。我一句话也没说,抽身便走了。

到家之后只觉得强撑了一天的身体实在不舒服,便直接去床上躺下。新换的床品软绵绵的,有股洗涤剂的清香,让人怒气也渐渐平息下去。

我想他会喜欢上我,大概是某种心理问题。要倾诉这种事情,好像陌生人更安全一些,但我拿着手机浏览了一圈,本市的外地的,到处都是心理医生,却又不知道该信任谁。眼见着已经过了十点,他还没有回来,忍不住又担心起来——说不定他心情不好,出去找同学玩了?或者回许泽川那边了?我点进微信界面,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忽然又想到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好面子,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他,他不会想不开吧?

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突然听到大门响了一声。他看到屋里漆黑一片,明显愣住了,往楼上跑了两步,直到看到卧室的光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掀起被子的一角,将自己掖进来,额头抵住我的后颈:“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

他见我不出声,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其实哪儿也没去,我一直坐在门口。哥,我想明白了……你不会像其他情侣一样,来依靠我。因为我现在还没有什么能让你依靠的,对不起,我会赶紧再长大一点。但这也是没什么不好,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对不对?……不过哥,你看看我好不好……别真把我当儿子养,行吗?”

我心蓦然一跳,转过身来看他。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他半边脸陷在昏暗里,显得格外瘦削,更衬托得另外半边脸肿得仿佛藏了食的仓鼠。眼圈红红的盯着我,睫毛湿漉漉的,露出如同初生小牛似的眼神。我顿时心疼不已:“擦过药没有?”看他摇头,我赶紧起身去找药膏,顺便拿来了冰袋。一边替他擦药,一边嗔怪道:“你看到我生气了,怎么不知道躲啊?”

他顿时委屈得嘴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怎么想到你会打我……”

我帮他抽了一张纸:“刚还说让我别拿你当儿子养呢……你看看,在我面前就是撒不完的娇,发不完的嗲……”

“我才没有……”他说着眼泪越擦越多,索性扑倒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大哭起来:“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是个烂人!你说拿我当弟弟,拿我当儿子,我又不是没有哥哥,我又不是没有爸爸,谁稀罕你……明明一点也不爱我,还跟我上床!就你潇洒!你不在乎谁把你睡了,你可以接受一夜情……骗子……我在乎!我就是年纪小就是幼稚,我只能接受和我爱的人上床!”

这是我遇到最诡异的追求者了。将我扑倒在床上强迫我的是他,跟我闹了一天别扭的也是他,现在在我床上哭着打滚,对我破口大骂还是他。可被强迫的是我,忍着不适上了一天班的是我,到现在一看到他就心软的还是我。

“好了!”我在他身侧躺下来,“小祖宗,以后把你供起来行吗?”他赌气背对着我,只留给我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漂过色的头发看起来光鲜,摸起来就像一把稻草:“你要想好看,染什么颜色都行,不过不许再为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去染头发。染头发不行,其他更过分的事情一概不行。”

他闻言身体一缩,将脑袋也藏进被子里去了。这个话题看来是左右躲不过了,我只能收回手,长叹了一口气:“小祖宗,你还要我怎么爱你呢?这么多年,你每一个打过来的电话我都尽量接,每一条消息都尽量回,你的家长会我都没让助理去给你开过。但凡我有的东西,你能看得上眼都可以拿走——房子、车子、钱……连这副身体,也让你如愿以偿了。”

他终于转过来,停住了眼泪,呆呆地看着我:“不对,你肯定偷换概念了……我,我想要,爱情的那种,你这不是……”

“什么是你说的爱情?”我拧了一下他的鼻子,“花言巧语哄着你,然后大冷天跟你走三公里,凑一杯蜜雪冰城分着喝?那我是做不到,你找别人吧。”

“航哥对不起,我错了哥……”他无从反驳,道歉倒快。立刻扑上来,眼泪在我睡衣上抹了一圈,一只手顺着睡衣的下摆滑向腰侧。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概对什么都这么性趣盎然吧。我赶紧摁住他的手腕:“今天不行,小祖宗,你放假了我可没有,工作日经不起你折腾……我尽量把每个周六的晚上空给你行吗?”

那边许抒情许抒意两姐妹15号中考结束之后,我就让他回去住了。正好我也要去新加坡出差10天,答应他查成绩那天一定会回来。

他从来都很少给我打电话,但微信发得勤快极了。开个会的时间没有看手机,他就能给我发二十多条:天上的云,地上的狗,路边一颗歪脖子树,随手买的冰淇淋好吃或者不好吃……成都的天气热起来了,他头发掉成了黄色,又和朋友一起出去骑行,晒得黢黑,像个美国长大的亚裔小孩。我抽空看他的消息,不自觉地便露出笑容。那种年轻的活力透过屏幕映到我脸上,好像我自己的青春时光也回光返照了似的,知道他不喜欢我拿他当小孩,还是忍不住嘱咐他:“刚运动完记得不要吃冰。”

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某天半夜给我打来电话:“哥,你现在干嘛?”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躺下准备睡了,有事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和我闲聊:“新加坡热吗?”

“今天31度,和成都差不多,都挺热的。”

“你去看那边的环球影城了吗?还有夜间野生动物园?”

我笑起来:“没呢……我是来出差的,又不是来旅游的,你想来我下次抽时间带你一起。”

电话那边沉默了,他没有说话,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我听到他用极小的气音说:“爸爸……又到周六了,我想你了……”

他只有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的时候,才会撒娇叫我“爸爸”。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心脏狂跳起来:“你哥哥嫂子他们呢?”

“他们都睡了。”他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出声,“我把被子都团在头上给你打电话,你猜我穿的什么?”

我翻了个身,缩在被子里,低声问他:“你穿了什么?”

他大概把话筒凑得很近,我能听到他粗重又绵长的呼吸声,带着微妙的笑意:“我什么都没穿……爸爸,我在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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