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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热啊?”
“过了条街,我的长衫都湿了。”
“那可真热!还好我没去,我最怕热了!”
“但是南方的冬天也没有北平那么冷,不会下雪。”
“那我更不去了,我喜欢下雪,虽然冷,但漂亮。”
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周谨行近在咫尺好看的脸,周谨行的呼吸不断打在丁小伟脸上,空气中暧昧的氛围不断加温,丁小伟情不自禁吻了上去。他从没这样主动过,可能是之前在周太安周宗贤那受侮辱急于发泄,也或许是今夜的氛围太过完美。丁小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念周谨行想得不得了,只有他马上占有自己的身体他才能在周家这快要窒息的日子里透一口气。他翻身骑到周谨行身上扯他的衣服,没几下就漏出那结实洁白的胸膛,丁小伟把自己的上身也贴了上去继续接吻。二人吻得难舍难分,唾液在口中彼此交换,没一会丁小伟就感觉到周谨行的东西硬邦邦的顶着自己。周谨行哑着嗓子叫他:“丁哥…”声音是说不出的媚惑。丁小伟学着周谨行的样子从他的脖颈一路亲下去,然后掏出了他早已蓄势待发的东西,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舌尖刚刚舔过他就感到周谨行绷紧了身子,声音也难得的透露出急迫:“丁哥,再舔舔它好吗?好舒服。”丁小伟没见过周谨行这样动情的样子,心里也难得有了几分成就感,他伸出舌头对着周谨行的龟头仔仔细细舔了一圈又开始舔顺着柱身舔下去。之前被周宗贤逼迫口交的痛苦回忆还历历在目,但这次不一样,他总舍不得拒绝周谨行,只要周谨行开口他会努力做好一切。丁小伟狠狠心张嘴把周谨行的东西吞了进去,但周谨行的东西太大,哪怕都顶到喉咙还是有一半都没放进去。周谨行捏了捏丁小伟的后颈示意他放松,然后又进了几分,见他适应的还行,才慢慢抽动起来。丁小伟的舌头被周谨行的东西撞得没地方放,反而不经意舔过阴茎最敏感的地方,周谨行的呼吸愈发急促声音也带着动情:“丁哥,好舒服…”说完就再也忍耐不了快速抽插起来,每一个深顶都顶到丁小伟的喉咙,把他弄得又痒又难受。周谨行的动作太快没几下就把丁小伟顶的喘不过来气咳嗽起来,周谨行抽出自己的东西拍着丁小伟的后背给他顺气并道歉:“丁哥,对不起,太舒服了我一时没忍住,把你弄的难受了…”
丁小伟咳得眼睛都红了,他看着周谨行愧疚的样子没说话而是用动作回应他。刚给周谨行口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下面湿漉漉的非常空虚,这会只想把周谨行的大东西放进去好好过过瘾。他推倒周谨行把它的东西对准自己的穴坐了下去,肉穴分泌出很多爱液,周谨行的东西没有丝毫阻碍的插了进去,但丁小伟之前没试过这个姿势把握不好平衡差点栽下来,好在周谨行及时掐住他的腰。这姿势进的更深,也正戳在丁小伟的敏感点,丁小伟只觉得自己的下身酥酥麻麻被串在周谨行的大东西上动弹不得。偏偏这时候周谨行开始掐着他的腰往上顶弄,丁小伟马上推着他的胸拒绝:“这个姿势太深了,你让我缓缓再动。”周谨行双手支住他的手温柔地说:“那好,我不动,丁哥你自己动。”丁小伟缓了半天才坐起身子,慢慢的上下动了起来,每一下进出都无比敏感没几下他就软了身子失了力气,他爬在周谨行耳边说:“我没力气了,让我下来换个姿势吧。”周谨行却喜欢上看他在上面的样子不肯罢休,他捏捏丁小伟的肉屁股安抚他说:“我喜欢这个姿势,喜欢看你主动,你累了就趴在这我来动。”丁小伟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周谨行顶的七零八碎,窗外的雨声很好的掩盖了屋里动情的呻吟声,丁小伟难得放得开“嗯嗯…啊啊…”叫个不停。这更勾起了周谨行的兴趣,他贴着丁小伟耳朵说:“丁哥,你今天格外主动。”丁小伟眼神涣散都不知道自己被周谨行干得高潮了几次,他反映半天才回过神回答:“我很想你。”这直白的告白哪怕是一向滴水不漏的周谨行也应付不过来,他抬手摸了摸丁小伟额头的汗,还是没有说出那句应说的“我也想你”而是转移话题道:“你今天好敏感,流了好多水,好舒服…”周谨行越动越快直到把丁小伟又硬生生推上高潮才坐起身换了个姿势。
又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丁小伟因为高潮而微红的脸,同样的也照亮了他胸前周宗贤留下的印子。丁小伟早就在情欲中失了理智记不得这事,周谨行看着那印子,用手指轻轻抚上摩挲,他头一次觉得这印子那么刺眼,他倒不是嫉妒,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弄脏了,留下了污点。这感觉说不上难受,但就像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如鲠在喉。周谨行被那印子激的难得发了狠,他记得小时候回周家过年,周宗贤和他那个死去了的大哥都能得到周家全家人的夸奖和注意,只有他只能在角落看着他们热闹无法融入。周宗贤打小就爱玩那些枪啊炮啊,一过年的时候就能收到很多玩具,而他大哥虽不贪玩但也少不了玩具,只有他两手空空。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那个十多年前只能羡慕别人手里玩具的小男孩了,丁小伟就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玩具,可周宗贤还要和他抢,他分明不缺也不让他痛快。周家当家人的位置,丁小伟的身体,桩桩件件都要和他抢,这人就是根搅屎棍,着实让人讨厌。周谨行陷在对周宗贤厌恶的情绪里无法自拔,直到丁小伟喊他才回过神。刚周谨行的动作不轻,次次顶到最深,丁小伟被干的身体软成一滩泥连推开周谨行的力气都没有。他往上窜了窜身体想逃开,又被周谨行抓住腰按在那,他明显感觉到周谨行刚才的情绪不对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周谨行说:“丁哥,你要去哪?还没结束呢。”丁小伟缓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行了,快被你弄坏了。”周谨行听了这话故意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又把手指伸进穴里,里里外外好好搅弄了半天才认真的回答丁小伟:“没有,没有坏,就是流了好多水,我帮你堵住。”丁小伟被这话臊得脸更红了,他去捂周谨行的嘴骂他道:“周老二闭嘴!你这话说的也太不要脸了!”周谨行被捂住嘴说不了话便开始用力操弄,直到把丁小伟的穴射了个满才抽出自己的东西。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院里的花草树木被大风刮了一夜七倒八歪。周谨行站在院子里转过身对丁小伟说:“明天我派人来帮你打理院子。”丁小伟点点头答应,就看到周谨行的背影越走越远。丁小伟突然觉得很缥缈,刚才和他在床上的周谨行和现在这个周家二少爷周谨行太过割裂。他头一次意识到二人身份的差距,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他也头一次对他俩这种乱伦私通的关系产生了质疑,他一方面想保护周谨行,另一方面也想保护自己完整的心。他靠着门站了会,秋风吹过被激得打了个哆嗦还是没有头绪,便摇摇头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抛之脑后进屋休息了。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中秋节,这对周家来说是个重要节日,周太安早就吩咐周谨行按照以前的传统安排好一切。周谨行知道周太安爱听曲还特意从扬州请来了一支很出名的戏曲班子表演,中秋节这天周家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唯独少了出任务的周宗贤。丁小伟还是和那帮周太安的姨娘们挤在一桌,但这次好在没人挤兑他。可能是她们看丁小伟确实老实本分不会争宠,也可能是她们对于丁小伟这个男人嫁给周太安这件事认了命,毕竟无论周太安对丁小伟到底是个怎样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她们说的算的。
台上的小女孩“咿咿呀呀”唱了起来,丁小伟听不懂这种曲调,但他知道这戏曲班子是周谨行花重金从南方请来的,他闭着眼听曲尝试融入其中,渐渐脑海中竟真出现了周谨行曾和他说过的江南水乡。姑娘一曲唱完丫头们端上了月饼,丁小伟这段时间食欲不好总是反胃,因此中午也没用餐,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他拿起月饼咬了一口,里面是蛋黄莲蓉馅的。他分明最爱吃这种馅儿的月饼,但只吃了一口就觉得甜的腻人开始反胃,他把月饼放下连灌了几大口茶水才抑制住恶心的感觉。台上又换了个小伙子边弹边唱,周太安周老太太坐在最前排主座,周谨行周熠各坐在左右两侧,所有人都在用心听曲儿,没人注意到丁小伟这边的动静。只有离他最近的五姨娘看出了他的不适轻声问:“你不舒服吗?”丁小伟又喝了一大口茶回:“最近总是反胃,吃什么都不对劲儿。”五姨娘打量了下丁小伟的肚子又在心里把那个想法打消才回他:“别是吃坏了东西,找个大夫看看吧。”这帮姨娘里也就五姨娘人和善,丁小伟对着她也愿意多说两句话:“不用那么麻烦,我回去歇会就行。”听完五姨娘点了点头又嘱咐他:“你让杜鹃和老太爷说一声,别到时候又有人挑你理。”丁小伟听了这关切先是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就吩咐杜鹃去和周太安说,杜鹃走到周太安身旁蹲下轻声耳语,周太安听完回过头往丁小伟这看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杜鹃才又回到丁小伟身旁扶起他对他说:“走吧,老太爷准许了您回房休息,还说要是一直不舒服晚上的家宴也不用参加了。”
丁小伟如释重负,正要离开就看到六姨娘在那嗑瓜子冲他翻白眼,他本不想理会可刚转身就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说道:“八姨娘的架子可真大,平时不出院子也就算了,中秋节都不肯赏脸和咱们姐们儿一起吃顿饭,真是目中无人。”还没等丁小伟回嘴站在一旁的百灵先忍不住了,周宗贤出门前特意交代过她要尽心伺候丁小伟。经过上次周宗贤因为丁小伟的事发火以后,她就总觉得她们这位三爷对八姨娘很是上心,她可不敢不尽心。百灵年纪虽然不大,却也是个暴脾气,当即站在丁小伟身前替他分辩:“我们八姨娘是经过老爷允许才回屋休息的,八姨娘身子一向不好,六姨娘快别在这挡着道阻碍了。”六姨娘看旁边一圈丫头婆子都捂着嘴笑就知道白灵这不是好话,可她分明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哪有去挡丁小伟的路?寻思了一圈她才反应过来白灵这死丫头是在骂她是狗,还是条没有眼力见的傻狗。六姨娘本就对丁小伟不满已久,现在又被他的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哪能忍下这口气,马上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走过去抽了百灵一个嘴巴然后骂道:“你个贱骨头也敢骂我?谁给你的胆子?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都是贱人。”百灵的脸立刻红肿起来,她捂着脸又要争辩就被丁小伟拉到身后。
百灵这丫头虽然性子冲动,但平时办事也算尽心,自丁小伟嫁进来就一直是她和杜鹃伺候,可以说她们俩陪他的时间最长,自己被羞辱他都可以忍,但是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不行。丁小伟一把拽过六姨娘的手质问她:“你凭什么打人?”六姨娘挣扎了半天也挣不开便撒起泼来指着丁小伟的鼻子骂:“我教训丫头怎么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周围都是等着瞧好戏的人,只有五姨娘上前拉架焦急的劝说:“这是干什么?老太爷还在前面呢!你俩快松手别闹了,一会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二人撕扯间不知是谁撞了下五姨娘,五姨娘“哎呦”一声摔在地下,丁小伟刚撒手去扶就觉得自己也开始气血翻涌头昏眼花,这时六姨娘又指着他鼻子开始骂:“一个男人以为自己爬上了老太爷的床就开始狐假虎威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呸!下贱东西永远是下贱东西,到哪都上不了台面。”正当六姨娘掐着腰得意一道阴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狐假虎威?谁是虎?谁又是狐?谁是下贱东西?你今天给我好好说说!”原来是周太安和周老太太以及周谨行周熠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来查看。周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利索的扶起五姨娘又去叫大夫,六姨娘面如筛糠的转过了身就看到周太安微皱的眉头和严厉的眼神,她得得嗖嗖的回答:“老太爷,我刚多喝了两杯酒,喝多了,胡说八道呢。”周太安目光在六姨娘和丁小伟身上转了一圈,还是决定从轻处理,他声音缓和了许多对着六姨娘说道:“喝多了就回你院子里呆着,别在这丢人现眼。”六姨娘本低着头,听了周太安的话后看他没有要替丁小伟撑腰的意思又兴高采烈的抬起头白了丁小伟一眼才回:“是,我这就回去醒酒,等晚上再陪老太爷吃团圆饭。”说完就扭着腰走了。这场闹剧因周太安的到来戛然而止,众人都回了自己的位子。周太安又恢复了那副阴沉沉的目光扫了丁小伟一遍,然后沉声说:“你也回去。”丁小伟连话也没答转身就走,杜鹃和百灵对着周太安一行人恭敬地行了礼才跟上,丁小伟走的急,没几步就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他浑身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的倒下,传进耳朵的最后一声是百灵尖锐的叫他“主子。”
丁小伟被仆人七脚八手地抬回院子,好在刚五姨娘受伤请了大夫来,大夫给五姨娘上了药就直接来看丁小伟。百灵在里面陪着丁小伟让大夫诊治,周太安和周老太太坐在前厅听杜鹃汇报,周谨行和周熠则坐在一侧旁听。杜鹃跪在地上弯着腰声音平静的回周太安的话:“我家主子自这个月开始就有些不舒服,以前胃口好得很,最近是什么都吃不下,难得吃点东西还吐。我和百灵都劝过了让他请大夫医治,可他一直推脱怕麻烦。今儿中午的午饭主子就没用,刚听完曲儿吃了口月饼又开始不适,五姨娘在旁也是看见了的。我这才和老太爷汇报想让主子回屋休息,结果我们刚要走就被六姨娘拦住了,还打了百灵,主子气不过才和六姨娘起了争执。周围坐着的几个姨娘和丫头都看到了,五姨娘也因为上前劝解受伤了,老太爷若不信我说的话,认为我是偏袒我家主子,可以随意找人询问。”杜鹃说完还是低着头,直到周太安沉闷的“嗯”了一声才敢抬起头,周太安眼睛在杜鹃脸上盯了会,好似在辨认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杜鹃虽说的都是真话,但也让周太安的眼神刺的惊出一身冷汗,不知过了多久周太安才低声说:“你起来吧。”杜鹃起身才发觉腿已经跪麻了险些没站稳,直到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回了点力气退下。
前厅里就只剩了周太安周老太太周谨行和周熠,丫头端上茶水也退下了,除了周谨行喝了口茶别人都没动。周熠坐在最靠边的角落用余光扫了下周谨行,看他表情还是毫无波澜镇定自若。虽然他清楚周谨行这人冷心冷面对丁小伟九成是利用,可在目睹了二人那样缠绵的肌肤之亲后怎么想也觉得周谨行会稍微担心下丁小伟,可惜丝毫没有。周太安回忆着刚才杜鹃的话,丁小伟这反应看起来十有八九是怀了,可他是个男人,真的能怀孕吗?再说自己这岁数,那东西虽然还能用,但真的还能让人怀上孩子吗?大夫还在里面为丁小伟把脉没出结论,万一真是他想的这样那这孩子是自己的?他这辈子有过那么多女人最后却只留下两个原配夫人生的儿子,这其中虽有大宅院的藏污纳垢,但难道没有他自己的问题?他又斜着眼打量了下周熠,丁小伟的孩子会是下个周熠吗?这种被戴绿帽子的事他能忍得了一回断不会允许再次发生。
屋里传来阵阵脚步声,大夫拎着药箱子神色慌张的走到前厅对着周太安直直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发。周太安看大夫这样子又印证了心里的想法七八分,他喝了口茶问道:“诊断的怎么样?”那大夫不是常给周太安诊治的相熟大夫,只偶尔给周宅里的女人诊治过。他摸不清丁小伟的身份,只偶尔记得听人说过周老太爷最近娶了个男人做姨娘,他得罪不起周太安,也不能撒谎毁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索性咬咬牙闭着眼说了实话:“是喜脉,我切了四次,准确无误!”此话一出反映最大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周老太太,她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七零八碎,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跪着的大夫沉声说:“一派胡言!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怀孕?我看你就是个庸医!”就连周谨行也面露惊讶,周熠表面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在没人注视的时候斜着看了一眼周谨行。那大夫始终没抬起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我切了一辈子的脉,这么简单的脉象绝不会错,您若不信可以再找大夫来看。”周老太太刚才听了杜鹃的汇报也产生过丁小伟有了孩子这种想法,可只一瞬间她就放弃了,丁小伟就算再怎么看也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能怀孕?此刻她听了大夫的话,颓然的滑坐在椅子上呢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他是男人,是男人啊!”周太安看她这失心疯的样子吩咐丫头把她带回屋,然后又摆摆手低声在他贴身丫头耳边说了些什么,没一会那丫头就用托盘捧着好大一笔银钱进来送到那大夫面前并拉着他站起来。周太安笑着对那大夫说:“今儿辛苦您了,这是酬劳,到了外面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里有数。”周太安的笑不达眼底,只看了一眼那大夫就又连忙低下头回:“周老太爷您放心,我今天只给五姨娘擦了药就回去了。”周太安听了这话才说了一声“好”又让周谨行去送大夫,这时杜鹃进屋冲着周太安说了句:“老太爷,八姨娘醒了。”周太安又打发周熠回去,才慢悠悠的站起身往丁小伟屋里走。
丁小伟醒来就看到了百灵欢天喜地的脸,然后是周太安走来坐到他床边,那双干瘪布满皱纹的手一只握住他的手,他本能的想抽回却没想到周太安的手劲那么大,愣是被他拽住了。周太安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肚子,在肚子上摸了两圈然后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怀孕了。”丁小伟下意识的拒绝:“怎么可能?我是男人!这不可能!”看丁小伟情绪激动周太安起身打算离开,离开前他还特意嘱咐杜鹃和百灵说:“好好伺候你们主子。”两个丫头都答应了,周太安一抬头就正对上那副观音图,他下意识的马上转头,脑子里突然回忆起“李仙人”那句话“只要请尊菩萨来家里便可保平安顺遂。雌雄同体便是菩萨。”对了,丁小伟不是凡人,是他请来的菩萨,是救了他的命的菩萨,是保周家平安的菩萨。想通了这点,周太安也就不再纠结丁小伟能怀孩子这件事了,更何况丁小伟的身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而此刻最让他激动的却是这尊菩萨怀了自己的孩子,任何一个男人能在他这个年纪让人有孕都是兴奋的,这是一种刻在雄性基因里的使命,传宗接代。刚还思前想后的周太安立马下定了主意,他一定要让丁小伟这尊“菩萨”平安生下他的孩子,这个孩子一定是天赐的,说不定会让周家更兴旺。至于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周太安也想清楚了,丁小伟不是个追名逐利的小人,他嫁给自己是认了命的,他会守本份。更何况丁小伟那畸形的身子,若不知他“菩萨”的身份,不可能有男人有兴趣。周太安又突然折返把丁小伟吓了一跳,他那张衰老阴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关切,他知道丁小伟不喜欢他碰自己,也没去勉强只是站在床边嘱咐道:“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一会派几个得力的下人来,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们,若有什么不满的也可以让他们直接来找我。”说完又对着杜鹃百灵严声道:“你们俩尽心伺候,如果八姨太和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俩的命也别要了。”两个丫头连忙跪下表忠心,周太安看丁小伟不理他情绪还是很激动也不打算再刺激他,只又单独嘱咐了杜鹃给丁小伟煮点安神汤喝才离开。
周谨行送大夫出宅子,带着他走到宅子一处偏僻的角落才停下来,那大夫认识这位周家二少爷,一打量就知道这位二少爷有话要说便率先开口:“二少爷,您有什么要问的就直说吧。”周谨行还是谦谦君子的样子轻声说道:“刚才老太太在,我爷爷不方便直接问八姨太的事,只好我替爷爷问仔细。八姨娘今日昏倒只是因为怀孕吗?他的身子需要怎样照料?”大夫只觉得周谨行果然是名不虚传,不仅为人和善还十分有孝心。“八姨太今天是怒火攻心加上怀孕初期身子虚弱才晕倒,药方我刚都给丫头了,只要按时服药就没事,只是…”周谨行往大夫手里又塞了几个大洋看他收下才说:“大夫,你直说就行,我会斟酌着告诉爷爷。”那老大夫看四下没人才轻声继续说:“八姨太这体质和女子有异,只怕月份大了很难,生产时更是艰难,这孩子…”周谨行点点头示意大夫不用再说了直接送他出院子,完全没注意到一墙之隔的钱管家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八月十五的月亮最是圆,可惜原本晚上的赏月因为下午那场闹剧取消了。今天知道丁小伟怀孕的消息的人,除了丁小伟本人喝了安神汤睡着了,无人有睡意。今夜的月色虽好,但云多,本来云会映得月色更加朦胧,可今夜这云厚得很,没一会就把月亮遮的个严严实实不见踪影,天也又昏暗了几分。
周太安当晚就安排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婆子两个稳当的丫头和两个勤快的小厮到丁小伟的院子里,丁小伟喝了安神汤睡了一整夜,但睡的并不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看到陌生的婆子要伺候他起身被吓了一跳。直到杜鹃把周太安安排人来的事告诉他,他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喜欢这么多人伺候但也没法让人回去,最后还是只留了杜鹃百灵在屋里,把旁的人都打发到院子里干别的活了。早餐送来了四样点心八道小菜比平时丰富,但丁小伟没什么胃口还是杜鹃劝他多吃些才勉强多吃了两口。床上早就换好了柔软的毯子,吃完饭丁小伟就被婆子看着上床,什么都不让做。没一会儿周太安就和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一起来了,周太安问婆子丁小伟早餐吃的如何,婆子如实答了,周太安皱皱眉看了丁小伟一眼还是忍住了没说他什么,然后吩咐丫头去煮点开胃的山楂银耳羹来。老大夫给丁小伟把脉把了好一会,周太安也一直在旁盯着,直到老大夫对着周太安点点头,两人才一同来到前厅。
老大夫先是给丁小伟开了张方子,仔细嘱咐了婆子这药怎么熬何时服用,等婆子都记下后拿着方子走了,屋里就只剩下老大夫和周太安,老大夫才慢悠悠的开口。“我尽全力,也就六成把握。”周太安微微皱眉思索了会才接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他这一胎一定要保住。”赵老大夫是一直照料周太安身体的老人最是知道周太安的心思,之前周太安吩咐他给丁小伟把脉他就清楚周太安很是看中丁小伟这一胎。但丁小伟本来身子就与平常女子不同,怀孕已是及其凶险,更别提周家后院这么多年那么多孩子都没生下来长大的龌龊事。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和周太安把事情说清楚,别最后这胎出了什么问题再赖到他头上。赵老大夫打量了下周太安的神情才缓缓开口:“这胎能保,但生产时会极其凶险,若你只是想要孩子我有法子留下,就怕…八姨太的身子你是清楚的能有孕已属奇迹,若他能一直按照我的方子准时服药好好休息,我有八成把握,但若是这其中…孕期若有不怀好意之人刺激到八姨太,那一尸两命的概率很大。”屋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周太安难得沉默了良久,过了好一会他才郑重的吩咐赵老大夫:“保孩子,别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敲打。”赵老大夫早就猜中了这个结果,他又留了几张食补的方子给婆子,并交代婆子这段时间要把丁小伟每天用餐时间,用餐多少和几点就寝几点起身都记录好才离开。
赵老大夫走后周太安又返回屋里看着丁小伟喝了一大碗山楂银耳羹,又吃了几块点心才离开。丁小伟难得得了清净,他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说想自己休息会。从昨天到现在他才刚刚能接受自己怀了孩子这个消息,他把手放在小腹上,还是不敢相信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长大。他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了周谨行的脸,周谨行知道这个消息吗?他会开心吗?他又用手轻轻摸了摸肚子想到周太安刚在旁看着他喝山楂羹的样子,他对这个孩子确实上心,但是这个孩子八成不是他的。丁小伟嫁进来后和周太安只同房过两次,和周谨行的次数却是数也数不清。他心里祈祷这个孩子是周谨行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心爱护这个孩子,可他又怕这个孩子是周谨行的,他怕事情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他最怕的还是连累了周谨行。
周太安并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来了周老太太的院子。周老太太常年礼佛,屋里拱了好几尊佛像,周太安走进屋里的时候她正虔诚的跪在地上对着佛像磕头,周老太太听到周太安的脚步声并没有抬头,周太安也点了三炷香插到香炉里。二人无话,等周老太太跪拜完站起身就对上了周太安阴骘的眼神,周太安阴沉的声音传来:“八姨太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周老太太转过头对着佛像回周太安的话:“他是个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周太安并不理会周老太太的话,还是继续说:“以前的事,我没计较不代表我不知情,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这个孩子不能有差错。”周太安说完完全没管面色苍白的周老太太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周老太太双拳紧握,因为愤怒哆嗦了几下身子,然后颓然的坐在地上。一直跟着她的老婆子冲进屋扶她,拽了她半天,她整个人却全失了力气往下坠根本起不了身。她的声音带着愤怒和不平,也不在乎这屋满屋子的佛像,断然揭开了那阴暗的过往。“他都知道…一直以来都清楚…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他清楚,那些孩子是如何没得,他也清楚。真可笑啊,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从来没在乎过。”周老太太说完就痴狂的大笑起来,婆子小声唤她让她注意场合冷静下来,她却满不在乎。直到婆子又问她关于丁小伟的孩子还像以前一样处理吗?她的眼睛才恢复几分清明可声音却还是带着癫狂:“不急不急,孩子要十月怀胎才能生出来,就算他怀孩子时候无事,生产也是一大关,就算他平安生产,孩子也不好养大,那么小的孩子,一场风寒就会要了他的命…老太爷多少年都没这么在意过一个孩子,等孩子没了,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周老太太说完就继续疯癫的笑起来,那婆子看劝不住她忙上了三炷香请愿:“请佛祖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夫人是日子太苦了失心疯了,求佛祖千万别怪罪她!”婆子说完就“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叫别的婆子丫头进来扶周老太太,周老太太看见仆人们涌进来倒是不笑了,但还是身子沉没力气,就随着仆人们七脚八手的把她扶到卧室床上休息,然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周太安对这个孩子期待很高,甚至想出了让丁小伟搬到他院子去住的想法,但一想到丁小伟对着自己那表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自己太过反感,如果朝夕相对反倒影响他养胎,还不如现在这样他能得个自在。再说自己表现得越重视有不好心思的人就越想动手,本来前两个月的时候周太安还基本每天都往丁小伟院子跑一趟,想明白了这些后就不总去了,只是仔细嘱咐了丁小伟院里的婆子,把那院子看的铁桶一般牢固。丁小伟这胎怀的确实辛苦,先是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再是哪哪都不舒服,人家别的孕妇有了孩子都睡不够,他却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是他身体确实不舒服,二是他很想念周谨行,仔细算来,自他有孕的消息被周太安知道,周谨行就没再来看过他。他能理解周谨行的做法,现在这院子里里外外全是周太安的人,周谨行若贸然前来确实太过冒险,他也想过自己出去偶遇周谨行,哪怕只能见一面说两句客套话对他来说也是宽慰的。但他身体实在太不舒服,很久没好好吃东西,晚上又睡不好,再加上婆子看着,根本就没机会走出院子。日子就这样过着,丁小伟怀孕快三个月,身子才好了不少。也许是赵老大夫的安胎药有了效果,也许是丁小伟这段时间安心休息确实养好了身子,总之他能吃下东西了,也可以睡整夜的觉了。赵老大夫告诉周太安丁小伟的胎这就算坐实了,这孩子能保下来的几率可算提高了一成,周太安大喜过望给了赵老大夫很厚的银钱打赏。
一转眼来到了腊月,北平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丁小伟的小院里银装素裹,他已经近一个月没出过门了,外面冷得紧,又满地都是雪盖着冰。丁小伟的肚子刚微微隆起,这段日子他习惯了喝安胎药,习惯了身体不舒服,习惯了肚子里怀着孩子。日子一天天过去,丁小伟对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排斥害怕逐渐改变成了现在的珍惜疼爱,一想到以后有个亲骨肉和自己相依为命,丁小伟就觉得现在的辛苦都不算苦了。丁小伟刚喝完安胎药,杜鹃贴心的给他送上蜜饯让他吃几个压压嘴里的苦,他伸手就抓了一把送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到门外的小厮喊道:“二少爷到了。”小厮话音刚落就看到流光推开了他屋的门,周谨行肩上沾着雪花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丁小伟嘴里塞满蜜饯愣在原地,他忽然觉得和周谨行的再次见面恍如隔世,周谨行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袄,脖领处有一圈黑色的长毛映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细腻,他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张嘴说的话却让丁小伟恍惚:“八姨太,最近雪下得太大了,爷爷腿脚不方便,特意让我来看看你这几天怎么样,缺不缺什么。”这是周谨行头一次这么称呼丁小伟,这名称扎在丁小伟心里,他只觉得难堪,嘴里的蜜饯突然也不甜了如鲠在喉。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些含在嘴里失去味道的蜜饯咽下去,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只回了句:“好…”就再没了下文,只低头看着自己微隆的肚子和鞋面。
周谨行带来了好些东西,屋里人匆匆忙忙的来来去去,丁小伟丝毫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就剩了他们俩个人。周谨行的指尖凉凉的碰了下他的手,看他还是没反应又拉过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映入眼帘的就是周谨行浅色的双眸,还有他悦耳的声音也同时传入耳中:“丁哥对不起,刚才的话让你难受了,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找到这个机会来看看你,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周谨行说完就搂过丁小伟的腰,把头亲昵的靠在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轻蹭着,丁小伟本能地伸出手揉了俩下周谨行的头发才回过神说:“没事,我都明白…”周谨行没抬头而是靠在丁小伟肚皮上继续说:“爷爷派了好多人来你这院子里做事,我想了很多办法才能来看你一眼,但也就这一会儿可以把下人都支去放东西,我能和你说说话。”丁小伟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周谨行说,可真见了面,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其实就算什么都不说,俩人能这么依偎一会儿,对他来说也很满足了。周谨行的手轻轻抚上丁小伟的肚子,他摸了好几下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他最想问的话,毕竟隔墙有耳,今日的做法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丁哥,你和孩子还好吗?”丁小伟不想让周谨行担心,他忍住了怀孕以来的种种不适,努力把声音调整到平静的语调:“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你呢?最近好吗?”周谨行的声音透露着疲惫,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我很好。”二人短暂的相偎了一会儿,周谨行抬起了头从旁扯来了椅子示意丁小伟坐下,丁小伟虽然现在肚子不大,但还是孕味十足的单手把着椅子坐下了。周谨行观察着他的动作,然后突然低头思索了会,再抬头面露难色的问出了:“丁哥,这个孩子,你想留着吗?”丁小伟五雷轰顶,怀孕的最初他是不能接受自己一个大男人肚子里有了孩子的事实,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更何况这还有极大的可能是他和周谨行的孩子。看丁小伟半天不说话,周谨行又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他说:“丁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身子怀着孩子风险极大,到最后很有可能一尸两命…我知道爷爷的态度,可我实在担心你,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丁小伟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激动的回答:“我想要!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他生下来,哪怕丢了我的命。谨行,这个孩子是…”丁小伟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谨行捂住了嘴,周谨行警惕的看了眼屋外,二人心照不宣的都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周谨行才开口:“丁哥,我明白了…”屋外不合时宜地传来婆子的声音:“八姨太,二少爷送来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婆子说完也没等人回答就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一条上好的貂毛毯子,她边利索的给丁小伟铺在床上边说:“八姨太,二少爷带来这块毯子极好,这几天下雪冷,我正好给您铺上。”丁小伟还是没和婆子说话,倒是周谨行见状又和丁小伟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走了。
院子里有四五个小厮卖力的扫着雪,杜鹃有眼力见的送周谨行回院子。一路上周谨行都正常的像周太安吩咐般的询问杜鹃丁小伟这几天吃的睡的情况。自从丁小伟院子里来了许多周太安的人后,杜鹃也没机会再和周谨行私下沟通,他知道周谨行早就知道了丁小伟怀孕的消息,现在一看周谨行还是有几分真正关心丁小伟的,杜鹃事无巨细的把丁小伟从怀孕以来的情况都告诉了周谨行。二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就来到了周谨行的院子,看周谨行没有要放她回去的意思,她还是继续跟周谨行进了屋。一进屋周谨行就径直走进了书房,流光奉上热茶贴心地说:“杜鹃姐姐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吧。”杜鹃刚接过茶要喝,手里就随着茶杯被塞进了一小包粉末,流光给她搬来椅子小声在她耳边说:“把这东西在适当的时机加到丁小伟的餐食里。”说完不顾杜鹃惊愕的眼神就也往书房去了,杜鹃把那要人命的东西紧紧攥在手里攥了半天才摸索着放到兜里。这一路走来冷得紧,但杜鹃还是不敢喝一口热茶,她强装镇定的走回丁小伟的院子,进屋就看到丁小伟躺在周谨行送的貂皮毯子上休息,他面露微笑好像做了个美梦,那洁白的貂皮环绕着他十分温暖,杜鹃却觉得不寒而栗。
周谨行其实早就有办法去看丁小伟,但他一直拖着没去,是因为他没想好怎么对待丁小伟和他肚里的孩子。从有这孩子起周谨行就隐隐有预感这孩子是他的,但一直没去证实,今儿见了丁小伟总算确定了这猜想。他从没想过丁小伟那畸形的身子可以怀孕,不然也不会次次都肆无忌惮的不控制,可现在这处境实在危险。他本身就一半洋人血统,若这孩子出生有一点像他的地方,那就直接坐实了他和丁小伟乱伦通奸的罪名。他知道周太安自从周熠的事后就对这方面及其敏感,周太安可能不会直接要他的命,可他一直以来努力的当家人的位置一定会付之东流,他怎么可能为了个孩子放弃这一切?他不甘心,他深知周家后院的污秽,本想着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人为他解决这个孩子,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太安如此看重这个孩子,把丁小伟看得如此重要,派了那么多人去保护他和孩子。周谨行本想着今天吓一吓丁小伟,让他自己放弃这个孩子,可他又没想到丁小伟如此坚决的哪怕放弃生命也要留下孩子。是为了他吗?是因为是他的孩子吗?如果换成周太安,周宗贤的孩子丁小伟还会如此吗?周谨行内心不是不触动,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周家长子,总有一天要结婚生子,但那一切不过是传宗接代的手段。可当丁小伟信誓旦旦的不顾危险也要生下他的孩子的时候,他就咽下了后面那些他准备套路丁小伟放弃孩子的话。也许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失去这个孩子对丁小伟来说是最好的,这事如果杜鹃处理的得当完全栽倒别人头上,丁小伟带着恨也更能为他所用。
屋外昏昏沉沉又下起了雪,屋内也阴暗的看不见东西,周谨行难得的没开灯也没处理生意,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不动,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脸上面无表情的好像就只是在发呆。屋里静的让人发慌,流光也没见过自家主子这幅样子,他站在门口拦住了所有想进去禀报事情的人,直到晚饭时间才端着饭菜走进书房,看周谨行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便开始汇报下午来找过他的人,都说完周谨行才开口,那声音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知道了,把灯打开吧。”
今年过年晚,周宗贤总算在年前赶回了家。他在重庆的差事办的非常顺利,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路上他们带着许多缴获的枪械没法子坐火车,只能一路开车回北平。而这一路也并不顺当,南边很多地方都在抗日战火纷飞,又有很多流民自北而南的去避难和他们回来的路程正好走个对冲,导致从重庆到北平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快三个月。周宗贤到了北平就直接把车开到了情报处门口,处长和他连夜清点了枪械,又让周宗贤出一份报告才能回家。这一路风餐露宿,和他一同出差的同事早就睡过去了,只有他提着一口气连个盹都没打,终于在天亮后交上了报告走出了情报处。同事们都没见他这么急着回家过,直打趣他是在外养了个小情人,急着回去热炕头。周宗贤虽骂了那同事几句,但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情不情人的再另说,这三个多月在外面他确实挺惦记丁小伟。这种感情属于什么他没细想,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回周家,溜进丁小伟的院子把他按在床上爽一爽。从情报处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北方的冬天天亮得晚,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某着生计。周宗贤一出门就被外面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喷嚏,他看到周家的车停在门口,海波站在车外等着他,看他出来急忙的迎上来,还没等海波开口周宗贤就一溜烟钻进了车里,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海波焦急地声音传来:“三爷,有件事要和您说。”周宗贤早就困蒙了靠在车座椅上就开始打盹,他烦躁的回答:“好几天没合眼了,让三爷睡会,有什么事到家再说。”海波自己嘟囔着:“这是你自己不听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车子没一会就行驶到周家大门口,还有不到一周就过年了,周家大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很是喜庆。海波摇醒了周宗贤,他俩一路往周太安的院子赶。屋子里烧的碳足,周宗贤一进屋暖气就扑了他一脸,海波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好,周宗贤坐下丫头奉上热茶他才发现周太安没在屋里,他张口问那丫头:“爷爷呢?还没起吗?”丫头回:“老太爷起了,正在洗漱马上就到,八姨太在这呢,您先和他聊会。”屋里阴暗暗的没开灯,周宗贤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才看见坐在最角落里的丁小伟,他还没来得及诧异丁小伟怎么在这?就看到他坐在那显得更加隆起的肚子,就好像女人怀了孕般。周宗贤丢了魂般的走到丁小伟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的肚子,他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孩子不是他的,他到嘴的肥肉一口没吃,就被别人吃干抹净了。失神过后心里涌起的只有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丁小伟的肚子给抛开,把里面那个不知是谁的孽种丢出去。他再也顾不得场合马上就要开口质问丁小伟,谁知这时周太安拄着拐杖进来了,他阴沉的声音响起:“宗贤,你站在八姨太面前盯着他的肚子要做什么?”周太安的声音威严又带着震慑力,周宗贤瞬间就明白了,周太安这是敲打他呢,别对这个孩子动手。
丫头端着餐盒从屋外进来,开门时的冷风灌进来让周宗贤清醒了几分,他收起要杀人的眼神,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打量丁小伟的肚子,然后嬉皮笑脸的转过身对着周太安说:“爷爷,您还真是宝刀未老,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让八姨太怀孩子,更何况八姨太还是个男人。”丁小伟早就看到周宗贤走进屋里,本不想搭理他,但这话一出他再也受不了的抬头瞪着周宗贤。丁小伟眼里的愤怒周宗贤尽收眼底,很好,他就喜欢丁小伟被激怒的样子,丁小伟一生气他就来劲,他走了这么久,想的不就是这个愤恨的眼神和挣扎着的紧实肉体吗?二人的对峙被周太安敲拐杖的声音打断,他低沉的声音又响起:“八姨太怀着孩子辛苦,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来用餐吧。”任务的事周太安不便多问,只象征性的关怀了几句路上累不累,太不太平,然后就交代了周宗贤几件年前需办好的事。丁小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不抬头,就专心吃饭。周宗贤看得出周太安为了丁小伟特意换了餐食,鸡茸汤,海参粥都是对孕妇来说大补的。他心里清楚周太安这么做只是为了丁小伟肚子里的孩子,但他看周太安这么上心还是没办法风平浪静的吃完这顿饭,只等周太安交代完他事情,便寻个借口回自己院子了。一出门看到等他的海波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走了许久看四周没人,周宗贤才不再忍耐一巴掌打在海波头上骂道:“妈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三爷我养你们干什么的?”海波看周宗贤这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在周太安屋里见了丁小伟了,他委屈的捂着头辩解:“三爷,我见到你就要和你说这事,是你自己不听要睡觉的,怎么还能倒打一耙…”海波见周宗贤的脸色越来越糟,声音便越来越小,没想到周宗贤还是跳了脚:“你是主子我是主子?你差事没做好,还怪起我来了?”海波马上笑嘻嘻的给周宗贤赔不是:“怎么能呢?三爷,你打我吧,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犯不上。”周宗贤熟练的点起一根烟抽上,深吸了两口才冷静几分说:“和那老婊子生气确实犯不上,妈的,看我今晚怎么折磨他。”海波一听这话赶忙劝到:“使不得啊三爷,老太爷派了好多人去那院子伺候,看得极严,最近就连二少爷也不去了。”周宗贤一听到周谨行更烦了,他心里隐隐有猜测这孩子不是周太安的,只等今晚去丁小伟那验证。他抽烟一根烟才继续轻蔑地说道:“哼,这世上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丁小伟从周太安那回来整天心神不宁,他怕周宗贤找他麻烦,但一细想现在不比以前,院子里多了很多周太安的人,周宗贤应该不会乱来,至少不会这么快。晚上喝了安神汤,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下,梦里他被蟒蛇缠身,那蟒蛇力气大得很,紧紧绞着他,就在他快要上不来气时,那蟒蛇又悄悄放了力气,几次三番的戏弄他。蟒蛇的身子缠了他一圈又一圈,头却翘的高高的和他对视,看了会又凝视着他的肚子“嘶嘶”的直吐信子。丁小伟越挣扎那蟒蛇就缠的越紧,他想喊也喊不出声,直到那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了他,他才惊醒。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本想起身倒点水喝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周宗贤低着头坐在他床边,把玩着手里的枪。丁小伟还没从噩梦中清醒,见了周宗贤这阴骘的样子难免本能的害怕,他哆嗦地说:“你…你要干嘛?”周宗贤回头看他也不回话,而是慢慢用枪挑开了丁小伟的里衣,用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的肚子,不慌不急地问道:“这孩子是我爷爷的?还是我二哥的?”丁小伟往后缩着身子小声地答:“周太安,是周太安的。”周宗贤岔开双腿跪在床上靠近丁小伟面色阴晴不定声音漫不经心:“我爷爷的?好,你不想要他吧?我帮你。”说完就拿那枪又用力顶了下丁小伟隆起的孕肚,还俯下身在丁小伟耳边模拟枪响“嘣”!丁小伟吓得浑身直哆嗦一直拒绝:“不要,不要…”周宗贤又紧接着说:“看你这害怕紧张的样子,这孩子是周谨行的吧?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还不说实话我就开枪了,见过被枪打死的人吗?你这会漏一个大洞,别说孩子了,肠子肚子都会掉出来。”丁小伟确实见过被枪打死的人,他之前流落街头什么样死法的死人没见过。可看死人和自己被枪抵着还是两回事,那伤口十分冰冷,激得丁小伟肚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现在是确信周宗贤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他自己死不要紧,但他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了,是他和周谨行的孩子,这孩子在他肚子里呆了快六个月和他血脉相连,他不能让孩子还没睁眼看这个世界一眼就丧了命。丁小伟诚恳的望着周宗贤终于下了决心开口:“我求你…求你别伤害他,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周宗贤听了这话却愣住了,这是丁小伟第一次求他,之前不管自己怎么侮辱折磨他,他都没服过软,如今为了孩子竟然会求他?孩子,他和周谨行的孩子,周宗贤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突然不屑又好似自嘲的笑了下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二哥?宁愿求我也要保住他的孩子?”还没等到丁小伟的回答,屋里的门就被打开,一个年老的婆子走了进来,她进屋就看到丁小伟衣衫不整的被周宗贤拿枪抵着,刚要惊呼,就被周宗贤大步走过来捂住嘴扭断了脖子。那婆子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死了。丁小伟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婆子,内心的恐惧达到极致,上一秒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变成尸体,他再看朝他走过来的周宗贤,那杀气腾腾的表情更像活阎王了。
周宗贤走近丁小伟直接解开了捆绑他手脚的绳子,然后低头问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吗?那好,现在脱掉裤子,把腿分开。”丁小伟不知是吓得还是被捆了太久,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费了好大劲才脱下裤子,他还是不好意思直接分开腿,而是反问周宗贤:“你…你要做什么?”周宗贤不耐烦的用枪管低着分开丁小伟的腿,然后直接就把枪对着丁小伟的穴插了进去。枪管虽然不粗,但这冰冷的触感还是让丁小伟不适,更别提这还是能直接要人命的玩意,丁小伟本能的挣扎扭动身子,周宗贤却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奶奶,可别乱动,要是你再挣扎,这枪不小心走了火,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周宗贤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就是一个劲的用枪往里顶,抽动了几下,他又开始拿枪在丁小伟的穴里搅弄。他很久没这样生过气了,之前丁小伟反抗他他不至于这样气愤,今天看见丁小伟护着他和周谨行的孩子时候,他不只生气,心里还难受得很,那滋味就好像心脏被人拿手攥紧了,让他疼的喘不上气。丁小伟自从怀孕后身体就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他身体的变化不止是肚子大了,好像那方面的需求也增加了,他自己夜里弄过几次都不过瘾,可他不敢找周谨行解决,更不会找周太安。果然周宗贤用枪没弄几下,穴就被爽出了水,丁小伟强忍着呻吟声,他既厌恶自己这副畸形身子的淫荡,也害怕被周宗贤发现自己快被他弄高潮了。淫水顺着枪管子流到周宗贤手上,周宗贤看丁小伟那恍惚的表情就知道他快到了,他又故意用枪深顶了几下,次次顶在花心上,穴里充满了淫水随着枪的抽动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丁小伟到底是没忍住哼唧几声高潮了。周宗贤抽出枪故意舔了下枪管上的淫水,邪魅的一笑然后没等丁小伟缓过神,就把自己的东西一插到底,并在丁小伟耳边泄恨的说:“今天让三爷我好好爽爽,我就留你肚子里这孽种一条贱命。”
周宗贤动的又快又狠,他全身都压在丁小伟身上疯狂的挺动着腰,丁小伟的肚子被压得不舒服,穴也快要被干穿了,他太害怕周宗贤这种不节制会伤了孩子,又开口恳求:“换个姿势…别他妈的压我…肚子。”周宗贤之所以动的如此疯狂,正是想忘记丁小伟怀孕的事实,这会又被他提醒,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又开始故意羞辱丁小伟说:“呵,可是我看你爽的很,下面是不是很久都没吃过男人的鸡巴了,馋的直流水呢。”丁小伟不想和周宗贤争辩,他把头扭到一边,在心里祈祷他的兽欲早点发泄完。周宗贤还是不管不顾的疯狂抽插,丁小伟已经被他的动作顶到床头,一下就对上了放在床边的那把刚玩弄他身子的枪。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拿起枪杀了他,打死周宗贤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一瞬间他忘记了所有,哪怕和周宗贤同归于尽他也不想再继续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周宗贤很快就发现了丁小伟对着那把枪愣神,他知道丁小伟心里在想什么,他一只手拿起枪递到丁小伟手里,丁小伟没拿过这东西,还是周宗贤手把手的把他的手指扣到枪扣上。周宗贤停下了下身的动作,手掐着丁小伟的手把枪顶到自己头上,然后发狠的说:“你想杀了我吧,动手啊,用力扣下去,这个距离一枪下去我必死无疑,但我的脑浆和血会嘣你你一脸,我看你明天早上怎么解释我死在你身上这件事。”丁小伟眼睛冒火,手却直抖根本握不紧那枪,他在脑子里想象杀了周宗贤是一回事,真握住这要人命的家伙却是另一件事。无论如何,他下不了手,他烫手般的把枪往远处一扔,认了命般的放下手躺好,眼里全是绝望。周宗贤不喜欢丁小伟这幅样子,他应该是不低头的,充满活力的。他想起之前丁小伟的请求,便自己从他身上下来,迈出了迁就丁小伟的第一步开口说:“不想我压你肚子,那就自己坐上去。”
丁小伟磨蹭半天才起身,他下意识的手扶着肚皮坐了上去,这个姿势进的不仅深,还直直顶在他花心上,难得的周宗贤没有动作,等丁小伟调整好才催促他动起来。丁小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技术,只知道上下动,他动作幅度不大动的也不快。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周宗贤难以忍受,没一会他就忍不住掐着丁小伟的腰往上顶着,丁小伟趴在他肩头哼哼唧唧的不敢出声音。周宗贤只觉得心里有把火燃了起来,有欲望,也有什么别的不清不楚的东西,他没心思去深究,只想和丁小伟一起在性里沉沦。不知为何,丁小伟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样子看久了也没那么碍眼了,反倒衬得他更多一层母性的光辉,周宗贤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孩子要是自己的就好了。这想法刚成型,就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一向是讨厌小孩子的,和他交好的同事孩子办百天宴他从没去过,只包了礼金送去,他实在不能理解那些对着吱哇乱叫的小孩夸赞的人,他自己也说不出那些违心话。他挺起身把丁小伟的双腿盘在自己身后又疯狂的挺动起来,只为了把自己那个荒谬的念头抛之脑后。丁小伟不知道他又突然发什么疯,他早就不知自己高潮了多少次,就连自己男人的那根东西也射了两次,床上到处是二人的汗水和体液,而二人依然在床上不知疲倦的水乳交融。
丁小伟不知这场性事是何时结束的,他只知道自己困得睁不开眼,迷糊中有人给他喂了水,又换了干净的床单盖好被子,他以为自己又梦到了周谨行,便放心的继续睡去了。周宗贤看着丁小伟的睡颜又不自觉的回想起刚才的性事,其中有好几次他都趁着丁小伟失神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发呆,他身体不自觉的就想吻上去,但还是克制住了。他早就不想深究自己今天的种种反常,他把这所有荒谬的想法和行为归结于自己憋了太久,现在丁小伟睡沉了,他终于可以不再克制自己,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轻柔的亲吻一个人,他怕丁小伟醒来,便只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就像个黄毛小子般跳开了。不知是不是他太紧张,心跳久久不能平静,他就傻傻的坐在离丁小伟最远的床尾观察他醒没醒,看了好久他睡得还沉才出门吩咐海波进来,把那婆子的尸体处理了。
屋里零星传来几声咳嗽,周老太太躺在床上面色如土,直到婆子来扶她才挣扎着起身坐好让赵老大夫替她诊脉。屋内静得很就只剩赵老大夫写药方的声音,直到屋里的婆子丫头都出去给周老太太熬药赵老大夫才缓缓开口:“这是老毛病了,你既知自己的身子受不住,又何必逞强着忧思过度?”周老太太却全然不顾自己的病情,她强忍着咳嗽清了清嗓子直接问道:“八姨太的胎怎么样?”虽没到傍晚但今儿下了一整天的雪,此刻天阴沉沉的,雪虽停了,风却刮的大,框框的撞着门窗。赵老大夫心知肚明周老太太一点也不关心丁小伟的身体,但他见多了大宅院的龌龊事,最怕的就是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更别提他有多知道周太安宝贵丁小伟这一胎。思来想去赵老大夫还是直接向老太太告辞说道:“您好好歇息,只要按时服药,不会有大碍。”说完便转身要离开,没成想他刚迈出步子,就听到身后周老太太嘶哑的声音传来:“你的小孙子过几日就要送到国外去了吧?”赵大夫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周老太太还是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屋里阴的很,她缩在那看不清脸,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可听在赵大夫耳中却带着赤裸裸地威胁。赵大夫自知没能力能和周家任何一个人抗衡,只能求饶:“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周老太爷有多重视八姨太的胎您是清楚的,您这样不是要我的命吗?不!更是要我全家的命啊!”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肯再抬起头。又过了不知多久周老太太嘶哑的声音才又传来:“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只要告诉我八姨太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可。”屋外的风刮得愈发大了,把屋内的对话声盖了个严实,来去匆匆的仆人都加快脚步,谁都不想体验这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般的痛楚。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腊月二十八,周家全家上下都充满了年儿味,今天是周家传统祭祖的日子,就连周宗贤也早早的起床准备好,来到了祠堂。以往这种事都是周老太太准备,今年因老太太一直缠绵病榻,就把这些杂事都交给了周谨行。祠堂上下焕然一新,明眼人都看得出周谨行的用心,周宗贤昨夜出去应酬喝了不少,早上醒来头疼什么都吃不下,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便随便抓了几块桌上的点心吃。周熠坐在后排,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周谨行才把周太安和周老太太请来,祭祖正式开始。祠堂里浩浩汤汤的跪满了人,除了在第一排和周太安并肩的周老太太,再无女眷。周宗贤和周谨行都在第三排,前面是周熠。周太安嘟嘟囔囔的念着祖训,周宗贤跪的无聊,看着旁边装腔作势的周谨行便开始嘴贱:“二哥现在年底了忙吧?”周谨行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本不想理他,谁料周宗贤马上接了句:“忙的都没时间去照顾八姨太了。”周谨行最近没有一件顺心事,本就心烦。先是周家年底事多,账本上不少窟窿,虽都被他平了,可各地的大掌柜的账面上还是没有余钱,这事就够他闹心。他也曾含蓄的向周太安打听过,谁知周太安却一点也没在乎,只说现在是乱世,生意难做,这情况也正常。但这事可大可小,万一哪天出了岔子,资金周转不开,就会导致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周谨行猜不透周太安的心思,更怕周家百年来经营的生意在他这出现问题,只能继续暗中派人调查。再是周太安把丁小伟那院子看的太严了,这段时间他别说丁小伟了,就连杜鹃的面也没见到。他几次三番的想让流光催促杜鹃快点动手除了丁小伟肚子里的孩子,却都以见不到杜鹃也递不进去消息告终。他怕这个孩子一出生就随了他的样貌,坐实了他和丁小伟乱伦之事,他怕好不容易刚坐上的当家人的位置因这孩子失去,他最怕的还是再回到那个没人看得到的外宅了此余生。周谨行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若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和周宗贤逞口舌之争,可现在看着周宗贤那贱嗖嗖的样子,他破天荒的怼了句:“三弟当然也想去照顾八姨太了,只可惜了八姨太不待见你。”此话一出周宗贤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忘记了场合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声音大得连前排的周熠都微微转头,他才停住嘴,别过头去,不再看周谨行一眼。
祭祖一直到下午才告一段落,众人都在旁休息时就看到一位老道和几位小道童由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领着来到了祠堂。一来那几位小道童就没闲着,开始风风火火的准备起一会要祭祀和祈福用的道具。这是周家每年祭祖的压轴节目,这老道是城外山上的道长,在北平颇有声望,几乎所有大户人家年前或年后都会让他来帮着祭祀祖先。想是今年打仗打得太狠,道观也没进多少香火钱,那老道本来肥硕的身子此刻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老道长一脸谄媚的和周太安周老太太聊得火热,周谨行周宗贤周熠在旁坐着无事可干。周熠本就不爱说话,平时都是周谨行找话头和他寒暄,今天不知怎么,周谨行也沉闷闷的不开口。没一会儿,小道童就准备好了祭台和道具,那老道慢悠悠的走过去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走上祭台,那老道突然就精神了起来,他先是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人听不懂的咒语,又突然喝了一大口酒吐在剑上,然后点燃了剑舞了起来。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进不了周宗贤的眼,他轻蔑的切了声就向后靠歪在椅子上准备眯一会。还没等他睡安稳就听见“咣啷”一声,睁开眼就看那老道的剑掉在了地上。老道左手捻着算着什么,嘴里还大叫着:“不好!”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周太安这边走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周太安问道:“周老太爷,您家里最近是不是有女眷有孕?”周太安自从经历了那场莫名其妙的中风后就开始对这些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他马上回答:“确实有一个有孕的,不过……”周太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老道焦急的打断:“快把他请来!让我仔细瞧瞧!”
周太安的丫头来请丁小伟的时候,他还在午睡,最近坐稳了胎,人就忍不住的犯困。杜鹃把他叫醒时,他还赖在床上嘟囔着再睡会。杜鹃和百灵七手八脚的给丁小伟穿完衣服,他才清醒了几分,看这阵仗也吓了一跳赶紧问道:“这是去哪?周太安不是不让我出院子吗?”杜鹃瞥了眼周太安的丫头小声在丁小伟耳边交代:“去祠堂,今天是周家传统祭祖的日子,本来除了周老太太女眷是都不允许露面的,现在把你叫去我也不知是什么事,总之我陪着你去,你到那别乱说话。”丁小伟刚想推脱不去,但一想到今天周谨行一定在,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去了,就算两人不能说话,也总能看他一眼,这才愿意动身。
祠堂里乌泱泱的一大堆周家人,外围的都是宗亲,直到走到里面,丁小伟才见到几个认识的人,他刚看了周谨行一眼,就被眼前奇怪的老道挡住了视线。那老道嘴里说着:“奇怪,竟是个男人!”边说还边伸出手想摸他隆起的肚子,丁小伟本能的后退,刚想推开老道伸出的手就看到周宗贤怒气冲冲的走过来钳制住老道的手。他动怒的声音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八姨太的肚子?”周宗贤力气不小,眼看那老道的手被攥的没了血色,还一个劲儿的喊疼,就在那老道脸都疼的变了形的时候,周太安制止了周宗贤的下一步动作。周宗贤没有违抗周太安但还是没好气的拽了那老道一下才松手,老道对着自己的手腕又吹又揉,周谨行不动声色的送走了外圈的宗亲,只留下了周家本家人。周太安气愤的训斥了一通周宗贤而后又开始询问道长:“您刚说的有孕的人就是他,有什么不妥吗?”老道没有急着回答周太安,而是转身又打量起了丁小伟,他双手拖着自己肚囊若有所思的绕着丁小伟转起了圈,转了半天后又吩咐小道童拿来罗盘,左手捧着罗盘右手在空中画着符,忙活了一大圈才走到周太安面前一本正经的回话:“周老太爷,我刚观了天象,您家若是个女子怀着孕,那就是大凶,可现在是个男子便无事了,只不过……”那老道又停住了话语,周太安赶紧追问:“道长直说就可。”老道拍了下肚子继续说:“如果这位贵人产下的是个男孩,主大喜,旺您,但若是个女孩就会克您。而且天机不可泄露,您千万别去大夫那打听孩子的性别,如果泄漏了天机也会造来横祸,等贵人分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老道长的一番话说的周太安脸色变了好几次,听到最后周太安忍不住深处干瘪的手摸上丁小伟的肚子,丁小伟强忍着没动就听到周谨行温和有礼的谢过了道长,别人倒是都没插话,却都是各怀着各的心思。丁小伟被杜鹃和周太安身边的丫头送回院子,老道长又继续帮周家祭祖,这场变故颇多的祭祖直到傍晚才落下帷幕。
丁小伟在祠堂听了老道的话倒是没多想,周太安和周家在他心里屁都不是,他巴不得周太安明天就死,周家后天就散,他还能带着孩子过着清净日子。回了院子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晚上用完膳没多会他就又饿了,他随便抓了几块桌上的点心还是觉得不顶事,便吩咐杜鹃再给他下碗面。没过一会儿杜鹃就端着面来了,面汤是整天小火煨着的鸡汤底,上面卧着一个鸡蛋,还有几片菜叶,一放到桌上香气就直往丁小伟鼻子里钻。杜鹃是个稳当的,平时做了汤汤水水这种烫人的菜都会放一会晾凉了再端上来,保证入口不烫。今却不知怎的忘了,丁小伟刚吃一筷子,就被烫的哎呦一声。杜鹃也慌慌张张的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给丁小伟拿来水漱口,然后忙把那碗面端远了说着:“主子对不起,我忘了这面烫嘴,您罚我吧。”说完还莫名其妙的流了几滴泪,这一下可把丁小伟吓坏了,他赶忙站起身安慰杜鹃:“你哭什么?哎呦,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着急,你快别哭了!”还没等丁小伟拉杜鹃坐下,外面的婆子敲了几下门轻声说:“八姨太,二少爷身边的流光来了,说有东西送您。”杜鹃擦了擦泪就开门迎了流光进门,流光没进屋内,就只在门口向丁小伟喊道:“二少爷怕您今白天受了惊吓,让我送了一块观音玉佩来,让您放在枕头下,最是安神。”丁小伟提了鞋追出来,本想问一句周谨行好不好,结果看到周太安安排的婆子站在旁边,就只能硬生生的把话憋回去,只回了句:“帮我谢谢他。”流光说完话就走了,婆子出门去送他,杜鹃才背过丁小伟打开了流光刚递进手心的纸条,上面简洁明了的写着一行字:停止动手,保住八姨太的孩子。杜鹃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丁小伟又端来了那碗面打算入口,杜鹃几乎是跑着过去夺过了面。这举动把丁小伟吓了一跳,杜鹃也知自己的动作太过反常,赶紧解释道:“啊……主子,我刚想起来,这面里的鸡蛋不新鲜……我放错了,您等会,我再给您做一碗。”说完也不等丁小伟答应,就自顾自的端着面走了。
虽快到春节,但北平的天气还是冷的人直打哆嗦,一个小道童不知为何没同道观的人一起回去,而是在周家宅子后院的东门处徘徊。没一会,那小门就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婆子,老婆子没理会那小道童,径直的往前走,那小道童却在后面紧追着婆子。两人走了好一会都快到城门口了,婆子才停下,拿出来怀里藏着的包袱往小道童手里一塞嘱咐道:“这里可不少钱,你千万保管好了,还有一句话务必要带给道长,我们太太交代他,千万管好自己的嘴。”小道童笑着背好包袱回复:“您放心,我们道长办事是最牢靠的,嘴也是最严的。”说完二人就分道扬镳,完全没注意暗处钱管家安排的人把二人的话语听了个全。这人还在婆子前回了周家,就马上把事情告诉了钱管家,钱管家去了周熠房里把这事说了,周熠正在练字,听完也没停下笔只是说了句:“那看来八姨太怀的必定是个女孩了?”钱管家低着头回:“看老太太布这个局的意思,应该是。”周熠不语钱管家只好再问:“我们要做些什么吗?”周熠摇头钱管家就退出了屋子。周熠又过了半晌才写好字,桌上的烛火快燃尽了,就像今年的冬季格外漫长,命运的手不知不觉间在每个人的背后推了一把,让这场狂欢加速走向荒芜。
临过年的前一天北平城里的日本人和自卫军又打起来了,南边的战事也吃紧,可这一切都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家。除夕那天全家人难得的一团和气的吃了个团圆饭,本来按着丁小伟的身份,他是应该坐在姨太太那桌的,可在那位道长给丁小伟的孩子预言后,周太安就愈发的对这个孩子上心。这次年夜饭,还特意怕丁小伟坐在姨太太那桌的受气,给安排到了自己的旁边,而周老太太和之前最看不惯丁小伟的周宗贤也难得的没有异议。因过年图个喜庆,各位姨太太们都是穿红戴绿,新做的新衣服也一律是姹紫嫣红,丁小伟不喜欢这些颜色,勉强的调了件浅蓝色的绣花棉大褂。他很少穿这样浅色的衣服,怀孕后人养的圆润了不少,因一直没出门,脸也白净了不少。大褂的领子处有一圈柔软的兔毛,映得丁小伟原本硬朗的脸也柔和了很多,坐在他对面的周宗贤很少看他这安静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可丁小伟的目光不是盯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就是偷偷地瞟坐在他旁边的周谨行,从来没分给过他一点。
吃完饭按照惯例要守岁,周太安怕丁小伟受累特意允许他回房休息,他最近身子沉得很,再醒来是被爆竹声惊醒的。这几年战乱,也只有周家才能关上门过个喜庆年,丁小伟已经记不清上次过年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他母亲还在,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算安稳。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好在现在他又有了亲人,这个孩子,这一年都会好起来的。杜鹃百灵本来在院子里看烟花,看他起身了忙进屋来扶他,百灵年龄小爱笑爱闹,过个年把她开心够呛,她叽叽喳喳的叫丁小伟去院子里看烟花。杜鹃怕丁小伟太累本想劝着不去,可见丁小伟这么久难得如此快活,也只好默不作声的给他披上衣服融入这欢乐的氛围。烟花足足放了快一个钟头才停止,回到屋里的时候丁小伟都快冻透了,杜鹃赶紧拿来热汤和毛毯帮他取暖。这时屋外的婆子进来说厨房做好了饺子,若丁小伟不累可以去前厅和大家热闹热闹,若累就把饺子送到房里吃,饺子里包了钱,若吃到这一年都会顺顺利利。丁小伟虽不累,但十分不想去和周家的那些人应酬,他唯一想见的只有周谨行,但回想起刚刚吃年夜饭时,周谨行坐在他身边拿他当空气的样子,只怕这会自己去了,也是说不上话的。他让杜鹃回婆子自己不去了,没一会厨房就送来了热腾腾的饺子。丁小伟让周太安安排的那些人都退下,只留了杜鹃和百灵在屋里,他们坐在一桌上吃着饺子。丁小伟吃了好几盘,也没吃到钱,眼看饺子都见底了,心想吃到钱应该是没戏了,索性就放弃了,百灵不甘心,哪怕已经吃得撑了还在继续吃。终于在倒数第二个饺子里,吃出了一块大洋。小丫头瞬间高兴得手舞足蹈,逗得丁小伟和杜鹃也开怀大笑。过年周太安打赏了不少,丁小伟拿着这些钱也没处花,索性就给杜鹃百灵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两姑娘刚开始不好意思要,丁小伟一顿劝说才收下。
三人热闹了好半天都有些乏了,丁小伟便让两个丫头下去休息,他自己虽然刚睡了好一会不是很困,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还是懒洋洋的不爱动,索性就关了灯躺着休息。没一会他就听到窗户底下有一阵琐碎的声音,他起初没在意,以为是野猫又往厨房跑找吃的,直等到他的窗户被吱呀一声打开,冷风灌了进来,才把他惊得坐了起来。那身影翻窗进屋,身手很是利索,屋里虽暗得看不清脸,但一扫那身形丁小伟就知道这是周宗贤那个混蛋,他索性躺下身翻个面装睡着不想搭理他。周宗贤进了屋看丁小伟没反应,便放轻了脚步。他今晚来确实不想做什么,只是晚上吃家宴的时候看到丁小伟,总觉得心里痒痒的,很想见他一面,就他们两个人那种。如果能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最好,哪怕又把丁小伟惹毛了骂他几句,他也是愿意的。他带着一身凉气走到丁小伟床前特意没有靠近,直到心里想的人就真切的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犯傻。丁小伟背对着周宗贤躺着,心里也犯嘀咕搞不清周宗贤到底来做什么,他所认识的周宗贤来找他不过是为了那事,可现在他站在自己床前迟迟没有动作,还一言不发。总不可能是这傻逼大过年的睡不着觉来听自己打呼噜吧,丁小伟眼看就快躺不住,这时一只沾了凉气的手伸了过来,拽了下他的被子,他一个激灵就坐起了身把周宗贤吓了一跳。他瞪着周宗贤骂道:“你这王八蛋大过年的一刻也忍不了就来找我晦气是吧?”周宗贤看丁小伟已经睡着了本想再待会就回去,但看到被子没盖严怕他着凉就想给他把被子盖好,没想到丁小伟根本没睡,装睡躲他,就这么讨厌他吗?一秒也不想看到他?回忆起家宴上丁小伟对着周谨行那炙热的眼神,再看现在对着自己满眼的厌恶,瞬间那点刚被他琢磨明白叫喜欢的感情马上消失殆尽,他歪着头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不屑地说:“哼,你可真把自己当盘子菜,就你这个老婊子还值得我大过年的特意来找你?”丁小伟马上跟上:“那你现在是在干嘛?你翻窗进来干嘛?”周宗贤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但马上话锋一转继续嘲讽丁小伟说道:“我来看看我爷爷新娶的八姨太有没有和我二哥大过年的在我爷爷的眼皮子底下偷情,还怀上了野种。”丁小伟气的拿起一个枕头扔过去骂道:“关你屁事!”周宗贤一闪头就躲开了,他故意坐在丁小伟床头翘着二郎腿继续恶心他:“怎么?我二哥睡够了你就不管了?连孩子的情面也不看?”丁小伟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落寞,但他还是恶狠狠地瞪着周宗贤为周谨行辩解:“你他妈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啊?他忙,我们现在也不方便见面。”周宗贤看丁小伟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没有再刺激他,而是一脸认真的又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周谨行?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周宗贤这张脸一近距离的看冲击力也是不小的,尤其是现在这种一脸认真的仔细样,丁小伟下意识的往后窜了窜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下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你啊?”周宗贤咧嘴一笑马上贴了上来说:“行啊!你要肯喜欢我,我保证疼你,肯定比我那个白眼狼二哥强!”丁小伟一把拍开周宗贤的脸恶狠狠地说:“放你妈的屁!你忘了你之前怎么糟蹋我的了?我就算喜欢条狗,也不会喜欢你!”这话一出屋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周宗贤借着玩笑说出的真心话却遭来丁小伟的痛骂,刚才两人之间稍微拉近点的关系又回到对立面。二人都沉默了会,周宗贤突然就站起了身要离开,临走前还是不甘心的丢下句:“我就等着周谨行和你翻脸那天,到时候你别求我。”
丁小伟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早上又被早早叫起,今天是初一,早上全家都要去祠堂上香,然后吃饭。杜鹃费了好大劲才把丁小伟叫起来洗漱,他昏昏沉沉的被两个丫头拉着漱口洗脸换衣,忙了好一会儿,连提前准备好的点心都来不及垫一下就匆匆被架着出门了。祠堂里的人来的七七八八,只剩周太安和周谨行没来,丁小伟挑了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就怕遇到周宗贤或者那帮姨太太找他麻烦,好在周宗贤也像没看到他进来似的,只安静的坐在周熠身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没一会儿周太安和周谨行就来了,拜祖正式开始。丁小伟站在第三排,旁边紧挨着六姨太,奇怪的是,五姨太今天没出现,六姨太嫌弃的往旁边窜了一步,远离丁小伟,丁小伟也不在乎,开始跟着大家祭拜。他身子不方便,便不用跪下磕头,只鞠躬就好。每当大家都规矩的跪下磕头,他就悄悄抬起头,偷瞄前面的周谨行。这仪式实在磨人,三跪九叩的,丁小伟弯的腰都快折了才结束,一帮人又浩浩荡荡的按着辈分往前厅去用餐。
杜鹃扶着丁小伟,丁小伟突然想到了没来的五姨太,想着杜鹃和五姨太的丫头还算交好便问道:“五姨太今儿怎么没来?”杜鹃回:“刚在祠堂外碰到五姨太的丫头了,我还问了一嘴,说是身子不好病了,今就不来了。”丁小伟盘算着一会要不要去看看五姨太,毕竟在周家里除了周谨行也就五姨太对他表达过善意,还没想明白就看到后面窜出个人影,急匆匆地往前面周宗贤的位置跑去。是海白,他贴着周宗贤耳边说了句什么,周宗贤脸色一变,马上往周太安那走去。周太安身边只有周老太太和周谨行,周宗贤也没避讳,当着他俩的面直说了,话没回完就看到周太安脸上攀上怒气,他狠狠的顿了下拐杖大声吼道:“贱人!”身后的人纷纷不敢动,就连一向镇定的周谨行也微微皱起了眉。周宗贤又和周太安说了几句,周太安沉默着没答话,说完周宗贤就急忙带着海白走了,走之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丁小伟一眼。丁小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就算迟钝如他也意识到了周太安这次是真的发了好大的火。周宗贤这一眼,一下子让丁小伟心里打起鼓来。
众人不明所以的又回到了祠堂,刚才那一团喜气的气氛荡然无存,所有人都敛声屏气怕周太安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就在这股恐怖的静谧中,周宗贤回来了,他身后跟着海白和四个情报处的兵,四个兵俩俩一组抬着一个会动的麻袋,他们把麻袋扔在地上后对周宗贤敬了个礼就退下了。海白上前解开麻袋,里面滚出来两个被捆得结实堵了嘴的一男一女。那男人先滚了出来,丁小伟不认识,男人看到女人躺在地上开始趴在地上往女人那边蹭。那女人灰头土脸的,头发都散了,她挣扎着坐起身抬起头丁小伟才看出来,竟然是五姨太。一男一女被捆着扔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有人立马换了嘴脸,有发出嗤笑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之前和五姨太关系不错怕牵连到自己的,只有丁小伟是真的担心。
周太安坐在主座上带着怒音说道:“贱人!你竟敢和这野男人私奔!好啊!你给我一五一十的招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给你留个全尸!”海白上前扯下五姨太和那男人塞嘴的布,刚能说话,那男人就安慰五姨太道:“卿卿,你别怕,我在这呢。”五姨太虽坐在地上,可那脊背没有丝毫弯曲,她一眼也没去看周太安和周家的任何人,只温柔的看着眼前护在她身前的男人微微点头。周太安看二人这情深意长的样子更是恼火,他头一次失了冷静冲着下人喊道:“把这对狗男女分开!给我打!打到这贱人说为止!”下人麻利地拿来了板子,两人按住那男人的头和脚,重重打了下去。那男人看着长得斯文,却也是个硬骨头,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那板子噼里啪啦的打下来,夹杂着男人吃痛的闷哼声和皮肉与板子撞击的沉闷声音。五姨太在旁撕心裂肺的哭喊请求停手,可周太安不为所动,没一会那男人就没了声音,摊在地上像一堆肉泥。下人停了动作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回道:“老太爷,人晕过去了,还继续打吗?”五姨太歇斯底里的挣脱了下人的束缚,冲着那男人奔去把他抱在怀里试图唤醒他,她的手上泪混着血,可拍打了半天那男人也没有一点反应。仆人过来拉她,她却不知在哪用出了那么大的力气,把试图分开她和男人的人全都推开了,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决绝娓娓道来:“我和他没有偷情,我十岁就认识他了,要不是我爹赌钱输了全部家当,又为了你的聘金,我早就嫁给他了。我这前辈子没为过自己,就这一次为了自己,哪怕丢了命我也不悔。”五姨太说完就低头掏出帕子,贴心的给男人擦拭着脸庞。周太安暴跳如雷,他摔了杯子冲着仆人喊道:“把这两个贱人拉下去,剁了喂狗!我要他俩不得好死!”仆人得了令气势汹汹的往五姨太这来,五姨太眷恋的看了男人一眼,然后站起身,仆人本以为她要反抗,刚要伸手去捉她,谁知她突然冲着祠堂外的柱子飞奔过去,一头撞在上面,断了气。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丁小伟还没来得及为五姨太求两句情,她就咽了气。五姨太冲过来时,丁小伟就站在祠堂门口,他没思考就迈出了步子,当他意识到五姨太是冲过来寻死的时候,他很想拉她一把,但还是晚了一步。五姨太的血溅在丁小伟衣服下摆和鞋子上,他怔怔地看着下人抬走五姨太的尸体,那样温文尔雅的一个女人,此刻却了无生气的破败着。丁小伟往周家人那边望去,只见他们都笼罩在阴影里一个个看不清脸,其中没有一个人因着五姨太的死惋惜或震惊,好像死的不是一个与他们同吃同住多年的活生生的人,而是最不起眼的小猫小狗,不,甚至都不是他们稀罕的养在身边的宠物,而是一条准备下锅的鱼或是养到了日子该宰了吃的猪。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漠不关心就是杀戮,下一个就到自己了吧,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人为他流一滴泪,鸣一声不平。丁小伟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上。雪洋洋洒洒地飘下来,盖住了五姨太最后留在世间的一点不甘,那滩血迹,倒真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周宗贤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城里一打仗就有大批的老百姓往城外涌,人人嘴里喊着北平要沦陷了的口号,不知疲惫的要逃离这座城。可现在这世道,到哪能安稳度日?五姨太和她的情夫也是这时打算出城私奔,可不巧被周宗贤的人认出来了。他们最近查城里的自卫军头目查的严,出城的人都是一个一个细细筛的,好在这事没声张出去,两人直接就被押回了周家,那男人在五姨太死后没多久就醒了,他亲眼看着五姨太的尸体被抬出周家,吐了一口血也咽了气。周太安不甘心这人死的这么轻巧,也不信五姨太所说的二人没有通奸,便又派周宗贤去查。其实人都死了,再查又能查出什么?周宗贤焦头烂额躲在情报处呆了快一周,才不得不回周家给周太安复命。
周太安没在主屋,而是在丁小伟那。不知是那天被五姨太的死吓到了,还是祭祖时候受了风寒,丁小伟病了。他病的蹊跷,严重时就低烧,哪怕不低烧整个人也浑浑噩噩,像是薏症。李大夫来看了几次,但因丁小伟怀着孕也不好下猛药,左右不过是开些滋补的方子,便一周多了也没见好。今天丁小伟又烧了起来,杜鹃忙给他熬了药,他吃后人也好了起来,可没想到婆子进屋给他添碳又吓到了他。丁小伟最近见不得生人,身边除了杜鹃和百灵,只要再出现一个旁人,他就会连喊带砸的让人滚。周家最近人心惶惶,都说丁小伟是被五姨太上了身,五姨太死的不甘心,要拖一个替死鬼索命。丁小伟今天闹得凶,杜鹃没了办法只好请周太安过来。周太安跟着杜鹃来到屋里的时候丁小伟已经喝了安神汤睡下了,他脸上带着病气,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只有肚子突出来。周太安看丁小伟睡得沉才敢走近,他询问杜鹃怎么又闹起来的了?杜鹃如实答了,周太安思索了会才吩咐道把院子里的人撤走一半,剩下的也只能在屋外服侍,直到丁小伟病好了再说。
周宗贤没一会就来到丁小伟的院子,他的身份不好进屋只好在前厅等周太安,他知道丁小伟病了,想八成是吓得,丁小伟与他和周谨行都有染,心里没鬼就算了。可胆子这么小,看了死人就吓得病这么久,竟然还敢喜欢上周谨行,周宗贤都不知骂丁小伟傻逼还是夸他艺高人胆大好了。周家后宅里死个女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种事周宗贤从小看到大,记忆最深的应该就是周熠的母亲七姨太被处死的时候了。那女人的怨气可比五姨太大多,她被推进井掉到井底后没死,足足在井底咒骂了周太安周大少爷和周家快半个时辰,直到大大小小的石块落下,才渐渐没了声音。那时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漠不关心吧。那时他刚进情报处,正是对各种逼供刑罚感兴趣的时候,人命在他眼里一直都不值钱。可这次看五姨太的死,不知怎么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琢磨了好几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怕丁小伟步五姨太的后尘。如果下一次被捉到的是丁小伟呢?他还能这么淡定吗?不,他不敢想,那天只是看丁小伟倒在雪地里,他就已经失了理智差点冲出去。好在周太安他们先走了,没人看到他失控的神情。周宗贤懒得去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反正丁小伟不能死。他想的认真,直到丫头叫了他两声,他才发现周太安已经来了。
周太安接连被两个姨太太背叛,近日来脸色一直是阴沉沉的,他看周宗贤在出神问道:“想什么呢?难道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周宗贤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可被周太安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问话,还是觉得脊椎骨发凉。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贱样子笑嘻嘻地说:“我能想什么正经家的姑娘?不过是那些头牌花魁罢了。”周太安冷哼一声继续问他:“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周宗贤半真半假的糊弄过去了,周太安听完脸色才有点缓解,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还算那贱人安分,我谅她也没有胆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和男人偷情,我老了,可她们还是好年纪,宗贤,你说她们是不是都在外面找好了姘头,就等着我死那一天,好卷了周家的钱和野男人逍遥快活去。”周宗贤一时接不上话,周太安对待这些后代虽谈不上多亲近但也没有这样提防过,至少在他面前没有。他记得小时候还是能和周太安亲近一下的,只不过不知从哪天起,原本的家人都变成了掠夺家产的对手,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间隙。他不知道周太安这句话是在敲打他还是真的说那帮姨太太,只觉得经历了五姨太的事后周太安整个人变得更阴骘了。周宗贤被周太安盯的不自在,只好别过脸去回他的话:“爷爷你别瞎说,你一定能长命百岁。”好在周太安没有追究,只再嘱咐他一些家里的事,就让他回情报处了。
周太安和周宗贤走了没多久丁小伟就醒了,他最近总是梦魇睡不安稳,梦里总是能见到五姨太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有时甚至能看到自己死了躺在那。丁小伟一醒,杜鹃和百灵就围了上来,见他不再低烧,才烧了热水伺候他洗漱。他刚刚又做了个梦,梦到什么具体记不清了,只剩醒来这一身的冷汗,丁小伟把湿衣服脱下来,身上被热毛巾擦了好一通,才舒服起来。等他换好衣服,杜鹃告诉他刚才周太安来看过他,还吩咐了把院子里的仆人撤一半,剩下的也不能进屋伺候的事。杜鹃本不想让病着的丁小伟再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伤神,可她觉得这件事能安丁小伟的心,果然丁小伟听了后长出了一口气,又交代了杜鹃不能让任何人进他的屋子。丁小伟不是讨厌那帮仆人,他为人最是和善,也最能体谅下人的苦。他只是害怕那帮周太安派来的人会发现他和周谨行的关系。听杜鹃说在五姨太咽气后那男人也死了,他俩的尸体被随便一裹就扔了出去,连死后的体面都没有。丁小伟害怕最后周谨行也会落得这个下场,更别说他现在还有孩子,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他死也不会让周太安好过。
晚餐丁小伟就糊弄了一口,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直到杜鹃给他端上了安神汤喝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半醒半梦再睁眼竟惊喜的发现周谨行坐在他床头,周谨行见他睁眼了率先开口:“丁哥怎么醒了,睡得不好吗?还是我打扰你了?”丁小伟满头虚汗,他被周谨行拉了一把才坐起身,见屋子里没人他才敢拉过周谨行的手问道:“你怎来了?”周谨行抽出贴身的帕子轻轻拂去丁小伟额头的汗珠,轻声的回答:“知道你病了,可我最近实在忙,这才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看一看你,不来瞧瞧我总放不下心。”丁小伟带着病气连原本健康的肤色也隐隐透着苍白,被汗浸湿的里衣仅仅吸附着皮肤,周谨行帮他把衣服脱下,又唤来杜鹃打好热水,温柔的擦拭着汗渍。从前胸到后背,丁小伟一直沉默的坐着,直到周谨行完全把自己擦干净,把帕子放到盆里,他才说出那句刚才脑子里呐喊着的强烈声音:“周谨行,你带我走吧。”认识了这么久,丁小伟从未对周谨行提过任何要求,丁小伟是顺从的,好糊弄的,甚至对自己是予取予求的。周谨行没预料到丁小伟有天会给他提出这样一个难题。他们二人间罕见的蔓延开沉默,直到丁小伟不死心的又追问了句:“行吗?”丁小伟人虽然年过三十了,可眼睛还是清澈明亮的像涉世未深的少年,周谨行头一次不忍心骗他,只给他穿上衣服。丁小伟未免太过天真,他想走,怎么可能走得出去?周太安会让他走吗?他这辈子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
丁小伟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等周谨行的答案,等来的却是周谨行的反问:“丁哥,你怎么突然想走?在周家不好吗?”丁小伟急迫的握紧周谨行的手回答:“我害怕,我怕有一天咱俩会落得五姨太的下场,谨行,咱们有孩子了,我无所谓,孩子不能有事。”丁小伟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抚上肚子,周谨行的目光落在他尖尖的肚皮上。孩子快七个月了,现在正是长得快的时候,周谨行之前不想要这个孩子,此刻却又迫切的期待孩子降生。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呢?男孩会旺周家,女孩会克周太安。无论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是坐收渔翁之利,他不在乎丁小伟生了孩子后的处境,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周家越兴旺,他接手后就越顺心,周太安死得越早,就越省的夜长梦多。他以前不是个迷信的人,可对上了丁小伟,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相信这些预言。周谨行的手覆盖住丁小伟摸着肚子的手,他的眼里又泛起深情哄着丁小伟说道:“丁哥,我知道你害怕,可现在不是时候。城里乱得很,你又怀着孕,爷爷对你一直看的严,这时候走,对你太危险了。”周谨行这话说的圆滑,丁小伟却只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迫不及待的证实问道:“那你是答应带我走了是吗?等我生下孩子?”周谨行没在犹豫回道:“有合适的机会,会的。”丁小伟难得的露出笑容,他把周谨行抱了个满怀在他耳边欢快地说:“太好了!谨行,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走了,以后哪怕咱们日子过的苦点累点,但只要有你和孩子,我都不怕。”
丁小伟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周谨行头一次觉得屋里的炭烧的这么热。他拍了两下丁小伟的后背声音还是温柔的哄他:“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丁小伟没动,他的唇摩挲着周谨行的脖颈声音略带蛊惑的说道:“谨行,我们能快活一时算一时吧。”丁小伟没这样大胆过,可能是被五姨太的死激的,那些封建礼教,仁义道德,统统抛之脑后,他此刻在乎的只有周谨行炙热的体温,和自己与他相拥时激动的心跳。二人干柴烈火没有过多前戏就直入主题,丁小伟难得在床上这么放得开,他的穴紧紧缠着周谨行不放,舌头也是。两人吻的快断气才舍得分开,周谨行看他这样子打趣他说:“今儿怎么这么缠人,上下两张嘴都喂不饱似的。”丁小伟想周谨行的东西好久了,他肚子大起来后欲望也是翻倍,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也放开了起来。他在下面怕被压到肚子,便翻个身主动坐上去,最近病的久身子虚使不上力气,就一下一下慢慢动。每一次周谨行的阴茎都深深插入自己的身体,丁小伟忍着呻吟直喘粗气,看着周谨行也涨红的脸被美得差点失神。周谨行少有这样被欲望支配的模样,可这样子是因为自己,丁小伟身体还没高潮,精神先高潮了,没一会下面的水就堵都堵不住,他再一动就噗嗤噗嗤的发出声。
周谨行忌惮着丁小伟的身体一直隐忍,可看他这样发浪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也挺起了腰,没一会丁小伟就挺不住软了身子趴下来,房间内呼吸声和两具肉体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丁小伟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对劲,他还没来得及让周谨行停下动作,孩子就在肚子里撒起了欢。其实两个月前他就开始胎动了,只是那时周谨行不在身边,他还遗憾了一下,可现在这情形实在有些尴尬。但明显周谨行也察觉到了异动,丁小伟的肚子好像动了,周谨行支起丁小伟的身体就看到他的肚皮上突出了一块,没一会又凹下去,再一会又突出来。他伸出手摸上去问道:“丁哥,这是胎动吗?是不是我们动作太大,把孩子吵醒了。”丁小伟被这句话弄得挂不住脸,抬腿就从周谨行身上下来钻进被子。没想到周谨行也钻进了被窝抬起丁小伟的一条腿,从侧面又插了进去。边动还边说:“丁哥怎么这么不讲情面,你想要的时候怎么都行,你爽够了就把我丢一边。”丁小伟刚想反驳“我哪有?”就被一阵阵高潮弄得失了声,他不禁自己捂住嘴忍着不发声,偏偏周谨行动的又快又狠像真怪他似的。还一只手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在前面扶着他的肚子,让他逃无可逃。二人就这样皮贴着皮,肉撞着肉,淹没在情欲的快感里。
北平今年冬天冷得紧,直到出了正月天才暖起来。自上次周谨行看过丁小伟后,他的身体开始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他现在对生活有了新盼头,那就是等周谨行带他离开。丁小伟身子一好就开始闲不住,偏偏杜鹃看的他紧,一点活都不让他干,他呆的没劲,只有每天中午吃过午膳才能被杜鹃或者百灵领着出来放放风。虽说到了三月,雪都融了,可北方的春天来的也晚,树梢还都是光秃秃的,偶尔有一点阴凉处的上面还带着雪。映入眼帘的景色还是一片肃杀萧条,只有阳光是好的,丁小伟站在日头最旺的地方挺着肚子晒太阳,一打眼就看到了站在屋子阴面底下的周熠。周熠貌似是要去上学,他背着书包,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他很明显的也看到了丁小伟,左右巡视了圈没看到别人,便往丁小伟这边走来。
周熠先是规矩的给丁小伟问了声好,丁小伟也客套的问了他要去干嘛,周熠回了去学堂,然后便邀请丁小伟和他一起走。周熠上学走的是东门,正好离丁小伟的院子近,丁小伟也没推脱,周熠是他接触过得周家里除了周谨行唯一一个正常人。孩子性格冷是冷了点,可想到他的身世,丁小伟就格外心疼这孩子,更何况他现在也是为人父母的人了,代入一下周熠的处境,若是他肚子里的孩子也这样长大,他一定心疼死。丁小伟不自觉的就开始关心周熠,从他出门也不带一个仆人,到棉衣够不够厚,甚至还问了他喜欢吃什么,可以让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好让杜鹃送去。周熠从一开始冷冰冰的回答,到最后也实在困惑敲打问道:“八姨太对什么人都这么好吗?”丁小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只怕这样会给周熠带来麻烦,赶紧解释道:“害,我就是看你小孩子家家的,在这深宅大院过得不容易,想着能帮就帮帮你,你别多心,如果你避嫌那就算了。”周熠知道丁小伟没有坏心,可他也不爽丁小伟这副长辈关怀小辈的模样,他赌着气语气自然又冷上几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从小在周家长大,比你更懂这家里的生存规则,八姨太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你前一阵子让百灵打听五姨太和那男人尸体扔在哪的事,可透了风声出来。”周熠本想从丁小伟脸上看到震惊恐惧,可他只是摸了摸肚子平静的说了句:“这事啊,知道就知道呗,本来就是周太安做的不对,别管五姨太活着的时候犯了什么错,可现在人命都没了,死后不给个体面也就算了,连安稳都没有,真缺德。”周熠愣在原地,他一时摸不清丁小伟是仗着自己怀孕周太安不敢责罚侍宠而娇才说出这篇大逆不道的话,还是真的觉得五姨太没错周太安太过缺德。
二人沉默的走了一道,马上就快走到丁小伟院子门口,周熠忍不住继续问道:“那你打听他俩尸体扔在哪,是想做什么?”丁小伟难得的谨慎左右打量一圈,看路上前后都没人才凑近周熠身旁小声回答:“我觉得他俩太可怜了,想偷偷给他俩葬在一起。”周熠突然想到自己那个在井底慢慢腐烂死无全尸的娘,如果那时候丁小伟在,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他记得他在晚上偷偷溜出去跑到祠堂那口井边,第一晚好像还能听见他娘在井底疼痛的呻吟声,而过了一天后就全然没了。那井口堵着一块大石头,他那时小没力,推了整夜的石头,那石头也纹丝不动。后来他又推了几夜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的手指因为抓石头用力,硬生生磨没了全部指甲,食指和大拇指被磨的都快露出骨头,每天早上回院子都是满手鲜血。丁小伟能帮他挪开堵在儿时他与母亲间的那块大石头吗?周熠思索的认真,一回神看见丁小伟已经快走进院子,阳光照耀着他全身,在这个冬日里他好像是唯一一个能让人忍不住接近的存在。就在丁小伟刚迈进院子周熠就出声叫住了他,他不顾刺眼的阳光走近在丁小伟耳边轻声说了句:“五姨太和那个男人,我安置了。”丁小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熠就拉开了距离,丁小伟只好轻声道了句谢。丁小伟刚反应过来周熠这孩子今天有点奇怪,他平日里都是恨不得和别人离得越远越好,更别提能通行一路说几句话了。还没问出自己的疑虑,就看周熠皱着眉紧闭双眼,丁小伟顾不得那些礼仪规矩,上前扶住他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周熠能感觉到丁小伟抓住他胳膊的力度露出的担忧,他没有推开而是闭着眼回答:“我有眼疾,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在阳光下呆的时间久了,就会眼睛疼。”丁小伟拉他进院子又问:“用不用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周熠闭着眼看不见路只能让丁小伟拉着走,他不自觉地扶上了丁小伟温暖的手回答:“不用,我缓一会就好。”丁小伟把他拉进前厅,还让杜鹃把门和窗都关上,甚至把许久不用一次的帘子也放下,把屋里遮的死死的才敢让周熠睁眼。
周熠的眼疾是胎里带的病,这病不算严重就是见不得强光,如果在阳光下站的久了会短暂的失明或眩晕。小的时候他娘把他照顾的很好,他虽然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每天在太阳下撒欢,可一到雨天他娘就算打着伞也会带他去院子里玩。但自从他娘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切他的病了。屋里暗得很,但周熠还是能看见丁小伟关心的神情,他这人一向没规矩,此刻头探过来距离周熠极近问道:“怎么样?好点没有。”周熠喝了口茶回:“好多了。”说完就吩咐杜鹃拉开帘子,打开门。丁小伟本想拒绝怕周熠的眼疾又犯,而周熠却说这样不合规矩。门打开后周熠只坐了片刻就要去上学,丁小伟跟到门口又问他:“你眼睛真的好了?”周熠点头,丁小伟怕周熠逞强伸出三根手指到他面前一副严肃的样子问:“这是几?”周熠都被丁小伟故作高深的样子逗笑了,看周熠笑丁小伟也开心。他拍了拍周熠的肩头如释重负的说:“你这孩子,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好看多了。”周熠也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开心的笑过,他有点尴尬的低下头只回了句:“我要去上学了。”
丁小伟在外面转了半天有点疲惫,进屋就瘫在床上想躺下眯一会,结果还没脱下外衣就来了个不速之客。周宗贤一脸阴沉的走进来,看见杜鹃站在旁边伺候对着她低吼了声:“滚。”杜鹃虽吓到了还是看丁小伟的脸色,直到丁小伟摆摆手她才退下,屋里一时间就剩下周宗贤和丁小伟两人。周宗贤恶狠狠地盯着丁小伟气的呼吸声都异常强烈,丁小伟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也懒得理他被子一掀就要钻进去睡觉,谁料还没等躺下就被周宗贤一把拽住。他声音寒气逼人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周熠勾搭一起去的?怎么我和我二哥加一起都满足不了你这个老婊子了?”丁小伟被周宗贤劈头盖脸一顿骂,他气得直接抬手就给了周宗贤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周宗贤的脸上就印上了红印,但他丝毫没收掐着丁小伟胳膊的力气。他不仅生气,更委屈,丁小伟前一阵子被五姨太的死吓得生病时他本想去探望,可一听丁小伟一见人就闹,他就不敢去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丁小伟本来就不待见他,如果病中见了他只会吵得更凶,他忍了又忍,只能把自己一头扎进工作中。情报处最近抓了不少特务,人处理了一波又一波,导致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又不好招新人。现在情报处里都是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周宗贤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了好一阵,今儿才倒出时间回一趟家,知道丁小伟病好了一大半就马不停蹄的想来看他一眼。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丁小伟拉着周熠进院子,进了屋还把门窗都关上神秘兮兮的拉上帘。两人呆了会儿才打开门窗,周熠要走丁小伟还依依不舍的送到门口,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反正表情都是眉飞色舞。周熠一直不待见人,就算对着周太安也很少有笑模样,可面对着丁小伟却如此亲密,不但让他拉着自己的胳膊,还和他说笑。周宗贤心里烧起了不知名的怒火,丁小伟何时对着他这样笑过?从来都只有冷言冷语,不是骂他就是让他滚。丁小伟以前对着周谨行能笑,现在对着周熠也能笑,但就是不肯分他一个笑脸,哪怕哄哄他也罢,他就这么差吗?比不过周谨行也比不过周熠?
周宗贤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眼睛死死盯着丁小伟就像一只野兽捕捉自己的猎物那样无情,丁小伟本能的往后躲,他有点后悔刚扇了周宗贤那个巴掌,周宗贤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他发起脾气来那真是不顾后果。这大白天的真闹起来周太安一定会来,自己又怀着孩子,万一伤了孩子也是得不偿失。丁小伟开口刚想应付几句搪塞过去把周宗贤打发走,没料到周宗贤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勾勾就往前探头堵住了他的嘴。这是他俩的第一个吻,周宗贤如攻城略地般死死侵略丁小伟的口舌,丁小伟挣扎周宗贤就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退缩。丁小伟发出唔唔的拒绝声,周宗贤的吻比他的侵犯更让丁小伟无法接受,他一用力咬了周宗贤的嘴唇,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可周宗贤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不知疲惫地吸吮丁小伟的舌头,只盼望能记住丁小伟的味道再久一点。他破罐子破摔的想着,如果丁小伟对自己实在好不起来,那就恨吧,也许这样能记得自己久一点。那些犯人临死前不是都嚷嚷着死后也会记得自己来寻仇吗?也许和爱相比恨才更铭心刻骨。
周宗贤的嘴唇不知被丁小伟啃了多少道伤口,哪怕二人吻了许久此刻还是往外渗着血,周宗贤无视那些伤口和血迹,还是恶狠狠地盯着丁小伟。丁小伟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的嘴上也沾了不少周宗贤的血,他一抬手就用袖子抹去,然后和周宗贤保持了安全距离才质问道:“你他妈的大白天发什么疯?”周宗贤最近也总是问自己这句话,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一对上丁小伟他就反常?一看到他和别人接触就心痛?周宗贤上前一步说道:“对,我他妈的就是发疯了!我发疯了才会喜欢你这个老婊子!丁小伟你别让我再看到你和周熠周谨行接触,不然我真保不齐做出什么事!”丁小伟完全没把重点放在周宗贤喜欢他这件事上,在他看来周宗贤的喜欢是最不值钱的,他只怕把周宗贤惹恼了他对周谨行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在他心里周宗贤就是给他找晦气的,只要他一来自己保准气个半死。丁小伟推着周宗贤往门口赶边推边骂:“你他妈的滚!我不想看到你,就你这张狗嘴也配说喜欢?”屋里两人闹得狠了外面守着的杜鹃和百灵实在不放心才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看见二人缠斗在一起马上就快动起手来。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二人拉开,丁小伟气得坐在椅子上发抖,杜鹃给他拍背又递水。百灵本想帮周宗贤处理嘴上的伤口可看他阴沉的样子根本不敢近他的身,好在这时海白机灵地走到周宗贤身旁对他说情报处有事要他处理,连拉带拽的把他拖走了。
海白可以说是和周宗贤一起长大的,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丁小伟那没少受气。周宗贤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真的对丁小伟上心,也不会这样接二连三的碰钉子也不放弃。他哄周宗贤道:“三爷,你还是别和八姨太硬碰硬了,他那臭脾气,就得软着来。”周宗贤气得一脚踢翻了椅子就骂:“软着来?我他妈的还要怎么软?他这么和别人勾勾搭搭我没一枪毙了他已经算我能忍了!真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周宗贤好不容易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结果丁小伟根本不当回事,他人生中头一次的表白就这么告吹了,别提多难受了。可他偏偏还爱逞强,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丁小伟的心意,哪怕身边所有人都看的门清,他依然死鸭子嘴硬。海白边给他上药边继续说:“这追求人是讲究方法的,明天我多去给您物色一些稀奇珍宝,您送到八姨太那去,他保准对您就没这么排斥了。”周宗贤一想,对啊,丁小伟不可能和钱过不去,他自己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但他还是嘴硬的说:“送他?切,我扔大马路上都不送他,妈的这老婊子,我以后再也不管他了。”海白看透了周宗贤的心思,没再继续和他争辩,给周宗贤上好了药才说起情报处的事。原来情报处现在被各方势力漏成了筛子,处长有意让几个可靠的人脱离出去成立一个新的情报机构专门负责重要的事。人选都定好了就差一个头目,处长有意让周宗贤当,让海白来问他的意思。如果是别人肯定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可一旦同意少不了给日本人办事和打交道,处长知道周宗贤最讨厌日本人,才没敢直接和他说。周宗贤听了直接大骂,海白是怎么劝都劝不好,最后还是偷来了周太安珍藏在酒窖里的酒才把周宗贤灌醉让他睡下。
北方冬日里的夜越发安静,静的好似月亮走一步的声音都能听到,整个周家静悄悄的都入睡了,只是不知在梦里梦到的是否是自己如意的。
一开春周谨行就不得不南下处理生意,他仓促的和丁小伟告了个别,并答应尽量在五月丁小伟生产前赶回来。海白一周送一次礼物,都是些稀罕玩意,其中不少值钱的,丁小伟知道周宗贤搜罗这些东西花了不少心思,但统统没收,好在周宗贤也没来继续纠缠他。虽快到了四月末但北平罕见的又下了场雪,雪还没落地就化开,周太安却因这不同寻常的天气病倒了。他年纪太大,病来如山倒偏偏周谨行去了南边周宗贤忙着情报处的事几个月没着家,家里实在没人能做主,周老太太情急之下只好请来了周熠。周太安躺在床上形色枯槁,明明只是场小感冒却没想到快要了他半条命,他迷迷糊糊的不认人,给什么吃什么,看起来苦参参的汤药如数灌下也没皱一丝眉。周熠在床边看着丫头伺候周太安吃药,真怕一个不注意呛到周太安就撒手人寰。怎么能让他走得这么安详呢?他还没看着周家落败,没看见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毁之一旦,他不能死得这么轻松,周熠想让他死都闭不上眼。周老太太在旁边默默垂泪,直到周太安睡安稳才叫周熠出来说话。周熠四处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李老大夫,丫头奉上茶水,周熠喝了口茶并没有急着开口。周老太太低头抹眼泪,又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说:“老太爷如今这样子,家里的事都要你来操心了。”周熠放下茶杯反问道:“李老大夫来瞧过了吗?”周老太太并没答话反倒是他身边的贴身婆子回答:“李老大夫家里有事,我去请了没请来,现为老太爷问诊的也是北平里数一数二的好大夫,姓王。”周熠知道在周老太太这再聊不出什么便起身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又说道:“老太爷这就麻烦您照顾了,我会给周谨行和周宗贤去信儿,让他们尽快回家处理家事。”
周熠走后周老太太似乎是有些疲惫,她靠在椅子背上单手柱着头闭眼,她贴身的婆子想劝她去屋里睡会,她却只是摆摆手拒绝了。她再睁眼时眼里充斥着灼人的火焰,完全没了之前久病那副样子她轻蔑地呵了一声然后对婆子说道:“哪有时间歇啊?接下来可有得忙了,你去把那些姨太太请来,我交代点事。”周太安病了的消息在家里不是秘密,这帮姨太太早就各怀心思的想来察看,奈何周老太太在周太安病后直接住进了周太安的院子,把院子看的铁桶一般一点消息没放出来。六姨太住得近率先到了,平时最爱穿红戴绿的她今日也换了一件低调的银灰色旗袍,她一进来就扑倒在周太安床前哭,边哭边夹着嗓子叫老爷,其他姨太太就在她娇滴滴的哭声中都到了。人一多,周太安床前都没有下脚的地方,莺莺燕燕哭作一团,周太安是真的病得重,竟也没被这声音吵醒。周老太太坐在周太安床边打量这帮姨太太,她能看得出没有一人是真的为周太安的病落泪,她们或来打探情况,或思索着自己的后路。屋里实在吵闹,周老太太忍了好久,看这帮姨太太都挤不出眼泪来,才开口让众人去前厅说事。
众人按照辈分坐下,六姨太沉不住气最先开口道:“老爷病得这么重,现在世道又这么乱,这可怎么办啊?”周老太太平日里最讨厌和这种自作聪明的蠢货说话,她抬眼看了眼贴身的婆子,那婆子心领神会的回答:“老爷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多加休息,家里现在内宅还是太太做主,外面的事因二少爷和三少爷都不在家里,暂时由周熠少爷做主。”见众人没有异议周老太太才缓缓开口安抚:“你们只管顾好自己,别给家里添麻烦就是了。”下面的姨太太们愤愤不平,但碍于周老太太多年的打压也不敢说什么,只有六姨太没眼力见的说道:“老夫人,我看老爷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您岁数也大了要多注意身子。不如这样吧,我们姐几个轮流去照顾老爷帮您分担一下。”周老太太斜眼看了眼六姨太,这些姨太太中除了死了的七姨太就数她最不安分,到底年纪小什么都敢说,真是打量着自己看不出她那点怕老爷真撒手人寰一点好处没捞到的小心思。几个年长和周老太太相处久了的姨太太一眼就看出周老太太是生气了,但没成想周老太太喝了口茶却一反常态平和的对六姨太说:“你有这个心思就够了,老爷如今最需要的是静养,你这样年轻的又貌美的人在他面前晃,他反倒静不下心养病。如今人手够用,就都劳烦我这个老婆子吧。只是我要陪着老爷难免会过病气,八姨太快生了,我不好再去照看,他那边就要麻烦你了。”六姨太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了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兴奋的连忙点头答应。一晃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周老太太应付这帮姨太太实在费心,等众人都走了,她也累的赶忙进了屋里歇息。婆子用药油给她按太阳穴,按了好半天她才恢复了点精神。婆子小声在周老太太耳边询问:“夫人,六姨太可靠吗?八姨太的胎要是出了事,可别牵连到夫人您啊!”周老太太闭目养神轻松地回答:“呵不用在意,丁小伟这一胎无论生不生下来,他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婆子心虚的又问:“那老爷的药还要添点吗?”周老太太看样子被按得舒服了不少,她坐起身让丫头递来热毛巾擦手,等把十个手指头都细细擦干净才回答:“看王大夫怎么说吧,总之这段时间他不能清醒着。”
周熠从周老太太那出来就派了钱管家去查周太安生病的事,直到夜都深了,钱管家才匆匆来回话。钱管家早前就知道周太安病了,可最近家里事多,就没上心,下午他派人去打探了李老大夫家,家里确实是出了事,而这位王大夫也确实是北平里数一数二的名医。只是周太安的病例和开药的方子都是周老太太身边的人经手,现在拿不出来,钱管家请教周熠,用不用再找一位大夫给周太安看看,咱们这边心里有个底,也早作准备。周熠听后摇了摇头反问他给周谨行和周宗贤的信有没有送出去?钱管家回下午就送出去了,只不过周谨行离得远信送到也要一周左右时间,而周宗贤那边情报处一向看的严,只怕信送不进去。周熠听了也没担心,只说把信送了就算咱们该做的都做了,至于能不能收到信,就看他俩的造化。钱管家不知周老太太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也不知周太安到底病到什么地步,他暗中跟随周熠多年,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周熠这孩子性情虽然沉稳,但终究是太年轻,他还是忍不住提点他留个后路。但周熠只是一点没紧张的回答:“这次不是冲着周太安来的,你多注意丁小伟的院子就好,周太安不会有事,如果我没猜错,等丁小伟这孩子生下来,周太安也就痊愈了。”
因周太安病着丁小伟院子里原本周太安派来的人都撤回周太安那服侍了,只剩了两个年纪大的婆子没走,按理说丁小伟也该去周太安那照看,但因他怀着孕周老太太就免了他去照顾,只嘱咐他安心养胎。丁小伟自然是高兴的,这天天气不错,丁小伟吃了午餐去花园里溜了一圈就回了院子,杜鹃和百灵给孩子做了好多精致的衣物,丁小伟把它们细心收好,刚准备躺下眯一觉就听院子外面吵了起来,杜鹃出去查看没一会就回来脸色不好的回复说:“六姨太来了,说是受了老太太的嘱托,来看看你。”丁小伟怀孕这期间周太安特意交代了不让别人近他的身,他和六姨太关系一向不好,此时六姨太过来谁都能看得出她没安好心。还没等丁小伟说什么,百灵先恼了“她来做什么?我这就出去把她打发了!”说完没等杜鹃拉住她就冲了出去,杜鹃不放心也赶忙跟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见六姨太闯进了屋子。六姨太看见丁小伟坐在床上并没有休息马上开口嘲讽道:“呦,八姨太好大的架子,这不明明没休息吗?还让丫头出去打发我走,可真不把人当回事。”丁小伟见她人都进来了,只能忍着气请她坐下再给杜鹃百灵使了眼色,让她们忍耐。六姨太坐下就打量丁小伟的肚子,丁小伟被六姨太盯得不自在,拽过被子盖在肚子上才听六姨太说道:“我看你这胎,像是个女孩。”周家人都知道之前那老道士的预言,丁小伟也知道六姨太是在挑衅他,但他不在意。他把身子从床边往里面挪了挪回答:“是男是女都好,我都喜欢。”从刚才六姨太坐在床边开始,丁小伟就闻到了六姨太身上的香水味,她一向喜欢这些,每次在她身旁路过都能闻到这招蜂引蝶的香味。丁小伟怀孕后就一直对味道很敏感,可今天六姨太喷的香似乎和以往不同,这中间夹杂着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丁小伟闻得不仅脑袋发昏,肚子也隐隐的不舒服,他只觉得自己是太紧张了才难受,好在六姨太只是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屁话就走了。她一走丁小伟就坐不住躺下歇着,杜鹃只以为他应付六姨太累了,看他一口气睡到了晚餐时都没醒,也没去叫他。灶上一直煨着给丁小伟留的鸡汤,百灵热了两三次丁小伟还没醒。一直到半夜快十二点,她想去叫丁小伟起来喝点汤才发现蹊跷。
丁小伟怀孕后期还没睡的这么沉过,百灵一开始没开灯怕惊到他,叫了四五声看人还没反应才开灯,丁小伟脸色惨白的躺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百灵吓了一跳赶紧喊来杜鹃,二人合力把丁小伟架着坐起来才发现褥子上的一滩血。杜鹃还算稳得住,赶紧让婆子去请大夫,百灵早就吓得丢了魂,照理说丁小伟应该是下个月才生产,越临近这日子她们就越小心。百灵哭的泪流满面声音都变了调的边摇边喊丁小伟,好在丁小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虚弱的开口说:“肚子好疼,孩子怎么样了?”杜鹃也哭着安慰他说:“已经去请大夫了,您一定要撑住不能睡啊!”婆子进了屋身后却没跟着人,百灵着急的问她大夫呢?婆子只说周老太太已经睡了,老太爷那的大夫动不得,只说让咱们出去请大夫和产婆。丁小伟的院子里一下子乱成一锅粥,杜鹃看了眼百灵把她拉到一边小声交代“只怕这两个婆子靠不住了,你再去老太爷屋里请,一定要见到周老太太,她就算不帮忙,也不敢不管。”百灵一路跑去周太安的院子,只见门口守着两个仆人,还没等她上前就来驱赶她,她顾不得别的就上去拍门,边拍边喊:“老太爷!周老太太!八姨太要生了!”刚说了一句,就被仆人推倒,她还算机灵也没纠缠径直就往大门口去了。周家里的人都被闹醒了,但他们好像根本没听见百灵的哭喊,六姨太站在院子门口看热闹,她好像喝了酒,摇摇欲坠的往屋里走。一进屋婆子就给她塞了一个汤婆子让她暖手,她却像根本顾不得冷一样痴痴笑起来。边笑边自言自语道:“好了,好了,这下我看你没了这个孩子,还怎么猖狂?”婆子上前提醒她小心隔墙有耳,她也毫不在意,只问婆子那香水有没有处理好?婆子点头她就笑得更欢了,开始接着饮酒。
北平大街上到处是难民,活着只剩一口气的,断气了的,甚至有累累白骨。活人,死人,半死不活的人交杂在一起,百灵很小就被卖到周家了,她很久没上过街,一出来看到这幅光景就吓破了胆。她虽是周家的丫头可穿的却比街上的人好出不少,她一跑到大街上,街上的人就都稀罕的盯着她,有好几个甚至冲她这边扑过来。好在这帮难民都不知饿了多久身子没力,这才都被百灵躲开了,她吓得拔腿就跑,她不知道去哪请大夫,她出门出的急身上也没带银钱。她漫无目的的跑了好久才想出个办法,眼下应该只有三爷能救主子了!她恍惚记起海白和她说过,周宗贤工作的地方是北平里如今最金碧辉煌的地方,除了周家的宅子,没几个能比得上,而那地方周围都近不得人,人都是有进无出。她那时只觉得海白在逗她,如今一想这地方周围应该都是人守着,不会很难找。百灵拼尽全力往有亮光的人多的地方跑去,这一刻她不只为了周宗贤曾经的交代过的要照顾好丁小伟,也真心为了丁小伟这个主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没见过有人对下人这么好。和丁小伟日日夜夜相处了那么久,没人能不为他这样的好人上心,她坚决不能让丁小伟出事。百灵不知自己在北平城里横冲直撞的跑了多久,竟真就跑到了情报处门口,可这门也不是那么好闯的,门口里里外外把守着一圈圈的人,百灵一上前,门口的卫兵就警戒地看向她,她嚷着要找周宗贤,但没人把她当回事。那卫兵推了她两把,她就被推倒在地,还没等她起身就看到海白从门里走了出来。她用尽全力冲过去抱住海白的腿喊着:“我要见三爷,八姨太出事了!”海白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低头仔细打量了一圈才看出来拉住他的人是百灵。只见百灵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脏了,脸上糊着一团眼泪和鼻涕,手上还粘着早就干了的血。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白海知道事情紧急,连忙把百灵往情报处里面领。二人在里面迷宫般的绕了一圈又一圈才来到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门一打开,百灵终于见到了周宗贤。她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直接扑过去跪下用满是污渍和血迹的手抓紧周宗贤的裤脚,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低下头用力地磕了两个头声音颤抖地说:“三爷,八姨太出事了,你救救他吧!我求您了!救救他!”
周宗贤知道丁小伟那没大夫马上就揪了他们情报处的赵医生来,这赵医生也算得上是个“神医”。情报处审特务从来都是严刑拷打,保不住哪个受不住了的或者下手重了的就快把人打死,可只要赵医生一来,马上就能让人从濒死的状态清醒过来再受一波酷刑。从情报处到周家的距离开车也就不过二十多分钟,周宗贤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司机快点开车,果然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在车上百灵又把家里最近的情况仔细和周宗贤说了一遍,过了年后他就很久没着家了,他知道海白送去的那些礼物丁小伟统统没收,他心里恼火知道自己再在家里肯定忍不住去找丁小伟吵架,也正巧赶上情报处事多,他就一头扎进去,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次不算美好的表白。他本以为周谨行就算再不近人情利用丁小伟也不至于不管自己的孩子,可是他错了,周谨行就这样一走了之都没帮丁小伟打点一下,就丁小伟那智商在周家这么久能活命都算上天眷顾。周宗贤一边担忧一边生气,他怕丁小伟出事,也同时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周谨行半天。几人特意从后门溜进去,周宗贤刚从情报处出来就着人去请产婆,他让百灵在门口等产婆带路,自己带着海白往丁小伟的院子赶。刚走到丁小伟院子门口就看到两个婆子扒着门窥探屋里的情况,见他来了还问三爷怎么来了?周宗贤没理会,长腿一迈就要进屋,两个婆子连忙拦着不让他进,他知道这两人都是周老太太的人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打晕了两人让海白处理,还没推开门就听见屋里杜鹃尖锐的哭喊叫着:“主子!主子!你快醒醒啊!”周宗贤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丁小伟了无生气的脸。
周宗贤的母亲生了他后就久病不起,没几年就去了。但是他父亲的姨太太们却有生产的,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更别提在周家这种家庭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圆滚滚的肚子,多少双手在暗地里动手脚,多少颗心在神佛前求谋财害命。只不过当这一切都应验在丁小伟身上时,周宗贤还是受不住。他直愣愣的看着赵医生上前给丁小伟把脉,耳朵里听着杜鹃撕心裂肺的哭喊,却突然间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他眼里只有丁小伟躺在床上劈着腿,血和羊水在他身下的褥子上糊做一团,一部分早就干涸,一部分还在流淌,好似开出绚丽的血红色的花,丁小伟安安静静苍白着脸躺在上面,好像任他再怎么样都不会再起身骂他打他的样子。
早在百灵出去后没多久丁小伟的羊水就破了,杜鹃还是个姑娘也没跟过生育过的主子,但好在她为人稳重,马上吩咐婆子去烧水准备干净的毛巾。杜鹃知道现在是等不来百灵带大夫来了,但好在之前李老大夫来看的时候,也简单和她们交代过生孩子时要她们帮什么忙,她让丁小伟靠在床头劈开腿,跟着她的节奏用力。丁小伟一向爱护肚里的孩子,此刻也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全力配合杜鹃,二人配合了几个来回也算顺利,没一会孩子就露出头来。杜鹃兴奋地让丁小伟再加把劲,没料到丁小伟却突然肚子一阵抽抽的疼,这疼痛感和生产的疼痛感不同,丁小伟只觉得好似有一只手再他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搅弄,他疼的直骂娘,杜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一抬头看他,丁小伟就晕了过去。正巧这时周宗贤就带着医生进来了,赵医生惯是个有眼色的,向来是拿钱办事不问别的。他刚给丁小伟把了脉就察觉出这人中了毒,更奇怪的是丁小伟还是个双性,怀着孕。这一路上赵医生就看出了周宗贤的不对劲,他一向是尸山跟前的阎王,情报处每天拖出去那么多烂泥一般的尸体,没见他对哪个动容过,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关心一个人的死活。赵医生没兴趣探究周家的家事,毕竟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心想着赶紧把事情对周宗贤交代了,然后找个理由就不管了。没想到他把情况前前后后说了半天,周宗贤却像吓傻了一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海白狠狠推了他两下,他才回过了神。周宗贤清醒过来就抓紧赵医生的手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赵医生被周宗贤抓的生疼,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松开,他却硬生生拽的更紧,赵医生无奈只能任他抓着回答他:“他中了毒,还是双,又是早产,很难救了。”周宗贤五雷轰顶,他不能接受丁小伟会死这个结果,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却没发觉自己拽着赵医生的手都在哆嗦。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吼道:“你别他妈和我说这些!你连情报处里连咽了气的人都能救过来,你救不了他?我告诉你,他今天活过来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他要是死了,你也走不出这间屋子。”赵医生年纪不过三十多,他医术精湛但行为古怪,贪钱才会在情报处工作,但他有一个逆鳞,就是不容他人质疑他的医术,果然周宗贤这话一出赵医生就不愿意了。他阴阳怪气的回答:“呵,你要愿意行啊,我可以现在就让他醒过来,但是我的方子都是以毒攻毒,他只能醒过来和你告个别,然后华佗在世都难救。”海白也被周宗贤的反应吓到了,他在情报处跑前跑后帮周宗贤办了不少事,知道赵医生的脾气,他上前扯开周宗贤打圆场说道:“赵医生别介意,我们三爷是真急了,他这人一急就爱说气话。”说完又连忙把周宗贤拉到一旁低声安慰:“三爷,我知道您在乎八姨太,可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了,您一定要替他撑住啊。”周宗贤清醒了不少,他又转头看了眼丁小伟,只觉得丁小伟躺在那有出气没进气,再耽搁几秒真就撒手人寰了。周宗贤又走到赵医生面前,语气难得带着诚恳说道:“赵医生不好意思,刚才确实是我太着急了,您说现在到底怎么办才好?他不能死,我只求他能活着。”赵医生稀奇地打量周宗贤,他是万万没想到周宗贤能跟他道歉,看来这躺着的人真是他心尖上的人了,整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毕竟人都低头了,赵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周宗贤如此重视这个人,自己若帮他救了过来那以后的钱财可就不愁了。赵医生话锋一转说道:“也不是全无办法只不过我毕竟不是主攻妇人生产的大夫,还问这位夫……呃,先生之前怀孕的时候是哪位大夫照看的?若能把他请来,我俩斟酌着来,应该能保他一条性命。”赵医生话刚说完杜鹃就马上回道:“是李老大夫,老太爷身边的李老大夫,老太爷重视八姨太的胎,一直是让李老大夫亲自照看的。”周宗贤听了这话二话没说就拿出腰间的令牌和配枪然后吩咐海白说:“去把他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拿枪顶在他脑门上也要把他绑过来,有什么事都算我的。”
海白前脚出门请李老大夫,百灵后脚就带着产婆进来了,产婆看了眼丁小伟又看了看刚露个头的孩子,马上和周宗贤汇报:“大人,这情况不好啊!羊水破了有一会,孩子刚露出个头,这产妇……这先生又晕了过去,如果再拖下去迟早一尸两命。”周宗贤现在是听不得一点死,尸体这类字,他越害怕失去丁小伟就越愤怒,如果今天丁小伟醒不过来,他真的会发疯把这屋子里的人都杀了,当然还有那些害了丁小伟的,一个都别想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恐怖,他一字一句的问那婆子:“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婆子被吓的不敢说话,还是赵医生又去把了脉然后和那婆子商量:“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可现在这情形就算他醒了过来,这孩子还有力气生吗?”婆子看赵医生斯文的样子不像周宗贤那般凶神恶煞才敢说话:“这要看醒来后什么情况,如果他现在能醒过来,他和孩子至少能保一个,再拖一会,孩子一定会憋死,大人也难说。我在北平接生过的产妇不说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一尸两命的基本都是孩子难产,家里人又执意想两头都保全或者保孩子,左右为难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才落得个两头空的下场。”周宗贤刚在椅子上坐了会平静下来,听了这话又冲到产婆面前半恳求半威胁地说:“保大人,记住了吗?孩子并不重要没了就没了,这个大人你一定要给我留住。”赵医生怕周宗贤又发疯把产婆吓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三爷,我现在要用药让这位先生醒过来,寻常的药我药箱里都备了,但还缺一支百年野山参,这东西属实珍贵不知道你们周家有没有?若是没有找一棵几十年的也能用。”周宗贤边答应边就冲了出去说:“有有有!我现在就去拿!”
周太安那别说是百年野山参了,就是千年的也能找出两三支,周太安常年用参水滋补,库房里的野山参数不胜数。周宗贤一路冲到周太安院里,刚进去就被门口的婆子拦了一道,周宗贤看她眼生不像是周太安院子伺候的人,仔细一想才记起这是周老太太的人。他不管不顾的直奔着库房去,到门口拽着库管就冲了进去,周宗贤看着那一排排的人参没有头绪,只能去问库管:“这里最好的是哪支?”库管不敢过问周宗贤的事指着柜子最中间的一支说:“三爷,是这支,千年老参,能救命的。”周宗贤打量一眼就吩咐道:“给我包起来,再把第二好第三好的都给我拿着。”那库管一听就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三爷,你要用就拿下边的吧,这几支都是给老太爷留着吊命的,出了差错,我这命可赔不起啊!”周宗贤上前踹了那库管一脚还没来得及训他周老太太就带着人来了。她一进来就训斥周宗贤说:“你这是做什么?”周宗贤无意与她纠缠只回答了救人,谁知周老太太不依不饶的嘲讽他道:“救人?救什么人?只听过你审人,杀人,今儿听见你说救人还真是稀奇。”周宗贤心里明知道丁小伟出事和周老太太少不得干系,他又气又急的要发疯,可周老太太的人把库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他只能走到周老太太面前用冒火的眼睛盯着她反问:“丁小伟在生孩子这事你知道吧。”周老太太一听他是要去救丁小伟马上变了脸色,她敲打说道:“周宗贤,周家后宅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周宗贤不理睬她夺了野山参就要走,周老太太打定主意让丁小伟自生自灭,一挥手就让仆人把周宗贤团团围住,喝斥他道:“周宗贤!你是要去你爷爷八姨太的房里吗?礼义廉耻你还要不要了?”周宗贤眼睛一扫抓过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家丁,掏出怀里的匕首就干净利落的抹了那人的脖子接着跨过那具尸体只留下一句:“我看今天谁敢拦我?谁拦我我就要谁的命!”这帮下人平日里最不敢得罪的就是周宗贤这个活阎王,一下子作鸟兽散没人再敢上前一步,周老太太也没想到他真敢动手,又怕又气的直哆嗦,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宗贤拿着野山参大咧咧地走出库房。
野山参一拿来赵医生就割了一根须子放在丁小伟舌头底下,他快速抓好药吩咐百灵去煎。药拿上来杜鹃顾不得烫就开始给丁小伟喂,结果费了好大的劲,那药也没灌进去一点。周宗贤看的眼热上前一步接过药碗说他来,他让杜鹃在丁小伟身后扶好他,自己直接灌了一大口药然后捏开丁小伟的嘴,嘴对嘴吹了进去。产婆自然不敢说什么,赵医生待了这么久也早就摸清了丁小伟的身份,看明白了周宗贤和他的关系。周宗贤根本没精力去想其他,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丁小伟醒过来。他们二人之前虽然再亲密的事都做个遍,却从未接过吻,虽然这也不算接吻,但也说得上是唇齿相依,只不过中间夹杂着又苦又浓重的药味。一碗药灌下去,丁小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也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一睁眼就虚弱的问孩子的情况。周宗贤离得最近听的也最清楚,他为丁小伟都急成什么样了,可他自己一点不在乎,只记挂着周谨行的孩子。周宗贤的臭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看着丁小伟那虚弱的样子骂道:“你他妈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小命都快没有了,还管什么孩子?”丁小伟知道周宗贤不会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只能转头搜寻杜鹃的身影,看到杜鹃又开始问她孩子的情况。还没等杜鹃回答,产婆就直直跪在周宗贤面前说:“爷,时间不多了!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您给个决断!”丁小伟听了他和孩子只能保一个的结果,突然浑身充满了力气,他喊道:“保孩子!保孩子!”周宗贤冷冰冰的看着他无动于衷,他刚要开口就被丁小伟拽住衣袖,丁小伟满眼都是恳求:“我求你了,保孩子。”周宗贤想起之前他无论怎样作践丁小伟,丁小伟都没服过软求过他,这孩子还真是他的命啊,可他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命。丁小伟看出周宗贤无声的拒绝,但他还是不死心又说道:“周宗贤,你别让我恨你一辈子!”这是丁小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虽然带着恨意,却十分动听。周宗贤把丁小伟拽着他衣袖的手放回被子,坐下来平视丁小伟给出他的决定:“如果恨我能让你活下去,那你就恨吧。”
海白一出周家就直奔李老大夫家去了,他到那也没多废话,把周宗贤的令牌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压了李老大夫就走,只留下一句情报处要人。李老大夫不认识海白,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还真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直到二人走到周家的后门处才反应过来。他自然是不愿意淌周家这趟浑水,周家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但李老大夫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能派情报处的人请他来,周太安不至于,周老太太也不会。一转眼海白就带他走到了丁小伟院子门口,他踌躇着不想进去,被海白推了一把,一进屋竟然看到了周宗贤,还听他说要保丁小伟。李老大夫两眼一黑,之前周太安特意交代,无论如何都要保孩子。他没时间思索周宗贤怎么在这连忙走上前在周宗贤耳边说:“老太爷之前说了,一定要保孩子!”周宗贤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产婆大叫了一声:“没时间了!就算保大人也要先把孩子弄出来,现在这孩子还有气,再等一会憋死了只能生剖。”此话一出李老大夫和赵医生都往丁小伟床前奔去,李老大夫先给丁小伟把了脉,然后马上开了一副助产的药让百灵去熬,产婆也开始辅助丁小伟生产。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再拖下去孩子必死无疑。也许是母子连心,丁小伟能感觉到孩子在他肚子里慢慢的失去活力,他不能接受失去这个孩子的代价,这是他和周谨行的孩子。周谨行还答应了他,等他生完孩子一切安定下来,会带他和孩子走,他们也许可以逃去南方,找一个安稳的地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肚子的疼痛和下体的撕裂感越来越甚,丁小伟疼的叫都叫不出,只能跟着产婆的口号呼气吸气用力,杜鹃在旁给他擦汗不断的鼓励着他。助产的药被端了上来,丁小伟不顾烫一口气都倒下去,毕竟留给他和孩子的时间不多了。可能是药劲上来了,丁小伟感觉疼痛缓解了不少,他又开始跟着产婆用力。没几个来回就听到产婆抬起头叫了声:“孩子头出来了!快再加把劲,头出来就好生了!”产婆边喊着号子边帮丁小伟顺肚子助他生产,产婆的手劲大,按的丁小伟脸一阵白一阵红,他强忍着才没叫出声。他一个大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生孩子已经够丢人的了,再忍不住疼叫唤肯定让人笑掉大牙。丁小伟的牙都快咬碎了,他一直是个挺能忍疼的人,但他也是真的没想到生孩子这件这么遭罪的事。他马上就快忍不住求那婆子下手轻点,没想到一直站在旁边的周宗贤突然开口质问那产婆:“你轻点不行吗?他都这样了能受得住你这么按吗?”产婆吓了一跳但还是没停手上的动作回答:“爷,不用劲孩子出不来啊!孩子不动半天了,这先生也快没劲了。”
自丁小伟开始生产众人都忙做一团,只有周宗贤闲在一旁。他看着丁小伟越来越苍白的脸和满头的虚汗,心里愈发恨周谨行。如果周谨行在这,他会毫不犹豫的毙了他。他以前对周谨行的感觉只是讨厌,他讨厌周谨行的虚伪阴险,他也不屑于装作周谨行那种对外高尚的样子。可现在看着丁小伟自己命都不要还要给他生孩子的样子,他突然就有点嫉妒了,这感觉弄得周宗贤心里酸酸的。他突然就有些无所适从,他现在到底应该做什么?上前握住丁小伟的手鼓励他给他加油吗?那也太蠢了!这又不是他的孩子,如果真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他不可能像周谨行一样对丁小伟不管不顾,他一定会全力救丁小伟出周家这个火坑并安顿好他,他也不想再争什么了,哪怕让他放弃周家的家产,情报处的官职,他也是愿意的。可丁小伟不愿意,周宗贤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活了二十多年,出生在周家虽不是嫡长子,但从小到大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从没这样挫败过,这样爱而不得过。还没等周宗贤在这种颓败里沉溺,就听见产婆大喊一声:“完了!完了!大出血了!”李老大夫和赵医生率先冲过去,周宗贤眼睁睁地看着丁小伟身下的褥子慢慢被血浸透,那血蜿蜒成河,好像马上就流到他脚边,把他也一同卷走。他彻底慌了神,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跪倒在床边握紧丁小伟的手,他好像能感觉到丁小伟手心的温度在慢慢流失。李老大夫上前拽他,说这不合规矩又会冲撞人,让他马上离开产房,他却像钉在那般纹丝不动。过了许久他才张嘴,声音却已隐隐约约带着哭腔:“丁小伟,你不许死!你听到了吗?我不允许你死!”丁小伟睁开沉重的眼皮头一次温柔地看着周宗贤用力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沉重的微笑回答:“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死。”说完他就握紧了周宗贤的手,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后就栽过头昏了过去。同时响起了产婆喜出望外的声音:“生了!孩子可算出来了。”
周宗贤没心情去理会那孩子,他拽过李老大夫焦急的咆哮:“丁小伟怎么样了?你快救救他!快点!”李老大夫被他吼地答不上话,还是赵医生从后面拉住周宗贤回答:“出血的第一时间就给他用了药,这会血止住了,没事了,他只是太累了才昏迷过去,你冷静点。”周宗贤这才稍微冷静一点,他仔细看了看丁小伟的脸庞,虽然还是惨白但至少还在呼吸。深出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竟在这短短一分钟内惊出一头冷汗,他抬手摸了把脸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处理接下来的事。他先把赵医生叫到跟前细细询问丁小伟之前中的毒,在得知了可能是吃了什么或是用了什么掺了麝香的东西后就又把百灵叫来询问。百灵说近期都很小心,反常的只有今天下午六姨太来过一趟,她走后不久丁小伟就睡下了,一直昏睡到晚上,醒来就肚子疼。周宗贤冷哼一声,直接就带着海白去六姨太的院子抓人。临走前他路过摇篮里的孩子斜着看了一眼,那孩子因为早产不比其他孩子健壮,此刻产婆刚给她洗完澡擦身体。她的哭声很微弱像只小猫一样,小小的缩成一团,五官也皱巴巴的挤在脸上,一点也不像丁小伟,更不像周谨行。刚不知是谁喊了几句说是个女孩,那时丁小伟刚刚昏迷,周宗贤根本无暇在意这个孩子。此刻一想,这帮人敢这么正大光明的害丁小伟,一定是早就知道丁小伟这胎怀的是个女孩,也算准了哪怕周太安醒过来因为生女孩会克他的预言也不会追究这帮害了丁小伟的贱人。都怪他没早做准备,多注意家里的事,不然丁小伟也不会造这番罪。
六姨太喝了酒疯了半宿刚睡下没多久,门口的仆人看周宗贤杀气腾腾的样子哪敢拦他?周宗贤带着海白一路冲到她屋子门口才被她的陪嫁婆子拦住,也就陪嫁婆子敢说上几句不合规矩,周宗贤冷面冷语反问她:“规矩?六姨太犯了事,我今儿是替情报处抓犯人回去审,你作为她的亲信,理应也陪你的好主子走一趟。”周宗贤话音刚落海白就上前按住那婆子,周宗贤一脚踹开六姨太的房门冲到床前也没管她只穿着里衣,扯着头发就把她从床上拽下来拖到院中。院里围着的仆人们早都吓傻了,连去老太爷老夫人那知会一声的都没有。六姨太在只有几度的初春夜里冻的打了几个哆嗦才醒酒,她边护着自己的身子边疯狂挣扎,周宗贤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把她推倒在地。海白刚捆好那婆子马上又过来捆六姨太,六姨太对着海白破口大骂:“你个畜生!我是老太爷的人,你他妈的敢碰我试试?”海白冷哼一声笑这蠢女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一点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六姨太见没用又开始冲着周宗贤嚷嚷:“我有错也是老爷和夫人处置,哪轮得到你这个小辈处置我?周宗贤你他妈的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这样对我怎么对老爷交代?”周宗贤冷笑一声回答:“呵?你搞清楚,我今天来是为了情报处办事,关爷爷什么事?你别在这攀污,拉我们周家下水。”六姨太还是不死心继续辩解:“那你说我犯了什么事?你把证据拿出来!”周宗贤居高临下看着六姨太,慢慢弯下腰只吐出四个字:“你是特务。”六姨太急忙喊冤:“我冤枉!你不能这样乱抓好人!我天天在这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我要老爷和夫人给我做主!”话没说完海白就用粗布堵住了六姨太的嘴,周宗贤冷冷看着六姨太像是对六姨太说又像是对着院子里的众人说:“冤不冤枉,等你进去把情报处的72道刑罚都过一遍再说吧。”
再回到丁小伟的小院时候天已经亮了,周宗贤给了产婆厚厚的打赏让她闭紧嘴,丁小伟和孩子都睡下了。周宗贤走到床头看丁小伟的苍白的脸,他很想伸手摸一摸却在半空中又收回了手,海白看他也折腾了一夜提醒他去歇歇,他却摇了摇头只说还有事情去办。他叫来李老大夫细细询问了丁小伟的身体,在得知接下来只需静养后就又带着李老大夫和赵医生走了,这次是直奔周太安的院子。周老夫人早有准备,在屋里做了茶等他,周宗贤让李老大夫和赵医生等在门口,自己独自进屋。周老夫人捧着茶碗盯着周宗贤,周宗贤也回瞪她,见周宗贤不先开口,周老夫人只能说道:“这大早上的,你跑过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也想像昨夜在六姨太那闹的一番那样子把我也抓走?”周宗贤心想周老夫人的眼线果然灵光,他现在不好直接和她翻脸便也没有带着人来,但他也做不到像周谨行那样心平气和的和她周旋。周宗贤开口说道:“我好久没回家了,听说爷爷病了带了我们情报处最好的医生来给他瞧瞧,对了,李老大夫我也请来了。”周老夫人抬眼打量周宗贤,过了会才回答:“老太爷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这也请了大夫给他诊治,你去忙你的吧。”周宗贤没接话转而威胁道:“我来没带人,您也瞧见了,就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您还是行个方便,不然等爷爷醒了也不好交代。”话已至此周老夫人没法再推脱,只好让婆子把门口的李老大夫和赵医生请进来。二位医生进来直接就去了里屋给周老太爷诊治,过了会儿都神色诡异的走出来,周宗贤问周太安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老大夫支支吾吾的不回答,周宗贤便转头又问了赵医生,还交代道有什么直说就好。赵医生不怕周家这帮人,他帮完周宗贤的忙就回情报处了,他直接回答道:“老太爷被下了药,对身体无害,只是让人昏迷而已。”周宗贤摆摆手让两位大夫下去,屋里又只剩了他和周老夫人二人。周老夫人气得发抖说道:“你这是决心要护着那个贱人了?你就不怕等你爷爷醒来,我把你和丁小伟的奸情告诉他?你觉得到那时你还能护得了他?”周宗贤冷笑一声回答:“你可以试试,看爷爷知道了你给他下药这事后,是你先死还是丁小伟先见阎王。”周老夫人不敢和周宗贤硬碰硬,终是泄了气继续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周宗贤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我和丁小伟的事还有你给爷爷下药的事算是扯平了,六姨太那边你别插手,我自会向爷爷交代,以后你也不要对丁小伟出手。”周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周宗贤竟然对丁小伟动了真情,她嘲讽说道:“你觉得在这深宅大院,你能护得住他多久?”周宗贤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带走了那位周老夫人请来的王大夫,走到门口他才回答道:“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李老大夫被留在周太安那照看,周宗贤只好又拜托赵医生再照顾丁小伟一天,他还要回情报处去审六姨太,临走前周宗贤给了赵医生好大一笔钱,赵医生见钱眼开乐的眉开眼笑。周宗贤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但还是特意交代了他闭紧嘴,他点点头应下了。丁小伟还在昏睡,周宗贤透过大门悄悄看了一眼,根本看不到丁小伟的卧房里,但他想到丁小伟还活着睡在那张床上,就由衷的安心许多。不知是昨夜还是早晨下了点雨,春雨贵如油,枝头已经隐隐约约带了点绿,春天快来了。
周宗贤就没想着留六姨太的命,但也没打算让她死的舒服。六姨太的惨状就连赵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连续受了两天酷刑,昏了被救醒又接着上刑。和她一起进来的那个从小伺候她的陪嫁婆子早就因为年级大受不住刑死了,此刻她的尸体被狗啃得面目全非扔在那发臭,而六姨太也人不人鬼不鬼的瘫坐在地上发疯。她从刚开始进到情报处大喊大叫的咒骂丁小伟和周宗贤到受了刑喊冤枉求周老太爷周老太太救她,又到现在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白骨累累的右手傻笑,此刻已然是彻底疯了。周宗贤坐在她对面翘着二郎腿抽烟,怎么用她发泄也发泄不完心中的恨意。他恨这死女人害丁小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恨周谨行对丁小伟的不管不顾,更恨丁小伟的不识抬举死活要为周谨行生孩子。同时也怪自己让丁小伟陷入这危险的境地,如果当初丁小伟刚进周家的时候自己对他客气点,又或者自己没对丁小伟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暴行,他会不会喜欢自己一点?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能不能和周谨行平分?周宗贤清楚自己从来都没有周谨行会做人,会办事,但他在丁小伟心中比不上周谨行这件事,还是让他嫉妒又心酸。
六姨太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周宗贤脚下,她用那只只剩下骨头的食指指着周宗贤诅咒他:“早晚有一天,你和那个贱人的奸情会被老爷撞破,你们俩都不得好死!”这话周宗贤听了太多次,他从来都不信神佛报应,只冷冷看着脚边的六姨太,轻轻抬起脚把她指着自己的那只手踩在脚下。六姨太尖锐的嚎叫声响彻审讯室,她用力抽出那只手,却只听“咔嚓”一声,两根断指永远留在周宗贤的军靴下。六姨太又用那只完整的手执拗的去够那两根断指,周宗贤却也较上了劲丝毫不挪动一下脚,反而更用力的捻了捻。扑腾了半天六姨太终于放弃了,她又痴痴傻傻地笑起来,疯癫的不知对着谁说话。
“等我死了,我要去阎王爷面前好好分辨分辨,让他马上接丁小伟那个贱人下来!还有那个你的小杂种也别想好过!周宗贤你记住我会回来找你们的!我不会让你们过舒坦日子!”六姨太理所应当的认为丁小伟的孩子是周宗贤的,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索性咒个痛快。
听到丁小伟的名字,周宗贤才做出反应。他微微摇了摇头盯了六姨太一会儿,才不屑的一笑对着她说:“这可不行啊。”说完他没等六姨太反应就用手撬开她的嘴,拽出她的舌头。六姨太貌似察觉到周宗贤要做什么用力咬下去,奈何挡着她牙齿的几根手指纹丝不动,没一会血从周宗贤的手上流下来。周宗贤顺手拿起审讯桌上锋利的手术刀,紧贴着六姨太的舌根整整齐齐的把她的舌头割下来。边割边说:“这样你就没办法告黑状了,你死后愿意怎么找我折腾我都奉陪,但你要是敢找丁小伟让我知道,我就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送下去陪你。”六姨太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始终“呜呜哇哇”的发不出声音。周宗贤又把她的那条舌头摔在她脸上问她:“记住我刚才的话了吗?”六姨太捡起那条舌头拼命的往自己舌根比划,想找个方法把它拼回去。周宗贤不再理她走出审讯室,海波站在门口给他递上干净的毛巾,他不理会刚被六姨太咬坏的伤口随手擦了擦,然后突然泄了气背靠在墙上掏出香烟,海波很有眼力劲的给他点烟。周宗贤长吸一口才开口问海波:“丁小伟醒了吗?”海波摇摇头回答:“还没,不过李老大夫说快了,三爷您别担心了。”周宗贤就靠着墙抽了一整根烟,他抽的凶,其实也就几大口,刚要迈出脚海波又开口对他说:“三爷,还有一件事。”周宗贤用眼神示意他直接说:“二少爷回来了,明天到家。”
丁小伟昏迷这些天院子里忙来忙去就只靠着杜鹃百灵两个丫头,杜鹃守着丁小伟,百灵看着孩子。可两个丫头都年轻没生养过,不免一时手忙脚乱,最大的愁事就是给孩子喂奶。丁小伟人事不省,只能给孩子喂点牛奶羊奶,孩子还不足月本就瘦弱一些,现在吃不好又没有母亲照拂,每天是白天黑夜的哭闹。百灵本就没什么耐心,没一会儿就被孩子闹得不知所措,杜鹃又不放心她照顾丁小伟,一边拖着孩子一边守着丁小伟,没想到这时候钱管家派了个老婆子来。老婆子很有带孩子的经验,一出手没几下就把孩子拍睡着了,她把孩子轻轻放在丁小伟床边,母子二人就像有心灵感应一般,没一会睡得都比之前安稳多了。
周熠心里清楚周老太太一定会有动作,前几天特意交代了钱管家多关注丁小伟的院子。在六姨太前脚进院门,周熠后脚就接到了消息,就连晚上百灵出周家请周宗贤,也是周熠提前安排好人开门才能成功。其实他本不想多管丁小伟的事,但那天晚上总是莫名其妙想起丁小伟之前和他说过的话,丁小伟应该是个很好的母亲吧。温柔有耐心对孩子肯付出,最重要的是,他还比自己母亲强大,应该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周熠掐不准周宗贤会不会帮丁小伟,但在传来丁小伟昏迷的消息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请医生和产婆了。他只是不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再在这个家里遭人黑手,他在心里这样为自己开脱。到后来周宗贤为了丁小伟在周家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大到连周熠都震惊的程度,他才知道周宗贤这是对丁小伟真上心了,竟到了这般不管不顾的地步。钱管家曾问过他,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坐实丁小伟和周宗贤的奸情,让周太安醒来除掉周宗贤,可周熠心里清楚,这事被捅出去死的只有一个丁小伟。让那个孩子变成第二个自己吗?他做不到,更何况太不值了,如果用丁小伟的命把周谨行周宗贤两个人都从现在的位置赶下台才合适。于是他默默让钱管家处理了那些可能会告诉周太安真相的仆人,又嘱咐了自己安排在周太安身边的眼线都闭上嘴。
不能用丁小伟把周宗贤拉下马,但可以用六姨太恶心下周宗贤,周熠算不准周宗贤会用什么借口搪塞周太安,想必周太安也不会在乎。但周熠清楚六姨太一定不能活着走出情报处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周家没人在乎不代表六姨太家也不去要人。六姨太原本是个在饭馆弹琵琶的,那曲子弹得虽说不上多好但胜在风情十足,她家里只剩个酒鬼哥哥,收了周家的钱就把她欢欢喜喜的送来了。周熠安排人去六姨太家里交代那个酒鬼哥哥来周家要人,那酒鬼自然乐不得抓住这个打秋风的机会。
晚饭后又落了雨,今年立春后的雨貌似格外多,外面电闪雷鸣杜鹃怕雷声惊扰丁小伟和孩子休息走出屋子去关外屋的门,回来刚想把孩子抱去百灵那睡就看到丁小伟睁开了眼。他生产时失血过多,此刻原本小麦色的皮肤也蒙上一层苍白,看着就没什么精神。脸颊也从怀孕时的饱满凹陷下去,他刚睁眼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孩子,孩子瘦瘦小小一个包裹在襁褓里。院子里因为丁小伟的苏醒又充满生机,先是百灵欢天喜地的去请医生,请三爷,没想到刚冲出院子就和周宗贤撞到一起。周宗贤最近每晚都会回来看看丁小伟,他貌似性子变沉稳了许多,大多数时候就在床边坐着默不吭声,通常是坐个一两个小时就走了。没人知道周宗贤望着丁小伟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就连现在丁小伟醒了,甚至海波都欢天喜地的,最该高兴的周宗贤却只是浅浅笑笑,连见丁小伟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他抬起帘子,看到杜鹃把丁小伟架起身在后背垫了软垫子让他靠在床头上,又抱起孩子轻轻放在丁小伟怀中。丁小伟有点笨拙,也是头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双手不知怎么摆放好,杜鹃又给丁小伟摆姿势,教他怎么抱孩子。丁小伟还是不敢用力,只虚虚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笑着看了孩子半天才轻轻把头和孩子的头靠在一起蹭了蹭。
周宗贤放下帘子,脑海中突然想起六姨太临死前咒他那些话,他杀孽太重,丁小伟和他在一起能得善终吗?周宗贤前半辈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不管不顾的,有周家给他兜底,肩上又没有担子。母亲去的早,和家里人不亲,哪怕周太安交代他一些家里的事,他也是先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时间一久就好像一只漫无目的的风筝,风的够高,却没有目的地。直到丁小伟拽住了他的风筝线,慢慢把他拖回地面他对生活才有了实感。有了牵挂也有了顾虑,他不能再那样我行我素,也不敢再不考虑丁小伟的情绪。就连海波问他怎么不进屋看看,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法加入那幸福的氛围。
周谨行从小在外宅长大,直到大少爷死了才被承认身份接回周家。他确实对后宅这些弯弯绕绕不设防,也没想到周老太太那样一个虔诚礼佛的人会出手。他原本计划在丁小伟生产前回周家再打点,周太安在家总不至于让丁小伟出意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周太安在这节骨眼上病倒,接到周太安倒下的消息他就第一时间启程,但也没算到变故来得那么快,就短短几天,丁小伟竟然早产了。收到杜鹃的信后他不是没有担心,但看到丁小伟顺利生产孩子长得像丁小伟他又松了口气。这个孩子几经波折还是顺利降生了,丁小伟和他的孩子,他们竟然有了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自从救了丁小伟这个意外发生后,和丁小伟有关的一切都脱离了周谨行的控制,但这一刻周谨行确实是发自内心欢喜的。他们不眠不休的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今天凌晨回到了周家。
昨天夜里下了雨,地上现在还湿漉漉的一片,周谨行下了马车没理会打扫的仆人径直往丁小伟的院子赶,走到门口才看到站在那的周宗贤。周宗贤一身军装,腰侧还别着配枪,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都在沉睡。周宗贤就一个人守在院子门口,明显在在等他。对于周宗贤在丁小伟生产时候闹出的那些事周谨行不是不知道,他虽保护了丁小伟和孩子的命,但还是让周谨行厌恶。这么一对比,总显得自己对丁小伟漠不关心。自己那点若有若无的情谊在周宗贤那样轰轰烈烈的偏心面前,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周谨行往院子里走,本想着绕过周宗贤,结果周谨行往左走一步,周宗贤就也往左迈一步,死活就是不肯给他让路。周谨行不耐烦的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却没想到,周宗贤竟直接动手把周谨行打翻在地。虽然没使出全力,但周谨行的脸颊还是泛红后高高肿起。流光把周谨行扶起身,周谨行又站在周宗贤对面。两人不让分毫的对视了一会儿,周宗贤才开口:“你以后给我离丁小伟远点!”周谨行不以为然往周宗贤心窝子上扎刀子:“凭什么?你和丁小伟什么关系?你做这事,他知道吗?”周宗贤心理清楚在丁小伟心中自己比不上周谨行,但这话从周谨行嘴里说出来,更让人火冒三丈了。他刚又要动手想好好教训周谨行一顿,就被跑来的海波打断。“二少爷,三少爷,老太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