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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最後一次的求援(5)

 

林欣穿着简单的毛织衣,双手环x,在远离排队路线的角落用力跺脚,「可恶,怎麽会这样?好烦!」

「烦什麽呢。」

延江宇手持两杯爆米花,臂上还挂着手摇饮料,取完电影票後走向林欣,「餐厅替你选好、订好,问你要看哪部电影也没想法,饮料我帮你选的,刚刚还负责排队领票。」

他笑了笑,「所有事都我在用,小欣欣仙姑还是不开心?」

林欣接过他递来的热饮,撇过头,「当然不开心。」

「别这样,笑一下?」

「不要。」

「你以前很常笑的,现在变任x了。」延江宇露出苦恼的表情。

他想到之前林欣在图书馆的反应,忽然就起了戏弄的心。

延江宇其实很会拿捏和他人的互动距离,怎样的空间能让人自在,怎样算是亲密,他了若指掌。

他弯下腰,贴近林欣,让她误以为他只是想要平视她的眼睛。

延江宇「呵」了声,忽然侧过头,往她耳中呼口气,嗓音低沉地说:「笑一个给我看嘛,小仙姑。不然我以後可能要没机会看了?」

林欣被他吓一跳,饮料差点没拿稳,怒嗔:「延、江、宇!你给我适可而止!」

「哎?小猫爪子利了。」延江宇眨眨眼,讶异的表情像演的。

他笑了笑,出口的话带点感叹,「你没叫过我名字,以前都只喊学长。」

林欣愣了下,没想到这些相处细节,他都记得。

延江宇没再闹她,晃了晃手中票卷,「入场时间到了,进去吧。」

结果,林欣说电影给延江宇挑,他还真就挑了部强档鬼片。

林欣原以为经历这麽多事後,看个鬼片对她来说应该是小菜一叠。拜托,真的鬼都遇过好几回,这些假的算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才怪!完全不是这样!

真实的鬼才不会跟她玩jupscare,鬼片制作人为什麽都这麽恶趣味!

林欣摀住眼,从指缝间t0ukui,再次被贴近画面的鬼影吓到猛ch0u口气,「呀!」

座位旁的闷笑显得很嘲讽。

林欣转头瞪他,可惜现场昏暗,斥责的视线成效不彰。

「别怕,这些都是假的,人拍出来的东西。」延江宇注意到她在发抖,轻声细语地说:「我在呢。」

听到这句话,林欣心口隐隐ch0u痛,忽然就没了看电影的兴致。

她想到,延江宇今天说过不只一次「他的时间不多了」,虽然都掺杂在玩笑里,但林欣听得真真切切。

延江宇就算轻巧地带过,也无法冲淡她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沉默片刻,声若蚊蚋地问:「你会一直在吗?」

电影里的主角凄厉尖叫,她没有听到延江宇的回答。

这部鬼片是悲剧结尾,主角活下来逃出生天,但他的亲友全都葬身鬼楼。

延江宇常看恐怖片,对这种结局习以为常。

离场音乐响起,片尾名单很长,这不是战争或英雄大片,林欣原以为幕後人员会少一些,没想到还是动员了不少人。

看电影的人稀稀落落地散去,没有彩蛋,人们似乎就没有看完片尾名单的耐x。

但延江宇还坐着。他没有起身,安静地待在位子上,看人名一一卷过大银幕。

「没想到替身用这麽多。灯光组和我之前看的另一部是同组人,他们进步了。」

居然还有认真在看片尾,不是在放空。林欣发现,延江宇是个会把别人的努力默默看在眼底的人。

现场的人越来越少,林欣想说些什麽,却又怕开口了,一切就会到此结束。

手中饮料早已见底,她低下头,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懦弱。

还在挣扎什麽?延江宇又不会因为她多纠结两秒,就改变自己的回答。

「你??」

「你想好再开口。」

明明连她含在口中的呢喃都听得见,为什麽刚刚不回答她的问题?

延江宇的视线终於从大银幕上移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银幕冷光,透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漠然。

林欣一咬牙,破罐破摔地问:「你一直陪我好不好?不用真的喜欢我,用装的也行,你同时要再找其他人也可以??别让我看到她们就好。」

她以为,延江宇听到这种话,会送她一个嘲讽的笑容,请她快点si心。

可是,他只是敛下眼睫,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像在思考。

最後,他还是笑了。

是带点苦涩的笑,没有贬低人的意思,「雪儿总说我器大活好,你如果晚点问,我可能还可以带你去开个房间,别让小仙姑这麽不食人间烟火。」

他接着问:「小欣,你还记得,婆婆第一次见到我时,和我说了什麽吗?」

「我那时以为我要被婆婆丢掉了,根本没在听……只记得你说,跟着你会学坏。」

延江宇又被她的回答娱乐到。这样真好,她记下的都是轻松的片段,真好。

或许他打从开头就知道结局,林春水只是再次提醒他,「你婆婆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想,为什麽就我这麽衰,载到的是有鬼的心跳app,在我前面载的人都没事?」延江宇问。

「如果一开始这个app就是动物灵在主导,为什麽程式是从五链帮开始蔓延?b起黑帮,他们更想报复的应该是不肖团t或动物贩卖组织,但延易不是做这个的。」

林欣难以回答,她没有延江宇这麽缜密的心思,没想过这些问题。

「关依依是听了他们的话,扩大并散播这程式,但起源不在她。」

他拿出手机,「还记得关依依的说法吗?早在动物灵介入之前,这app就被人恶意入侵,动物灵才有c作空间。」

手机中的倒数计时一分一秒递减,归零时间在明晚。

延江宇把手机萤幕转向林欣,「这就是起源。」

他语气淡然,像是在阐述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缓缓说:「我恨延易,但除了我,一样有人恨他??至si不忘的入骨之恨。」

林欣盯着他的聊天视窗,原本全黑的人物头像,渐渐出现模糊剪影。

那俊秀面容,锋利眉目,竟是神似眼前人。

林欣看了一会,呼x1逐渐沉重,「这我可以处理,亡者太思念亲人,这我也有遇过??」

延江宇却是摇头,他收回手机,自嘲,「其实我是兄控吧。我和我哥说好,会下去陪他。」

他把手机收起,牵起林欣的手,绅士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林欣。」

林欣讨厌延江宇这样叫她,视线却离不开那双深邃g人眼眸。

「对不起,我不能ai你。」

饶是延江宇,此刻都难以再泰然自若地和林欣相处。

幕後名单一播完,工作人员进来收拾。

「我送你回家吧。」延江宇开口。

林欣没有拒绝。

他送林欣到租屋处巷口,回家的路上心血来cha0,去便利商店买了几瓶烈酒。自从认识林欣,延江宇好一阵子没碰酒了,大概是被不菸不酒的小仙姑潜移默化。

他从很小就会喝酒,全都是在帮里练出来的酒量。就算喝到烂醉,延江宇的神智依旧能维持一丝清醒,大概是心底记挂着仇家终有天会找上门,有点理智在,才不会届时连逃命都忘记。

脱离五链帮後,他仍常陪朋友喝酒,因为他觉得酒局有趣。

「酒後吐真言」多半是句真话,不少人几杯h汤下肚,言谈就毫无顾忌。延江宇不会说自己的事,可是他喜欢听,听别人情情a1a1的青涩八卦,听最近谁又在单恋谁,谁又告白被拒。

彷佛听多了,他以前深陷黑暗的日子,就能被这些无关生si的故事替换。

到家後,延江宇洗完澡,一个人坐到yan台开酒。

现在他一个人在这,又没故事可听,那是为了什麽喝酒呢?

延江宇不是小酌而已,他现在摆在手边的,尽是高浓度烈酒。他想,自己可能还是会怕吧。

虽然昏厥过不少次,可他又没真正si过,心里还是会怕。更何况,延江宇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给他一个痛快,说不定会想把他玩到si。印象中,绳圈圈的哀号有持续一段时间。

虽然结果都是si,但延江宇看过延易对人动用私刑,折磨至si和si得痛快,两者概念截然不同。

如果是延江倾,肯定舍不得让他痛太久,但如果是「他」的话,延江宇就不确定了。

延江宇本来以为「他」就是延江倾,为了报复五链帮,才会侵入用来拐人的心跳app。

冤有头债有主,以延江倾个x,他想毁掉的应该只有延易这个分支,不至於放任动物灵滚雪球,把事情毫无限制地闹大。

更别说,「他」动起手来嗜血残nve,一点也不合延江倾作风。

延江宇猜,那或许是以他哥的魂魄为心骨,因痛恨延易而汇集在一起的怨灵吧。

所以,「他」才会本能地想保护延江宇。

灌完第二瓶伏特加,延江宇思绪有点迟钝。他想,不如乾脆去睡一觉,却又觉得最後的时间这麽宝贵,一睡了之有点浪费。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点开通讯软t,看到几则未读通知。

撇去几则「哥哥约吗」之类的邀请,没有其他讯息。林欣回家後就没再传任何话给他,身边好像也没多少人知道他这阵子发生的事。

延江宇又仰头喝去半瓶酒,一手滑着讯息,笑了笑,感觉有点悲哀。

平时被一群人拱在中心,到底都是些酒r0u朋友。换作他哥,肯定不会把生活过成这样。

他点开和巫有津的聊天室,稍早对方传讯关心他,延江宇读了还没回。

延江宇放下酒瓶,三瓶全空的烈酒酒瓶摆在地上,现在他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

他盯着聊天室,认真地想,认识快十年的朋友,最後该留些什麽话给他?

「我没事,就是想自己待着。这次帮你解决心跳app这麻烦,没吃到饭,有点亏。」

延江宇打完这条讯息,发出後,觉得也太好笑,都快si了还在想吃饭,显得自己像个大吃货。不知道si後会不会变成饿si鬼?

「这几年谢谢你了,很会挑餐厅。小时候在组织里穷,没人ai的小孩吃的都是大锅饭,不会饿si就好。你请的,都是我不会吃到的菜se,很好吃。」

他浸到酒里的脑袋想了想,想起那时延易说巫有津没人疼时,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茫然。

「延易就是个垃圾,他乱讲的话你别听进去。你家不让你碰家业,那是好事,你可以快快乐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当时,我是骗林欣的,我怎麽可能不开枪?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为了救你,做出一样的事。」

他不後悔当时开枪,也不後悔在山崖上救下林欣。虽然面对林欣的b问,延江宇总给出负面回答,但他毕竟演技在线,心口不一几乎能算是他的专长。

延江宇想,这段感情以遗憾作结,大概也是他的报应。

他希望,巫有津不会跟他一样。

最後,他补上一句:「对依依好点。我是个坏榜样,千万别学。」

这样,好像该说的,就都说的差不多了。

现在时间凌晨三点,巫有津没马上读他的讯息是正常的。

他按熄手机萤幕,继续喝酒。

夜风很凉,延江宇衣服穿得不多,却因为喝酒而燥热,身躯不觉寒冷。

他喝到头晕,趴在yan台上睡着,迷迷糊糊间醒来,发现三瓶酒空在脚边,太yanx隐隐作痛。

大概是被风吹到偏头痛了。他想。

脚边还有瓶酒没开,他拖着蹒跚的步伐,把最後一瓶酒抓在手中,打算回室内喝完就倒头大睡。

没想到,他一坐shang,手机就响了起来。

延江宇r0ur0u眼睛,在黑暗中把萤幕凑近眼前。因为酒jg的缘故,他动作变得迟缓,来电显示在眼中模糊不清。

他看上几秒,脑回路终於再次串起。

巫有津?他看向手表,凌晨四点多。这个时间打过来,是因为看了他的讯息?

响铃让他酒醒了一半,延江宇有点犹豫是否接起。

可是,他觉得他已经没什麽话好跟巫有津说的了。

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响到第三次时,延江宇叹口气,还是忍不住按下接通。

他没等对方先开口,出口的话还有些醉意,是带有鼻音的哼笑,「我话、话??都说那麽明了,你不会还坚持要跟我十八相送吧?最後这段时间,让我自己静静。挂了。」

延江宇说完,打算挂下电话,巫有津却很大声地吼了他一句。

他没听清,又听对方吐出一大段话。

他听完,酒也醒了。

延江宇沉默好久,开口,声音隐隐不稳,「现在有谁在?」

「就只有我。林婆婆人在山上,下来要时间。」

「??我过去。」

他挂断电话。

???

延江宇到医院时,只有巫有津人在急诊室门外。

「你来了。」巫有津抬起眼皮,看到他的模样,皱起鼻子,「你这是怎麽回事?」

延江宇喝太多酒,即使巫有津离他有一段距离,还是可以闻到浓烈的酒气。

「不知道。怕疼吧。」

延江宇回答得不知所以,巫有津当他是醉到意识不清了。

「肇事者逃逸,别人发现报警的。医院通知林婆婆,但她人在山上,下来要时间,只好先拜托在市区的我来看看情况。」巫有津的表情很疲惫,「你们晚上不是去看电影了吗?怎麽你好好回家了,她却出车祸?」

延江宇摇摇头。

他都送林欣到巷口了,除非一辆卡车撞进她家,还腾空撞到楼上,不然不会出车祸。

但他没多做解释,只问:「现在情况怎样?」

「不清楚。我看医生们忙东忙西,怕打扰到,就没去问。」

延江宇点头,走去巫有津身旁坐下,静静等待,没有说话。

几分钟过去,巫有津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大叹了口气。他现在不只要担心林欣,更要担心身旁这个在倒数si期的活人。

他知道延江宇酒量是出名的好,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几乎没看过延江宇醉过。

喝成这样,是灌了多少酒?

「延江宇,你清醒点。」

巫有津忍不住,双手按上他的肩头,「你振作点!至少撑到小欣醒来再去si。」

延江宇眨了几下眼,拿出手机,倒数时间剩不到二十四小时。

他拨开巫有津的手,呼x1变得沉重,酒jg不知是否仍在发挥效用。

真是荒谬又凄凉,事情到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瘫向椅背,g起惨然的笑,「这个可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巫有津听到这回应,甚至想甩他一巴掌,看能不能把这虚度光y的烂货打醒。

看出朋友气到不想和他讲话,延江宇垂下眼帘,几秒後改口。

「我会尽力。」

当医生从手术门後走出时,时间已经又过去数小时。

巫有津率先上前询问情况,而延江宇坐在长板凳上,还没听到回答,就从医生的表情中得知是坏消息。

在医疗t系的人见惯生si,说话虽然婉转,但不会含糊其辞。

延江宇人坐得远,他不用听清全部的话,也能从几句零星的谈话抓得关键——

林欣很有可能不会醒来。

结果,延江宇还是被巫有津搧了一巴掌。

巫有津询问医生林欣的情况,还没听到最後,长椅那就传来歇斯底里的低笑。

他转过头,只见延江宇单手摀住眼,微弯着身,笑到整个人都在发颤。

无法克制的细碎笑声自唇缝溢出,似疯人呓语,更似难以辨明的低泣。

巫有津礼貌地打断医生的话,「抱歉,我去看一下我朋友。」

他走到长椅前,笑声仍未止歇。他停顿,喊了一声:「延江宇。」

对着医院地板发笑的人充耳未闻。

啪!

清脆的掌掴声在长廊响起,几个不相g的人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巫有津放下手,b起林欣,他和延江宇更为熟识。两边状况都不好,但延江宇这副模样,更让他厌恶和心痛,「延江宇,这边还有个人躺在里面,不需要再多一个发疯的人。」

他看不出延江宇有没有被打清醒,但至少,他是安静下来了。

延江宇静默一阵,缓缓抬头。他双眼通红,细密的血丝似荆棘蔓生眼白。

他睁着空洞的眼神问:「林婆婆什麽时候会到?」

「可能再一、两小时,不确定。」

「你也从半夜待到现在了,回去休息吧。」延江宇拉着他的手起身,「後面我来顾就好。」

巫有津以为,他会醉到连走路都不太稳,但延江宇只是脚步有些虚浮。他抓住延江宇,拆穿他故作正常的模样,「你现在这副德x,我怎麽可能——」

「最後一次了。听我的,回去吧。」

延江宇语气平淡,「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最後的样子。」他拿出手机,把倒数计时的画面转向巫有津,「归零时间在今晚十点多,距离现在还有十三个小时。」

延江宇的眼中没有光,只有漠然与接受。看他这样,巫有津忍不住撇过头。

「我会在这里等林婆婆来。巫有津,这几年很谢谢你,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巫有津只能叹气,他到底还是被说服了。

延江宇目送他离开,走上前听医生说完接下来的事宜。

林春水到医院的时候,林欣已经从急诊室移到加护病房。

她走进加护病房,看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延江宇坐在床边,神情憔悴得像是随时会晕厥猝si。

会是这副鬼样,其实不能怪延江宇。他超过整整一天没有休息,中间只因酒醉眯了不到一个小时。但酒jg没帮助到他休息,只让他的模样变得更糟。

他听见开门声,回头瞥了一眼,低声喊:「林婆婆。」

林春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移动到病床边。

林欣白净的脸蛋被纱布层层裹起,身上缠满绷带,点滴里的yet一滴滴流入t内。

那闭起眼的面容,平静祥和,林春水心疼地00她剃光头发的头,「原本就不太聪明了,现在这样撞,会不会真的变笨蛋?还有她的脸,唉唷,我们小欣一直都很宝贝她的脸皮,小时候还以後自己可以靠脸吃饭。虽然我早说她没这天分啦!但半边脸撞成这样,就算好了,肯定还是会留疤。」

林春水心中难过,但她没有悲伤地看着林欣,松垮眼皮下的目光满是慈ai,「等她醒来,八成会哭si。」

她收回手,转头看向延江宇,拿起拐杖轻敲了下他的头,是不会疼的力道。

「我们小欣一难过,就回来找我讨拍。害我这老婆婆七老八十的,还得当你们年轻人的垃圾桶!」说完又敲了一下,只字未提车祸的事,全无责怪。

延江宇原想和林春水道歉,但她老人家的笑容太和蔼,害他开不了口。

他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不敢直视对方,「婆婆,您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会变这样?如果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巫有津上山拜庙。」

巫有津已经够乐天了,没想到林欣更夸张。林欣对命缘娘娘极度虔诚,就算遇到挫折,她还是会相信这是娘娘替她安排好的一条路,毫无怨言,继续向前迈进。

在渡化动物灵时,延江宇也几乎要相信神明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这全部都是场笑话。

「天上神明,真的会看顾崇敬祂的人?」

他发自心底感到纳闷,「那为什麽林欣会变成这样?为什麽我在乎的人,都一个个因我而si?」

林春水垂下眼角,拿起拐杖,又敲了他一下,这次力道明显稍微大一些。

她像在教训讲不听的小孩,「在说什麽,小欣还活着!猴si囝仔,不要乌鸦嘴。」

延江宇终於抬头。他维持这姿势好一段时间,像是被敲傻了。

「婆婆,您为什麽不阻止小欣?」

他倏地站起身,握住林春水手腕,「您一定有办法的。为什麽要袖手旁观?」

出口的疑问,维持着延江宇平时说话音量,却让听者沉重得喘不过气。

林春水白发苍苍,佝偻拄杖。她闭上眼,岁月让她的皮肤变得黯沉,一条条皱纹在眼睛周遭陷下。

她在高?的男人面前重重叹气,「这是小欣的选择啊!我是个老人,管不动了。」

「婆婆也没你们想得这麽神通广大。我们这些做神灵载t的人,看不到自己和亲近之人的命。看越多,顾虑越多,所以神明不让看。」

林春水也是凡人,只要是人,就离不开七情六慾、生老病si。在接到医院通知得当下,她怜慈的心就被刺了根针,只是她用手一直摀着,才没让悲伤流出皮囊。

「我当时只知道小欣是你的福星,也不知道她会变这样啊。」

福星?延江宇默默松手,他这阵子带给林欣的快乐寥寥无几,伤害她的事倒是做了不少。

所以,林欣是他的福星,让他在si前正视自己过去伤了多少人。然而,他是林欣的灾星,害一个乐观向上的好nv孩脑袋ch0u筋,没事跑去被车撞。

林春水又和林欣讲了些话,都是些家常便饭的小事,也没提你要快点醒来之类的话。好像林欣真的只是不小心睡b较久,而不是重度昏迷。

後来,到了晚上七、八点,林春水开始在病床边打瞌睡。她按着拐杖起身,打了个大呵欠,「老人家熬不了夜,先回去睡了。」

延江宇看她说离开就离开,难得面有难se,「但是??」

「但是什麽?我明天会再来看小欣,又不是要丢掉她。」林春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这麽中看不中用,连一个晚上都顾不好!」

她彷佛早就看透延江宇的顾虑,说完没有停留,缓缓往门边移动,「我走啦。唉唷,坐整天,腰酸背痛??」

关上门,室内静得只剩仪器运作的规律声响,和极其轻浅的平稳呼x1。

延江宇今天维持最久的姿势,就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地看着林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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