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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生

 

他灵巧的躲过拿着饮料将他团团围住的男女,捡起地上的校服躲过接二连三的障碍物,向那辆心上车狂奔而去。

车门打开,受银丝眼镜后浅色眼眸愉悦的眯起,双腿交叠,对曲朔招了招手。

曲朔眼睛一亮,直接一个冲刺,整个人翻进车里热乎乎的气息径直栽进受的怀里,“薛先生!!”

受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曲朔埋头在他的颈间轻咬,眼尾凌厉的弧度顷刻间软和成汪汪的水波。

“你不看着点路?”

汗淋淋的怀抱将受包围,受倒也不嫌弃,关怀道:“小心摔倒。”

“摔倒了薛先生会捡起小朔吗?小朔需要薛先生抱抱才肯被捡走。”

曲朔闷声问道,受哑然失笑,“小朔不会摔倒的。”

曲朔将受搂得更紧了,语气沮丧:“可是小朔不摔倒,薛先生根本就不会想起小朔。”

“小朔真是好惨啊,薛先生不疼薛先生不爱,摔倒了也没有抱抱和亲亲,果然小朔是垃圾桶里爬出来的,薛先生根本不喜欢小朔……”

听曲朔越说越过,受耐心哄道:“薛先生怎么可能不喜欢小朔呢?小朔这么乖……”

曲朔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狗狗眼,委委屈屈的挨着受的手臂,身后好像有一条小尾巴甩来甩去:“可是薛先生连和小朔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唉,小朔果然只是一个买来却没用的小废物,薛先生不喜欢赔钱小朔是应该的,薛先生不知道赔钱小朔想和薛先生吃饭也是应该的。”

曲朔身后的小尾巴耷拉下来,语气哀怨,假装不经意地观察受的神色。

受失笑:“薛先生这么委屈小朔,薛先生都不知道呢。我马上就去教训薛先生,怎么可以这么不疼我们小朔。”

曲朔耳尖通红,眼里放出希翼的光,嘴上却支支吾吾:“怎么可以教训薛先生,小朔还……”

铃声尖锐的响声打断了曲朔的话,前座传来薛衡沉闷的声音。

“薛总,先生来电话了。”

“薛总,先生来电话了。”

后座曲朔脸上的红晕未褪,受眼底笑意仍在,似乎这铃声可不过是几十秒的错觉。

他继续捋着小狗的毛,抚上他亮晶晶的狗狗眼:“你接。”

薛衡接通了电话,静静的看着他怀里那个毛茸茸在受胸前拱来拱去,甚至还可以拱开了受领口的扣子,活像一只很久没有见过主人的欢快小狗,最后享受的侧窝到受怀里。

他面色不变,耐心的听着对面说着什么,完毕后他挂掉电话,转头对受说:“薛总,先生晕倒了。”

曲朔“呜哇”一下咬住受袖扣,执拗地不松口,声音含糊的宣誓主权:“小朔好想薛先生的,薛先生别走。”

受垂眼,凝视着曲小狗的脸庞,狭长的眼眸中闪过无可奈何的瞳光。

薛衡眼底不明的情绪闪烁,“先生情况说是很不好了。”

受安抚性的抚上小狗的眉头,搂着曲朔轻哄:“乖。”

曲朔偷偷地看向受,捏紧他的衣角,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看不见的尾巴也耷拉了下去,整个沮丧成了一团。

曲朔最终还是被放下了车,他眼巴巴望着那辆车的身影,见到受放下车窗翘起的嘴角消失殆尽最后抿成一道冰冷的弧线。

空气中弥漫起刺鼻的血腥味,鲜血顺着鬓角流下来,夏黎狼狈地趴在地上,赤红的血濡湿了大半的地毯。

受来的不巧,真不巧。

照以前渣攻的话来说,他怎么不去死。

受还没进房间,就瞧见上个月刚回国的周家小子倚墙抽烟,侧着脸露出倦怠而多情的眼。

周临注意到受,呼吸微微错乱,表情有些控制不住,他一下呛了烟,踩息半燃的烟,咳得眼角泛红,显得艳醴。

“不进去?”受走进他。

“叔。”他摇了摇头,倦怠地向受解释:“我带的人在里头。”

周临又想抽烟了,他手摸进裤兜抬眼瞧见受,他手一松干脆不拿了,他垂眸低看着身下的阴影,“不带人,我怕他看上我。”

他轻轻将头靠在受肩上,疲倦的阖上眼,受温和的叫了他一声,他顺从的抬起头。

等受推开门,正撞见周临包的小男友面色潮红,领带散开,一手与渣攻五指相扣,一手抓着渣攻的手往身下游走,伏在渣攻耳边暧昧的喘息。

受颇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咚咚——”。

渣攻瞬间如梦初醒般将夏黎狠狠推开,慌乱的望向受。

夏黎也仓皇的起身,刚想走就有两个保镖上前,夏黎不由自主的恐惧起来,挣扎起来,身体后倾,却被保镖无情镇压,强撑面子道:“薛总……”

受只是淡淡的反问渣攻:“情况不好?”

渣攻苍白着脸,如将垂的枯木,他不能也没有底气如年轻时候去斥责受的大惊小怪,去贬低受的斤斤计较与劣质,去宣扬他的多情与保证自己的心。

所以他只能用他自以为的委婉,用年迈的身躯与那么点过去的情分来劝说受:“他是个好孩子……只是不懂事。”

“就,就像我们的儿子。”

受似乎置若罔闻,他步态优雅的走到夏黎面前,伏下身体,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了他颈间散开的深色领带,受耐心的将领带调整系好,温声哄道:“好孩子。”

“薛……薛总。”受柔和的态度令夏黎不安,但这并不妨碍他咬着牙,不忿的盯着受。

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怎么会被渣攻赶出来,怎么会为了向上爬被那么多人玩弄?

“咝——”

束紧的领带勒住脖子,稀薄的空气被不断消耗,在惊惶的窒息感中,死亡的恐惧攥紧他的心脏,他挣扎的动静慢慢小了下去,面色发绀。

倏地一松。

夏黎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缺水的鱼般挣扎着求命。

素雅贵重的瓷器被敲碎,片片碎瓷上显出尖锐的一角与长狭的刀边,薛衡恭顺的立在受的一旁。

碎瓷锋利的角似要扎进血肉,夏黎惊惧的被两个保镖压着肩膀不肯跪,他瞟到门口熟悉的身影,不再端着自己,如见救星般向那个方向嘶叫求救:“周临!!周临!!救救我!”

周临在门外抽完烟,听着里面的动静面上没什么怒气,神情怠怠回到房间,倦倦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小男友。

“叔。”

他无聊的上前,对着夏黎死撑着颤抖的小腿上踹了一脚,似乎是夏黎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的模样逗笑了他,周临倦懒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受指尖轻轻?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没打算和周临计较,甚至半开玩笑似的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笑意:“这回算了,下次记得找个更好看的。”

周临“唔”了一声,他懒散的弯下腰,夏黎将五指插入夏黎半长的乌发。

“真是的。”他无力的在他耳边抱怨。

夏黎之前扭曲的脸颊“唰”得惨白起来,当他感受上被抓疼的头皮,叫喊声逐渐变得尖锐刺耳:“周临,周临,老公!!老公!!”

渣攻这时生了旧日的怜香惜玉,也不计较夏黎已经有了新的金主,倒愿意开囗:“周家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周临似乎听见了什么,面上仍是怠怠的,眉头一皱,抓住他的头发,对着渣攻强硬扬起了夏黎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夏黎手脚发麻,周临手下发力抓起他的头发连带着他整个人狠狠撞向墙壁。

一下,两下,三下……直至息声。

“什么东西。”

两个保镖习惯的将夏黎像拎死狗一样拎走,在滴滴答答的血滴顺着行迹流了一路后,又来了几个仆人娴熟又安静的清理好地上的血迹。

周临站直了身,向受知会了一声:“叔,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他淡淡瞧了渣攻一眼,转身就走。

受指上粘了点血,薛衡适时上前想用手帕为受擦干净指上的血液,受瞥了他一眼,未语间薛衡顺从的退回原位。

受撩起半湿的头发,面对渣攻难堪的脸色,显落出俊美的,锋利的棱角,眼眉上挑,忽然有了几分嘲意。

“就像我们的儿子——”

他异常平静的对上渣攻的眼睛,俯下身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血渍随意地涂抹在渣攻僵硬的脸上。

他忽然低笑起来:“我和你哪有儿子。”

“我儿子早他妈死了。”

渣攻有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受的种。

早些年的时候,受想,要是渣攻能生就好了,生第一个时直接难产,自己也就不会再计较他的滥情。

毕竟世上没有什么比得上死亡,更能把人美化,即使清楚那人轻浮,愚蠢,滥情,没有头脑,所谓的目标和理想既庸俗又普通,明白这人只是二流货色。

可惜,渣攻偏偏不能生。

或者说更准确点,渣攻偏偏没死。

渣攻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在一次应酬时有的,美貌的女人会成为为酒局添香的筹码,暗流间情欲交易是早已司空见惯的存在,醉酒后床笫上肉体交缠也不过出于酒色上的发泄。

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渣攻无所谓通知他,他很抱歉,不会再有下一次。

对于渣攻而言,所谓的“悔改”是用“隐瞒”替换的概念,至少事后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用心了不是吗?

第二个孩子没有名字。

他早早被毒死,连碑都没有。

受见过这个曾被渣攻放在外面的孩子,不止一次。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突兀的出现在受被渣攻逼疯的笼子里,与此同时陪伴这个孩子出现的,是渣攻找来安抚他的情妇。

他坐在偏处的阴影里,透过那层薄薄的空隙,目光落在孩子稚嫩且局促的脸颊上,孩子畏缩地藏在情妇的背后,情妇摸摸孩子的头,难得亲昵的让孩子出来,见见受,很快就好了。

“妈妈……”

孩子清澈的眼睛映着他那张寡淡,扫兴的脸,好奇的目光从受的身上流转,生出些不知为何的害怕来,小手攥紧她的手指,可依旧从情妇的背后渐渐露了出来。

“我怕。”

情妇凝视着他,用力将身旁孩子向前推,她尝试笑得温柔些,想露出初见到他时自然而然绽开的笑一样。

可她笑不出来,僵硬的扯着嘴角,当她意识到这点,她想用手抹平嘴角,手却失了力气。

情妇隔着那面玻璃,雪白的长裙将她纤瘦的身体衬得像枝半绽的百合,低垂着头,卷曲着将枯的花瓣,失去了血色。

她颤抖着声线,眼睛里隐隐闪着碎光:“先生,看看我吧。”

受只是静静地埋在角落,注视着她面前求着要抱的孩子。

情妇踉跄倒地,失尽了力气,她瘫坐在地上,仰起头,裙摆染上一抹污渍,孩子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这个孩子,最后搂住了他。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

“薛总。”

车上,薛衡温和地提醒他。

“陶然苑到了,林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受恍了恍神,记起了林施琅给自己发过的暧昧短信。

他没说话,吩咐薛衡打开车门,选择一个人下了车,凉风将他之前小酌的酒气散了不少,连带着躁动的情欲也消散了些许。

他抬头望去,灯火通明的霓虹城市几乎将黑夜侵占成了另外一个颠倒的白日,惨淡的天藏满了无声的荒芜,就像某个无光的囚笼。

受忽然没了心情。

他坐回车里,吩咐:“换道,去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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