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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心愿

 

挤挤攘攘逛了半条街,杨惊春和李姝菀竟在面具摊前遇到位熟人——沈回。

他挑了张半边脸的白狐狸面,正往脸上戴,只有鼻尖和下颌露在外面,瞧不清晰模样。

杨惊春拉着李姝菀没认出来他。

沈回透过面具看见二人,很是意外,他透过狐狸眼定睛细看,确定是杨惊春和李姝菀,开心道:“李姑娘!杨姑娘。”

杨惊春和李姝菀扭头看去,沈回歪着脑袋望着二人,g唇笑起来:“好巧。”

他一张面具挡了半张脸,杨惊春有些脸盲,还是没认出来,李姝菀试探着问:“沈公子?”

沈回将面具往额头上推去,露出面容:“是我。”

沈回曾在学堂帮过李姝菀一回,后来几人渐渐便成了朋友,此时街头偶遇,三人皆很是欣喜,站在面具摊前闲聊了一会儿。

沈回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手里拎满了东西,杨惊春好奇道:“你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能否让我和菀菀瞧瞧?”

此处热闹,三人说话要提高声音才听得清。

沈回大声道:“没什么有趣的,多是一些笔墨书画和泥塑石雕,还有一些常见的小玩意儿。”

虽这么说,他还是让小厮把买来的东西拿给杨惊春和李姝菀瞧。

似个卖杂货的小商人,捡出几样仔细介绍。这画是在哪家买的,那雕了荷池的砚又是何处得的。

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胜在jg巧别致,听他介绍,看得出来都是他极为喜欢的东西,只是在这盛节之日,笔墨之物难免显得有些无聊。

不过——

杨惊春看了看,指着一支笔杆顶端立着只呆玉兔的毛笔问他:“这兔子笔好可ai,在哪儿挑的。”

沈回扬手一指:“就在前面那家‘四宝堂’挑的,”

杨惊春很喜欢,同李姝菀道:“菀菀,待会儿我们也去买两支吧。”

李姝菀点头:“好啊。”

“这儿的面具也好看,等我先挑一挑。”杨惊春说着,一头扎进面具摊:“菀菀,你等我一会儿。”

李姝菀自然应好。

杨惊春看上的兔子笔的笔杆是用青竹做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留住了细竹本身的鲜青se,顶端兔的玉兔抱着青笔杆,很是可ai,一瞧就是姑娘喜欢的东西。

李姝菀问:“沈公子是买给家里姐妹的吗?”

沈回听得这话,不知怎么脸竟稍稍红了:“不是,我是家中独子,并无姐妹。”

他这话声音低,李姝菀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过看他摇了下头,猜到他否认了。

沈回将笔装回笔盒,并没递给身后的小厮,而是握在了手中。

他看向李姝菀,目光迎上她水灵灵的眼,忽然冲她笑了笑,夸赞道:“李姑娘,你今日真好看。”

他眼神认真,又带着点羞赧,一句话说完,耳根子都染了层粉。

可惜他声音太低,李姝菀还是没听见他说的什么。

她微微靠近,将耳朵附过去:“我方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沈回缓缓摇头,没有再说。他将手里的笔盒递到李姝菀面前:“这支笔,其实是买来赠你的。”

李姝菀愣了一下:“给我?”

沈回抿了抿唇,道:“当初我心x狭隘,乱生妒忌,在你的桌案上画了一只肥青虫。你这样聪颖,想来已经猜到了。”

李姝菀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旧事,有些茫然:“这事我都快忘记了。”

沈回道:“我忘不掉。那之后我心中一直过于不去,但又不知该如何同你道歉。今夜一见这杆兔子笔,斗胆猜着你或许会喜欢,便买了下来。本打算开学给你的,只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话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将笔盒递给她:“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若你肯原谅我,便请收下吧。”

他语气诚恳,叫人难以拒绝。李姝菀伸手接过,但心中却没有将此作为歉礼。她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沈回手上一松,心头也骤然松了口气。

李姝菀道:“你的画真的很好,那只青虫我一直没舍得擦去。”

沈回没想这时她还要夸他一句,他红了脸:“我今后若有所成,你不嫌弃的话,我来为你作像。”

李姝菀道:“好啊!”

沈回郑重其事地伸出小拇指:“拉钩作誓。”

李姝菀笑着g住,他道:“一言为定,等我有所成,定会回来寻你。”

几步外,李奉渊看着李姝菀和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子聊着聊着忽然牵上了手,浅浅皱了下眉头。

他连李姝菀打算送给杨修禅的荷包都要收缴,哪能看一个不知身份外男和她如此相近。

李奉渊屈肘轻撞了了下杨修禅:“你可认得那人是谁?”

“谁?”杨修禅嘴里塞着糖葫芦,正为旁边的杂耍喝彩,听见李奉渊和他说话,转过身看顺着李奉渊的目光看去,道:“沈家的公子,春儿她们的同窗,说是很好的朋友。”

李姝菀在学堂除了杨惊春,玩得最好的友人便是沈回,杨修禅都清楚,没想到李奉渊却不知道。

他有些奇怪:“姝儿妹妹平日在家时,难得不和你说学堂的趣事吗?”

李奉渊没说话,算是默认。

杨修禅见李奉渊一直望着沈回,似有些在意,便将自己知道的一gu脑都吐了出来:“听春儿说,之前这小少爷在姝儿妹妹的桌上画了只大虫子吓唬她,后来不知怎么忽然转了x,在闻家那小子欺负姝儿妹妹时出手相助,几人便成了朋友。”

李奉渊稍一敛眉,思索着道:“沈?前不久因议论当年‘棋坛事变’被贬的沈家?”

杨修禅隐隐记得自己的爹在家里的饭桌上提过一句什么‘沈家酒后失言遭贬’的话,他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你从哪知晓?”

李奉渊道:“师父说的。”

师父,便是杨老将军,杨修禅的爷爷。

杨修禅了然地“哦”了一声。

既遇见了,沈回和李姝菀杨惊春便一路同行,杨惊春给自己买了一只猛虎面具,替李姝菀挑了一只雄狮面具。虎狮同行,要多威风又多威风。

临别之际,几人逛至河畔,各买了一盏荷花灯,放河中许愿。

盏盏明灯承载着人间万千心愿顺静谧的河流渐行渐远,密如天上点点繁星,贪求甚多却也不可触0。

杨惊春看着自己的灯飘远了,问李姝菀和沈回:“菀菀,沈公子,你们许了什么愿?”

李姝菀有些迟疑:“说出来,会不会就不灵了?”

杨惊春大大咧咧道:“就是要说出来!如此天上的神灵才听得见。”

李姝菀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她望向烟火绽放的天际,认真而又缓慢地道:“我希望爹爹平安,希望每年都像这样一起过除夕。”

她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奉渊。他手托一盏莲花灯,正提笔写愿。杨修禅扒着他的肩,看见他落笔写下了四个字:西北安定。

李奉渊察觉到李姝菀的目光,抬头朝她看了过来,李姝菀g起嘴角,冲他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抬头望着辽阔的天际,在心里道出了未出完的话:我希望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李姝菀问杨惊春:“你呢,许了什么愿?”

杨惊春心思纯粹,心愿易简单明了,她有模有样地摆弄了几下拳脚,大声道:“我要做天底下最厉害的nv人!”

周围的人听见这豪迈之语纷纷看过来,杨修禅无奈扶额:“每日早起都要命,怎么敢大放厥词。”

杨惊春吼了三遍,确保天上的神明听见了,问沈回:“沈公子,你呢?”

沈回看着自己行远的灯,徐徐开口道:“我以往随母亲去寺里礼佛时,总要拜在佛前求上许久才肯起。虽所求甚多,却大多都未灵验。如今我只希望家人安宁。”

李姝菀和杨惊春不知他父亲被贬,只当他许下了一个寻常的愿望。

沈回也没有解释。他不想在这欢乐之际告诉李姝菀和杨惊春自己要随被贬的父亲离开望京,再不能和她们一起上学。

他自认是个无趣之人,不想再做破坏欢乐的无趣之事。

看罢烟火,沈回同杨惊春和李姝菀在河畔告了别。

李姝菀和杨惊春目送他隐入人群,二人没有想到,这一面之后,从此许多年都未再见。

元宵后,沈回随家人离开了寒冷的京都,前往了温润的南方宥yan。

沈父遭贬,往日相识之人唯恐受其牵连,对其避之不及,沈府一家人离开京都时悄无声息,并无好友相送。

等初春开了学,李姝菀和杨惊春不见沈回来学堂上课,打听之下,才得知他已经离京。

昔日好友无言相别,不知何时再见,二人为此十分难过。

有学生听说沈回的父亲受贬是因妄议了一桩称为“棋坛事变”的旧事,在课上问起先生:“先生,棋坛事变究竟是何事,为何沈回的父亲不轻不重论了几句便落得如此下场?”

正值春寒料峭,讲堂闭了门窗。寒薄的春光透过窗纸照在学生充满稚气的脸庞上,道道窗格横竖相隔,在光亮中生出几道不可弃除的影。

先生坐在讲台之上,看向下方一道道求知不解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一桩沉重的往事。

当年棋坛事变牵连了许多官员,诛的洙,贬得贬。因此事殒命的人数过百,因此鲜有人提起。

也是这一群涉世不深的年轻学生,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问起来。

先生开口道:“众所周知,齐人好棋。十多年前,蒋家在望京城中设了一处棋阁,邀天下棋士论棋对弈。”

一学生开口接话道:“我知道。那棋阁名天地阁,就在明yan湖畔,如今改成了一处酒楼,听说汇聚了各方名厨,生意很是红火。”

先生道:“正是。”

另一学生问:“沈回的父亲便是在这酒楼中论了当年之事吗?”

先生缓缓点了点头,接着道:“棋阁论棋,只论棋术高深,不看出身尊卑,士族庶民皆聚于此,一时天地阁名声远播。然而雅兴之下,后来却有乱臣贼子借棋坛之便,暗中谋策祸国之事。事情暴露之后,贼子伏法,天地阁也因此再无人问津。”

他虽做了解释,可却含糊其辞,其中细则皆隐瞒不言,并没言明。

学生懵懂,不依不饶地追问:“先生可知那乱臣贼子谋划了什么祸国之事?贪w枉法、谋逆亦或谋害皇室?”

提问的学生似从别处听说过当年之事,略了解一些事实。只是他虽问了,先生却不能答。

学生是芽。在他为人师后,他的老师曾这般告诉他。

新芽懵懂,以后长成何种模样,全看传道解惑之人如何栽培教化。

在这一刻,他深切地明白了这话中本意。

棋坛事变中的y谋诡计不该剖明在这一群幼弱无知的孩童面前。先生提声道:“于现今的你们而言,这早已定论的陈年旧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因此明白,为人臣当忠君ai国。若今后尔等学子身怀抱负踏足官场,应以此为鉴,行正道,为能臣,不忘初心。”

学生们闻言肃容,齐声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声音稚neng,却自有一番正气,先生点点头:“天寒,今日之课便上到这儿,下课吧。”

放学后,李姝菀回府默了两遍今日所学的课文,等着李奉渊回来一道用膳。

自除夕之后,二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如今午晚都一起用膳。

本来早上也同桌而用,不过李奉渊上课的时辰要早一刻钟,去学堂也要早些。

李姝菀冬日贪觉,起早了总发困,坐在饭桌上常抱着碗打瞌睡,脑袋都快点进碗里。

有过两次,李奉渊便让她晨时多眠一会儿,不必勉强一起。

午膳在东厢用。李姝菀和李奉渊吃饭时,狸奴后肢踩凳,前肢搭在桌边,探着脑袋凑上桌瞧有什么好吃的。

李姝菀宠它,有什么好吃的都分它一小口,一岁大点儿的猫儿被她喂得头肥肚圆,她都快抱不动。

今日也一样。不过她似食yu不善,只顾着喂猫,都没见吃多少东西。

李奉渊看她不言不语,开口问她:“姜家的小子又欺负你了?”

李姝菀听他忽然开口,抬头看过来,似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摇头道:“万姑娘今年回来上课了,姜闻廷如今粘着她,不再欺负我了。”

李奉渊又问:“那为何心绪低落?”

李奉渊x情内敛,寡言少语,不动声se,李姝菀似乎便觉得自己安静时也是如此。她听李奉渊这样问,面露诧异,很奇怪他如何知道她不高兴的。

李奉渊看出她心中所想,不过并没解释。

往日能吃下半碟子糕食的人今日只吃了半块,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李姝菀将想要爬上桌的百岁抱下桌,开口道:“我在学堂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离开了京都,不再来上学了。听说年前他家中除了变故,我今日方知,觉得有些难过。”

她没有指名道姓,不过李奉渊猜到是除夕那日见过的沈回。

他问:“你是怨以你们的关系他却没有告诉你要离京之事,还是难过今后不能再与他相见?”

李姝菀道:“我并不怨他,只是除夕那日我们还见过,我却没有察觉他心头背负着重事,作为朋友,我太过失责。”

李奉渊听她语气低落,不怪沈回倒埋怨起自己,定定看了她一眼,见她面se伤怀,心道:听着还像是情伤。

李奉渊直言问道:“喜欢他?”

别的姑娘听见这话或许要红着脸起身反驳,不过李姝菀压根没多想,只当李奉渊问的是朋友间的喜欢,大大方方应下:“喜欢的。”

李奉渊了然。心悦的小公子离开了自己,自然是要伤心难过一番。

他放下碗筷,替李姝菀盛了一碗甜汤,放到她面前:“喝吧,甜的,去苦。”

李奉渊所问的喜欢和李姝菀回答的喜欢并非一回事,不过兄妹两谁都没察觉出来不对劲。

这小小一颗误会的种子就这么埋下了。

李姝菀喝着李奉渊盛给她的甜汤,想起先生课上说起的棋坛旧事,问李奉渊:“哥哥,你知道当年的棋坛事变吗?”

沈回的父亲因议棋坛事变而贬,李奉渊是知道的。他看向她:“为何问此事?还是因你那离京的朋友?”

他说起“朋友”二字,语速有些许的不同,不过李姝菀没听出来,她点头“嗯”了声:“先生今日课上说起此事,但不知为何闪烁其词,不肯言明,我有些好奇。”

李奉渊道:“他如何同你们说的?”

李姝菀一五一十地道:“他说蒋家曾设天地阁邀天下棋友论棋,后乱臣贼子于此地暗中谋祸国之策,最终贼子伏法,而天地阁不再。”

先生的话笼统,丝毫未深入根本。贼子如何祸国,何官伏诛,si伤几何,此等关键处皆讳莫如深。

难怪李姝菀云里雾里,回来又问李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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