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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福缘天定

 

阿羚接着道:“每次我爷爷的病发作时,是我最害怕的时候那时,他的神情极为可怕,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每次,都要我用力将他左腕的动脉割断,才能将可怕的病症止住。”南宫或吃惊不小!他惊讶地道:“动脉一割,那那岂不是危险得很?”“这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因为我爷爷医术很高明,对于这样的伤口,他有把握处理得妥妥当当,就怕他年老体弱了,什么时候发病时突然晕迷,那么便应是由我来替他处理左腕伤口的,那时,我能行吗?”说到这儿,她那本是一脸灿烂的脸开始有了一种忧郁之色。一种折腾了一位医术不凡之人数十年的病,该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病!阿羚接着道:“不过,我猜爷爷性格古怪,也不仅仅因为这种病,而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一直在恨着一个人!”南宫或瞪大了他的眼睛,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不用问,阿羚也会接着往下说的。果然,阿羚接着道:“但我一直不知道爷爷恨的是谁,我只是从他平日的习性言行中猜出来他恨一个人,每次我问起此事时,他要么缄口不语,要么暴怒不已,后来,我便不再问他了,据我推测,那人应该也是个懂医之人,而且武功应该极高。”南宫或惊道:“莫非,陈老前辈也是武林中人?”阿羚道:“不是,我爷爷根本不会武功,要是会武功,那他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去安插一个野猪吊子?他只要藏在什么地方,等野猪来时,遥遥击出一掌,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吗?”南宫或笑道:“这却是办不到的,因为野猪的鼻子很灵,只要人一挨近,它便会嗅出来。”这时,有一只小羊不知不觉走远了,阿羚刚要起身去赶,却被南宫或拦住了他道:“由我来吧,老这么躺着,怎么能挣二十文钱。”阿羚笑着道:“你能行吗?”话这么说,她已把牧羊鞭交给南宫或了。没想到使那么一只小羊,竟把南宫或折腾出一身细汗来,他身上到处都绷着绑带,手脚便有些不灵便,又不想将动作做得过大,怕一不小心迸裂了伤口,那只小羊在他的牧羊鞭之下,竟莫名其妙地乱窜,最后,他只好一把将它抱了起来,放回羊群中。阿羚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笑道:“幸好今天是放羊,若是放牛,那你又如何抱得起?”南宫或不由也笑了,拭了一把细汗,在土窝窝中坐下。阿羚有些发怔地望着羊,忽道:“南宫大哥,我唱着山哥给你听,好不好?”未等南宫或回答,她已亮起了她的歌喉:背水妹子动了身,走路脚比猫儿轻,打起眯眼对郎笑,晃来晃去却郎心。背水妹子白皎皎,珍珠眼睛龙凤腰,站立好像观亲娘,走路好比摇芭芋。背水妹子翻山岭,手也摆来腰也摇,好比观音回南海,郎哥无钱心里焦。背水妹子歇了脚,郎哥上前挨着坐,人前有话不好讲,半真半假喊口渴清清亮亮的歌声,像一瀑清泉,从高山流泻,如一道清风,在幽谷飘回,南宫或听得陶醉了。在苏州,他也听过不少名伶之歌喉,那时,他还以为挺不错的,现在,拿她们与阿羚的歌一比,便显出阿羚的清纯婉丽,而不像名伶所唱的那么浓艳。不知不觉中,阿羚已挨着南宫或坐下了,一种极为清纯的幽香袭入南宫或的鼻中,南宫或的心不由一颤,想往边上挪一挪,却又未动。阿羚那双狐一般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南宫或,在那里边,有一片水汪汪,她的双颊也有了一种雾一般的红晕,她道:“南宫大哥,你有没有你的‘背水妹妹’?”南宫或心中“格登”了一下,道:“有有吧。”阿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便这种失望一闪即逝,她接着又问道:“她美吗?”“美,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很可爱!”“有我美吗?有我可爱吗?”“各有千秋吧,你小小年纪,人小鬼大的,怎么尽问这些问题?”“人小鬼大?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后山甘湾的柳儿姐十六岁那年便出嫁了,你看我,像个小孩吗?”她似乎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便那么迎着阳光,面对着南宫或而立,她的衣襟后面很饱满,身子匀称丰润,一阵风吹过,两络乌黑的鬓发飘到眉梢,她用右手手指向后一掠,耳根脖颈顿时显出一种细嫩鲜亮的白色来。的确,她已是极为成熟的女人了!阿羚把她优美的身躯在南宫或面前站成一道风景。南宫或有些尴尬,他装作沙子迷了眼般去揉自己的眼睛,借此避过阿羚那双狐一般的眼睛。一只山羊不知趣地凑到阿羚的脚边来啃草,被阿羚一脚踢得飞跑而去“咩咩”直叫。南宫或忙道:“呀,日头都当头照了,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我们将羊赶回去吧?”阿羚道:“你赶吧,你不是说要挣二十文钱吗?”南宫或笑了,道:“早知这样,还不如便在家中陪着陈老前辈,我看这些羊比你爷爷的脾气还怪。”阿羚“扑哧”一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她一把抓过牧羊鞭,道:“算了吧,羊被你赶丢了,挣不到二十文,反而要赔进去三十文钱了。”走在羊群以及阿羚的后面,南宫或道:“陈老前辈该是已经烧好饭菜了吧?”“你倒真像个大户人家的人,自己回去动手吧,他烧的饭,羊都不爱吃。”大户人家?南宫世家不是大户人家,还有谁是大户人家?回到家中时,远远地阿羚便叫了声:“爷爷!”没有人应。围好羊,阿羚又叫了几声,竟还是没有人答应。南宫或与阿羚的神色不由齐齐一变!南宫或不由想起阿羚所说的事,会不会是陈老药的怪病又犯了?二人分头四处寻找,最后还是阿羚找到了陈老药。陈老药正在花棚之中,安然无恙。阿羚悬着的心这才落地,不由娇声道:“爷爷,人家喊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害得我好担心。”陈老药将她身上的枯草拍去,道:“能大声应你吗?这丛牡丹正在吐蕊之时,我一应,便会惊着它,如此一来,它还能有那种婉若仙人的飘然吗?”

南宫或很惊讶地看着陈老药,他的惊讶不单单是因为陈老药的古怪理论,更因为陈老药的语言根本不像一个山里药人的语言。阿羚不寻常的举止,让南宫或决定明日便离开此地。他要去寻皇甫小雀。若是皇甫小雀出了什么差错,他爹爹南宫伐一定会为自己无法报恩而懊恼的,皇甫皇救过爹娘之命,而南宫世家连他临死前的嘱托也完不成,无论怎么说,也是过不去的。何况,他与皇甫小雀之间,已埋下了深深的情种。一想到皇甫小雀,他又辗转难眠了。皇甫小雀如今在何处?是凶是吉?墨山水将她掳去,动机何在?若是墨山水根本未将皇南小雀抓去,而是皇甫小雀已借机从“铜面人”手中逃脱了,那该多好!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离开此地!不想倒罢,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已恨不得今夜就去找皇南小雀。南宫或没想到第二日发生之事,让他无法脱身了。他是被陈老药的一声惨叫惊醒的,那时,天还未大亮。南宫或一惊,立即翻身而起,他忘了自己身上的剑伤还未痊愈,立即向陈老药的房子那边奔去。由于真力提得太猛,他失血过多,一时气血供应不及立即一阵晕眩向他袭来,同时,身上之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已顾不了太多,立即抢步闪入陈老药的那间屋子,才知阿羚已先他一步进了陈老药的房子中。陈老药的衣衫已穿戴停当,也许,他是在穿戴好衣物后,才发出那一声惨叫的,南宫或与阿羚进来,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就那么用力地抓着自己床上的棉被,抓得死死的,他的整个身子往前挺撑,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突然的痛苦。阿羚脸色苍白,颤声道:“南宫大哥,快帮我制住我爷爷!”此时,陈老药的脸孔已扭曲了,五官也扯离了原位,口鼻的形状甚至都有了异变,他的额头上流淌着汗珠,面部的表皮间淌着油光,他的嘴巴歪扯向一边!“碰”的一声,陈老药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床榻上。老式的床榻木质很硬,他的拳头上立即一片血肉模糊!南宫或本来一直猜测这个怪老汉是身怀武功的,现在才相信阿羚的话,他根本不会武功,否则在这样的痛苦中,若是身怀武功的人,这一拳下去,那床早就塌了。只听得“哗啦啦”的一声响,阿羚已在陈老药的床头拉起来好大一根铁索!阿羚将铁索向南宫或抛将过来,急切地道:“快将我爷爷锁住!”南宫或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在阿羚的指点下,他在另一个床头,找到一个铁环,赶紧将铁索穿将过去。但要将陈老药按倒,那实在太难了。南宫或刚走上去一步,立刻被陈老药重重地打了一拳,正中他下巴的伤口,他只觉一阵巨痛,忍不住哼了一声。但他不敢怠慢,扑身而上,将陈老药压倒在床上,但陈老药已状如疯狂,拼尽全身之力挣扎翻滚,只要一有机会,他的手脚立即挣脱南宫或的束缚,乱砸乱打,南宫或的伤口已不知被打中多少下了。南宫或好不容易将铁索套在陈老药的身上,却被陈老药用力一顶,膝盖狠狠地顶在南宫或的小腹上,南宫或的腰腹之处是伤得最重的,被他这么一顶,立时巨痛钻心!南宫或一急,立即要出手点了陈老药的穴道,阿羚却已大叫一声:“不能!”他只好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根铁索捆在陈老药身上。阿羚眼疾手快,奔至床头,用力一拉,铁索立即将陈老药缚紧,阿羚并未停手,以极娴熟的手法,将铁索在陈老药身上绕走穿梭。陈老药的床极为奇特,只见阿羚在床头的墙上抓住一个拉环,用力一拉“吱吱咯咯”一阵响,陈老药便已被铁索捆得严严实实,而此时的床板已不再平整,而变得凹凸有致,恰好与人体的曲线相吻合!南宫或看得目瞪口呆!只见阿羚在她自己的腰上一摸,便已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在手中!她将刀递给了南宫或,南宫或立即明白过来,她是要自己将陈老药的左婉动脉割断!尽管南宫或已听阿羚说过这个奇异的疗病手法,但要让他亲自动手,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荒唐。此时,陈老药的全身已在痉挛,肢体关节部位突凸瘰疗着一团团大大小小的肉瘤,肉瘤在颤动,在起伏,宛如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挣扎!同时,他展露在衣衫外的肌肤,也转变为一种可怖的暗蓝色。其实,这只是表面的情形,如果人具有透视的能力,他将骇然发觉,陈老药周身分布的各种筋络,皆已纠结曲卷,而血脉错岔,逆血回反,心脏也在不停的急骤扩大又收缩,内外的机能大多已紊乱失常了!他的咽喉中发出如困兽般的呜咽低吼声,身躯拼命地扭动,挣扎着,身子与铁索之间的磨擦使得他的衣衫已破得不成样子,肌肤也已皮开肉绽了,血糊一片!但他依然奋力挺扯,恍如未觉!阿羚大声地催道:“快!按我说的去做!”南宫或仍有一些犹豫。陈老药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已如嗥号了,他的七孔之中,已沁现了丝丝血迹。阿羚又气又急,大声嚷道:“你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爷爷死吗?”这句话,一下子把南宫或惊醒了,他不再犹豫。立即用力地按着陈老药的左腕,刀刃一闪,立即有血箭喷出!让南宫或吃惊不小的是陈老药的血竟呈淡绿之色,而且比常人的血要粘稠得多,洒于床上之后,很快就凝固了。南宫或虽然知道阿羚会有方法止住血流,但他仍是忐忑不安,陈老药手腕上喷洒的血使人触目惊心。此时,他听到了陈老药咬牙切齿之声,似乎要将牙生生咬碎才善罢甘休。南宫或一惊,心道:“若是他在这样的半晕迷状态中,突然咬下自己的舌头,那便完了。”此时,他的身子压在陈老药的身上,而他的膝盖将陈老药的手腕死死地顶在床上,他已腾不出手去找东西塞入他的嘴中了。阿羚以极快的速度将十几只药葫芦的药倒入同一个钵中,然后以温水冲开,飞速地搅动着,她已忙得满头大汗了。情急之下,南宫或只好将自己的手伸入了陈老药的口中。一伸入,他立即感到一阵剧痛从他的手上穿过经脉,传遍全身。陈老药一口咬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松开!南宫或觉得自己的手大概己被陈老药嚼得一团稀烂了!但他没有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使那么任陈老药咬着。阿羚体中之药搅着搅着,竟成了糊状之物,他立即轻声问道:“南宫大哥,压得住吗?”南宫或只能点了点头因为他已痛得不住地倒吸冷气了,哪里说得出话来?阿羚见他一点头,立即俯下身来,将钵中的糊状之物在陈老药的手腕伤口上涂!这药果然极为神奇,很快,陈老药的血不再流了!而陈老药的呻吟声也渐渐地小了,翻腾地挣扎也不再那么剧烈了。南宫或这才敢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看,手已被咬得一片血肉模糊。阿羚惊叫了一声:“你的手?”南宫或一笑,道:“没事,伤了皮肉而已,骨头却没有咬断!”陈老药的翻动变成了蠕动,他的呻吟声也渐渐地变小了。终于,他的喉底“咯”的一声,同时身子用力一挺,终于瘫软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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