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来了兴趣:“叔,我哥小时候长啥样啊?”
“小时候啊,比现在话多点儿,但也没你能聊。”陈叔说着,沉重地摇摇头,“这孩子,命苦。”
江汀从没听过贺川去平安里之前的故事,听陈叔慢慢展开时,仿佛置身其中,跟着心都揪到了一起。
原来,当地的拆迁政策有两条可选,一个是在原区域内分跟原面积相当的房子;一个是按人口确定面积,去城里分安置房,差得多的部分就补贴安置款。贺川知道老家亲人都安土重迁,所以死活不愿意把宅基地拆干净去城里,但贺光算下来觉得去城里既能拿钱又能拿房,划算,于是瞒着一家人把安置合同给签了。
那块宅基地是贺川爷爷留给贺川他爸的,照理说怎么样都不可能由贺光去签字,但奈何贺川父母双亡,贺光就成了他血缘最近的亲人。
“当时贺光要把这儿的宅基地换了,去城里住安置房,还不肯带上小川。当时贺川父母的头七还没过完,他那么点大一小孩,在灵堂上拦着贺光,不让走。小孩跟贺光一大老爷们儿斗,哪斗得过?而且我们这种小地方,又不比城里规矩,贺光要真失了心占着房子,那这房子就是他的,谁也说不清。最后还是由贺光去了。”
江汀听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啊?那小川哥怎么办?”
陈叔正炒着菜,往里扔两勺盐,叹口气说:“这孩子倔啊,非说房子是自己爸妈留下来的念想,他得攥着。贺光本来都没打算带他去城里,他冲到大马路上拦人家汽车,车不停,他就站在车轱辘前面挡着,被撞到了还起来接着拦,后来连镇上的警察都惊动了,乌泱泱一帮人围在路上,问怎么回事。
“贺光也要点脸,毕竟在场各位都沾亲带故的,就把这孩子带上了,说什么,‘替贺川收着产证,是怕他被人骗,想带他去城里读书’之类的。”陈叔说到这,已经不忍心再往下,无奈道,“希望他说话算话吧。”
江汀气得发抖,重重放下装菜的盘子,“他能算话就有鬼了!”
江汀怎么会忘记,贺川去平安里不到一年后就受到虐待,经常放学回家吃不到热饭,甚至还差点被送去福利院给没出生的孩子挪屋。
江汀越想越气,脸皱成一个小苦瓜。陈叔见了,安慰他说:“还好,现在小川全乎长大了。”
江汀瞥到墙上挂着的奖状跟照片,问:“这是他爸爸吗?”
“对,贺光他爸是我们这儿的老师,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回来教书来了,说这儿的孩子不能没书念。”陈叔说着动容极了,放下锅铲掩面,“多好的人呐,怎么就……”
江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问:“贺叔叔他们……怎么了?”
陈叔扶着灶台,缓缓坐下,叹息道:“出海,救人,淹死了。”
灶台的烟呛人得很,江汀端盘走出来时,眼圈都红了。
贺川晚饭点回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不解道:“谁欺负你了。”
“没,做饭呛灰。”江汀揉揉眼,把老青花纹样的大盘放残缺的红木桌上。
贺川满脸不信:“你还会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