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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远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心中有些反胃和莫名其妙——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他是第一次遇到。或者说,往前十六年,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这么肯定的有个人在看他,甚至来说,他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跟踪他。可是事实证明,他在今天,仅仅只是在某个地点多站了一会儿就那么疑心那么诧异地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也许是那个视线不是视线,更像是一种透明袋,此时此刻正套着他。
太莫名其妙了。他控制不住地想。
于是,他又鼓起勇气,再回过头想与猫对视,可惜的是,他抬眼间,发觉深不见底的小巷口早已没了那两只发亮的猫瞳,而高挂在小巷口的灯也不知不觉的亮了起来。
段远愫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有些呼吸难耐的下意识捏紧手中的塑料袋,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绕远路。
这条回家的路最终也变得遥远而漫长。
视线捕捉的感觉早已消失不见,只是余震还久久的停留在他心口中,某种怪异又曲折的变化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奇怪的一切。
最终,他敦促着来到了家门口,他还心有余兮的,心不在焉地想把门打开,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又顿住了。他并没有选择立即打开门,只是久久地站立在门外,最终还是将伸出的手放了下来。然后,下一秒,他又提起那一袋生日蛋糕,朝着原方向的楼口走去。空荡荡的上下梯,他总是踩空。踩空间,他才模糊中抹了一把眼泪,发觉自己已经在静默中的暴风雨化为了无声的泪。他软弱地无能地走下了街口,蹲坐在昏黄日落照射下的路口,又灰溜溜地走到了无人关照的小花园,坐在草坪上,将纸盒的蛋糕一层层剥离下来。
他看着那甜腻的发昏的蛋糕和松松垮垮的奶油,眼神失焦的瞬间,自己竟已经鬼使神差地,将那蜡烛一根根地插了上去。足足十七根。他一根根地插,一根根地点燃。烛火闪烁在昏黄的街口,渐渐的,花园的蚊虫也随即飞扑而来,零零散散地布满了草坪,段远愫觉得自己很可怜,但他不想回家。
家里有数不尽的暴怒、争吵。家里有繁杂多乱的暴力、求救。他太懦弱了,也太弱小了,能做的只是半张着唇恳求着母亲报警,但换来的只是疲惫般地紧紧相依,还有她那无声的泪,它滚烫得从母亲眼角掉落在段远愫的左肩。段远愫习惯了这样颓废、这样悲哀的人生。
他望着昏黄的天,总觉得这样的天就像另一道希望一般闪烁着,永无止境。于是,他又低下头看到了蜡烛。看着那雾霾环绕的蜡烛,看着蜡烛一点点的燃烧殆尽,他心想:这根蜡烛跟他的命一样短。
段远愫在心里跟自己说,生日快乐。
又闭着眼睛,思索片刻,真的就开始诚恳地许起了愿。
往年他从来不许愿,因为必然不会实现。往年他也从来不会过生日,因为没人记得。
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他在今天就想起了这个十七岁的生日和这个莫名其妙的愿望。
尽管不现实、尽管永远无尽头,但他还是将愿望永远地留在了这一刻。
他许的愿望是,希望有人可以来救他于水火之中。
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承受。
他松了一口气,有一些悲哀地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无意义的愿望上。尽管有些可怜,但他好像又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然后,他又独自一人拿着刀,将蛋糕一点点地解剖,把奶油一点点抹除掉,只吃里面的蛋糕。
他心想:吃完这一口就扔掉。
不过未免有些浪费了。段远愫犹豫着要不要留一点送别人,却又在抬眼间感受到了一个奇怪的触摸感——像是一种阴性植物,又像是一种吸血虫。而这些阴森的东西此时此刻正紧紧的缠绕着他。段远愫难以下咽了,他将手中的蛋糕放回地上,第一次,他开始惶恐。
因为他好像此时此刻正被人注视着,像是鱼缸里的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