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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奇怪的话,许肇平却没有追问,另一只手抬起来放到束尧头发上,只回答他前面的问题,“不会造成麻烦。”

柔软微卷的头发被揉了一下,束尧无意识把头靠上去蹭了一下掌心,说,“老师,你帮我剪头发吧。”

他低着头,许肇平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蹲下去,和他对视,看到一双有点红的眼睛,“不想剪就不剪。”

“有点想,又不太想。”

“怎么”

束尧看许肇平还蹲着,拉着他手腕的手动了一下,轻轻捏他,“你坐着。”

许肇平顺着坐到他旁边,等他开口。

“我家在很远的地方,突然有一天醒来就在你的办公室里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嗯,”

“我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总觉得剪了头发,好像就真的不能回去了。”好像真的,接受了待在这个地方。

短暂停顿后,他又接着说,“可是我总得剪的,我要是真的不能回去,总不能一直待在你家,我还得出去工作养活自己。”束尧说出来半真半假的实情之后觉得好了很多,眼里包着的眼泪消下去了,他抬头看坐在一旁的人。

“那就不剪了。工作的事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在雀城总是很无聊,你来了之后我很开心有人陪着我。你暂时就当陪我是工作吧,每个月给你发工钱,可以吗?”许肇平笑着安慰他,声音低沉,像妖精一样蛊惑人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某一天你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去了呢。”

“真的吗?”束尧是被妖精蛊惑的唐僧。

“真的。”

“好吧。”束尧恬不知耻,“我一个月有多少工钱呢?”

实在不怪他。束尧觉得自己回去的可能性恐怕微乎其微,他昨晚在忏悔的间隙脑补——肯定是金成大学有某种怪力,而他的戒指因为不断吸收这种力量,慢慢产生裂缝,终于有一天积累了太多,承受不住裂开了,这才把他弄到1960年的金成大学——但是戒指目前已经碎成渣。

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存一点钱,要是某一天许肇平要回港城,或者结婚,自己总不能赖着他,总得活下去。

“你觉得多少合适?”许肇平反问。

“嗯……你的工资是多少呢?我觉得你的工资的一点点就可以了。”束尧观察着他的表情,又补充,”或者再少一点也可以。等开学了你去上课我就出去工作。”束尧想,应该还有两个月左右开学吧,这两个月应该足够他缓冲一下,如果到时候也没有回去,他可以求许肇平带他去金成大学逛一逛,找一找回去的机会,如果再不行,自己也该死心了,也能安心出去打工了。

束尧不知道,1960年,国家职工已经面临多次减薪,许肇平作为一个临聘教师加上博物馆的工资,一个月工资只有两百不到,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也是很多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许肇平出生港城,生活开支并不依靠工资,不然束尧怎么也不可能天天都吃这么好。

见束尧对此颇为在意,许肇平大手一挥,以安人心,“一个月给你三根金条,够吗?”

“真的吗!?”束尧惊呼,他住这两天也看出来许肇平是个有钱人,但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许肇平点头,“当然。”

“为什么给我这么多……”束尧有点不安,小声呢喃。

“因为值得,”许肇平是个好人,送佛送到西,送钱送到人心安,他看着束尧,面露诚挚,“陪伴无价,感觉有点少了,是吧?”

“一点也不少,我觉得有点多了!”束尧连连否认,认真起来,背挺直,“我一定认真工作,好好陪你!”

他觉得许肇平一定是太孤单了,当然,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自己可怜,帮扶一下。

“现在可以看医生了吧?”处理好这位远方来的朋友的心情问题,就要想想肿的馒头一样的脚踝了,说着许肇平欲起身去请医生,但再次被拉住。

“真的,真的不用!就是扭到了,用毛巾冰敷一下就好了。”

“要是瘸了怎么办?”许肇平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吓唬人,心安理得接着道,“要是瘸了你就不能出去工作,也不能……”

“好吧!好吧!”束尧重重往后仰躺在靠背上,皮质沙发回弹几下,他甩开许肇平的手,闭上眼睛,“你去吧!”

许肇平笑起来,附身拍了一下束尧白净的小脸,又顺着揉了一下头发,“乖,等一下吃葱油饼。”

金成大学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很靠近城区,附近基础设施基本齐全,但没有正经医院。

许肇平没去,出门走了一段去了金成大学的校医家。

眼下学校放假,学校卫生室也关了。程少羽闲来无事,每天在家里种种花喂喂鱼。许肇平走进他的小院儿时,他正拿着小铲子给他的花松土。

程少羽的父亲在解放前是地主,他是他父亲第二任老婆的儿子,他母亲只是个不起眼的农村人,因为长得漂亮被刚死了老婆的程金看上买进了门。命运多舛,这个苦命的姑娘头一胎难产加大出血,生下了程少羽就撒手人寰。

物以稀为贵,程金孩子本来就多,对程少羽并不重视,又娶了一房之后更是对程少羽置之不理。好在乳娘是个好心的,省吃俭用省点工钱,加上一点被新太太克扣过的微薄月钱一手把他带大了。好容易在大宅院里过完被人欺负又欺负回去的生活,程少羽终于得偿所愿摆脱那里,完成学业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在金成大学里任职,除了学校有比赛的时候外,倒也清闲——不是比赛受伤,而是比赛往往伴随着冲突,一群热血方刚的少年少女总要头破血流几个被担架抬着送往卫生室。

蒋涣作为金成大学的校长,对程少羽的情况倒还是了解。学校大多数人为避嫌鲜少和这位地主家的儿子打交道,他知道后评价——罪恶的果实没尝到多少,锅一点没少背。蒋涣欲搭个桥缓和一下他和大家的关系,程少羽却拒绝了,只说顺其自然,少点人情往来也轻松。他能想到缓和的方式可能是提一提他苦命的是农民的母亲,再说说自己从小到大在宅院里受的苦。

“程医生的院子是我见过最有生命力的。”

“多谢夸奖。”戴着草帽蹲在院子花坛边松土的人闻声却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没有转头,“许老师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许肇平没客气,道明来意,“家里有人扭了脚,不方便去医院,想请你去看看。”

“许老师,我可不是骨科医生,走错门了吧。”

“怎么会,学校里你可是全科医生,什么都会。”许肇平含笑回复,淡漠倒也客气。

下一刻蹲着的人站起来,抖了两下沾着点土的手,“欠我几个人情了。”

“都记得,”许肇平依旧笑着,走到院中央亭子下的石凳旁坐下,“主要是程医生太难讨好,我有心无力。”

这倒不是假话,程少羽是个不爱交际的性格,许肇平进学校之后算是校内为数不多几个愿意主动和他搭话的人。两人熟起来也是偶然,许肇平这半年来请他去过几次,都是些小病,因此许肇平支付的不菲的酬金都被退回。

一来二去,许肇平也摸清了些这位程医生的脾气。偶然一次出去玩见到有个老头卖牡丹根苗,许肇平想着买回来送给程少羽以表谢意,拿回来的东西差点把程医生气得背过气。

什么牡丹苗,就是山上不知道哪挖的草根。得知花了多少钱后,程少羽更是要当场暴毙,赶走了来送“牡丹”的人,怕自己忍不住骂他一顿。

程少羽穿着件白色背心,大概是常在院子里打理花草被太阳晒的,肩膀处随着动作能看到被遮住的皮肤明显比露在外面的白一个度。他走到院子旁边的水池洗手,朝许肇平说了句进去换件衣服就进屋了。

等出来的时候换上了衬衫和休闲西裤,手里拎着药箱,“走吧许少爷。”

许肇平没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把他泡的茶端了出来,自己已经先喝上了,听到程少羽的声音才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放到对面的位子,“不急,程医生先喝杯茶。”

他眼角一跳,没批判许肇平反客为主的行为,走过去坐下。

束尧这边本来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反正许肇平说没事他还是相信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心越来越慌。最后本着不给许老师添麻烦的打算,单脚蹦到房间准备想个办法把自己收拾一下。刚想躺上床就想到自己刚刚在地上滚了一圈,于是索性脱光了衣服躺上去,用小薄毯把自己裹起来,只剩下一双脚在外面。

许肇平领着程少羽进门后没看到人顿了一下,快步往正厅里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找别的房间,就听到束尧的声音从他的卧室传来,“许老师,是许老师吗?我在房间里。”

有点慌的人回过神来,回应一声后转身等在身后不急不缓关门的程医生走过来,听到带点取笑意味的声音,“你慌什么?他就算跑了,用一双瘸腿也走不了二里地。”

“……在里面。”许肇平当没听见,领着他进去。

两人进去后看见床上只有一双脚露在外面裹得像蚕蛹一样的人,都沉默了。

过了几秒,陈少羽喃了一句,“不热吗?”他眼皮又跳了两下,没再说什么,走到床脚看束尧的脚踝。

许肇平则是坐到床头,从蚕蛹的头伸进一只手试图把束尧的头薅出来,手刚伸进去,束尧就主动打开了被子,手隔着薄被握住许肇平的,“老师,我没穿衣服。”

许肇平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堆着的衣服,刚要告诉束尧不要把头闷在被子里,束尧就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肌上,手还隔着被子覆在他手背上带动着捏了一下,“许老师,我的胸肌怎么样。”

看到对方期待夸奖的眼神,许肇平少见地忽视,抽回手用被子重新盖住束尧的头,“还行。”

束尧不干了,瞬间把被子举高,盯着说出这种冰冷的话的人,“只是还行吗!?”他的肌肉在高中大学可都是宿舍以及朋友圈子里公认的最好看的!可能不是最大最壮的,但肯定是最好看的!摸着手感也好!

眼见着在脚下认真工作的程医生就要被他俩的互动吸引抬头,而从他的角度很可能会从脚下的缝隙看到被子里的赤裸的酮体,许肇平眼疾手快地按下被撑起的被子,头一次这么严肃,“束尧你老实点!”小崽子居然把内裤都脱了!他的鸟差点被人看到!

束尧抖了一下,抿了下嘴唇,乖乖把被子放下重新把自己裹进去,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房间里空气安静了几秒,被凶的人龟缩进壳里。程少羽疑惑地看向许肇平,“怎么了?”

“没什么。”许肇平收回按在束尧大腿上的手,若无其事对上程少羽的视线,情绪平稳下来,“他脚怎么样,伤到骨头没?”

“没什么大事,就是普通扭伤。”程少羽从药箱拿了一瓶红花油出来,正要给他抹,想到什么,“红花油有吧?”

“嗯。”

“那行,你给他早晚各抹一次。找床被子出来,躺床上的时候把脚垫高。”程少羽说着把红花油放回去,“我先回了。”

“吃点再走?”

“别了。”程少羽往床上不肯露脸的人瞥一眼,“我再不走有人要死这儿了。”

送完客回来,束尧已经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从许肇平一进屋子就盯着他,许肇平正要问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就听到束尧道歉,“对不起许老师。”

许肇平愣了一下,又听到他接着说,“我原来待的那个地方大家都比较开放,摸摸胸肌这样的事情在同性之间很平常,我没考虑到这个地方可能会不一样,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真的很抱歉,可以原谅我一次吗?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束尧说得十分真诚,刚刚许肇平生气,他不知道原因,想了又想觉得肯定是自己让他摸胸肌冒犯到他了。许肇平这么温柔的人,都被他惹得发脾气了,肯定被气得不轻,所以自己应该好好给他道歉。

“很平常。”许肇平重复了一句,束尧疑惑,“嗯?嗯……可能那里大家都比较开放……”

束尧说完觉得不对,他也没有觉得许肇平封建的意思……

许肇平没说话了,走到旁边的衣柜从顶上的柜里取出一床棉被,套上被套放到床尾,“脚放上面。”

束尧把扭伤的脚放上去,见缝插针,“许老师不生气了吧?”

“没生气。”许肇平平静答,拿了床头柜上刚刚拿进来的红花油坐到床尾给他抹,“下次有人在把衣服穿好。”

“噢,”虽然说没生气,但束尧觉得有嘴硬的嫌疑。他裹在被子里不好使力,费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扭来扭去。刚坐好就看到许肇平嘴角扬起看着自己,“像个毛毛虫。”

好吧,都笑了看来应该不生气了。

正好抹完红花油,许肇平准备出去洗手,听到束尧肚子叫了一声,低头看到束尧也仰头看着自己,尴尬地笑了下,“有点饿了。”

“先吃点别的垫垫还是等会吃葱油饼,可能至少要四十分钟。”许肇平给了两个选择。

“我等着吃葱油饼。”

“好。”

束尧目送他离开,百无聊赖地在房间躺了一会儿,看到被许肇平从窗边桌上拿到床头柜上给他解闷的书,伸手够了一本。

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他刚翻了一页就开始昏昏欲睡,书掉下来砸在脸上,清醒了一秒钟,束尧把书随手往旁边一搁就睡了过去。等许肇平端着三个刚出锅的葱油饼到房间时,束尧已经彻底睡死了。

原本放在棉被上的脚搭在床边,因为热身上的薄被也被挣开,搭在身上,堪堪遮住小腹和重点部位。刚刚被许肇平摸过的胸肌裸露在空气中,乳头上淡红色的一点微微立起来。

许肇平将视线移到束尧脸上,正要叫醒他让他先吃点东西,就看到床上的人鼻子动了一下,意识还没清醒紧接着又猛吸了下,然后睁开眼睛。

他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光着,猛地坐起来,被子险些从鸟上飞走,许肇平恰好看到被子腾空的一幕,深吸了口气,视线移到窗外,开始追究,“怎么内裤也脱了。”

“刚刚扯裤子一起扯下来我就脱了。”束尧哑着嗓子下意识回复,没觉出什么不对。看许肇平没看自己,试探着问,“老师,可以在床上吃吗,我懒得穿衣服。”

这话给许肇平提供了思路,他端着盘子往外走,“今天不可以,穿上衣服出来吃。”

“……”为什么要说“今天”,难道明天可以吗。

束尧的房间一出去左拐就是饭桌,他在里面慢吞吞穿好衣服,单脚蹦着到餐桌旁坐下,桌上却没摆葱油饼,只有一副空碗筷。

过一会儿许肇平才从厨房端了盘葱油饼出来,又多了几个,另一只手端了杯牛奶,放到束尧面前。最先出锅的葱油饼被放到最顶上了,冷得刚好。

束尧已经准备就绪,捏在手里的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他还以为会很烫,发现温度刚刚好。嘴里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夸赞,“好好吃,老师你去开个店吧,生意肯定很好!”

说完立马否认,“算了太累了,还是当老师吧。不然老师你把手艺交给我,我出去开个店算了。”

“嗯,不嫌累?”

“可是我没别的会做诶,种地也不会,对啊,现在是不是不能开店啊?”束尧倒像真要去干一样,还回想了一下历史书上学的内容,但是那时他高中的时候学的东西,而且高考都没选历史,现在大三早都忘光了。

被拍了一下头,他抬头看向许肇平,听到他说,“想这么多,快吃吧。”

“老师,你不吃吗?”

“还有一锅,你先吃。”

束尧看着许肇平戴着围裙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许肇平有点倒霉,捡了一个好吃懒做还天天给他制造麻烦的人回家。

算了,都是命,摊上了就是他命里有一劫,束尧安慰自己,又夹了一个。

经过一番折腾,两人吃完饭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许肇平坐在桌边等束尧吃完,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对他说,“坐会儿累了就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床上躺着,去的时候叫我,别自己乱跑。”

束尧点头,许肇平收拾完厨房出来就看到束尧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他走过去把人叫醒,“去洗澡。”

紧接着就被扶着到淋浴间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椅子上。

“能行吧?”

“嗯。”束尧点点头,又听到他说,“毛巾和衣服等一下给你放在门口椅子上。”

“好的,谢谢老师。”束尧把背心脱下来挂在一边,准备脱裤子,许肇平拉上帘出去给他拿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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