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呢?是他试穿嫁衣的那晚,还是他逼着百里落尘叫季一粟见自己的那个下了大雨的夜晚?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夜的雨很大,大得能淹没整个世界,他没有打伞,没有躲雨,只穿了一件衣服,将自己淋得湿透,眼睛又瞎着,只企盼着季一粟能施舍给他一点怜悯。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那晚的季一粟,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冷漠无情,连一丝怜惜都不愿意施舍给他,是全然陌生的。
他按着心口,哭哭笑笑,疯疯癫癫的,眼泪淌成无尽的河,也就仗着月宫里没有人,不会吓到别人。
“我想断了情丝之后,一定不会再想着你,念着你,可以斩去我在凡尘之中最后一点牵挂,心无旁骛了,然而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感情,最难的是感情,最割舍不掉的也是感情,我断了情丝,非但没有将你忘记,反而终日浑浑噩噩,丢失了自己,直到后来它又从我心上长了出来,我才明白,原来什么都可以断,唯有我对你的情谊是怎么都断不的。”
他们可真是夫妻啊,长杪又这么想着,他明明也舍弃了,还是会想念季一粟,还是会因为季一粟伤心难过喜悦,可见这情丝就跟个笑话一样,根本无法承载住人所有的感情。
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感情,最难的是感情,最割舍不掉的也是感情,它已经藏进血肉中,融化在骨髓里,斩不断,忘不掉,哪里能是一根小小的情丝就能包容住的呢?
原来情丝是可以再长出来的么?也许罢,是情到深处,情难自禁,即便是天道法则也无法控制。
他又不停笑着,觉得季一粟实在太傻,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能比季一粟好到哪去,不过是两个傻子凑成对了。
他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我想常人的方法到底是没有效的,在感情面前,我终究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人生何其苦,且醉一时欢,即便只能贪欢一时,也胜过无数了。我欺骗不了你,更欺骗不了自己。
“可是生死一命始终悬挂在天上,不知哪一天它就会落下来,落在我的身上,我一直想,如果那一天真的要到来了,你该怎么办。这是最大的难题,渺渺,你太小了,从八岁起就没有离开过我,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面前,你会有多痛苦。
“你一定在怨我,怨我为什么从来不告诉你,怨我为什么到死也不曾向你提起过一个字,怨我为什么给你留下一封信,却不给你打开的机会。你怨我,是正常的,因为我有心无力,终究无法向你倾诉所有,只有用这种方式,等你成为上神,拥有倾听‘天机’的资格,才把一切说给你听。
“这个时候你还是凡人,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压着自己的修为,不肯飞升,你甚至还问过我,能不能修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渺渺,修魔太苦,魔神的位置已经被我占据,你若是修魔,就无法拥有站在顶端的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