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琦则是扶独孤珩下了牛车,提着手上的竹篮与他一同走到了那拱起的石桥之上。
桥下清澈的河流无声的流淌,河边的树木生长的也更为茂盛,甚至有些粗壮的,褐色的树根也从地上露出来,缠绕着周围的石头,与那湿滑的青苔交相呼应。
偶尔河水泛起波澜,白色的浪花涌上石面,冲走浮土,落叶,留下一些细小的泥沙,也有一些小鱼在水中游动,荡出微微涟漪,好一派自然景色。
只是独孤珩此来并非为了赏景,更不曾有什么闲情逸致观看,就连穿的衣服,也并非以往的丝帛所制,而是粗布麻衣,一身素白,身上更是半点配饰都不见。
今日他也未戴发冠,只用同色同质的布条将三千青丝竖起,只额角耳边有些许发丝松散着,仿佛柔软中带着坚毅,刚强中又含着脆弱,再配着他那近乎雌雄莫辨的美貌,无论是谁,只消一眼,必会为之心动。
但独孤珩自己却并不在意这些,而他今日如此,也并非特意为之,实在是昨晚惦念亡母,未曾睡好,略显憔悴而已。
一旁的韩琦今日也是一身麻布素衣,他彻夜守着对方,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今早晨起为其梳头穿衣时,也顺意而为。
其目的也是为了全自己公子的一片孝心,想来对方的母亲若是看到儿子如此孝顺,也定然会护佑其安危。
独孤珩现下顾不上他,只提着竹篮站在桥边,取了篮中或白或黄的花瓣儿,撒向下方,片片芳菲落于潺潺翠溪之上,随之顺流而下。
“母亲,孩儿今年因公事外出,不能亲自到您坟前祭拜,如今只能将这些花瓣儿撒在流水之中,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万望您不要怪罪。”
独孤珩一次又一次的撒着花瓣儿,口中也开始慢慢的表述自己的思念之情。
“公子,夫人从来都知道你的孝心,此次出行,又是圣命难为,她是不会怪你的,”身旁的韩琦见他神情悲切,情绪低迷,也是心疼的很,不由得出言开口宽慰。
“话虽如此,但今年未曾有机会当面拜祭母亲,到底也是我之遗憾,”独孤珩何尝不知他说的在理,但这母子亲情有时候往往没办法用有理无理来衡量。
虽然他从未见过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也不曾有机会在她膝下成长,但独孤珩知道,母亲是爱自己的,不然当初就不会拼了命的生下他,而这点,足以让他做这个儿子,永远感恩戴德了。
更何况,这些年来,从小到大,王导和王敦一直在给他描述他母亲生前的种种,真可称之为一奇女子,独孤珩心中自是不断加深对母亲的好感。
韩琦也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其中缘由自是清楚,所以听到这里,也并不奇怪他的态度。
“其实若我心中无意于天下大势,也不曾卷入这朝堂纷争,亦没有家族亲人需要保护,那么独自一人逍遥于山水之间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我有抱负要实现,也有家人要保护,还有阿裒要照顾,那么我就不得不暂离建康,而来此地闯出一片天,也就只能暂时有负孝道了,”独孤珩与他说起这个,心里的愧疚简直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