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量避开你
“怎么了？”
孟黎在那边吞吞吐吐，上一次会面后太尴尬，俩人一直没联系。
“没事儿，就问问你最近忙啥呢。”
李星辰想起上次他问自己“那咱们以后还是朋友么”就想笑，准备再给他来点惊吓：“接了个纪录片的项目，就在你哥上班的医院拍。”
“我靠，真的假的？”孟黎果然被惊到了，“你俩这是，玩什么情趣呢？”
“正常工作啊，下周就正式开拍了。”李星辰说，“你哥，不一定会出镜，搞不好我俩都碰不上。”
他已经和肖宇飞排好了拍摄计划，涉及到心脑血管外科的拍摄安排了陈子君来执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黎心说你俩要能旧情复燃倒好了，“我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问你现在住哪儿。”
“啊？”李星辰没懂，“怎么了？”
“我哥说你从家搬出来了，你自己那个房子不是三年前卖了么，我怕你没地方住。”
李星辰有点感动，笑笑说：“离都离了，当然得搬出来了。我工作室不是有个宿舍么，在那儿凑合了一段时间，这两天我也打算租个房子呢。”
孟黎的愧疚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别啊，不行你搬我这儿来，我把那个次卧收拾收拾。”
住到前夫弟弟家？那也太离奇了，李星辰谢绝了朋友的好意：“算了吧，再说你那个位置离医院这边太远了。”
孟黎提议完毕也觉得不妥，只能在心里骂孟繁冷血无情。
“你可真能操心的，”李星辰接着说，“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看看房，有合适的再买一套呗。”
这几年房价飞涨，当初卖掉的外交公寓现在可不是那个价了。孟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行吧，买房的时候我可以赞助首付。”
“谢了。”李星辰挂掉电话，身后飘来一阵烟味。
他转过身，肖宇飞靠着阳台的栏杆，似笑非笑盯着他。
李星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见他按灭烟头，又掏出烟盒递过来，只好抽了一根。
肖宇飞帮他点着火，问道：“你要买房？”
“没有，”李星辰缓缓吐出烟圈，“我穷得要命，哪儿有钱买房。”
肖宇飞自己又点了一根，和他并排靠在栏杆上：“等项目结束啊。”
李星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还有个事，”肖宇飞转过身，看周围没人，说：“我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啊，你说，离都离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是不是故意的都无所谓。李星辰不是那么自恋的人，从学生那会儿追求他的人就没断过，但他很清楚，无非是看上他这张脸。
成年人之间的暧昧信号来得快去得也快，肖宇飞这种人身边一向不缺人，他本想假装不知道，过几天就淡了。
“你想说什么？”李星辰走到垃圾桶边，弹了弹烟灰。
“别装傻，”肖宇飞跟着走到他身边，“你要离了我可就直说了。”
李星辰看着他，烟雾在眼前升腾，有点呛人，他随手挥了挥。
“你觉得我怎么样？”肖宇飞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李星辰没说话，和孟繁离婚，并不是想开启下一段感情，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我都查过了，”肖宇飞夺过他的烟，连着自己的一起按灭了，“你天蝎，我双鱼，咱俩绝配。”
李星辰被他逗笑了：“不是吧，你信这个？”
孟繁是摩羯座，据说和天蝎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做伴侣却不合适。
“需要的时候就信呗。”肖宇飞看他笑了，乘胜追击道：“说真的，咱俩试试呗？”
李星辰摇了摇头，他谁也不想试，这一点还是孟黎更了解他，不亏是超过十年的朋友。
干脆地拒绝了肖宇飞，李星辰把租房事宜提上了日程，可看了好几套都没有特别满意的。
只有工作还得继续。
“由奢入俭难啊！”他推着设备进了产房旁边的准备室。
隔着墙也能听到里间痛苦的呻吟。李星辰熟练地穿好手术服，给摄影机消毒后戴上无菌的手套和口罩－－这些都是提前经过培训的，他作为主视角的摄影师，还有两位辅助视角的摄影师一起做着拍摄前的准备。
为了减轻产妇的心理负担，本次拍摄的摄影师都是oga，其中一位也有过生育的经历。
“说真的，要不是重回产房，我根本想不起来当时遭的那个罪了。”
“养娃的生活怎么样？”
“哎，怎么说，有时候能把你给气死，心想我干嘛受这个罪把他生下来，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baby。”
一位高大的alpha医生全副武装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助产士。李星辰忙收了声，另外两人也不再闲聊。
助产士走过来交代道：“你们一会儿不要怼着人脸拍，也不要随便和产妇说话，明白么？”
李星辰点点头：“明白。”
这些要素也都在拍摄前强调过，三人跟在吴迪后面进了产房。
李星辰架好摄像机，确认不会拍到隐私部位后开了机。产房内的光线很柔和，他先是把镜头给到正在有节奏深呼吸的产妇，然后慢慢摇到了正在给产妇做检查的吴迪身上。
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alpha会选择妇产科。
“我检查一下孩子的位置，疼的话不要大声喊，”吴迪拍了拍产妇紧抓着产床的右手，“给我比个中指，像这样，ok？”
李星辰忙把镜头对准他手部的动作，看他揪起产妇的中指，琢磨这个镜头应该不用打码。
吴迪轻松的调侃多少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李星辰很敏锐地捕捉到产妇露出的笑容。
另一边护士过来通知吴迪：“儿科的张主任已经到了。”
“行，”吴迪一手按着产妇隆起的腹部，一手探到下面去做检查，“来放松，不紧张啊。”
护士把转椅推过来，他就势坐下指挥道：“差不多可以了，孩子的位置不是特别好，但问题不大，孩子妈妈你一定要听我指挥啊，深呼吸，对，先不要用力，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
类似的纪录片李星辰都钻研了一遍，生孩子这种事也被大家认为是很平常自然的人生经历。可是怀孕、分娩要承受的辛苦和风险，实际都在母亲身上。
作为oga，他没有亲生体验过，所以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也有一些观众批判电视台把这样惨烈的场景展现在众人眼前，认为这样会激化家庭矛盾，会让oga对生育产生恐惧，影响生育率。
护士拿着纱布轻轻擦拭着产妇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吴迪催促着让她继续用力……
婴儿的啼哭声并没有立刻响起，李星辰把镜头拉远，看着吴迪迅速处理了一下之后把孩子交给刚才就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位大夫。
后来的一分钟显得格外漫长，产妇慌乱地问：“医生，孩子怎么样？”
连李星辰的心都被紧紧地揪了起来，吴迪却很放松安慰她：“别急，让张主任看看。”
当微弱的啼哭声从一旁的操作台传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李星辰环绕着拍摄了每个人的脸，新的生命降临，喜悦和感动仿佛是一种本能。
李星辰合上镜头，和护士沟通道：“稍后到病房还需要拍摄一些内容，麻烦和产妇还有家属提前沟通一下，我们也有安排化妆师，如果有需要跟我们说。”
“好的，”和他们对接的护士看产妇和孩子都被推走了，才小声跟他说，“不过，陪他过来的好像是他的朋友，你们采访的话注意一下措辞。”
李星辰愣了一下，没有多问，收拾了设备离开产房。
他们有好几个摄制组，不同科室是同时进行拍摄的。李星辰换了衣服，回到产科门诊处领了拍摄前上交的手机，往群里同步了拍摄进度。
刚发出去，就接到了肖宇飞的通话请求。
“我在儿科，你过来吧。”
那边充斥着孩童哭闹的声音，李星辰以为有什么临时的拍摄任务，问他：“需要带设备过去么？”
“不用。”
肖宇飞表白被拒后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李星辰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纪录片拍摄的任务重，时间紧，就算肖宇飞真要采取点行动跟他谈情说爱，也没那个闲工夫。
李星辰一到儿科门诊，就被肖宇飞的助理带了进去。儿科的环境和其他科室不同，平均一个孩子都有两到三位家属，别说坐下的地方，肖宇飞他们自带的设备箱子都捐出去当板凳了。
“你帮我看看这一段，是不是构图有什么问题？”肖宇飞把屏幕怼到他面前。
李星辰环视天花板，这里的光线也和刚才的产科有很大区别。
肖宇飞拍摄的是今早在儿科就诊的一位多动症的儿童患者，看着被孩子疾病折磨得憔悴不已的父母，李星辰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哎，你那是什么脸啊？”肖宇飞凑过来，歪着脖子盯着李星辰看，又眼疾手快地搂住他的肩膀往里带了一下。
李星辰看着屏幕，很专注，所以没注意到从他身后急匆匆跑过去的抱孩子的家长。
肖宇飞一手扯着他一边嘴角往上提：“专业一点，别带太多情绪。”
“医院还真是，每天都跟打仗一样。”吕星把两个精致的包装袋放在孟繁桌上：“切好的水果，当下午茶吃吧。”
孟繁刚从病房巡视完回来，午饭随便垫了一口，洗了手自嘲道：“我们哪儿有那个时间吃下午茶。”
“也是，”吕星笑笑，“我看还有btv的拍摄车，是有新闻还是？”
“哦，”孟繁也有点不适应，住院部还有门诊的两间办公室都安了摄像头，还有不少穿着亚晟工作服的摄影师，“一个纪录片，现在不是流行这个么？”
不过他没见到李星辰，或许真的像他说的，在尽量避开自己。
“孟主任也会出镜么？那我可要守着电视好好看看了。”吕星笑着说。
孟繁不太好意思接受吕星每次过来都带着东西，但又不是贵重物品，指着袋子说：“以后别这么客气，早上看妹妹的情况，这周就可以出院了。”
吕星是个很有分寸，说话做事也很得体的人，闻言笑笑：“她这次生病才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再说我也得感谢她，要不都没机会和孟主任聊这么多。”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孟繁看着手机上的留言，没注意到吕星看他的眼神。
吕星知道他忙，见好就收：“你先忙，等回头有机会咱们再聚。”
是儿科的负责人张雨发来的病历，请他去做会诊。
“嗯，”吃人的嘴短，孟繁还得借花献佛，“我送你下楼吧，正好要去儿科那边看一个新生儿。”
他提上吕星送来的果盒，说：“今天还真的感谢你，这些我拿去做个人情。”
就只有一层楼，两人一起走了楼梯，吕星再一次感慨：“当医生真是不容易。”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
“是，孟繁，那你忙吧，不用送我了。”吕星在儿科过道停下脚步，看孟繁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又叫了他一声：“孟医生？”
“嗯？”孟繁回过神，僵硬地笑了笑：“好，下次你过来提前说，我请你吃饭。”
“哎哟，”吕星拍拍他的肩膀，像关系很亲近的老友，“再怎么说也是我请你，希望孟医生给这个机会。”
孟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转过身往张雨的办公室走去。
李星辰应该没注意到他，孟繁看见的是他正摆弄着手里的摄像机，旁边是个个子挺高的alpha，顶着一头非主流的黄毛，也穿着亚晟的工服，两只手在李星辰肩膀上随意捏着。
两人自然地交谈，那种氛围明显不是普通朋友，孟繁握了下拳，又想起alpha摄影师夺目的肱三头肌。
还是要抽空健身啊，孟繁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发型，李星辰也是摄影师，但一直留着简单干净的黑色短发。
“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张雨笑呵呵地把他迎进来。
除了儿科，还有内科两位医生，孟繁随手把果盒往桌上一搁：“吃吧，看这阵仗，孩子问题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