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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为夫也是不得已,冲儿他是个妖孽,你原谅为夫吧。”

男人低沉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刀剑裂帛之声,鲜血洒了满怀。

沈安宁头疼欲裂,从一片黑暗中醒过来,眼前还是她的夫君裴衍之抽刀斩杀她怀中“小儿子”的情景。

“夫人,您再加把劲儿,马上就要生下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稳婆出现在视线中。

沈安宁看着周围景物,知道这是又回到生裴冲冲那一天了。

裴冲冲是她的三儿子,在此之前,她的大儿子痴傻,二女儿瘫痪,而这个小儿子一生下来就是只无毛老鼠,上京城都说,大理寺裴少卿是上京城,陛下还曾夸过他呢,"长子是沈安宁心

头的痛,她拉着裴衍之的手道,“郎君,你等等清城好不好?若清城好了,你不要收那宋一恒为门生,若是清城没好,我便不再多言。”

裴衍之皱了皱眉:“阿宁,你这是怎么了?”

太医明明说过,清城的病这辈子都好不了,能不恶化已经是幸事,裴衍之想劝妻子接受现实,可又不想她伤心。

“就是想起我的清城了,”沈安宁拿帕子压了压眼角,“郎君,咱们把清城从云州接回来吧?”

"可你还在月子里,清城那孩子又整日尖声大叫,我怕他伤了

你的心。”裴衍之劝说道,“太后在云州行宫安排了得力的太医,清城

在那里比在上京妥帖。”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见门外的丫鬟通传道:"老爷,夫人,天时郡主来了。”

沈安宁皱了皱眉,犹豫着没说话。她还在月子中,要真的想避开那人不见也不是不行。

裴衍之见她愁眉紧锁,笑着说道:“昨天你生冲儿,郡主在这里忙活到大半夜才走,我看她对你倒是比我这个夫君还好。”

“是么?”沈安宁脸上现出一个勉强的笑,朝门外道,“请她进来吧。"

她死的那段时间,一直眼睁睁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隐约还听

天道说起宋如真手里有一串石珠,是她当年从北凉国国师手中得来的。

那石珠有神通,能夺人气运,只要那串石珠还在,就还不到跟

宋如真撕破脸的时候,而且,沈安宁也想看看那上辈子害得她家破

人亡的石珠到底是何方神圣。

“郡主。”宋如真一进来,裴衍之就端着碗站起来行礼,往旁边让了半步。

他今日未穿官服,只穿了件半旧不新的灰色直裰,面容还有些疲惫,可翩翩风度遮掩不住,哪怕只是一个寻常动作,已经让宋如真惊艳。

“裴少卿也在,今日未去官署?”宋如真朝他莞尔一笑。

"今日告假了。”

"应该的,姐姐为你受分娩之苦,你应该多陪陪她,”宋如真心

中泛着酸水,面上却还带着温婉的笑,朝沈安宁道,"姐姐,昨夜你

难产,我担心得不行,今日特地请了陈太医来为你把个平安脉。”

“陈太医?”沈安宁看了眼窗外,心里又是一疼。

这个陈太医名叫陈良,老头儿医术高超又慈眉善目,尤擅妇人和孩子的病症,有个名号叫“医仙”,上京城的人要请他看个诊,没有千两银子下不来。

在太后和宋如真的引荐下,裴家长子裴清城和二女儿裴小溪的

病一直都是由陈太医负责,且他也只是收点药钱,不收诊费。

上辈子沈安宁因为此事还对太后感恩戴德,后来才知这老头哪

里是医仙?简直是恶鬼!

他一直在两个孩子的药中做手脚,尤其是女儿裴小溪,这些年来被他灌了各种诡异的草药,就是为了将裴小溪养成药人,供宋如真的女儿宋一梦取血!

“正是医仙,”宋如真勾唇一笑,"姐姐,我请他进来吧?”

"我知道你是好心,”沈安宁快速拉住宋如真的手,惋惜说道,"不

过前几日我去奉天寺拜佛,回来后佛祖就托梦给我,说我今年要想

保平安,这两个月不宜见外男,也不宜用药。你帮我谢过医仙,害他白跑一趟了。”

上辈子她生完裴冲冲后,一直觉得精神恍惚,后来更是陷入疯魔,那时候,宋如真就一碗一碗地端药给她喝,那些药的名字好听,其实都是噬魂毒药。

这一世,沈安宁很干脆地推掉了宋如真的“好意”。

“佛祖托梦?”宋如真气得咬牙,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既然是佛

祖说的,那就罢了。只是姐姐千万要好生保养,莫要落下什么月子

病才好。”

沈安宁抬眉看了她一眼,轻轻笑道:“知道了。”

宋如真一向对外宣称她是佛祖的忠实信徒,平日里慈悲为怀,

经常做善事放生小鱼小虾,还说她的两个孩子突然好转,都是得了

奉天寺的菩萨保佑。

既然奉天寺灵验,那沈安宁说佛祖托梦给她,总不能质疑吧?

「宿主任务失败!石珠没能夺取沈氏气运,宿主将受水罚!」

沈安宁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有点像昨天听到的鼠叫。

这是什么声音?沈安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竟然是从宋如真手腕上传来的,是那个石珠手串!

此刻她终于明白,原来石珠夺取气运也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要宋如真完成些某些任务才行,这样就好,沈安宁顿时安心,她之前

还担心那石珠是个什么神,那就难对付了,如今看来只是个邪祟,

邪不压正,她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此时同样的声音也在宋如真的耳边炸开,她吓得面如土色。她不要受惩罚!

宋如真很快便重整旗鼓,脸上又浮现出小白花的微笑:“对了,姐姐,下个月十五是太子的生辰,皇后娘娘说她想在宫里办个生辰宴,想让你带着小溪进宫给她瞧瞧。”

“进宫?”沈安宁一听说进宫就火大,手在被褥里握成拳。

上辈子太后就很喜欢邀请她们母女俩进宫,而且每次都会找理

由把她们母女分开一段时间,沈安宁死后才知道真相,原来那老妖

婆派人偷偷抽裴小溪的血!

裴小溪才六岁,每次被抽完血之后都面白如纸,像去了半条命,宋如真每次都骗她说裴小溪是久未出府,所以吓着了,还说沈安宁应该多带她进宫走动走动,毕竟那孩子是未来的太子妃。

不错,裴小溪和那个荒唐愚蠢的太子有婚约。

"是啊,下个月你也出了月子了,不能老闷在家里,"宋如真拉着她的手坐在榻沿,关心地看着她,满脸写着“我是为你好”,“还有

溪儿,这孩子从小就身子弱,姑母和皇后娘娘都很担心她呢。”

沈安宁心里恨极了:什么“从小”?我女儿一岁时好得很,都学会走路了,是你害她变成这样!

裴衍之见沈安宁面色不太好看,以为她是羞于带瘫痪的女儿出门,走过来安慰她:“你不想去就不去,我帮你推掉。”

"衍之,”宋如真轻抚手上的黑色手串,柔声道,"我也心疼姐姐,

可外边那些传言实在难听,若是不去,皇后娘娘只怕会不满。”

哼,皇太子的姻缘是她女儿宋一梦的,宋如真早就安排好了,裴小溪会在皇太子的生辰宴上当众大小便失禁,惹人耻笑,丢尽沈安宁的颜面。

“郡主说得对,皇太子是溪儿未来的夫君,他过生辰,溪儿应该去的,"沈安宁抬起头,微微一笑,“我这么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为了溪儿也要多进宫去走动走动。”

裴小溪这门亲事,是她一岁时,圣上做主定下的,那时裴衍之是后起之秀,沈家又是烈火烹油,沈安宁的姑母沈云珊刚被封为云妃。

可谁也想不到,仅仅五年之后,一切都变了。

云妃入宫多年小产一次,再无所出,早已遭了圣上厌弃,裴小

溪瘫痪又成了哑巴…

宫里宫外都有传言,说是沈家的血脉有问题,所以沈安宁的两个孩子才会傻的傻、病的病,曾经很喜欢裴小溪的盛平帝也犹豫了,太子怎能娶一个血脉不洁的太子妃?将来嫡子若也是个瘫子怎么办?

宋如真满意了,今天总算是没白来,笑道:“姐姐也不用太过担心,溪儿那孩子虽说身子不好,将来只要让太子多纳几个妾替她生

养也就是了。”

裴衍之无奈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

裴小溪现在的样子,圣上是可怜裴家才没提退婚的事,将来就算这门亲事成了,只怕也是有名无实,堂堂皇太子怎能守着个残废一辈子?

沈安宁却是淡淡瞥了一眼宋如真,藏下眼底的厌恶。

上一世皇太子的生辰宴上,宋如真的女儿宋一梦大出风头,皇后娘娘当场下了懿旨:将宋一梦赐给太子为侧妃。

按照本来命数,皇太子会在大婚之夜同时迎娶裴小溪和宋一梦,

之后太子宠妾灭妻,一直纵容宋一梦虐待裴小溪。

上辈子沈安宁死后,亲眼看见女儿被太子和宋一梦这对儿狗男女豢养了十年取血,后来宋如真登基,宋一梦还被封为皇太女,风光无两,裴小溪则被折磨得毫无人样,最后血尽人亡。

“天道难测,将来的事不用想,走一步算一步吧。”沈安宁打了个哈欠。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女儿再落到那对儿狗男女手里。

沈安宁暗暗下定决心,要为女儿退亲,不过不是皇后提,而是

她来提!

“姐姐说的是,天道不可违。”宋如真掩口一笑。

沈安宁果然还和从前一样憨傻。天道?天道当然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可是要登基当女皇的女主!你们这些配角连天道是什么都没

见过吧?

沈安宁朝裴衍之招了招手,娇声道:“郎君,我想睡了,你陪我好不好?”

“好。”裴衍之的脸“唰”的红了,上前握住沈安宁的手,侧首说道,"郡主,阿宁她尚在月子中,需要多休息。”

言下之意便是送客。

宋如真愣怔住,望着裴衍之和沈安宁二人紧握的双手,有些不自在,旋即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瞧我,打扰姐姐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那个老鼠叫般的声音又嗷嗷响了起来:「夺取气运失败,宿主将受雷罚!」

宋如真心里斥了句“闭嘴”,死死捏着手上的手串,直到指节都变白了。她被沈安宁塞了一把狗粮已经很烦躁,真想把那嗷嗷乱叫的家伙掐死。

沈安宁则是安心地靠在裴衍之怀中,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她确定方才那声音只有自己和宋如真听见了,裴衍之一无所知,或许男人就是比较迟钝吧!

待宋如真离开之后,沈安宁环在裴衍之腰上的手一松,望着门

口晃动的帘子,眼眸也随之一沉。

"阿宁,"裴衍之不明所以,仍旧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又羞又喜,“从前在郡主面前你从不主动与我亲近,我拉一下你的手,你还要躲开,今日怎么……主动亲近我?”

“因为我想明白了啊,"沈安宁倏然笑道,“凡事遵从己心,没必要在乎别人怎么想。”

当初她怜宋如真是个寡妇,怕她触景伤情,从不在她面前与裴

衍之表现亲昵,可没想到,人家竟是早早就瞧上了她的夫君。

这辈子沈安宁决定了,与其委屈自己,不如创死别人。

宋如真既然喜欢裴衍之,她就偏在她面前秀恩爱给她看,让她气到吐血最好,反正她的气血也全都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

昨晚确实累过头了,两人躺下又睡了个回笼觉,到中午,芙蕖抱着裴冲冲进来给夫妻俩请安。

“冲儿长得真像清城小时候,”裴衍之摸着儿子的小脚,回想起长子,心情又低落下来,”希望他这辈子比清城顺一些。”

小家伙吃饱了奶,使劲蹬了一脚,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又把手指放进嘴里吸。

顺!当然顺!他重生回来就是享福的!

跟在亲娘身边真是太好了啊!

上辈子他被那个稳婆偷拐去了齐国公府,给那个变态贺执文的

儿子当小厮,别说吃奶了,从小就是吃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长大

后还被嫌弃长了张乌鸦嘴,动不动就挨一顿毒打。

嘤嘤嘤……他一张佛祖开了光的嘴竟然被当成乌鸦嘴!

一想到上辈子所受的非人待遇,裴冲冲就哇哇大哭,手指苍天:你有没有长眼睛?

"他在说什么呢?”裴衍之笑问。

"不知道。"沈安宁也没在意,她在想事情。

"他还不乐意我摸他脚呢,敢踢我!”裴衍之很喜欢逗儿子,捉住儿子的脚爱不释手。

裴冲冲脚踢他爹,胖手指着窗户外面又是一阵“叽里咕噜”。

这回沈安宁好像隐隐听到“水”和“雷”两个字,联想起方才那石

珠说的“水罚”和“雷罚”,不禁陷入沉思。

稀奇古怪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小姐!”胭脂匆匆掀帘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就兴冲冲道,“天

时郡主摔了!”

胭脂是三个丫鬟里最聪明的,自从昨夜沈安宁跟她说过小心天

时郡主之后,她就明白了,郡主不是好人。

沈安宁正半躺半坐靠在软枕上,裴衍之坐在旁边的小凳上逗娃,二人闻言同时愣住。

"什么叫摔了?”沈安宁问。

“她去寿安宫的路上,天降大雨,经过上吉桥的时候,一道雷劈下来惊了驾车的马,马车就翻进了河里。”胭脂拼命咬唇才忍住笑。

“死了?”沈安宁微微挑眉。

胭脂眼里都是兴奋的小火苗:"没死,不过听说郡主被捞上来的

时候满头污泥,口里还吃了几口牛粪,趴在栏杆上吐了好久呢。”

“知道了。”沈安宁拿团扇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那条河旁边都是农田,河水又浅,天热的时候牛最喜欢去小河里洗澡,河里的污泥多是牛粪堆积而成,掉进那条河里,宋如真的

狼狈样儿可想而知。

裴冲冲被亲娘拍得舒服极了,睡梦中都在咬着手指笑。

劈的好!就该劈死那妖女才好呢!

裴衍之想到宋如真是沈安宁的好友,不好意思笑,只感叹了句:

"可真是飞来横祸。”

沈安宁见儿子睡熟了,就让芙蕖抱他去自己房里睡觉,自己则拉着裴衍之说悄悄话。

“真要接清城回来?”裴衍之皱了皱眉,“阿宁,我知道你思念清城,可陈太医不是说了么?他的病……多半是治不好的,不如让他在云

州享清福,咱们好好培养冲儿就是了。”

沈安宁摇头:“云州行宫是皇室行宫,清城怎么好一直住在里边?

别人要说闲话的。”

她可怜的长子哪是在享什么清福?太后安排的人没几个得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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