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霜暗叫不好,病体未愈之后胡乱举例,大好聊天氛围眼看要被破坏,于是赶紧补救道:“那个……对了,你们家的什么,图谱是不是还没印?”
徐元礼沉默了片刻,道:“图谱我已和母亲商量过,昨夜镇长确实提出将你换图谱印制,母亲当时也答应考虑,是以出现误会。经过今夜这番,母亲自知有错,无论如何,不该把人当物件,用去交易,若你对此心有芥蒂,我先替母亲赔罪了。”
听徐元礼言辞恳切、目光真挚地帮母亲解释,何霜彻底被打动了。且不说她一开始就从元轸那里知道自己被拿去交换图谱印制,因为知道徐元家印图谱不是为私利,是为镇上公益,她根本没介意过。单说这种母慈子孝的善意,即便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徐元礼,她也会被打动。在她生活的现代社会,这种朴素纯净、不掺杂私心的良善已经很少见了。
在舟口镇的第三个夜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抱恙的关系,何霜第一次思考一个哲学问题:对舟口镇来说,外面的世界真的更好吗?
“我没有芥蒂。”何霜道,“图谱印制的事,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交给我办。”
“不行。”徐元礼道。
“为什么不行?”何霜道,“还是你又想急着送我走?你母亲刚刚还说我要泡七天药浴才能好,你如果坚持要送我走,万一我回那边又落水、病情加重……”
“不会。”浴桶水这时刚好放完,徐元礼站起身来。
“什么不会?”
“你身体没大好,我便不会急着将你送走。”
他说这话时人已经走过何霜身边,何霜听完一下没忍住,暗爽变成明爽,差点笑出声来。再看徐元礼,正端着木盆从水缸里舀水,很快,他又端水回到浴桶旁,用一柄小葫芦勺细细浇洗浴桶,对小事依然很认真的样子。
何霜以为他这会儿在忙,刚刚的话题应该作罢,没想到他居然一边浇桶一边接着说:“图谱的事情,我自会再想办法,你留下这段时日,恐怕会招来非议,不宜和元家走动。”
何霜耸耸肩不说话,沉默是金。
“还有,”徐元礼突然转过头来,面色霎时变得严肃,“今夜暗门所见,还请保密,万勿对任何人说起。”
“好。”
“即便是我家人也不能。”
“好。”话说完,何霜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问:“今晚也是你第一次看见暗门吧?”
徐元礼动作一顿,须臾,应了声“嗯”。
何霜仔细观察完他的反应,正打算接着和他聊,大脑钝痛及时阻止了她。
今晚在河道所见,何霜始终心有余悸,震惊是次要,恐怖是主要。她活了快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条河道,有两种流向,在中央汇聚,形成一处诡异的静止区间。而这,就是舟口镇“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