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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认真的”(下)

 

次日下午,罗生生开完工作室的碰头会,就打车直奔了古北那块儿。

因为有约,她今天特意好好打扮了自己,将半长的头发盘作小髻,双耳和颈间都佩戴了珍珠做饰,身上是件一字肩翻领的毛衣裙,开司米材质,观感贵气,又不失温柔和甜馨。

路上顺畅的关系,她比vcent要早到一些,等候时闲来无聊,就往cafe边的花店里,挑了几支大花惠兰和洋牡丹捆成花束,准备晚上送给季浩然,当成自己初次登门的礼物。

“嗨。”

结账时,她的背后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

罗生生撩起脸侧落发,别到耳后,略略懵然地转头:“哦……嗨,你是vcent?”

她粗看了眼,辨出他就是今天要和自己相亲的那位。

对方面相与照片里差异不大,颜值可算中上,但就是身型逊色了点,个头目测也就一七五左右,放在普通人里差强人意,但要赶上罗生生对伴侣的诉求,那可就离得有些遥远了。

“我那个微信里的好友主要是些同事,标注英文名会比较方便,你是生活上的朋友,叫我本名会更亲切,我本名叫古森,十口古,三木森的森。”

“哦哦,古森你好,罗生生,幸会。”

罗生生打完招呼,把花放下,礼貌地伸手意图和他交握,动作里透露着谦恭,总觉得给人一种商务会面的视感。

古森下看后,微笑浅触。

心想难得遇见这么好看的相亲对象,本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从她的平静眼波里又能看出,自己之于她……却又好像并不算是场多么难得的际遇。

“这是……?”

男人松手后,抬颌点了点,用眼色示意她新买的花束,随口问出这句。

“嗯……花吗?”罗生生顺势轻瞥:“哦,这是今晚我要去朋友家做客,特意买来插瓶装点的,你觉得好看吗?”

“不错,我看颜色都挺粉嫩,对方是女生朋友吧?”

罗生生摇头:“不是的,是个男性朋友,就住附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今天才约在这里。”

她回得坦荡,对于没感觉的异性,罗生生如今已不喜扯谎。

一次欺骗要用十个谎话来圆,她吃过这方面的苦头,觉得既然认定了彼此只是浅尝辄止的关系,那就没必要过度修饰自己。

古森这人也很识趣,晓得她这么回复,无论答案真假与否,自己大概率都是没戏,于是也就放开了心态,权当交个朋友,不再对今日的结果抱有任何期待。

两人后来没去约定的cafe,古森来前在附近订了家最近在网上很火的bistro,特意把位置选在靠窗,原想多点浪漫气息,然而既知对方无意,那再好看的街景,也没了它点缀氛围的意义。

两人相谈熟悉了一阵,罗生生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会反感和这个陌生男人接触。

甚至与之相反,刨去性缘上欠乏了点吸引力外,她觉得古森这人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值得欣赏的——他不光举止彬彬有礼,说话也不失幽默,为人懂得分寸,也知晓进退,不论同他聊起什么话题,都不会有冷场抑或让人感到尴尬和拘谨的时候。

“对了,聊这么久,还没问你几岁?”

罗生生听蔺安娴说他年纪不小,但具体多大年龄,她没问,她妈也就没提。

按相亲市场的规矩,这种含糊,本质就是回避,

“我虚岁三十七,今年是本命年,属狗。”

“哇!那你比我大了快要十岁呢!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是吗?”古森喝口佐餐的甜酒,“正常猜人年纪,不是都会缩个五岁,你讲我三十出头,那就说明我看来确实是该这个年纪,对吧?”

罗生生哂笑:“你这人怎么不听好话呢?我没那个意思,我的真实感受,就是觉得你比看起来要年轻,不是客套。”

“我也只是逗趣而已,年长又不是什么坏事,没必要把它当成是种避讳。”

这话很豁达,罗生生听闻后不禁点头,道了声“确实”。

他们这顿饭吃到后段,古森出去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回来就突然抱歉说要早走。为了抹消临阵脱逃的嫌疑,他讲自己已在前台埋好了单,罗生生也知道对方不是个抠搜的人,但还是提了嘴想要aa的打算。

古森没有答应,提议下次回请就行,罗生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没再继续坚持。

站在店外等代驾那会儿,古森察觉入夜后的天气转冷,瞧身边女孩光裸着肩膀,怕她着凉,就自然地给她披了件从身上褪下的夹克,内胆还带着自己身体的余温。

“谢了。”

罗生生从善如流,点头道了声谢。

“对了,罗小姐,你说你约这里是因为朋友,那你自己呢?目前常在哪块儿活动?如果近的话,我们可以约点打球吃饭一类的消遣。放心,这不算是什么追求,我只是听你家里人讲你刚回上海,想着帮忙多介绍一点在地的朋友。”

“我工作室租在虹口,就龙之梦附近,目前正在找住的房子,相中了和平公园边上的一间loft,但租金太贵了,还在和房东那头磨。”

“有需要可以叫上我,还价这种事我还挺擅长的。”

说完这句,代驾正好将小电驴停在他们跟前,罗生生把外套还给了古森,两人各自道了句“回聊”就算是作别了今日的相约。

望他车子开远,她抬手看了眼表,发现时间还早,就没急着联系季浩然上门,反而顾自在街边逛了起来,去家进口超市买了瓶红酒提在手里,待临近八点,才朝飞天小女警发了个“我快到了”的消息。

然而这次和以往不同……

她等了很久,对面却一直没有答复。

上海入秋后的天气,常会时冷时热,此刻一阵风过,罗生生缩起肩膀,身体不禁哆嗦,突然就没了继续等待的热情。

她打开手机,琢磨几番措辞,开始往输入框里打字。

“不好意思,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约吧(微笑表情)”

信息发送成功,出乎意料,对面立马飘来四条短句。

“找保安”

“做访客登记”

“打过招呼了

“有人会带你刷卡”

没有标点,没有助词,没有表情。

冰冷得就像上级在对下属发号施令。

罗生生看后噘了噘嘴,自我消化了一下不忿的情绪,简短答复他句“知道了”,就开始照着消息里的指示,按流程一步步走起。

小区物业管家接到她后,引人从门卫一路来到18号楼。等对方帮忙刷开门禁,她便乘梯直抵了16层的入户。

这个小区房型普遍偏大,全是两梯一户的设计,楼道公摊上的室外玄关弄得非常气派,橱柜几乎铺了满墙。

季浩然大概是有强迫症傍身,罗生生走近门口,发现外放的几双男鞋全都被他分门别类,放置得异常齐整。只有入室的欢迎毯上,孤伶伶摆着双没拆标的女拖。罗生生猜想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然而当她低头看清logo,辨出是个顶奢的贵牌后,这姑娘又立刻止住了脱鞋的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

“叮咚”

门铃摁响。

罗生生理了理鬓发,将笑眼倒弯起来,嘴角微翘。就这么干等了大约半分多钟,室内才终于有了接应的动静。

推开门是季浩然本人,罗生生探头往里,光看目之所及,预计里面应该没再有别人。

于是她将笑意扩大——

“hello浩浩,晚上好呀?“

打招呼时,罗生生为减轻负担,顺道伸手把花和酒都递了过去。但即便她难得表现这么殷勤,季浩然见了,也没在表情里露出几许高兴,反而还蹙眉倒退了两步,中途把双手揣回裤兜,硬是晾着她没接。

因为这下过于尴尬,罗生生的脸色瞬间变僵:“你怎么了?我一来就甩脸子,是谁惹到你了吗?”

男人没理她的问询,抬手把褪到脖间的耳机重新戴上,指了指自己右耳,又指了指门口的女拖。

“我现在在打游戏,这把结束再说。你先换鞋,进来记得把门带上。”

哦……

原来这人是怪她打扰他游戏上分了?

可是早前约好的碰面时间不就是今晚八点?明明是他贪玩耽搁,怎么还能怨怪到她头上?

简直莫名其妙。

“跟吃错药了一样。”

罗生生一边踩掉鞋跟,一边低头暗骂出这句。

然而季浩然隔着耳机并听不见这点细碎,他见她动作里没要离开的意思,便转过了身,不再多留半句招呼,径直就往内间电竞房的方向走了回去。

罗生生跟在他屁股后头进屋,听话地关阖上了大门。

入室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空间感极强的客厅,放眼望去,家装简洁干净,色调也统一明亮,没什么奇形怪状的家具,但就是潮玩和手办实在是多,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把整面玻璃展墙塞得满满当当,堆迭起来,颇有些唬人惊叹的震撼效果。

罗生生环顾一圈,在季浩然家里没找到摆在台面的花瓶,于是不得法,只能先进厨房,把绑花的束绳解掉,再往水槽蓄了点水养着,想等他打完游戏再找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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