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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谁(被下药 微强迫 贺兰尧)

 

“不行,我、本宫有心上人,不大方便。”冷栩断然拒绝了,手狠狠抽出,推开了他,起身躲得老远。

她不欲与贺兰尧发生别的关系,既是皇帝给她的臂膀,便要好生维系。

若是二人生出什么感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令两人的关系棘手跙起来。

听闻贺兰氏家风严谨,只娶一妻,这样的世家公子大抵是不能忍受她处处留情的,即便表面能容忍,时间长了,难免心生芥蒂。

而她则更不愿为了贺兰尧收敛自己。顾忌着贺兰氏的身份,冷栩宁愿与贺兰尧保持简单一点的君臣关系,换得自己日后逍遥自在。

贺兰尧静了静,轻声道:“是臣糊涂了,望殿下恕罪。”

冷栩松了一口气,人已快步走到门边:“无妨,毕竟你现下不大清醒,我还是先在外头守着,你——”

裙摆却被拽住了,她没防备一个趔趄,跌在门边,身后有人迅速且用力地拥抱住她:“那殿下暂且陪着臣,如何?”

“臣实在难受。”

“臣不会对殿下做什么的。”

他的胸膛贴在冷栩的后背之上,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轻薄的织物传递过来,冷栩被他身上惊人的热意骇住,犹豫片刻,转过头去望向他。

贺兰尧本就生得好,颜貌温粹清俊,行止得当,今日赴宴穿了一身卷草纹白锦袍,坐在一群鲜衣少年中,倒是清雅极了。只是这一番折腾,眼下衣衫散乱,发冠歪斜,倒是有些不成体统。

更有些勾人。

冷栩对上那双有些秀润的眼,一时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别开眼,僵硬道:“这样不妥。”

贺兰尧索性转手搂抱住她,凑上前,欺近了,直视她问:“只是抱着也不妥吗?”

他离得太近,两人呼吸几乎交缠,进一步便要贴上唇了。冷栩梗着脖颈往后退,他手制着她的腰,却是再不能退后。

冷栩不敢对上他的眼,平白道:“不妥。”

贺兰尧轻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殿下的心上人如此不能容人。”

他松开右手,轻喘一声,干燥的手指抚上了冷栩的脸颊,冷栩再次垂下眼,下意识咬了咬唇,又似要说些什么。

他的动作很轻柔,明秀灼热的一双眼极压抑地盯着冷栩的唇,缓慢道:“臣心知不妥,然——。”

冷栩下意识抬眼,他的话未说完,只等冷栩一抬眼,那吻便顷刻落了下来。

“唔——!”这一吻落下的时刻极轻柔狡猾,冷栩还未挣扎,惊讶地微张唇,贺兰尧便急切地长驱直入,激烈地勾着她的舌头吮吸起来。

冷栩开始推拒,极力偏头躲闪,贺兰尧便微微松开她,一双带着欲色的眼眸乞求地望她,亲昵地贴上她的额头,含糊地哄她:“便只有这一吻,殿下也不能赐给臣?”

冷栩被美色晃了眼,脑袋空白一瞬,张口欲言,又被他深深吻住,连呼吸都被夺去。

像是压抑已久,这吻同贺兰尧端雅谨慎的外表毫不搭调,他吻得莽撞霸道,舌头一卷一勾,几乎要将冷栩舌吮到发麻。

搂住她腰肢的双手也有些急躁地大力揉捏起她的身体,从肩头到脊背,似催情般的抚摸,有硬挺的热物危险地抵在她腿间,冷栩身体渐渐有了湿意,竟下意识隔着衣料贴近了些。

那人却克制,极快地挪开下身,保持了一点距离,只是越发激烈地吻她,恨不得将她吞了似的。

“不、不可……”冷栩本有些意乱情迷,因他这一退后的动作,短暂抽出一丝理智,抬手推在贺兰尧肩头,艰难地别开脸,急喘两声,找借口强调道:“本宫、本宫有心上人。”

发丝散乱的青年呼吸急促,被她躲开便下意识要追吻上去,此言一出,他便顿了一顿,忽而安静下来。

冷栩再不敢看他,抬手便使劲推开禁锢她的双手,跌跌撞撞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冷栩极失态地往门口奔,手已经触上年岁已久的雕花木门,推开一丝缝隙。

她正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却骤然失重,被整个拦腰抱起。

门没关上,冰冷的月光斜斜撒入殿内,她被放倒在织金毯上,身上很快覆上一人。

“贺兰尧!”冷栩惊慌地喝道。

身上的人眼神已不再平静,眼眸布满骇人的血丝,像是极挣扎,手却已撕开她水红的宫装。

刺啦一声,轻薄的衣衫尽数粉碎,冷栩身体一抖,赤裸的肌肤被他燥热的手上下抚摸。

他道:“殿下,抱歉。”

“臣忍不住了。”

冷栩几乎无法招架他的动作,被牢牢地压制在身下。

这人瞧着斯斯文文,动作却是粗鲁莽撞,片刻之间,她新作的宫装便变得破破烂烂,只余银白胸衣颤颤巍巍坠在胸前。

冷栩要斥他,骂声先被淹没在汹涌的热吻中;她要推他,双腕则被他单手擒住;掩在他锦袍下的光裸双腿在蹬,他便不复方才君子,索性欺近了,下流地隔着衣物在她腿间不断顶弄。

他不似男宠般小心谨慎,吻得她难以呼吸后,便顺着她的脖颈咬上胸乳,留下一个个刺痛的吻痕。

那张唇太过暖热,吮吸轻咬的力度并不轻柔,甚至将她胸前茱萸咬得肿胀起来。

“疼……”冷栩张口含糊地喊疼,他便敷衍地轻舔片刻,过电般的刺痛与酥麻令她的双腿却更加软下去,那人便更为急切地噬咬她的胸乳。

贺兰尧还未曾进入她,只是隔靴挠痒地顶弄她,便将她的身体顶得不住摇晃。

冷栩极力分出理智去推拒他,睁眼便是贺兰尧俊美得叫人恍神的面孔。

见她瞧他,他便不声不响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裳。

雪白锦袍悉数坠地,玉玦钗钿叮当作响,细长的腰带被随手抛在一旁,冷栩的双手被他强迫着挂在脖颈上,而后双腿被猛地折起。

他唤:“殿下,殿下。”

嗓音已然沙哑。

身体忽然被打开,冷栩还有些慌张,下一刻,贺兰尧便不管不顾地一入到底,粗长性器猛然贯穿了他。

“啊……”她被顶得蹙起眉头,腰肢一抖,眼睫颤了颤,哆嗦着瞥向他。

贺兰尧停滞着不动作,仿佛便是等她这一声,漆黑双眸紧紧注视着她的神情,看她被进入时似痛非痛的难耐神情。

他呼吸急促起来,极为歉疚道:“殿下,抱歉。”

冷栩话哽在喉中,他便覆上唇来,夺走她所有声响,

“唔唔——”冷栩叫也叫不出,被贺兰尧掰着腿激烈地肏弄,她甚至瞧不见自己如何双腿大张,只能看见那双平日只碰笔墨的双手死死掐着她的大腿,将她的腿分得更开。

慢些……

她想喊,唇舌却被缠着,不住交换津液。

初经人事的青年显然不想给她后退的机会,清雅端正的锦袍褪去后,露出狰狞骇人的性器,几乎是整根没入她狭窄的甬道,享受被她绞紧的滋味。

这样柔软,湿热,令他忍不住再深入些。

身下的人被他吻着,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闷声,只是更加激起他被药性放大的本能欲望。

他覆在她身上,感受每一次顶弄她时,她颤抖又不自觉贴近的身体。

两人肢体交缠,当如鸳鸯一般,贺兰尧适时松开她的唇,再度说:“抱歉。”

冷栩猛地喘了一口气,脸上一层薄红,手还环在他的脖颈上,气急败坏道:“贺兰尧!还不放开本宫!啊——”

她极力合上腿,拼尽力气往外一蹬。

没脱离贺兰尧的手,却被人拽着索性将腿挂在腰间。冷栩被他一拉,身子又是一抖,花唇被性器摩擦得敏感至极,便是轻微触碰也极难忍,更何况,贺兰尧一开始便没给冷栩半点喘息机会。

“放、放肆!”冷栩痛斥道。

“抱歉,殿下。”贺兰尧极挣扎道,“抱歉。”

他一边彬彬有礼地道歉,动作却是快把人撞散了

“你、你……!”冷栩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腿间酸麻一片,“你、你这人怎得……这般不知分寸、呜……”

“枉读圣贤书!”

被骗了,平日怎得就被他君子般的外表唬住了,原来在床上竟这般蛮横无礼。

冷栩无奈地闭上眼,大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不再试图与这失了神志的人浪费口舌。

“殿下,殿下。”他一声声地唤她,一刻也未曾停止激烈的挞伐。

快感在翻涌,冷栩却有些赌气地咬着唇,思绪莫名其妙开始飘远。

贺兰尧太莽撞直接了,她的男宠们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待她,何曾这般放肆,偏生这人是她的……

“啊!”她胸口忽然被咬了一口,杂念骤然被打断,便见身上人眼神疑惑地问道。

“殿下在想谁?”

“心上人吗?”

同一个失了神智的人辩驳无济于事,冷栩身体发热,胸口又因他没轻重的啃咬隐隐作痛,于是没好气地乜他一眼:“是又如何?”

她软绵绵地在他侧脸拂过一掌,扇在那张清隽面孔上,不满道:“你能放开本宫吗?”

贺兰尧并未闪躲,白皙面孔霎时泛起些微红痕,好似桃花拂面。

他没什么怒色,语气也算温和,却道:“大抵是不能的。”

话音一落,冷栩的双手被他擒住,身子顷刻被翻过身去,腰肢被人捞起,脊背一寸寸压下,臀部高高抬起,整个人呈伏跪姿态。

“你!贺兰尧——啊!”体内粗硬巨物骤然抽出,情液飞溅,他便慢条斯理地在她雪白的臀肉上下流地顶弄,柱身沾染的淫液湿漉漉地淌下。

冷栩再瞧不见贺兰尧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的轻笑声:“这么湿。”

只这么一句,无端叫人脸热。

她咬牙:“贺兰尧,你好生不要脸。”

“殿下说的是。”他从善如流地应了,扶着她的腰,欣赏她曲线姣好的身体,看她穴口不知羞地翕动。

他的柱身硬涨,只狎昵地在深红的花唇来回磨蹭,冷栩开始微微发抖,跪在织金绒毯上的双膝软而无力。

贺兰尧这人实在可恶,将她摆成这般姿态。

她细细地喘,目光飘向未关紧的殿门,看那银白的月光如数射下,照出一丝丝光亮,晚风徐徐,微薄的凉意也扑不灭殿内的火热。

不知沉翩何时归来,现下这场面……

“殿下又在想心上人。”他伏低了,吻在她脊背,极温柔的语气,不知怎得,却叫冷栩汗毛倒竖。

“那便好好想。”他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忍耐已久的性器撑开被磨得发红的穴口,猛地刺进最深处。

“啊——”冷栩呻吟都像被突然掐断了,身子都稳不住,往前倾倒。

贺兰尧却掐着她的腰,带着她的身子狠狠往他性器上撞。

“不!”冷栩花心都似被捣烂,又麻又痛。她鸵鸟似地弓着腰,无力地避闪,似乎这般就能躲避体内可怕的肉刃。

贺兰尧轻轻松开她上的钳制,转而双手抓揉起她颤动的胸乳,下身仍旧抽送不止,次次往她最深处顶。

他咬她的耳垂,吮得大力,嗓音低哑:“殿下便继续想心上人罢。”

“这般正好瞧不见臣的脸。”

这样温柔的语调,本该似恋人絮语令人如沐春风。

可冷栩听了,却极绝望地明白了他是在故意报复,她愤恨地喊:“贺兰尧!”

“殿下,怎生不唤心上人的名字?”贺兰尧笑,看她纤细的双肩不住地抖,能微微瞥见她秀眉紧蹙,侧脸一片红意,正似牡丹上颊。

冷栩艰难地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头过去,故意道:“他才不似你这般无状。”

贺兰尧静了静:“殿下当真极喜欢他。”

“自然!”冷栩呛声道。

“抱歉,殿下。”他轻声道。

冷栩便为她的呛声付出了代价。

贺兰尧一口咬在她脖颈上,像兽类标记自己的伴侣,硬挺的性器狠刺花心,尽根没入,又尽数抽出,胸乳被他抓揉得肿胀不堪,乳肉在他宽大掌心软似面团。

冷栩的腰塌了又塌,开始尚能忍者,身后的人便越发横冲直撞,偏要她叫出声来。

“贺兰尧……贺兰尧……慢、慢些……”她的眼中泪花隐隐,脸上是似痛非痛的挣扎神情,双肘撑在地,几乎不支。

情液随着贺兰尧飞快的抽送四溅,沾湿了两人交合之处,快感堆积到迸发,冷栩的穴肉开始不住收缩,隐隐有泄意。

贺兰尧却忽然停下,骤然抽出,在她穴口打转。

“唔——”冷栩急喘,呻吟也顿住,难耐地回头,声音都发颤:“贺兰尧……”

她今夜不知唤了多少声他的名,心里却敢想她的心上人。

贺兰尧硬生生止住再度埋入她体内的冲动,竭力稳住声线道:“殿下怎生还是唤臣的名?”

“不是在想心上人吗?”他恶意地将性器在她花蒂上蹭,再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收缩的穴口,却偏不肯进去。

冷栩不住哆嗦,忍不住向后贴近,却被他双手制住,动弹不得。

“殿下,臣现在可是放开殿下了。”

冷栩神思混沌,心中却也委屈,何曾有人在床榻之上故意将她送至情欲颠覆,却骤然抽离,不肯满足。

贺兰尧,当真极坏。

她随心所欲惯了,此刻再也忍不住,崩溃般地哭叫出声:“你进来!”

“殿下还想他吗?”

冷栩哽咽着摇头。

“殿下该想谁?”

冷栩颊上泪痕不断,她泣道:“你,只想你。”

“殿下,求臣。”贺兰尧眼睛都要红了,蠢动的性器早已按捺不住,着意要忍,凑在她脖颈侧耳倾听。

冷栩偏过头来,泛着泪光的一张脸上,神情似嗔似怨,掰着他的脸便吻上去,恨声道:“住口!”

而伴随着这一吻淹没在唇齿间的,是几乎听不清的一句:“求你……”

贺兰尧便再不忍耐,同她缠吻得难分难解之时,下身开始激烈侵入。

她侧身吻他,本是打算点到为止,现下却是由不得她。

青年活似被点燃似的,没个轻重,抽送之间,便令她痉挛着泄了身。

他适时放开她的唇,便见她高仰起脖颈,眼睫颤动,泪水如珠落下。

再没有比此刻看起来更脆弱更动人之时。

他的殿下,他的妻子,被他占有了。

贺兰尧搂紧了她,粗鲁又急躁地顶撞她的花心,冷栩刚泄过的身子敏感至极,经不起他这般征伐,仓皇无措地求他:“别、别……呜——”。

他却不停,看她淫液飞溅,身子泛红,再不能克制,直将阳精尽数射进冷栩穴内。

“不、不——啊啊……”冷栩想挣扎,哭叫着,却也于事无补。

直到他将浓稠的阳精灌满她的穴内,贺兰尧才缓慢地抽出性器,看她无力地软下身子,大张的双腿上一片湿意,泛红的穴口淌下盛不住的浊白。

贺兰尧眸色深深,亲昵地压下身躯,贴上去抱她,不住啄吻她的脊背,听不出什么悔意地道:“殿下,抱歉。”

冷栩双腿发颤,腿间黏腻之感难忍至极。冷栩急喘着,心中恨透了他这句话。

密密麻麻的细吻落下,他似是在待冷栩平复半晌,便又有些蠢蠢欲动。

冷栩能察觉到他的呼吸变重,拥着她的双手开始游走,她实在怕极,抖着唇:“贺兰尧,松开我,你合该好了。”

回应她的是骤然挺进身体的粗硕性器:“臣未曾好。”

肉穴里全是他泄进去的东西,湿滑一片,贺兰尧进入得再轻松不过,全身覆在他身上,深深埋进她体内。

“呃啊——”进得太深,冷栩口中发出断续的呻吟。她想不通,那些男宠如此温柔细致,一个世家公子怎会粗鲁至此。

这些交媾的动作粗俗至极,他却乐此不疲,不断地缠着她,不给她一丝丝抗拒的余地。

如此翻来覆去的折腾,冷栩嗓子都快叫哑了,目光涣散地望向殿门。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殿门忽然被小心推开了,有凉风灌进殿内,青色宫装的裙摆随风微荡。

冷栩抬眼,正对上握着药瓶,满眼震惊的沉翩。

她有点不知所措,犹豫该进一步还是退后。

冷栩向她无力地伸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瓶上,断断续续道:“沉翩……”

话未说完,身后的人便猛地抽出,再度撞了进来,冷栩的话霎时化作破碎的呻吟。

她抬起的手软软地垂下,一低头,却听到殿门关上的碰撞声。

冷栩骤然抬头,沉翩已不知去向。

完了,她走了。

身后的顶撞越发凶狠,冷栩往前爬,试图唤回沉翩,贺兰尧却眼见着她膝行,猫捉老鼠似地步步紧追,次次抽插都叫她身子发颤。

再受不了,冷栩哀鸣一声:“贺兰、贺兰尧,不要了……不要了……”

她哭叫着,身子瘫软着趴伏在地上,以手撑地,是想逃脱的动作。

贺兰尧却不予回应,只是不断揉弄她的身体,穴间被灌满的阳精在抽送中不断被带出,那个人像野兽一般,欲望无止境,只是不断侵犯她。

冷栩哭喘着,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却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压制着她的人忽然停下了动作。

冷栩吸着气回头。

绮窗大开,月光洒落一地,从窗台跳进殿内的女子青裙沾满泥尘,静静站在两人身后,手上还高高举起砖头,方才用力地砸在了贺兰尧后脑勺,因此斑斑血迹从粗粝的砖面落下。

见冷栩望来,沉翩飞快地扔下砖头,抬脚将失去意识的贺兰尧一把踹开,解下身上的披风覆在冷栩身上。

“殿下,奴婢方才去找东西了,还好在外头摸到块石砖。”

冷栩被沉翩扶起来,怔怔由着人摸出锦帕替自己擦泪。

她望了望脸颊染了些微血迹的贺兰尧,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道:“沉翩,做得好。”

沉翩给她仓促擦了擦身体,又去地上捡她散落的衣衫,可衣裙竟不成样,她拧眉道:”这可是殿下新作的裙衫。”

她挑挑拣拣,勉强才拿了件内裙笼在冷栩身上,继续道:“奴婢寻到了他的贴身侍从,命他守在殿外小路上,不许进来,待会将人扔给他便是。”

“可靠吗?”冷栩极为疲倦,声调喑哑。

“可靠,奴婢吓唬过他了,若是敢泄露半个字,便人头落地。”

沉翩一边答话,半点没有要管顾贺兰尧的意思,慢吞吞地开始给她梳理发髻。

她手笨,从来梳不来那些复杂的发髻,连自己的发髻也是别的宫女梳理的,更别提帝姬平日里都是由专门的梳头宫女来梳发的。

“好了,别梳了。”冷栩无奈道,随意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吩咐道:“沉翩你给他把衣裳穿好,送出去。”

“啊?奴婢吗?”沉翩脸上是遮掩不住的不愿,嫌弃之意溢于言表,老大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冷栩见她耷拉着眉眼,想了想:“罢了,你扶本宫起来。”

她才略微抬手,沉翩两步折返,几乎是蹦着回来,瞬间扶住了她。

冷栩忍俊不禁,带了点笑意:“药呢?”

“在这儿。”沉翩从怀中摸出瓷瓶递给她。

她便挪到贺兰尧身旁,掰着他的下巴将药塞进他口中。冷栩眼眸一扫,他身旁的衣衫倒是完完整整。

她抬手扯了一件随意给他略遮了遮,这才起身:“走罢,叫他侍从自己来给他穿衣罢。”

沉翩不满地哼了一声:“殿下真是好心肠,这人好生无状,不知廉耻。”

冷栩不欲多言,由她扶着匆匆出了驻月殿,独自在柳树下等沉翩去通知贺兰尧的侍从,冷栩这才同沉翩折返回明光殿。

已过宵禁,宫内深沉寂静,垂杨长松随风吹拂,楼台宫宇幽幽而立。

冷栩一身疲惫,竟觉几分冷意,偏生腿间黏腻极为不适,提不起步子。

沉翩见她不声不响,也不敢搭话,只是贴近了扶着她,盘算着只要再绕过御花园,便能回明光殿。

“殿下又去宠幸那些下贱的男宠了?怎就是改不了放纵的恶习?”一道冷淡男声刺破长夜寂静。

冷栩忽而一僵,已见一双黑靴停在身前几步,随之而上的是刺眼的大红蟒袍。

宋横雨。

她启眸对上那双傲慢的眼睛,见他神色戏谑,打量的目光透露着令她熟悉的轻蔑。

沉翩有些紧张地往她身前挡了挡,试图遮住宋横雨的目光,却又有些畏惧他身上那件刺眼的蟒服。

锦衣卫的声名在外,向来跋扈至极,寻常宫人自然是避如蛇蝎。

冷栩便因沉翩这一小小的动作,彻底被激怒。

又是他,又是这般神情。他口中说着男宠下贱,那投在她身上的凉薄目光却分明是意有所指。

她挺直脊背,轻轻挣开了沉翩,也不管衣衫不整,两步迈上前,抬起右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宋横雨一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至极,吓得沉翩抬手吃惊地掩住了唇。

宋横雨的头被打偏过去,脸上浮现清晰的深红指印,连口中都有铁锈般的腥气蔓延,他一阵愕然,缓缓回头。

冷栩冷声喝道:“放肆!”

“宋大人,已过宵禁,深夜仍在禁中,此为一。”

“言语无状,僭越冒犯,此为二。”

“宋大人你说,按本朝律法,该如何处置?”

宋横雨舔了舔唇角的血气,目光沉沉望着眼前之人。

她外罩一件深青披风,系得极紧,却也掩不住里头裙衫破碎,头上未着钗钿,玉钗翠翘不知所踪,长发散乱地披于肩头,肌肤红透,如藕双腕尽是青紫淤痕,玉白脖颈处齿痕鲜明,连半掩的雪胸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深红印记。

最刺眼的是,那双半露出的腿上隐隐有白浊滴下。

一看便知是欢好过的模样,这样浪荡放纵,妩媚之色还横于眉角,睫下挂着几颗残余的泪珠,一见到他,却是疾言厉色,眸色冷凝。

那双眼燃烧着的是鲜明的厌憎之情。

见他再度打量起她,她立刻呵斥道:“跪下!”

明明嗓音还有些沙哑,却是好强横的姿态,再不似在他府中忍气吞声的模样。

宋横雨没动。

冷栩冷笑:“怎么,本宫罚不得你?在陛下面前便可匍匐认罪,冒犯本宫却不肯跪?”

“臣不敢。”宋横雨终于答话,掀袍跪下,“望殿下恕罪。”

“本宫宠幸谁,就不劳宋大人挂念了。若是不满,大可去御前状告本宫,由父皇决断。”冷栩目光冷冷,“这次便罢了,本宫便开恩,姑且罚你跪至天明,你服是不服?”

宋横雨挑眉望她一眼,没有一丝服气的意思,目光落在她有些破损的丹唇上,散漫道:“臣不敢不遵。”

“那你便好好跪着罢。”冷栩径直从他身旁越过,身后的沉翩快步跟上前去。

“殿下,你方才打的是锦衣卫指挥使。”沉翩紧紧巴着她的手臂,紧张地回头看了又看,有些不安。

冷栩脚步不停,并不再理会身后那惹人厌烦的人,只道:“沉翩,你先前砸的是未来的驸马。”

“啊?”沉翩嘴巴张大,瞳孔中充满惊骇之意。

冷栩眼睛栖了些零零散散的笑意:“可本宫不也夸你做得好吗?”

“殿下,奴婢还以为只是个伴读……”沉翩苦着脸,“奴婢砸得可狠了。”

“本宫觉得打得好,解气。你砸得也很好,痛快。”

她拢了拢身上披风,声音因疲惫而显得有气无力,却是很坚定的,“不叫本宫舒心的,便是打了又如何?”

“你放心,砸了便砸了,死不了就行,你有本宫撑腰,不必畏惧。”

“至于宋横雨,他应该怕本宫才是。”

“本宫不会叫他好过的。”

“殿下,孔小姐到了。”

殿内帘垂烛暗,安神香氤氲如雾,摆着的掐丝珐琅玉石牡丹也如蒙尘一般。

一阵脚步声传来,沉翩轻轻拉开榻边纱帐,低声问道:“殿下可要更衣?”

冷栩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轻应了声,“嗯,传罢。”

她神情倦怠,今日也推了念学,待宫人为她梳理好发髻,更衣完毕,沉翩便命人传膳,摆了一桌子的吃食在冷栩身前。

冷栩慢慢开始吃着虾玉清羹,孔风敛这才进殿。

“殿下怎得不好,竟未去念学。”孔风敛方才走近,刚一打量她,便惊讶地以帕掩唇,“殿下这脖颈处的伤……”

仔细看去,冷栩竟是胸口上也不少骇人的深紫吻痕,握着汤匙的手腕上也是极为明显的淤痕。

孔风敛皱起眉头:“谁人这般不懂规矩,是殿下带入宫的那个少年?这般放肆合该处死了才是。”

金汤匙哐当丢在一旁,冷栩眼神一扫,沉翩便吩咐宫人将桌案撤下,迅速退出了殿内。

冷栩抬手摸上颈侧,神情不虞:“是贺兰尧。”

孔风敛一怔,“怎会是他?”

冷栩粗略同她说了昨夜之事,才问:“知静,贺兰氏可还有其他适龄青年?”

“殿下是想换了驸马人选?”孔风敛听她说罢,神情凝重。

“那个不想让他作本宫驸马人也算是成了。”冷栩摸上手腕的伤,“本宫确实厌极不知分寸之人,贺兰氏难不成只他一人?”

眼前的月衫女子略一思索,才道:“丞相确实只有这一独子,不过他的胞弟早逝,留下一孩子名唤贺兰曳。”

“那孩子从三岁时便留在丞相府将养,听闻丞相夫妇将他视若己出。他也年少有为,十六岁便成了少将,只是远在边塞。”

“真是视若己出,怎不将亲生孩子扔去边塞,反倒是将侄子送去沙场。”冷栩轻呵一声。

“好似便是两兄弟关系不睦,听闻丞相夫人相当纵宠贺兰曳,反倒对亲生骨肉颇为冷淡,以至于早年总有传闻,贺兰曳仗势欺人、薄待兄长,而后便从军了。”

孔风敛细细观她神色,“殿下有何打算?”

“知静,你见过贺兰曳吗?”

孔风敛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你知他何时回长安吗?”

“这……”孔风敛沉吟片刻,“往年边塞的战事一直较为复杂,但近年来捷报频传,而后上贡求和后,也算是两相安好。”

“他只需个由头,便应能回长安。”

“那本宫便给他寻个由头。”冷栩抚着脖颈,微微转头,问起事来,“你寻的两样东西可寻到了?”

“算是寻到了。”孔风敛笑了笑,主动起身替她轻轻揉起肩来,“。”

“这样看来,丞相夫人待这侄子确实极为亲厚。也好,把信拦下来罢,索性推在贺兰尧身上。”冷栩转了转手腕,拿起一枚花糕放入口中。

“是,殿下。”

一切紧锣密锣地安排着,不巧,皇帝却忽然病了。

皇帝已罢朝三日,连日以来由贺兰复与溥星一行人代为批阅奏折,这三日,冷栩竟连皇帝的面未曾见到。

每每欲拜见,便被昆华殿外严密的看守挡了回来。

孔风敛送来的消息,只探听到皇帝已昏迷许久。

“殿下,有一要事还望殿下知悉。”

“从前臣女提及陛下患有心疾,须得服用秘药,然那药自一件极稀罕的药引,从前便是由臣女母亲因缘巧合所寻来的,经年累月,未曾断绝。”

“只是自去年起,母亲便再次大力搜寻药引,始终未果。想来陛下的药却也快用尽了,应也在暗中搜寻。”

“近日禁中忽然戒严,臣女无法进宫,恐生变故,只得急书一封送予殿下。”

“此外在桂殿的假山石下藏着三枚陛下的丹药,是母亲予臣女以防万一的,殿下若有必要,须得持药面见陛下。”

“若有回信,便将书信藏于殿下门外的花坛外下的石缝中。”

冷栩从不知名宫人手中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草草看了一眼。

寥寥数语,便令她冷汗陡生。

不对,上一辈子,明明两年后,太子还在大张旗鼓地礼佛,陛下定然安在,如今怎会生变?

冷栩握着那张信纸,反复看了又看,根本不敢赌。

若是叶挚的命数变了,其他人的命数也随之更改了呢?

冷栩心急如焚,思索再三,将这封信烧了个干净,又急忙提笔写了两封书信,待到寅时才摸出殿门,将信塞入花坛外下的石缝中。

一封是急召贺兰曳回皇城。

一封则是催促孔风敛将信快马加鞭送至塞外,且另寻良药。

虽说远水解不了近火,但眼下的局势,却也没什么能指望的人了。

冷栩拢了拢绛色披风,避开侍卫宫人,匆匆赶往桂殿。

已是夜深,桂殿门口守卫的宫人呼呼大睡,十分懈怠,冷栩小心翼翼地绕了进去。

里头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冷栩这几日未曾睡好,今日更是提心吊胆熬到寅时,甚至支开了沉翩,才独自来到此处。

眼下她颇有些眼花,极力睁大眼睛却也看不清来路,即将走到假山石下时,不慎踢到了不知哪个宫人落在此处的花锄,发出极大的一声声响。

“谁!谁在里头?”外头忽然就亮起了灯,有宫人掌灯前来探察。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远处的光亮一点点逼近。

晚风吹得冷,冷栩急得一身冷汗,正是此时,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冷栩的口,将她拖着藏于假山后。

“小临子,都让你把花锄收好,风一吹掉下来,扰人清梦。”宫人打着呵欠一扫,见是掉落的花锄,环了环肩,不满道。

“快捡起来!”

“是是是。”

“走了,吓我一跳。”

在随行宫人尴尬的笑声中,桂殿内重归黑暗。

假山内,一双男女身体贴得极近,冷栩被人从后困在怀中,唇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却不算压迫,有扳指似的硬物触及唇角,不似玉,似是银。

她的呼吸喷在对方掌心,渐渐的,他那只手也暖起来,那人低头看她颤抖的眼睫,紧闭的眼不敢睁开的模样,也是一语不发。

冷栩认命地闭着眼,根本没有回头看是谁拖住她。

“殿下,还好吗?”直到工人离去,对方清雅的嗓音低低响起,周身一松,冷栩才讶然回头。

“少师?”她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会在此处?”

“殿下又为何在此处?”许却云反问。

冷栩不答。

许却云却将她转过身来,认真扶住她的肩:“殿下不欲告知,臣也不会过问。只是望殿下明白,殿下要做什么,臣定然会鼎力相助。”

冷栩听了,却是扯了扯唇角,讽刺一句:“哦,是吗?上次本宫因男宠之事被千夫所指,少师又在何处?”

她抬手推开许却云的双手,语气没有起伏道:“少师身体不好,还是早日告假罢。”

不似往常的疏离冷淡,她头一次对他显露出这般明晃晃的戒备,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许却云想解释,张口却无言。他有太多不能说的话,无从令她知晓。

“本宫不需少师相助。”冷栩先行抽身,从逼仄的假山出来,方才短暂的光亮更令她眼睛不适,只能假作晕眩,抬手靠在假山上不经意地摸索。

还未走几步,她便摸到一处,卡着一只短而细的石笛。

冷栩迅速将它抽出,藏于袖中。

许却云恰好走出来,见她虚弱地扶着假山慢行,两步上前扶住她。

“殿下?你的身体——”

“不劳少师挂念,本宫好得很。”

“殿下!”许却云压着嗓子,语气却严厉了许多,不顾她挣扎就扣住她双肩,将人一把抱起,往桂殿外另一条道走了,“殿下便是厌憎臣,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殿下,不可逞强。”

许却云抱着她走得很稳也很快,冷栩顾忌眼下情形便不再说话,亦不愿抬手搂住他,在他怀中保持着一个抗拒的姿态。

待到被他带出桂殿,走入一个幽僻小路,冷栩便挣了挣,许却云识趣地将她放下。

四面依旧漆黑,冷栩蹙着眉,下意识揉了揉眼。

许却云目光未曾移开,自然注意到了,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殿下别再揉了,该回宫休息了。夜路难走,臣送殿下回宫。”

“已过宫禁,你逗留宫中被发觉是什么后果,难道不知?”冷栩冷淡地抽回手,开口呛了一句,故意别开脸,自顾自往前走。

“多谢殿下关怀。”许却云怔愣片刻,在这夜色中弯了唇角,又快步追上前。

“殿下,近几日未曾休息?”他问。

冷栩不说话。

“殿下不必忧心,陛下会平安无事的。”他安慰道。

“可本宫却连父皇的面都不能见。”冷栩轻叹,“他们都不准本宫见父皇。”

她走得越来越快,像是在抑制某种情绪:“就连本宫的伴读也不准入宫,你……什么也不许见。”

“本宫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为何?”

“本宫真的是帝姬吗?他们又真的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父皇真的无恙吗?还是有人故意——”

许却云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她转过头来,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迅速低下头去。

“殿下……”许却云几近叹息。

冷栩轻轻靠在他胸膛,哽咽难言:“本宫很怕。”

“那是本宫唯一的亲人。”

她在故意示弱,许却云却只当她是担惊受怕,真情流露。

“殿下莫怕,臣可以担保,陛下定然无恙。殿下莫再伤心了,待殿下羽翼丰满之时,那些人安敢不敬?”

他十足温柔怜惜的语气下,是深深的坚定与安抚之意:“殿下迟早会学会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不过只是头一堂课。”

冷栩稍稍平复,却又果断推开了他,道:“方才胡言乱语,少师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低着头风一般往前疾走。

“殿下不信臣?”

这般来来回回的折腾,许却云却没有半点不耐,只是不断发问。

“本宫不知道少师为何要帮本宫。”冷栩道,“本宫在宫里唯一学到的事便是,许多人都是不可信的。”

“尤其是无所求的人。”

“若臣说有所求呢?”

冷栩顿住,而后又继续往前走:“恐怕也不是本宫能给的。”

“殿下不问问怎知不能给?”

像是畏怯夜色寒凉,那女子拢紧披风:“人人都想控制本宫,可是本宫决不会被控制的。哪怕是少师你,也不能。”

许却云却忽然笑出声来,像是赞许又像是释然:“殿下,这才有些像样。便要如此,殿下应当如此。”

“不过,臣不要那些。臣与殿下做个交易。”

“臣设法令殿下见到陛下,殿下赠臣一物。”

“那你要什么?”

冷栩终于凑过来仔细打量他。

“便要殿下那支笑靥金的发簪。”

冷栩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就要那支簪子?”

许却云微微一笑,磊落地回望她:“是。”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昆华殿内噤若寒蝉,重重帐幔垂下,隐约可见里头模糊的人影。

冷栩不知许却云用了什么法子,竟真的将她打扮成寻常宫人模样塞了进来。

眼下溥星、贺兰复等人俱不在,皇帝身前只有一位太医。

冷栩藏稳了檀木托盘下的手帕,端着药往太医方向走,太医院送药的宫人皆是以纱覆面,她亦作如此打扮,规矩行礼唤道:“大人,药端来了。”

颇有些年长的太医回头伸手端药,一面吩咐:“下去罢。”

他低头伸手的刹那,冷栩将手帕中的迷药猛地向他洒去。

“啊——来人,有刺客!”药碗哐当坠地,破碎声招来周遭宫人与门外守卫注意,冷栩拽着太医的脖子,狠狠把帕子往她口鼻一捂,随即扔开,又从袖中摸出大把纸包朝宫人挥洒。

宫人与侍卫们下意识退后遮面掩鼻,有侍卫急匆匆跑出昆华殿:“关上殿门,封闭入口,快去通报给大人。”

冷栩慌乱地倒了碗茶,径直掀开皇帝榻边的帐幔,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皇帝,二话不说将取来的丹丸塞入皇帝口中,随即将茶抵在皇帝唇边,胡乱灌了下去。

一通动作下去,侍卫们也渐渐亮出兵器逼近了。

帐幔被风微微吹起,外头刀光剑影隐隐绰,她坐在皇帝榻边不敢往外走,单手扯下面纱,呵斥道:“大胆,本宫乃是归穆帝姬,尔等怎敢以下犯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皆徘徊不前。

殿门被推开,有沉稳的脚步声渐渐传来,冷栩隐隐见到侍卫宫人们低头行礼,那道低沉的嗓音带着散漫的杀意:“抓住她。小小刺客,胆敢假冒帝姬,还不就地斩杀!”

“是!”数名侍卫连声应道,锋利的刀刃正要挑开帐幔。

冷栩微微转身,抓住皇帝的手,以备必要时将人推出去挡刀,口中厉声喝道:“宋横雨,你敢!”

她是有些怕的,手也轻轻发颤。

“还不退下,你们在朕的寝殿对帝姬做什么?”昏迷不醒皇帝忽然出声,原来他已然苏醒,方才便握住了她的手。

“父皇……”冷栩眼中迅速蓄满泪水,扑身上去抱着他肩头啜泣。

“陛下醒了,臣方才一时情急,以为刺客冒充殿下,这才错认了殿下,臣罪该万死。”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冷栩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帝。

见他起身掀开帐幔,外头跪了一地,独宋横雨身上大红的蟒服刺眼的很。

“宋卿,怎如此眼拙了?”皇帝犹带病容,威严冷厉的目光钉在宋横雨身上,“虽是救主心切,但终归冲撞帝姬,罚三十鞭,月俸十月。”

“谢陛下。”

“都退下。”

“是。”

等到侍卫都退出寝殿,宫人们也悄悄收拾了地上的残局,皇帝便再度躺会了床榻。

“父皇,还好吗?”冷栩一脸担忧。

“倒是你,吓坏了罢。”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你从何处寻的药?”

“桂殿。”冷栩小声说。

皇帝了然:“这几日苦了你了。”

“儿臣不苦,唯一怕的便是失去父皇。”冷栩别开脸,像是极力制止声线中的颤抖,又是一个恰好能让皇帝瞧见她神情的姿态。

“父皇向来康健,为何会忽然病倒,儿臣一直疑心有歹人加害。”

“而那些人都拦着儿臣见父皇。”冷栩目光带着些微恨意,“天底下竟有人阻止孩子去见她的家人,儿臣何其惶恐。”

“没了父皇,儿臣原来无所依凭。”

皇帝久久不语。

“父皇从前说与贺兰氏成婚是最适宜的。可这次父皇患病,贺兰复也是挡在儿臣身前之人,驸马的家人也压根不把儿臣放在眼里,那为何一定要贺兰氏作驸马。”

“挡在你身前的人数之不尽,之所以要贺兰氏作驸马,便是因为他成了你的驸马,你身前便少了一个敌人。”

“历朝的驸马不可入朝为官,而后,他永远都只是屈居于你之下的虚职。”

冷栩听了却疑惑问道:“为何一定要如此?”

“笼络与打压的手段,不外如是。”

“儿臣愚钝,儿臣以为,既是天家,若他有不臣之心,何不诛他满门,岂不是更高枕无忧吗?”

皇帝极慢地转了转眼珠,目光探究地落在冷栩面孔上,但看她一脸疲倦,神色认真,又卸下疑惑,了然地笑斥一句:“孩子话。”

“哪有无缘无故便诛人满门的,岂不是落下一个暴虐昏君的骂名,人言可畏啊。”

“即便能寻个由头处置了他们,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兔死狐悲,死罪一出,难免煽动着朋党放手一搏,届时便颇有些棘手了。

“即便他作驸马,儿臣的性子又能制住贺兰氏吗?”

冷栩喃喃道,她双手握紧皇帝的左手,“儿臣才不畏人言,儿臣再不要人挡在身前,阻儿臣见父皇。”

“儿臣方才一路上都在想,儿臣此生没能见到母后,却不能只短短见了父皇数月,便和父皇不明不白地分别。”

“哪怕是死,儿臣也一定要见到父皇安好。”

“父皇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她一字一句地说,成日以来的疲倦令她的语气显得平淡却笃定。

皇帝隐有动容,面对着乔状成寻常宫人模样的冷栩,他不禁反握住她的手,反复打量着她身上的宫人服制,莫名问了一句:“从前,你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啊。”

冷栩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儿臣无事。”

皇帝深深叹息。

他的孩子,不仅从前沦为乞丐衣衫褴褛,如今到了宫中,竟还要乔装成宫人模样。

这孩子如此怯懦心软,几日不见,竟也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父皇不会有事的,婚事暂且不提,你附耳过来。”皇帝慈爱地看着她,冷栩依言附耳过去,细细聆听。

从昆华殿出来已是寅时,冷栩在皇帝面前做足了戏,佯装成半点也不愿离开皇帝的模样,哄得皇帝十分怜惜。

直到皇帝面露倦色,她才识趣地退下,默默在殿外守了半宿。

此番她将慌乱中将贺兰曳召回皇城之事与皇帝草草带过,皇帝也并未在意。

反倒终于舍得给了她一支秘密训练的暗卫,与锦衣卫的身份可谓不相上下。即便这几日满身疲倦,这意外之的收获也足以抵消。

本有宫人提灯领路,冷栩摆手令人退下,要自行回宫。

夜里的皇宫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寂寥。冷栩吹了会儿夜风,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竟又被风吹散许多。

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她提灯慢慢往明光殿走,心底积压的疲惫又乘势涌出,将她吞没。

周遭是重叠的树影,远处是巍峨的宫殿,她站在幽幽小径,看着摇晃不已的烛火,脸上终于没有任何表情。

好累。

装哭扮笑,担惊受怕。

她收回了眼,不再看夜幕重重里庞大骇人的一切,目光却忽然被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更深露重,那人好似在树下已等候许久,衣袍微微吹起。

冷栩提着宫灯,他便因那光亮回头,露出一张俊朗面容。

“少师?”冷栩探究地望他,轻轻出声。

许却云便快步向她走来,关切问道:“殿下是否受伤?臣拖着他们一行人,却始终算漏了宋横雨。”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忍不住斥了她一句:“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莽撞,如此儿戏,殿下怎会如此冒进?”

冷栩看他紧张关切的眼,任他上上下下打量,冷不丁问一句:“又过宫禁之时,少师就为了这事等在此处?”

许却云一噎,被火舌烧到似的迅速松了手,遮掩道:“只是怕有意外……顺便来、来讨臣的簪子。”

“那簪子本宫未曾带在身侧,少师何必如此心急?”冷栩看他目光躲闪,又不冷不热地问道。

她的嗓音因疲倦低缓而显得不带一丝感情,许却云便很有几分受伤。

然而冷栩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入神,浅浅光亮晕在许却云俊秀的面容上,慌乱之时便显得有几分脆弱之感,叫人心折。

夜风吹得极轻,她慢慢走近了,高大的柳树枝叶繁茂低垂,树影几乎将两人笼罩,明明暗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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