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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镜中花

 

“会啊。”成颂心想起亡夫,心头依然是甜蜜多一些,“爱嘛,不就是你欠我我欠你,欠来欠去就分不开了。”

成君彦乐:“您这什么理论。”

“你不信?”成颂心继续说:“他那时候总觉得我因为他,错过了更好更有背景的人,我呢,还总觉要不是和我结婚,他就不用在家受你姥爷的气,去四处里玩,当个诗人,多自由。”

“那你们都觉得欠对方的,还怎么在一块儿?”成君彦真诚发问。

“你傻啊成君彦。”妈妈拧他胳膊,“为什么会觉得亏欠他,因为喜欢啊,不喜欢他,他爱干嘛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愿意在家受气不愿意倒插门滚一边去吧。”

“因为喜欢才会在意他心情好还是不好,是不是这难受了那不舒坦了,才会一想到他离他的人生理想越来越远就睡不着觉,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了。”

成颂心回忆起和爱人相处的点滴,“也会设想他如果作出别的选择,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幸福呢。”

她拍着儿子的肩,“我这样,你爸也是一样,都这样,一边爱得不行,一边又觉得欠他忒多了。”她摊开双手,“爱啊、欠啊的,这辈子就稀里糊涂过完喽。”

成君彦枕着老妈的肩,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可是欠太多了,还怎么平等地去喜欢呢?”

“成君彦,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欠高利贷了?”成颂心皱眉看他。

“说什么呢妈,没有。”成君彦打着哈哈:“您净瞎猜,没谱儿。”说完他赶紧溜号,推门的时候听见老妈在背后说:

“你觉得欠他的,是因为他愿意给你,你觉得欠他越多,不就是他给的越多么。你光盯着自己欠他这一面儿,怎么想不通他为什么愿意给你呢。”

成颂心没有继续追问儿子,去摆弄她的花,“嘿,瞧瞧,这花小周给我修剪的,多漂亮,欸!你嘛去?”

成君彦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冲了出去,“出去一趟!”

“等会儿!“成颂心追出去:“饺子拿上,顺道给小周捎过去!”

“哦!”成君彦又冲回来,拿上饺子对老妈飞吻,“爱你!”

老妈抬手像挥苍蝇蚊子一样挥掉他的飞吻。

这一幕又和多年前重合,只不过这次不是靠跑着就能到的距离,北京比树家庄大不知多少倍,成君彦跑了一阵子,打到辆出租车,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到达周敬霄家门口。

六年前,他在寒风里想,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喜欢吧。明明早就想明白的事儿,是怎么一步步发展成这样的。

后面发生了太多事情,甚至喜欢的姑娘变成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是谜,性格阴晴不定,说话能气死人又把死人气活过来,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一切又回到原点。

这些天,他一心想着怎么还,却从没想过如果亏欠是因为爱呢,那么,爱就可以弥补亏欠。

他整理下衣服,从兜里掏出洗涮干净的红绳给自己戴上,把平安扣在手腕上转正了,怀着忐忑的心情轻轻敲了敲门。

……

张礼送白靖雯上车,回来看到小舅站在门口,她一下便警惕起来,“你都看到了?”

周敬霄微一点头,“我不会告诉你妈妈。”

“你告诉也没事儿。”张礼揣着兜,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我不会和她分开的。”

周敬霄:“为什么?”

“能为什么。”张礼看呆瓜一样,“因为爱她啊。”

周敬霄头一次当长辈,有些兴趣地和十八岁的外甥女交流,“坐车过来拉拉手就是爱了吗?”

张礼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爱是什么很复杂的玩意儿吗?”

周敬霄想了想,“不是吗?”他难得地虚心求教,“你怎么分得清,是不是爱呢?”

张礼没成想,第一次见到这位只活在老妈嘴里的小舅,就要和他讨论这么老土的问题。

她在学校成绩很好,万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严谨逻辑。

她说:“人做每一件事,背后都有动机。当你为某个人做某件事,不需要回馈、找不到动机的时候,那就是爱,只有爱才不需要动机来支撑。”

周敬霄不赞同,“那也有可能是别的感情。”

张礼清冷的脸抬起,“可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爱。你难道分不清爱和其他的感情吗?”

……

初一下午周敬霄才回去,走到楼下,有些意外地抬头,信息素告诉他,成君彦现在在楼上。

他还没走进单元门,信息素就开始蠢蠢欲动,从昨天失控到现在,他都是强撑着,全身都痛得像被一寸寸碾过,是信息素在埋怨他。

动机。他还没想过,自己做的一切,动机是什么。救成君彦的奶奶或者妈妈,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他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是周清颐口中说的圣父。

那为什么?周敬霄第一次问自己。

后颈的皮肤有灼烧感,那是因为信息素溢出过多,它们来不及汇聚在一起,飘飘洒洒向上飞荡。

这是周敬霄第一次能够看到自己的信息素。只见一颗颗不停变化形状的透明气泡球,可以穿过任何物体,没有重量没有负担,欢欣地迫不及待地向上飘去。

他抬头往上看,它们折射着太阳光,带着荷花的芳香,宛若波澜流动的璀璨星河。

每上一步台阶,都离他的另一半腺体更近一步,身体的疼痛就减少一分。

那摒弃掉腺体和信息素,只是普通人的周敬霄也会因为靠近成君彦就开心、轻松吗?

从小到大,周敬霄一直在藏,也最擅长藏。

成长经历和性格使然,在没有完全确定成君彦喜欢自己之前,他会找各种理由去解释自己的动机,甚至不惜用难听的话去粉饰。

他的心就是一团被水洗过的纸,难看、皱皱巴巴,永远也展不开,摊不平。即使被太阳晒干了,也变得极其脆弱,稍用力就会变成粉末。

待上到四楼的时候,他看到成君彦抱膝坐在门前睡觉,发着淡蓝色光的透明球在他身边游荡,有的已经钻了进去,有的亲昵地贴着他的皮肤,好似在和他一起休息。

周敬霄走过去,那些跟随着他的信息素也飘浮过去,它们包围着门前的人,跳跃在他的发间、耳边,周敬霄蹲下身,手指去碰他脸颊上的一颗信息素,当然触碰不到,他的手指穿过它,点在成君彦的脸上。

成君彦在这时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睛,有一瞬间他觉得周围变得蓝而透明,自己好像处在盛夏的荷花池里,但那只是幻觉。他脸不动,向下瞥,看周敬霄戳自己脸的手指。

他不明所以,但手指弯了弯,抬起手来,食指也小心翼翼地触在周敬霄的脸上。

他们脸离得很近,好多颗信息素漂浮在成君彦身边,周敬霄看它们恋恋不舍地摆动,贴在成君彦身上的样子很像在亲吻他。

周敬霄身体向前亲他,嘴唇触碰到的一瞬间,所有的信息素都欢快地跃动起来。

动机么?信息素没有思维,更不懂什么是动机,它们只知道归宿在哪里,知道应该去哪里。

爱或许真的是很简单的东西,周敬霄想,信息素要比他更早明白这个道理。

信息素太多,成君彦眼皮渐渐睁不开,歪倒在周敬霄怀里。

两人的腺体还在不停地释放、吸收,周敬霄抱他去床上。

半睡半醒间,他顺从地分开腿,被很温柔地进入,像水浪一样顶着他,他不自觉地呻吟出声,快感绵延到全身,一个深顶,他抓紧床单,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他身边却没有人!

身体里的东西还在深深浅浅地顶他,可是……可是,周敬霄正坐在沙发上,穿戴整齐地看着他。

“谁……嗯……”在侵犯他的凶器不再温柔,重重顶了他一记,他都能感受到从穴里流出的液体,床单湿了一片,他努力睁开眼睛,只能看到自己分开的双腿。

“醒了?”周敬霄走过来,成君彦抓住他的手,慌乱道:“周敬霄,好奇怪……”

周敬霄问他:“哪里奇怪?”

“我不知道。”成君彦手伸过去摸自己的下身,周敬霄顺着他的动作去看,见那些信息素从他指间穿过,又进入他的穴口,奸淫着毫不知情的可怜受主。

“啊——”成君彦脸上都是红晕,他头发被汗水浸湿,眉毛漆黑,更显英俊。他仰躺着,修长脖颈拱起,周敬霄俯身,咬他的喉结。

穴道被撑得更宽,看不见的粗壮的物体直顶穴心,一股透明的淫水喷溅在他的股间,在这一瞬间,成君彦看到了很多个小的透明的泡泡,它们无比梦幻,对他又很亲切。

“周敬霄。”他喃喃地开口,“我是不是得精神病了。”

周敬霄抬起头,看他伸长手臂去接一颗信息素,它轻盈地落在他手指上。

“我出现幻觉了。”他把手指凑到眼前,想要摸,那颗折射出粉色光的气泡球就飘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擦着他的脸钻进他的衣领。他立刻去摸脖子,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坐起来,顾不上自己敞开着的赤裸的双腿,抬头看满室折射各种颜色的气泡球,缤纷得像一个梦境。

“你看到了吗?”成君彦新奇地看着,瞳仁被莹莹点亮,自从家里出事以后难得的孩子气。

那些泡泡也像在逗他玩,它们折射着不同的绚烂颜色,围着他转圈。

他笑出浅的酒窝,看它们飘着飘着,竟然朝着他暴露在外的后穴去,他连忙伸手去捞,但根本触碰不到,眼看着它们成群结队地进入他的身体里面。

紧接着他头向上仰,颤抖地吸一口气,猛烈的快感让他全身发软,向后倒去,被周敬霄托住了,他倚在周敬霄的怀里,感受后穴在暧昧地收缩,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东西钻进去,在穴道里抽动。

周敬霄的怀抱很有安全感,他转过身,却见周敬霄的身体周围也有很多粉色、蓝色的透明气泡球,像肥皂吹起来的泡泡,却能变化大小和形态,还很香。他在周敬霄耳边抓了一下,明明看着抓到了,张开手却什么都没有。

“我真的疯了。”他怔怔望着他,突然,他发现泡泡是从周敬霄身后溢出来的,他跪坐起来,扒着他的肩膀去看他身后,周敬霄扶着他的腰,任他扒着自己的肩膀。

“是你……”成君彦话没说完,被周敬霄亲了亲,他挣脱开:“它们是什么?”

周敬霄的眼神也不清明,信息素是他本人的映射,在成君彦身体里的是信息素,享受插入快感的是他,他眉头微蹙,美人面上一抹高潮的余韵,他看着成君彦恼怒的脸,答非所问:“宝宝,好漂亮。”

他唇中溢出惹人的喘息,成君彦真切感受到穴里的东西变得更加躁动,它们撞击着、挑逗着,和里面的软肉难舍难分,挤压出黏腻的水,从穴口旖旎地滴落。

他被耸动着向前,贴在周敬霄的怀里,周敬霄抓住他的手,去追一颗透明的气泡球,带着他的手指穿过它,告诉他:“这是信息素。”

成君彦问:“是从你的腺体里出来的吗?”

周敬霄眨眨眼,成君彦突然难耐地皱起眉毛,身体向下滑,趴在他胯间,抬起头,英挺的眉毛压下去:“我要和你说话,你……”他频频被打断,要咬着牙才不至于张嘴就是呻吟,忍过一阵后,才终于能严肃脸色,“你让它们停下来。”

“什么停下来?”周敬霄笑着和他十指相扣,成君彦低声地叫,腰塌下去,脸埋进周敬霄怀中,褶皱都被撑开的穴口在空气中张合,周敬霄用没牵的另只手摸成君彦的头,“床单都被弄脏了,嗯?”

他让成君彦抬头,成君彦咬着他衣服,发出破碎的哼叫声,当身后停歇,他以为终于结束的时候,就会重新开始新的一轮。周敬霄找到了逗他的乐趣,揉他的耳朵,“好了,结束了。”

怀里的人慢慢放松,撑起身体,却又被插得向前倒,周敬霄笑着扶住他,成君彦本来很生气,抬头看周敬霄脸上一扫平日阴郁的笑容,那笑容干净得像被照亮的初雪,他就不和他计较了。

他抱着周敬霄,晃晃相扣的手,“这次我不是来还的。”周敬霄听他继续说:“本来给你带了饺子,但是等你等饿了,我就一会儿吃一个,一会儿吃一个,就没了。”

周敬霄:“嗯。”信息素开始变少,身上的疼痛几乎全部消失。他在成君彦的后腰捏了捏,“成君彦,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腺体液的事,是我欠考虑。”

成君彦很安静,在他眼前,有一颗小小的信息素,落在周敬霄肩膀上。

“没成功之前,不想告诉你,成功之后,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周敬霄找他的脸,“你在听吗?”

成君彦戳他肩上的泡泡,那小东西跃起来,钻进他的衣领里。成君彦什么都没说,跪坐着,两人面对面,成君彦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散去,他神情认真:“我还是会还给你。”

“但不是为了划清界限。”他抬手帮周敬霄挽起耳边的碎发,“笑笑,我们折腾了好久啊。”

听到这话,周敬霄眉间没有舒展开,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成君彦眼瞅着在他身后,仅剩的一颗信息素停在半空中,就好像和周敬霄一起在看着自己。

他有点想笑,但是绷住了。他握起周敬霄的手,“虽然我现在有点不体面,但是……”他实在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周敬霄微微歪头,那气泡球也变成斜的,跟主人一样姿势,如果有脸的话,恐怕也会是一样困惑的表情。

原来信息素是他心情写照,成君彦清清嗓,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周敬霄,我不用身体还你,用别的行么?”

“用什么?”周敬霄问,那颗信息素在他身边有些不安的轻晃。

成君彦说:“昨天看见我那小房里的海棠树了么?”

“那树是我从我家四合院里移过来的,之前也种在七号院来着,但是那段时间快死了,就没让你看。我小时候,刚会走,也走不利索,在外头看见个快蔫死了的小树杈子,死活不走啊。”他讲起故事来总是绘声绘色,“跟我姥爷哭,就要,姥爷说一个枯树枝子有什么好要的。”

“我那么小又说不出来个什么,姥爷懒得管我,给我栽到墙根儿了,还给我做了个小水壶,姥爷抱着我,我抱着水壶浇水,还真给我种活了,一到下大雨刮大风的时候我心疼得不得了,跑出去抱着、护着,后来我长大了,树也长高了,我年年过生日,树也年年开花。”

他看着面前的人,“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呢,人和树其实一样,都要细心对待,好好呵护。我挺会种树的,应该也挺会爱人的,你看,我用这个还给你,可以吗?”

周敬霄面上没什么表情,那颗信息素先上升再转了个圈,“你说的这个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成君彦说:“我会好好对你的。”他薄薄的眼皮撑起,眼神认真,“好吗?”

“不好。”周敬霄说,可是那颗信息素却闪烁着光芒,欢快地起舞。

成君彦笑着对它伸手,“来。”

小球听话地过来亲近他的手指,他引着小小的透明球飘过来,让它在周敬霄的无名指停住,信息素慢慢变得很小很小,不同的切面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像一颗钻石。

他懂信息素所表现的才是周敬霄最真实的内心,于是他托起他的手,轻轻亲吻上这颗钻石,也亲吻着爱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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