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那玉兰树下的乔木兰对目瞪口呆的母亲感叹说:自由恋爱真好,您看,那个人跟您讲话的时候像个老成教条的生意人,跟西门老师却像个年轻潇洒的小伙子!
她哪里知道,方丞自己也没料到会有刚才那种言辞行止,纯是无意识的流露,为是依旧深爱着,所以重逢三天便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从前浓情时的意境,那种爱之深刻的感觉,驱使他忘记了俩人已经分开的现实,不自觉的,他就像从前那样了。
辅仁大学叁
乔木兰不无艳羡,看着西门老师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背影纤巧,独有一段风流和风骨,古典美人一般,怪道男同学们总给她取那些雅号。
远近的学生们也都不嫌天儿冷了,一个个在雪地里搓着手顿着足频频注目,西门老师那么美,他们早看出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没想到时隔两个多月才浮出水面,有人觉得那位高个子男人面熟,但大概是报纸的油印照片一向模糊,所以他们愣是没想起此人是谁。
但看得出他很是爱重西门老师,单说那双深情凝视的眼,仁风习习,满含呵护,是个人便能看出荡气回肠的柔情。
西门音疾步穿行在办公楼的走廊上,和早上的侥幸心理不同,她现在已经后悔答应这场见面了。她目前急需解决的是两大问题,一是伺机偷取西角楼的物证,二是杀掉人证苏明珰。而刚才那位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大实业家像能帮她去偷去杀的人吗?他何等精明,岂是自己借着一段旧情就能将其拉入漩涡的?
也是可笑,方丞接近自己不过是饱暖思淫欲,成功男人的一种消遣罢了,而自己竟然天真到白白浪费时间算计了一早上。
然而人生就是有太多巧合与不得已,她从办公桌下刚拿了大衣,电话响了,男教员接起后转而递给她:西门老师,找你的。
她接过电话,是金先生打来的,说明天福贵儿的课还得继续停着。
家母身体不适,想要提前迁居,明儿去白云观求个吉日,一家子老小一起去,显着诚敬。
金先生是东家,按理说给孩子请假的原因并不必说的这样详细,然他不想放过同西门讲话的任何机会。
提前迁居?西门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
金家宅院在抗战期间被日军征用作为特务机关,当时那里处决人命家常便饭,金家老太太十分忌讳,从南边一回来便开始买地建新宅,原计划六月八迁居,西门已经觉得时间紧迫了,不料现在金家还要提前搬走,这意味着西门能够利用的时间更少了。
她不觉心慌,脱口道:金先生也一同搬过去吗?
是啊,家母忌讳那些事,索性举家全迁,把老宅一卖,也便了(liao)了。
西门立刻问:老宅卖多钱?
出口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好在恋爱中的金先生心思单纯,有机会和她聊天是极大的幸事,益发侃侃而谈,说:十来万便出,无所谓价钱了,被日军占过,只图尽快脱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