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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那天是以助理的身份在给j工作,j原本的行程是去鬼屋探险,但一路上麻烦不断,最终黄昏也只能先在荒凉的路边人家付钱借住。

他们两个跟主人一家四口在一楼用餐时,又吵了起来,j认为没能如愿达到鬼屋是裕非规划失误,要扣他工资,裕非还嘴反驳今天要不是他拦着那帮人,j早就横尸街头,到时候就不是以参观者的身份去鬼屋了。

正吵吵闹闹时,院子里突然传来枪声,紧接的就是大门被猛踹,窗子被砸烂,还混杂着激烈的当地方言。

那对夫妻面色煞白,着急得忘了用英文沟通,也说着听不懂的母语,把两个孩子往裕非和j身边推,比划着让他们赶紧上楼。

j倒是反应很快,马上就往楼上爬,甚至跑在两个孩子前面,裕非落在最后,他临走前从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大门外堵着四个肥头大耳的纹身男人,有两把明枪,其他两个拿的是砍刀,侧门有个络腮胡在守,也有枪。

前脚刚上楼就听见外面的人闯进来了,语言不通也能听出在肮脏地破口大骂,噼里啪啦家具被打砸间,夫妻两人凄惨地哀求着。

听上去不像是抢劫,可能是有什么恩怨。

房子只有两楼,裕非看见两个孩子慌忙进了右边的书房,他们推开书架背后的暗门躲了进去,j一步跨上前,发现里面的空间硬挤也只能容纳两人,一把将两个孩子拉出来自己躲进去:“这儿归我们了,自己家的破事还把别人牵扯进来,真是倒霉!”

两个孩子不知所措地低声抽泣,裕非早知道j的品行,现在也没办法跟他继续吵,只好将小一点的孩子塞进去:“对你没别的要求,别欺负人家小孩。”

“裕非!进来啊!”

他把藏着两人的暗门关好,带着另一个男孩去了左边带阳台的房间,让男孩缩在床底,又尽可能地塞了杂物掩盖,报完警他贴在门后关切着楼下的动静,冒手汗的指尖无意识地磨搓着袖子里的刀尖。

令人心惊胆战的暴烈声响持续了一会儿,突兀的枪声闷地响起,全场静默了一秒,然后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暴徒嘻嘻哈哈的交谈。

在室内开枪、男主人又没了声音,杀人了。裕非的心皱巴巴地缩起来,更恐怖的是那群人聊了会天,开始往楼上走,几只脚一阶一阶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重且愈加清晰的声响。

怎么办?等会要动手吗?动手了肯定会死但起码能带走一个,不动手…

裕非的脑子沸腾,屏住了呼吸咬紧后槽牙,等待着。

嘭!一声遥远的枪声从阳台方向响起。

“ah!”楼下似乎有一个人砸在地上,楼梯上的人操着混乱的言语,手忙脚乱地调头往回走。

裕非也没搞懂怎么回事,没有警笛不像是警察来了,他半蹲着移到阳台,小心地观察着下面是什么情况。

那瞬间底下大门处和院子围墙处爆发了激烈的枪战,楼里那群黑帮反应过来,仗着人多以火力压制对面,裕非偷偷转移到阳台最右侧,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围墙处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暮色下高大的黑衣男人握着手枪静立在墙后,这会儿他已经没有露面射击了,炸响的子弹嘭嘭打在他面前的水泥墙上,隔这么远的裕非都被那一声声巨响吓得冷汗直流,可那个男人只是静立在那儿,仿佛他才是捕猎者。

那群黑帮以为对面不行了,除了最开始倒地的那一个,其他三人举着两把枪和一把刀飞快散开借着沿途障碍慢慢包围过去。

裕非替那个男人捏把汗。

离他最近的一个黑帮在往下一个地点转移时,黑衬下冷白的手腕迅疾抬手,一颗子弹爆了胖子的头,烂西瓜似的栽在地上。

另外两个黑帮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做好同伴牺牲的准备,利用那颗子弹的时间朝围墙飞冲过去。

那男人没有一点拖沓,在被突脸前直接从墙后绕出来,把背朝向右侧用刀的,跟另外一个拿枪的互射,三发子弹中了两,黑帮又倒下一个,而他毫发无损,瞟一眼背后利落侧滚躲过劈头的砍刀,开始跟那个满身膘肉的近身缠斗。

楼梯间传来女主人哭喊的声音,裕非赶紧去接她,急乱沟通得知侧门已经没人守了,现在得赶紧离开。他把床底的孩子扒拉出来,送到他母亲身边,j和另一个孩子也从暗室里出来了,一伙人急匆匆地下楼。

很难不注意到楼下大厅,浸泡在血泊里的两个男人。

他们从侧门离开了房子,裕非不声不响地没跟上他们,独自靠灌木丛的隐蔽移到前院继续观察战况。

他看见这会儿,那个壮实的黑帮整个人已经在缩着防守了,砍刀扎在树干上,那个男人拳脚猛得给人一种,要是没躲过去器官可能会爆在体内的错觉。

看到这儿裕非已经稍稍放心了,他猜测这人可能是跟这家交好的亲戚朋友,或者是黑帮间的恩怨纠纷,不管怎样,他觉得这个人一打五帅惨了。

五!?裕非猛地回过神,漏了一个,对,那个守侧门的去哪了?

有可能见势不妙先溜了吧。

在那男人最后一枪托狠砸在黑帮太阳穴的同时,他身后响起一冷不防的枪声,男人踉跄着差点要跟胖子一起倒下去。

心跟着揪起来,裕非着急他没发现那个人藏在哪里,天已经这么暗了。

男人连头都不回,径直扑到树后面,他应该是右肩中弹,慢条斯理地换了弹夹,在裕非看见丛林间一个影影绰绰的移动人影时,他连着几发子弹射过去,结束了。

这会儿裕非想看的结局也看到了,可以走了,但他不敢动,打算等男人先离开。

很奇怪,那男人倾斜着身子,一步一步向房子里面走去。

这是裕非最后的记忆画面。

“所以,就是他救了我们。”随着回忆裕非的血管也像当时那样偾张,那一声声枪响犹如清晰在耳畔,刺激,感动,希望。事实上,这几年裕非的每一本不为稿费而写的,里面的男主角或多或少都带有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勇敢的,强大的,神秘的。

带有强烈个人感情的回味让裕非的叙述好几次偏离主题,他后知后觉地在结尾补上:“我就是这样爱上j的。”

不知何时,一直回避和裕非眼神触碰的裕彻抬起了头,专注地直视他眼眸,眼神意味不明地闪动着,认真得好像…就好像…他也是当事人一般。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会儿,裕非率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我去洗澡了。”

裕彻终于动了,他按住裕非手背,一字一句:“在苏里南,五个里面三个黑人,男主人是独眼。”

裕非不可置信地听着,顿时涌现出一万种假设,一一被他否定。直到最明显的那个指向。

裕彻脱了自己的衬衫,拉着裕非的手环到背后,去摸肩胛骨处凹皱的枪伤疤痕:“那个人是我。”

铺天盖地的眩晕,裕非被突然揭露的真相砸得情绪错乱,怎么会是裕彻?竟然是裕彻!那个时候他才多大,20,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边上学一边满世界找他哥哥。

记忆中那个拿枪跟黑帮火拼的男人重叠到裕彻身上时,纯粹光辉的形象便以血肉和裕非联结到一起,他再没办法以置身事外的眼光去品味欣赏,只后怕着,万一裕彻当时失误了没躲开致命的子弹呢,万一黑帮又来了更多增援呢,他将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见证自己弟弟的死亡,现在他没死,子弹也确确实实地穿入过他的身体,带给他难以忍受的疼痛和褪不去的伤疤。

更可怕的是,这只是五年中的一次,裕彻没打算告诉他的其中一次。

裕非想责备他,可是他又立刻想到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因为他也同样完全支配自己的生命与人生,没有顾及其他。

还挺像。

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次重逢裕彻对他说过的每句话,它们不是玩笑,也不是言过其实,每个字都浸染着沉重的真情实感。这种不一般的情感向来是他感兴趣的题材,但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走进屋子,又一次因为没见到你而高兴。”

拼尽全力也害怕迟了,不愿当什么拯救者,只希望哥从未陷入过危险境地。

是个让身体疲倦,情绪翻涌的早晨。裕彻没有问他哥从哪里开始是谎言,裕非也没有问他当年是如何做到如此程度,尽管这都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此后两人再没说过话,揣着各自心绪回避对方。

后面几天裕彻干脆住在了公司,见不到人影,更让裕非心烦意乱的是,房子里没锁也没监控,门窗大敞,任由他随意进出。

但凡知道的再少一点,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裕非常站在大门口,不甘心地想,裕彻是故意开着门的,赌他不敢走,赤裸裸的挑衅,等他回来发现他真的没走,他就会高兴自己赢了,然后得寸进尺霸占更多。

怎么玩得过一个all的人。

只有偶尔,很少的时候,他会陷在难眠的枕上,想象弟弟追在看不见的背后流了多少血。

一周后,裕彻终于回来了,虽然离开是故意为之,但离开这么久并非出自他本意。迈巴赫直接停在院门口,他风尘仆仆地穿过庭院,推开门,一楼没找见哥的身影。

他仍然不着急,笃定他哥不可能会走。踩上楼梯去二楼找。

从无人的卧室出来时,他扯了把凌乱的衣领,额角冒着青筋喊:“裕非!”

很巧,他喊完就看见下面大厅刚进门的裕非,提着一大袋蔬菜瓜果,购物回来了。

裕非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无言沉默,然后兀自换了鞋往厨房走。

心情怎么能转变得这么快呢?裕彻眉头舒展,他都无法理解自己,只知道迈着长腿下楼跟进厨房,无事发生般搭话,完全没有尴尬:“这些天哥都是自己做饭吗?其实我有在茶几上留阿姨的号码。”

“午餐想吃什么。”裕非撕完猪肉包装袋,回头问他,看见他正捏着案板上的番茄,干脆把人拉到水槽边洗手:“你回来洗手了吗。”

“想吃青椒肉丝,番茄炖牛腩,红烧鱼。”他扫了眼裕非买回来的食材回答,连语调都是上扬的。

裕非说好。

过了一会,忙着备菜的裕彻听见掌勺的大厨说,他前天才吃过青椒肉丝,所以要改做成油煎青椒和炒猪肉。

忙碌了一阵,大厨表示自己没做过番茄炖牛腩,下次再议,锅里炒起了番茄和鸡蛋。

数凑够了,他又不由分说地取消了红烧鱼。

最后就是这三道没被点过的菜上了餐桌。裕彻本来还有点不高兴,他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后,美滋滋地端起碗品尝。

嗯,味道很一般。

他不愿相信做饭过程始终从容自信的哥,会搞出这种水平的东西,不甘心地把筷子伸向难度系数最低的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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