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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住嘴!」杜茂喝止他的话,可是已经晚了。

「不在?」日达木子眼眸一眯:「那可真是不巧了。」

教头们彼此对视,一颗心渐渐下沉。所谓的要找肖珏领教,无非是藉口,只怕这人早就知道肖珏不在凉州卫,才带人前来挑衅。只是……至多一千的人马,面对凉州数万儿郎,纵然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是否也太过狂妄了些。还是……另有阴谋?

哨兵们一夜之间被人杀光,若是敌人,不可能做到如此,除非真是出了内奸,死于自己人手中。

马大梅低声道:「禾晏说的是真的。」

禾晏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些日子盯着胡元中,但胡元中安分守己,幷未有任何异动。倘若他还有同伙藏在新兵中,一切都说得通了。

「列阵。」沈瀚吩咐道。

身后数万精兵,齐齐亮出武器。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大魏的儿郎们,也断没有后退的道理。

日达木子见状,放声大笑起来,他道:「哎,总教头,我来此地,可不是为了与你们打仗。」

「阁下似乎是羌人。」沈瀚冷笑,「许多年前,飞鸿将军与羌族交战,我以为,羌族已经没有异心了。如今来我凉州卫,杀我数十人,不是为了交战,总不会是求和?」

提到飞鸿将军,日达木子脸色微微一变,片刻后,他视綫胶着沈瀚,森然笑道:「总教头莫要污蔑我,我本意只是为了与肖怀瑾切磋而已,谁知昨夜路过此地,这里的哨兵未免也太不友好,与我兄弟起了争执,不得已,才将他们全杀了。」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原以为肖怀瑾带出来的兵,多少也有点本事,没想到实在不堪一击,他们死的时候,连叫都没叫一声——」

「你!」新兵们听得义愤填膺。

「总教头不要生气,我来,真的只是为了切磋,」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沈瀚身后的新兵,「如果肖怀瑾不上,就让他的兵上,实在不行,你们这些教头上也行。」

梁平上前一步:「阁下未免太高看自己,何以笃定我们就要迎战?」

「不愿意?」日达木子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自远而近走来几人,有人挣扎道:「放开我——」

沈瀚蓦然变色。

几个异族士兵提小鶏一般的提着两人,一人是程鲤素,一人是宋陶陶,他们二人皆是双手双脚被反绑,形容狼狈,挣扎不已。

「沈教头!」程鲤素看见沈瀚,仿佛见到了救命,叫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们啊?」

什么人,沈瀚嘴里发苦,他已经派了许多人守在程鲤素和宋陶陶门口,暗中保护,可他们还是被抓了。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且知道抓住程鲤素与宋陶陶来制约凉州卫,可见对凉州卫很熟悉。

「现在,」日达木子满意的看着沈瀚的脸色:「教头,还愿意与我们切磋么?」

宋陶陶喊道:「怎么可能切磋?他们怎么会这般好心,定然有诈!」

沈瀚道:「好。」

「爽快!」日达木子坐直身子:「天气太冷,我也懒得太多,就三场。你们挑三个人吧。」他朝身后的人道:「兄弟们,有谁愿意上的,去吧!」

他身后,一人道:「统领,瓦剌愿意出战!」

这是一个很健硕的男人,羌族人向来体格强壮,中原人与之站在一处,便显得格外瘦弱了。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却身高九尺,犹如远古巨人。亦是一脸凶相,眼睛微凸如牛,手持一把弯刀,一看就不好惹。

「好!」日达木子喝道:「瓦剌这般骁勇,不愧是我羌族儿郎!」他复又看向沈瀚:「你们呢?」

瓦剌生的如此怪异巨大,瞧着就令人心生退缩之意,况且演武场的尸体明明白白昭示着这些羌人有多凶残,凉州卫里一时无人应声。

「实在没有人迎战,就你们教头上嘛。」日达木子笑道:「这样的战场,正是给新兵们上课的好时候。」

一边的梁平咬牙,正要出声迎战,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来吧。」

这是个前锋营的少年新兵,叫卫桓,沈瀚还记得此人,因他刀术亦是出色,在前锋营中数一数二。不过性格却很温柔腼腆,不如雷候出色,因此虽然他与雷候都是佼佼者,却远远比不上雷候惹人注目。

对了,说到雷候,沈瀚一怔,雷候呢?

「你吗?」日达木子看了一眼卫桓,皮笑肉不笑道:「勇气可嘉。」

卫桓慢慢上前,走到了瓦剌跟前:「我愿意与你切磋。」

瓦剌笑起来,只看了看周围,看见演武场的高臺,道:「就那吧,高度很好,如果我在上面砍掉你的脖子,底下的人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是不是很好?」

卫桓神情不变,瓦剌哈哈大笑,一跃飞上演武场高臺,道:「来战!」

演武场的高臺,这些日子,曾经无数次的有人上去过,可都是凉州卫的新兵们,彼此与彼此切磋,台下看戏的新兵亦是心情轻鬆,边看边指点,瞧出其中的纰漏与精彩,每一场都有所收穫。

因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切磋还有很多。

没有一场如今日这般沉闷,尤其是日达木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沈瀚,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总教头,忘了跟你们说,我们羌族的规矩,上了生死台,生死不论,到一方死亡才能分出胜负。」

「什么?」梁平怒道。

「战士,就要有随时战死的觉悟,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日达木子冷冷开口:「没有例外。」

臺上,卫桓慢慢抽出腰间的刀,衝瓦剌点了点头。

……

地牢里,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

门口的守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牢里静谧无声,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人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黑影顺着臺阶,一步一步的走下来。门口的火把照的影子微微晃动,最里头的一间,有人蜷缩成一团,靠着墻睡着,似乎冷极受了风寒,瑟瑟发抖,唇色苍白。

黑影在禾晏的牢房前停下脚步。

地上摆着一隻空碗,里头原本装的不知是水还是饭,被舔的干干净净,碗都有些发亮。薄被很短,连全身都遮不住,蜷缩成一团,都还会露出脚来。她身子有些轻微发抖,脸色亦是白的不正常。黑影瞧了片刻,伸手将钥匙插进锁孔,「啪嗒」一声,锁开了。

牢房里的人仍然无知无觉。

他走了进去。

少年过去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再,这个样子,与所有的阶下囚幷没有任何区别,他似是有几分遗憾,又有几分警惕,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少年的脸。

少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黑影慢慢的覆盖过来。

就在此时,少年蓦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没有半分睡意,清醒的很。

「你——」他才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手上的刀还未落下,便觉身下一痛,被一脚踹的正中红心,痛得他顿时跪倒在地,下一刻,有白绸自身后勒住他的脖颈,禾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等你很久了,雷候。」

雷候被勒的眼睛上翻,禾晏的力气却极大,双腿压着他的腿,令他动弹不得,眼见雷候就快要被禾晏勒死了,禾晏骤然鬆手,雷候乍然得了呼吸的空间,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就见禾晏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如撬开鸭子嘴一般,往他嘴里灌了什么东西。

雷候正张嘴喘气,哪里防得住这个,当即将那东西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他想说些什么,但竟使不上全身力气,只觉得浑身发麻,不过须臾,便昏死过去,再也没动静了。

禾晏伸脚在他脸上踢了两下,确认此人没动静,便将方才的白绸扯成两段,把雷候的手脚都捆了起来。

那一日她对宋陶陶有事相求,问宋陶陶身上可有武器。可宋陶陶一个姑娘家,哪会随身带着刀啊剑啊,摸遍全身,也只有一瓶蒙汗药,还是她从沈暮雪的桌上顺来的,想着若是遇到坏人,还可以一用,禾晏也就死马当活马医,要了过来。

这还不够,她还借了宋陶陶的腰带。宋陶陶的腰带是回到卫所后,托赤乌在凉州重新买的,布料特殊,极结实耐用,和绳子有得一拼。

必要时刻,腰带也能勒死人。

禾晏是想着,对方既然处心积虑污蔑她杀人,将她送进凉州卫的地牢,看来对她也是多有忌惮。等她进入地牢,对方定然不死心,会来杀人灭口。须得随身携带武器,随时反杀。

可她武器全都被收缴,也只有一瓶蒙汗药和宋陶陶的腰带了。

今日一大早,没人来给她送早饭,这很奇特,往常这个点,该来送早饭了。因着有宋陶陶和程鲤素的央求,沈瀚虽然不许宋陶陶他们过来看她,却也幷没有苛待禾晏的吃食。

卫所里平日里极其注意准时,这个时间点没有人过来,定然是出事了。

禾晏心里挠心挠肝,却又出不去,不晓得外头是个什么情景。后来逐渐冷静下来,既然出事,说不准对方的人会趁乱来到这里,将自己杀人灭口。

宋陶陶走之前,不知道什么能帮上忙,便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了禾晏,其中还有一盒脂粉。禾晏涂了点在脸上,又抹了些在嘴唇,蜷缩在一团,真如重病不起的阶下囚。

她正猜测着外面出了什么事,就听见了脚步声,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禾晏将雷候拖到角落,脸对着墻躺着,蒙汗药药效八个时辰,这短时间里,雷候不会醒来了。

她出了牢房,转身将门锁上了。

雷候成了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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