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至九章
在外人眼中,禾如非大概是来看自己的妹妹的,只有禾晏知道,昨日才在玉华寺见过禾心影,今日禾如非就匆匆赶来,只怕看人事小,问话事大。她心中亦明白了一件事,禾二夫人身边有禾家的眼线,十有八九如今已经不得自由。看来她的出现,多少还是让禾如非慌了。
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她转身,向着与福旺约好的茶馆里走去。
禾家里,许之恆看见禾如非,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的将他拉进书房,将门掩上,一回头,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可有打听到那个叫禾晏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底细,为何而来?”
禾如非轻蔑的看着他:“不过几日不见,你竟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你不知道……不知道……”许之恆有些头疼,“你那一日不曾与武安侯说话,她的神态动作,像极了禾晏,而且她的眼神,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就算世上不会有死人復生之事,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她是衝着我们来的!”
禾如非在屋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就算她是衝着我们来的,也并非无解。”
“什么意思?”许之恆问。
“你不是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禾晏么?”禾如非道:“那就再杀她一次,不管是不是真的,只[天籁小说 23txt]要她死了,就行了。”
“这怎么可能?”许之恆大骇:“她如今是肖怀瑾的未婚妻,我们怎么敢动肖怀瑾的人?”
许之恆并未和徐相搭上线,对于许家来说,自然是能不与肖珏起衝突就不与肖珏起衝突。禾如非不能告诉许之恆,肖珏因为徐相的关係已经盯上了禾家,否则以许之恆这种胆小如鼠的废物,说不定还会向肖珏告密企图获得一线生机。
禾如非道:“我的人已经查过,那个禾家在朔京中,曾结过一门仇事。虽然此事已了,现在因为肖怀瑾的关係更不会有人主动提起,但对方死了一个儿子,未必心中没有怨气。我猜测那范家少爷的死与禾晏多少有些关係。如果有人杀了禾晏……”他微微一笑,“范家的人为此寻仇,实在是一个顺其自然的理由。”
许之恆听得有些意动,但仍有顾虑,“你这么做,未必肖怀瑾不会查出来……那可是封云将军。”
“我也是飞鸿将军!”禾如非突然喝道。
许之恆吓了一跳,但见眼前的男人眸光阴沉的不像话,似是刚才他的这句话触动了禾如非的痛处。他反应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禾如非不耐烦的摆手,“此事我会安排好,你知道就行了,在此期间勿要做出什么蠢事给我添麻烦。我今日也并非全为了你而来,心影呢?”
“你找夫人做什么?”
“昨日她和她母亲上山拜佛,路上遇到了肖怀瑾与禾晏,不知道说了什么。”禾如非道。
此话一出,许之恆立刻紧张起来,“我立刻将她寻来!”
禾心影正在院子里晒书,知道禾如非来了,且主动叫她过去,心中第一个念头竟不是高兴,而是紧张。
小柳问她:“夫人,您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看?”
禾心影取了镜子来看,见镜中的自己嘴唇都白了,便叫小柳拿了口脂来狠狠抿了抿,深深吸了口气,才换上笑脸,往许之恆的书房里走去。
到了书房,禾心影唤道:“夫君,大哥。”
许之恆忙叫她坐下。
“大哥今日路过府上,顺带过来看看你。”许之恆笑道,“大哥很关心你。”
禾心影乖巧的道谢。
“我听说昨日你和二婶上玉华寺拜佛了,”禾如非看向禾心影,微笑道:“二婶近来身子一直不好,拜拜佛也有好处。”
禾心影点头:“是,我瞧母亲气色不佳,心里也很担忧。”
“父亲已经请了名医进府为二婶调养身体,你也不过太过担忧。”禾如非宽慰道,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状若无意的问道:“听说你们二人,昨日在寺里还遇到了封云将军和他的未婚妻?”
禾心影心中一紧,面上却半分不显,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没想到大哥也听说了!我与母亲当时看见他们二人还挺奇怪的,没想到封云将军那么一个冷冷淡淡的人,竟然也会信佛?”
“信佛和这点无关。”禾如非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笑道:“你们说什么了?”
他没有问“你们说话了么”,而是说“你们说什么了”,看来他们在寺中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知晓,禾心影更是紧张,不知道昨夜母亲回到禾家遭遇了什么,看禾如非的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但禾心影也并非全然蠢笨,闻言便嘆了口气,很有几分伤心的模样,“大哥也知道,姐姐死后,母亲虽然表面不说,心中到底难过。听闻肖都督的那位未婚妻,与姐姐同名同姓,便想去看一看。”
“母亲也只问了一句,‘你叫禾晏’,我怕得罪了肖都督,便不等她说下去,就跟肖都督与禾姑娘赔礼道歉,拉着她走了。”
闻言,禾如非也跟着嘆了口气,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审视之意,还是令禾心影脊背发寒。他盯着禾心影,突然问:“那么,那位武安侯,真的跟你的姐姐如此相似吗?”
许之恆朝禾心影看来,禾心影的掌心渐渐渗出汗珠。
她愕然片刻,突然笑起来,道:“大哥,你怎么也这样,大白日的,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让人害怕的话。我虽然和姐姐接触的不多,但瞧着,那位武安侯和姐姐,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姐姐规矩守礼,武安侯却性情活泼,她与肖都督说话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害怕,若换做是姐姐,一定不会如此。”
禾如非盯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在禾心影感到自己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的时候,禾如非才移开目光,道:“也是。”
迫人的压力陡然解除,禾心影松了口气。
“我还有别的事,既然见过你,就该走了。”禾如非站起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向禾心影道:“这几日外面不太平,你就最好呆在府里,不要出门乱跑了。”
禾心影忙道:“我知道了。”
禾如非出去了,许之恆道:“我送送大哥。”跟着出了书房。
禾心影一人坐在屋里,过了半晌,才慢慢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方才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虽然许之恆说禾如非只是“路过”,但禾心影心里清楚得很,他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就是为了昨日的事而来。可是,比起肖怀瑾,禾如非的重点似乎更多的在禾晏身上。
为什么?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却又不得不猜测,禾如非最后那句话,看似是关切的叮嘱,但禾心影直觉,她日后想要出府,应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就要一直在这宅子里与世隔绝么?不由自主的,禾心影打了个冷战,自己都如此,母亲那头,想来情况会更不好了。
她该怎么办?
……
另一头,禾晏在喝完第二盏茶的时候,福旺来了。
他一进来,就直奔禾晏的屋子而来,嘴里道:“公子,可算是将您等来了!”福旺也学聪明了,他不能日日都往这头跑,会被许家人怀疑,但不来,又怕错过禾晏。便拿了一点银子请茶馆的伙计帮忙瞧着,如果禾晏一旦前来,伙计就去许家门口通知福旺,是以,福旺才能最快的赶来。
“本来知道您在的时候,小的就想过来了,不过今日府中有贵客,小的不敢擅离职守,只得等贵客离开后才偷跑过来。”
禾晏知道他说的是禾如非,并不追问,只笑着问:“小哥既然这般急迫的想见到在下,看来,秦嬷嬷的事有着落了。”
福旺心头骂了一声,这位爷可真是不客气,上来连寒暄都不曾有,就这般说正事,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不过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万万都不敢说出来。福旺笑道:“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公子想要听哪一个。”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那秦嬷嬷果真没死,小的这些日子一直用心的替公子寻她的下落,果真是有一点线索,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人,但肯定的是,秦嬷嬷如今还活着,十有八九,就在城外的相好家里。只是那个相好的十分狡猾,时常找不到人,隔三差五就要换个地方。倘若公子信得过小的,再给小的八九日,小的一定能查出秦嬷嬷的下落。”
“八九日?”禾晏缓缓开口,“有些长了。”
“不是,”福旺哭丧着脸,“小的也要上下打点,四处跑路啊。这件事事关重大,公子信得过小的,小的却信不过旁人,只怕不小心把事情办砸了,自然不可能胡乱敷衍。”
禾晏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福旺顿时眉开眼笑,将银子踹进怀里,正色道:“只要公子需要,小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将事情尽快给公子办好。”
禾晏懒得听他在这里油嘴滑舌,只道:“坏消息是什么?”
福旺愣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像是怕旁人听到,这才身子往这头倾了倾,小声开口道:“坏消息是,许府中,还有人在查秦嬷嬷的下落?”
禾晏手指微动,道:“许之恆?”
福旺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他着急道:“不错,就是许大爷。小的这几日打听的时候,发现许大爷也在令人打听秦嬷嬷的下落。不过也正因如此,小的才能借了他们的东风,查的顺利没被人发现。”
“公子,倘若您要真的找那秦嬷嬷,就得先在许大爷找到她之前见到人才行。”
遇袭
离开许府后,禾晏直接回了禾家。
禾绥与禾云生还没有回来,禾晏从桌下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箱子,里头散着几锭银子。福旺是个贪财的,若非没有十分大的利益,绝不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替她办事。
禾晏的目光渐渐凝重。
许之恆大概是被吓破了胆,才这样快的去寻秦嬷嬷的下落。她得在许之恆之前找到人,必然少不了打点。
望着可怜的几锭银子,禾晏嘆了口气。
难道,还真得再去一趟乐通庄不成?
……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石晋伯府门口停下,丫鬟簇拥着年轻的小姐走了进来。
楚家的下人忙恭恭敬敬的出来相迎:“徐小姐来了。”
徐娉婷昂着下巴,提着裙裾跨进了楚家的大门。
徐敬甫偶尔来楚家找楚子兰的时候,徐娉婷也会跟着一道。楚家上下都知道徐娉婷是徐敬甫的掌上明珠,半点都不敢怠慢。
楚夫人跟着出来,见了徐娉婷,便笑道:“是徐小姐来了,子兰现在还未回府,您先在堂厅里坐坐喝点热茶,等着子兰回来便好。”
徐娉婷瞧了一眼楚夫人,哼了一声算作是应答。
她这举动,已经是很无礼的,楚夫人却没有生气,仍然挂着笑意,出去吩咐丫鬟们做些点心来。徐娉婷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满意的翘起了嘴角。
石晋伯的这个夫人,生的貌若无盐,这本来也没什么,朔京城里,没有姿色的女人多了去了,可偏偏又嫁给了楚临风这个美男子。两相对比,自然惹得众人议论笑话。楚临风又是个贪图美色的,一房一房的往府里抬小妾,足足抬了十九房,个个国色天香,这样一来,楚夫人就显得更可怜了。
不过没有人敢小看这位楚夫人,这府里,除了楚昭这个外室子,可不见一名小妾能生下楚临风的孩子。徐娉婷也曾听徐敬甫说过楚昭在府里地位尴尬,她既钟情楚昭,便要与楚昭同仇敌忾,因此每到楚家来,也要刁难一番楚夫人这个嫡母,好为楚昭出出气。
今日亦是一样。
楚夫人让婢女送来点心清茶,楚临风这时候也并不在府上,楚夫人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到徐小姐了,自打陛下赐婚,听到徐小姐要与咱们子兰结为连理,我也很是高兴。朔京城中,也只有徐小姐值得子兰用心对待。”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说楚子兰爱她的好话,徐娉婷闻言也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旁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子兰哥哥。”
楚夫人笑了笑,端起一边的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徐娉婷身后的侍女墨苔身上。
徐娉婷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悦的开口,“你看我的丫鬟做什么?”
“我是看,徐小姐的贴身侍女,生的可真标緻。”楚夫人轻抚了一把鬓发,不紧不慢道:“待你与子兰成婚后,子兰身边的应香也生的不差,走出去,倒是一家子美人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应香,徐娉婷的眼前立刻浮起应香那张美艷逼人的脸来。
墨苔生的是不错,不过比起应香来,可差得远多了。别说是墨苔,朔京城里女子无数,真要和应香能较个高低的,寥寥无几。
说起来,徐娉婷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她见到楚昭,却没有见到应香。
“那个丫头现在在什么地方?”徐娉婷问。
“子兰让她不必伺候,平日里就在院子里做些轻鬆的活计。”楚夫人笑盈盈道:“徐小姐也知道,子兰性情温和,又心底良善,待女子总是和气的很。应香既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是要比别的下人特别些。”
墨苔忍不住开口,“再特别,她也只是个奴才而已!”
徐娉婷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脸色难看至极。
应香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有这么一个狐媚子在楚昭身边,她如何能放心?若不是楚昭护着,应香早就死了千回百回了。少时曾有一次她打趣要将应香发卖掉,一直以来对徐娉婷千依百顺的楚子兰,头一次半个月都没理她。
那时候徐娉婷就明白了,楚昭要护着应香,如果她用当年对付对楚昭有意的小娘子的手段来对付应香,楚昭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徐娉婷并不愿意让楚昭和她之间生出隔阂,也不想让楚昭认为,她是一个恶毒成性的女人。这一忍,就忍了许多年。但原先她与楚昭尚未有婚约,难不成日后她都成了楚昭的妻子,却还要容忍一个狐狸精日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楚夫人将徐娉婷的脸色尽收眼底,嘆了一口气,道:“徐小姐如今还年轻,还不曾在府里当过家。只是一旦成亲以后,日子又与过去做姑娘家时截然不同。你看这楚府里统共有十九房小妾,人人对我恭敬有加,看起来是不赖,难道我就真的心无芥蒂?”
“这女人哪,未出嫁时大可以争风吃醋,使些小性子也无可厚非,可若是出了嫁还如此,旁人就要说你善妒无礼,枉顾本分。”
徐娉婷听得火冒三丈,“谁敢说我善妒?”
“就算是不说,也是这般想的。”楚夫人笑着开口,“所以,徐小姐若是有特别瞧不上的人,一定要在出嫁前将其送走,否则留在府里多个人事小,影响夫妻之情事大。你们尚且年轻……要是伤了感情,多不好。”
她言语关切,笑脸盈盈,徐娉婷当然知道楚夫人这是在挑拨离间。偏偏她说的,又是自己最在意的事。要知道留着应香,就是在心里给自己留了一根刺,这刺不拔掉,她这辈子也不会快活。
“倘若我想除去之人,偏被人护着又怎么办?”徐娉婷问。
楚临风找了十九房美貌小妾,其中聪明的也好笨的也好,没一个斗得过眼前这姿色平平的女子。说实话,抛开她的身份,徐娉婷还是挺欣赏楚夫人的,若没有点手段,如何镇得住偌大一个楚家?
“这还不简单。”楚夫人道:“听说相爷曾为太子殿下恩师,太子殿下身边,正是缺少聪明贴心之人。若是太子殿下出口讨要,又有谁敢不从呢?”
徐娉婷眼睛一亮。
她倒是将这一茬给忘了,她是不能对应香怎么样,但太子可以,面对太子,难道楚昭还能拒绝?
一时间,徐娉婷心潮澎湃,连楚昭也不愿意等了,站起身来,瞥了一眼楚夫人,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多谢楚夫人为我解惑。今日还有事,我改日再来吧。”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
待徐娉婷走后,楚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身边的婆子小声问道:“夫人,太子殿下真要讨走应香,四公子也没什么办法。”
“楚子兰惯来懂得明哲保身,就算再疼爱那个丫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贱婢自毁前程,我本来就没想过要他会对付太子。”
“那您……”
楚夫人端起面前的茶盏,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应香被太子殿下讨走,是徐娉婷的意思,这件事,我自然会让楚子兰知道。小贱种记仇的很,脸上不显,心里指不定多窝火,我就是要他和徐家斗起来。”
“你也知道,”楚夫人冷笑一声,“和徐家斗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字。”
“我等着他死的那天。”
……
楚家发生的这些事,禾晏一概不知,自从庆功宴后,她也没再见到楚昭了。想来大抵是忙于和徐娉婷的亲事,毕竟徐家对这个女儿,还是很看重的。
这一日,傍晚时分,禾晏去接禾云生下学。
朔京的初冬,天黑的早,路上人也不及往日多。除了挑着热汤卖的小贩,人们还是更愿意窝在温暖的屋子里。
一群少年郎从鹤麓书院里走了出来,禾云生被围在中间,与上次禾晏来的时候见到的情况判若两人。
“云生,日后你的姐夫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封云将军了,还是你厉害!”
“这怎么能叫云生厉害,这叫云生的姐姐厉害!你姐姐能如此吗?做不到吧!”
禾晏在墻边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合着这怎么听上去像是在骂她?
禾云生如今在书院里,从人人都不愿搭理,摇身一变成了是个人都要贴上来套近乎,无非就是有了一个做女侯的姐姐和一个封云将军的姐夫。居然还有不要脸的人贴上去说要去他家做客,呸!他都不认识那人。
好容易才将这群牛皮糖给扒拉走,禾云生背着布包往回家的路上走,不留神背上被人拍了一拍,一回头,禾晏伸手在脑袋上揉了一把,“你走的这么快,比赛啊?”
禾云生一愣,四下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今日处理了一些公事,”禾晏一本正经道:“回家顺路路过你们书院,就等你一起回去了。”
“以后不要来书院找我,”禾云生闷头往前走,心情不太好的模样,“这群疯子见了你,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禾晏笑笑,也猜到了这少年遭遇了什么,便道:“知道了,我们云生不喜欢出风头,下次不来找你了。哎,估计爹等下也该回家了,青梅晚上熬粥,我们去买几个羊肉包子回去吃吧。”
“就知道吃。”禾云生抱怨了一句,还是乖乖跟着禾晏去买包子了。
朔京街头的羊肉包子,皮薄馅大,价钱又不贵,热腾腾的包子用油纸袋装了,抱在怀里,暖气腾腾的。禾晏抱着纸袋与禾云生往家走,拐进一条小巷,拿出一个包子给禾云生,“饿了没?要不要先吃一个垫垫肚子。”
禾云生拒绝了,“不要,你要长成隔壁王家的汤圆不成?”
汤圆是隔壁王家养的一头猪,也是这条街上最肥的猪,走起路来只能看见圆圆白白的一团,故而明明是庞然大物,偏偏娶了个“汤圆”的可爱名字。
禾晏上下打量他一眼,自己咬了一口,“年纪这么小就知道爱美了,跟你说了,你现在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多吃点怎么长高?胖了再瘦下来也行嘛,反正你这模样,日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这颠三倒四的说的不知是什么浑话,禾云生气怒,正要教她日后说话不可这般随意,却见禾晏突然眉头一皱,将他往身后迅速一拉,他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何事,禾晏手里的半个包子已经应声而出,准确无误的砸中墻上某个暗影,下一刻,四面墻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数名黑影,手中提刀就朝他们姐弟二人衝来。
“云生小心!”禾晏一掌将禾云生推到巷中角落,禾云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惊呆了。待翻身坐起,已经见禾晏与那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他。禾云生大喊一声:“救命,杀人啦——”
然而这条街上,本就人烟稀少,这会儿到了晚上,更没什么人,纵是有人,胆小的也不敢往这头来。他自己上学又没有带什么武器,纵是想赤手空拳的衝进去帮忙,才衝到一半,便被一个黑衣人一刀划来,将他震得跌倒在地。
“云生!”禾晏急了。屈身避过眼前一人的刀锋,手肘一弯,直往这人腹部撞去,那人被撞得一退,禾晏顺势抢走他的刀,侧身将几人的刀击翻。
她刀法本就不错,这些人虽然人多,但论起身手,不见得多好,不过须臾,便倒在禾晏刀下。禾晏倒也没有取他们性命,一脚踢倒最后一个人,禾云生匆匆跑过来,眼里都是惊惶,“禾晏!”
“没大没小,”禾晏有心想让他轻鬆些,故意打趣道:“说了要叫姐姐。”
禾云生不管,只抓着禾晏的手,上下看了看,“你没受伤吧?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把我推出去了。”
“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挡刀的。”禾晏道:“去把墻上的火把拿过来,我来问几句话。”
禾云生还有点紧张,禾晏催促了他几次,才去墻上取了火把来。禾晏拿着火把,走到最近的一个人面前蹲下身,乍看之下就愣住了。她没有攻击这些人的要害,但这个人嘴角流出污血,一动不动,一看就是死了。
她又拿着火把去看剩下的几个人,皆是如此。
“怎么回事?”禾云生当初就因为范成一事对杀人敏感不已,此刻将这一地上躺着的人都没了气息,不免惊慌,“这些强盗怎么都死了?你明明……”
“嘴里放了毒药,被抓住就咬破毒药自尽,”禾晏站起身来,眸光在火把映照下明亮无比,“他们不是匪盗,是死士。”
“死士?”禾云生愣了一下,“死士……怎么会来杀我们……不对,是杀你。”
方才他被禾晏推出去的时候,那些人并没有趁机来要他的性命,而是一直纠缠着禾晏不停。可是禾晏先前一直在凉州,这才回到朔京不久,又没有仇家,怎么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她性命?
这时候,外头又有人声和马蹄声传来,伴随着火光,一大群人拿着火把跑了过来。禾晏抬眼一看,竟是城守备。想来刚才禾云生的一大嗓子,还是惊动了周围的人,有机灵的,便去寻了附近的城守备。
“怎么回事?”为首的官兵翻身下马,一看满地的尸首,神情顿时凝重。
禾云生生怕他们怀疑到禾晏与自己,忙道:“官爷,我们刚走到此处,这些人便跳了出来要我们性命,我姐姐与他们缠斗,这些人见打不过我姐姐,便吞药自尽。”
少年人尚且有些紧张,不过比起上一次在船上时,已经好得多了,至少能完整的说完一段话。
“姐姐?”官兵狐疑的看向禾晏。一个女子,对付这么多男子,男子不敌?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
禾晏神情未见慌乱,只从怀中掏出印信,“武安侯禾晏。”
一听此话,那官兵吓了一跳,禾云生的话倒是信了七成。武安侯谁不知道?那个红颜封侯,还是右军都督‘意中人’的奇女子,如今满朔京都传开了。
“原是武安侯。”确认过官印是真的,官兵头子态度恭敬多了,只看向满地的尸体,仍旧有些疑惑,“您说,这些人是埋伏在此处攻击您,想要取您性命?”
禾晏颔首。
“武安侯可知,这些人是什么人?”
禾晏摇头,“既是死士,便是一心要取我性命之人。只是我在朔京并无仇家,所以心中也很是疑惑。”
“报官吧。”她道。
禾云生抬起头。
“此事已非我一人之力可以解决,天子脚下竟有人敢袭击朝廷官员,倘若今日被埋伏的不是我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又该怎么办?或许,朔京城的城守备可能人手不够,才会疏忽至此。”女子寻常时候待人接物总是和和气气,笑容收起的时候,就显得有几分冷厉,“依我看,此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理。你说呢,大人?”
官兵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笑道:“自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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