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杜卿恒火急火燎地追在赵临鸢身后,欲劝阻她胆大甚至荒唐的行径,可嘴上是劝阻,实际上,他已经将桐油和人手都准备妥当了。
他总是这样,一方面担心赵临鸢的处境,也反对她的作为,可另一方面,他又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身后,义无反顾地帮着她。
他对她,永远矛盾,永远无可奈何。
08笑望雪:以她为先,护她无虞。
“杜将军这是什么话?”
赵临鸢骤然停步,待杜卿恒追上她时,她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反问了一句:“在你眼中,本公主可是肆意妄为之人,可有过t?胡作非为之行径?”
杜卿恒一怔,被问得理亏。
她的确没有。
小的时候在昭云国,赵临鸢卑微怯弱,任由人欺,总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自从二王子赵云征战归来,将他这个妹妹千百般护在手心时,她才生出了些胆量,敢抬头与人说话,敢摆出公主该有的架势来。
但尽管因着赵云的庇护,她有了些底气,可她也从未做出破格之事,从未有过僭越之行,从来都是王上眼中得体的公主,是百姓心中贵女的典范。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所有人都以为的安分守己的女子,今日远在相朝,竟为了一个无根无势的皇子,欲火烧西椋宫。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褚瑟,我是为了我自己。”赵临鸢看着杜卿恒,坚定地说道:“褚萧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也不会轻易嫁给他,而褚瑟就是我手中唯一的筹码,唯有助他破局,我们才有出路。”
杜卿恒并不认同她的想法,“公主,褚萧并未想过取你性命,他只是想将正妃之位留给那姬遥郡主罢了。只要你肯接受侧妃之位,一切便可相安无事,你又何必非要与东宫为敌呢?”
杜卿恒此前以药造梦,言辞诱导,让赵临鸢认定褚萧生性暴戾,绝非明君,为的就是让她不入东宫,不嫁褚萧。却不曾想,垂成之际,褚萧竟改变了主意。
在褚萧现下的盘算中,只要赵临鸢愿意接受侧妃之位,那么太子妃的位置终究还是岳姬遥的,他也不至于失去皇后一方的势力。对他而言,这便是万全之策。
而在杜卿恒的判断中,褚萧比褚瑟更有能力护赵临鸢周全,在他看来,这也是他认为对赵临鸢最好的万全之策。
这么一来,让赵临鸢成为东宫的侧妃,便成了褚萧与杜卿恒不谋而合之事。
“侧妃?”
对此,赵临鸢却笑了,那双凤眸里竟流露出对褚萧的不屑来,“若是如此,我嫁来相朝的意义何在,昭云国的脸面又何在?”
杜卿恒一怔。
他和她顾虑的,从来就不是一回事。
他在意她余生是否安稳无虞,可她在意的人和事,从来都太多了。
在杜卿恒摇摆不定时,又听见赵临鸢说道:“卿恒哥哥,我知你在乎的是我的性命,但我在乎的是能定天下命势的储君,是相朝此后的走向,我绝不可能受褚萧的摆布,更不可能做他的侧妃。”
两个人小小争执了一番后,又辗转回到了西椋宫。
赵临鸢将常伴在褚瑟身侧的扶欢支开,并派遣杜卿恒去执行任务后,偌大的西椋宫仅剩她与褚瑟二人。
她的目光瞥了瞥宫殿里每处陈旧的角落后,目光直视褚瑟:“三殿下,这样的西椋宫,你还没待够吗?这样备受东宫欺凌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若我能救你出水火,你可愿应承我一事?”
褚瑟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他早知当初在和亲场上,赵临鸢以昭云国受辱为由悔婚于东宫,甚至扬言改嫁西椋宫,其中必定另有内情,如今看来,赵临鸢是要和他摊牌了。
他并不计较赵临鸢有她的一番算计,因为他自己同样藏着别的心思。他卧薪尝胆数年,为的便是与东宫争锋对峙的这一日,如今有人助他打破此局,他当然乐意,至于她的私心与目的……只要不碍他胸中霸业,与她合作又何妨?
于是,褚瑟点头应承。
赵临鸢的目光向墙上投去,其中一副画中的尚方剑再一次映入她的眼眸,她拂袖挥出一招,画卷落下,果然被褚瑟护在了怀中。
赵临鸢笑一笑,又斜眼看向另一幅画卷,与褚瑟道:“若西椋宫还有殿下珍视之物,便请一并带走吧。”
褚瑟一思,随即同是取下了他母妃当年亲手所绘的画卷,万分珍视地将其藏于怀中。
随后不久,这座无人问津的西椋宫便起了火,烟雾弥漫,焰如龙卷。
扶欢被赵临鸢吩咐去了御膳房准备膳食,回来的路上看到西南角的宫殿火光冲天,她的背脊骤僵,手中食盒铿锵落地。
“三殿下……三殿下!”
扶欢颤声喊着,拔足狂奔,却被一只手倏地拉回。
她猛然回身,竟是杜卿恒。
扶欢使劲挣脱着,“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三殿下,你放开我!”
杜卿恒又使了一把猛劲,将那瘦削的女子的手腕捏得红肿,直到痛感使她再难出声,他才缓缓道:“扶欢,你听我说,西椋宫的大火远非三殿下的桎梏,真正将三殿下牢牢锁住使他无法挣脱的,是东宫,是太子,是南霄宫,是翊王!你若当真想救你的三殿下,就按公主说的去做……”
扶欢骤然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公主?”
她又看向那座火势渐大的西椋宫,“此事与赵临鸢有关?”
杜卿恒一把将扶欢扯到自己胸前,在她耳边私语了几句,扶欢听完,用一双复杂的眼看向他,低声问:“卿恒哥哥,你是赵临鸢的人?”
这句话问得倒是奇怪。
杜卿恒身为昭云国使者,本来就是长公主的人,何须质疑?
可他分明听出了扶欢这话里藏着的另一层试探,便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公主待我恩重如山,不管我是谁的人,我都会拼尽全力,以她为先,护她无虞。”
扶欢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确认,他们早已各自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