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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

 

“该吃饭了。”

到吃晚饭的环节永远是厨师最敏感的时候。

临水给家长和学生在食堂准备的食物是自助餐形式的,这也方便了男人带着欣赏的目光扫过一排排餐点,从正餐的中西式到餐后甜点水果饮料的一应俱全,旁边还有厨房人员随时解惑维持排队秩序,他不由得暗暗为儿子的学校点了个赞。

公办学校的食堂能做成这样也是不错了。

“诶,爸,是林余!”

程年豫还没反应过来这名字,“咋了儿子?”便身子一歪,被自家儿子兴冲冲袖子一扯,从餐区踉跄拉到就餐桌。

刚坐下的人低头定眼一瞧,光溜溜地盘子里还只来得及拿了一块西瓜。

这臭小子!他又要重新排队了。

“林余,咱们一起吃饭吧。”程轩兴致勃勃,本来还对于与黎庭走散后人又不见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熟悉的人又蹦出来一个,可算好了。

握着刀叉的手默默紧了紧,坐在桌对面的少年无言,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被程轩积极的情绪感染到。在注意到那一头渐渐随着时间由高兴转为疑惑后的神情,眼神微动,挣扎了会,最终站起身,手握住托盘两边抬起。

“诶,林……”程轩刚想挽留,便听到一句沉声。

“坐下。”

本来站立的身子突然如雕塑一般停滞,紧接着就是跟随命令僵硬地再次坐下。

但这回脸色不好看的不仅是林余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林余身边那位……

程年豫重新排队回来,就瞧着儿子闷头吃饭,完全没了刚刚那股精神劲,他抬眼一看对面,一孩子一家长,不是自己要找的同学吗,咋了这是?

“刚刚有个同学妈妈来找我,说是来感谢你帮她女儿补课。”

程年豫眼皮一跳,这声音……

男人像是丝毫没有顾及到其它人还在场,还沉浸在刚刚大礼堂时的不爽当中,自顾自的嗤之以鼻。

“你是时间太多了吗?”

话语一出,对面的程年豫就眉头一皱,虽然他知道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但他还没真没见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斥责孩子的。

“林余家长是吗。”

林政宇撩起眼皮一看,粗糙的布料,粗犷面孔上乐呵的笑容,托着的食盘堆满的食物仿佛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整个人都散发出廉价傻憨的味道。

“有事吗。”

程年豫本来想友好点的笑容固定在原地,这人是怎么做到开口就让人有揍人的欲望的。

但程年豫也不是那种毛头小子了,咱成年人该有的宽容还是得有的,他继续和颜悦色,“咱们都是同班的家长,我是程轩的爸爸,老早就听我儿子夸林余了,又聪明又乖巧,听说这次还是年级第二呢。”

“嗯。”

男人依旧滔滔不绝,“补习这事我也听我家孩子说了,俩孩子做好事是多好的事啊,要不是我家儿子成绩不好,我肯定也会鼓励他多去帮助同学的。”

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计较不计较。

“拿这时间用来复习不好吗,”他头也没抬,刀叉在盘中挑挑拣拣,好似勉强才能入口,“我那妹妹既然把林余这孩子交到我这边,自然是希望孩子有个好教育,学校推卸责任将教育的任务给了学生,这是好事吗?”

“小余,补习这事要是太占用你时间,姨父给你撑腰,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

程轩狐疑地瞅了眼态度依旧傲慢的人,这人不是刚刚还在骂林余,骂自己的外甥?

想起这人在医务室门外对陆欣险些要做的事情,他瘪了瘪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不是没注意到林余晦暗不明的神情,便想替林余补话。

“叔叔您好,我也是林余辅导的,我之前也问过容不容易占用林余时间,他说在帮我们补习的过程中他自己也可以温习。”

他当时知道给他补习的是林余别提多高兴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基础差,脑子又不灵光,林余自己也要高考,肯定还是能考重点大学的那些,自己可不能拖累了他。所以当时连连追问重复了好几次,得到保证后他才安心老实地开始补习。

林政宇冷淡地看了眼抢先说话的程轩,臃肿地脸上不可易见地显现出可笑的神情。

“程轩爸爸还是管好自己的儿子,我这是在问我外甥话呢。”

自己都是受了惠的人嘴巴里能说出什么坏话出来。

虽说话语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客气,但那脸上赤裸裸地拒绝是个人都能看得见。

程年豫面上还是笑呵的,但程轩本来还因为话语被堵后有些委屈和不满的情绪在看到自家老爸的神情后突然不翼而飞,抖抖身子自觉地旁边侧了侧。

这让他想起自己初中当年逃课考了零分,老爸也是笑成这样。

“没有的,姨父。”

本来剑拔弩张地气氛被这一道哑声暂时按下暂停键。

林政宇不悦地望向自己的外甥。少年的话语还是那么几乎低不可闻,视线还是那么垂落地面,瘦削的身形只让人觉得孱弱。

他的身板挺直,头颅却与身体成九十度,让谁也看不清他真正的神情。

情绪纷杂交融下最终汇聚成一汪深潭,浮浮沉沉,但不带机质地话语又是抑制不住般地吐出。

“我有估算好时间,所有的学习安排都没有被落下,我的排名……没有退步,没有让姨父和妈妈失望。”

“……补习是我自愿的,因为我也想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帮一把。”

因为当初的自己,就是无人帮助。

林余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缓慢,一字连着一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磕绊,但又吐字清晰,清晰到想让每一个人听到。

林政宇的确听到了,脸上错愕的表情浮现的出来的同时眉与眼之间的距离立刻缩近,可谓是怒极反笑。

很好,真是来了这所学校后什么都变了。

听听、听听!

听听这是什么冤大头的话?

转了学后非但没有往好的学,反而还愈发叛逆了。

来了这所学校后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先是医务室的事情被人横加阻挠,后是大礼堂被个二傻子“嘲讽”,林政宇自从稳居高位后就没觉得此生这么不顺心过。

眼下一向顺从懦弱的外甥也敢对着自己接二连三地反驳。今天晚上积累下来的怒火终于开始滔天燃烧。

“啪!”

拍在桌面的震动惹得本来还喧嚣地食堂寂静数秒。

“姨父刚刚在医务室是怎么照顾你的,过了这么一会就忘了?姨父现在是为了你的高考考虑,你不领情就罢了,你还这么驳斥姨父!”

因为这一声怒斥而吓得抖动的人握着刀叉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失神的目光在不断恍惚。

“学校呢?你们学校怎么管事的?让一个还在高考的孩子抽时间给其它孩子补习,难道成绩好的孩子就要被你们这么磋磨吗?班主任都不管事的吗?”

再一次的骂声让本想装作无事发生息事宁人的人心头一动,终于还是有部分抬了头,这出家长训斥孩子的一幕尽被映入眼帘。

这里面不仅有成绩好的学生家长,也有成绩差的学生家长,就算是本来聊得要好的,此时因为这声一出,再望向彼此的视线都不自在地错开。

林政宇即使在怒气冲冲的情况下也不忘将自己扯到道理的那一方,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只有自己的窘境。

“朱妈不是……”程轩听到话语中提及班主任,再次想要不服气地说话,结果就被本来还怒气冲冲的人冷冷盯住,嘴角撕开的恶意涌出。

“我刚刚也听到了,你们班长还带头这么做。”

他当然知道班长是谁,那崽子跟他父亲,接连两次让他失了颜面,他说什么都要把人拉下水。

“这班长当成这样我这个做家长的也是头回见。”

“咔、咔。”

程年豫在这渣人还敢瞪他儿子时视线就愈发没了温度,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开朗,掰动指节的声音也是那般“咔咔”作响。

他在男人再次厌恶说出“这个品行……”时就上前一步,想要立刻将这人嘴巴封上。

但有人比他更快。

……

同一时分,临水的校门外。

黑色轿车缓缓停驻在门口的环形花坛处,即使开得再平稳,车内的人还是在车停下的瞬间睁了眼,她扶了扶眉尾,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疲惫,即使是精致的妆容也没能掩盖住舟车劳顿带来的眼角的淡淡乌青。

被扶下车的人抬眼,方正有力的校园牌匾映入眼帘,她没有急着进去,反而是先立在原地静静注视片刻,眼神微动间似是观察、评估。

直到听到脚步声,她的视线才渐渐收回。

……

杯中仿佛烟熏过似地色彩漆漆,液体本身的性质却又让它的内部透明可见,清晰的色彩在光下波光粼粼。

剔透绵密的泡沫在深色的液体中沿着平面匍匐,抬头,升起。

指节转动,泡沫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便被倒转方向,光线穿过透明,从檀褐之中折射出一片橘染过的鲜红。

“哗啦”,倾泻而下,无尽的气泡浇落至下方的颅顶,破碎时的“滋滋”作响,细微,但却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只有始作俑者还在“咔嚓咔嚓”嘴里的巧克力,轻描淡写地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上。

……

前情提要。

黎谨是什么人呐,他可是最听自家儿子话的爸爸自豪jpg,儿子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儿子要星星他也会顺便把月亮摘了给他。

“要是等会就餐遇见了,离他远点。”黎庭轩接到一通电话后叮嘱完人就暂时离开。

而冲着这句话,黎谨在津津有味地在自助餐台东拿西拿,亲切得犹如走进自家隔壁的菜市场时,即使耳尖如他早早听到声响也依旧是埋头苦干。

听到又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一边嘴巴正常嚼着沾着沙拉酱的生菜,一边手上也没闲着,几横几竖下,利落的将炸猪排切割均匀,吞咽的速度与切割的速度相同。

咽下最后一块肉,扫了眼不远处那一幅闹剧,大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个二傻子在演讲的时候处处找他茬,这要放在年轻时早被他做了。

小孩……

看着挺眼熟的,好像是自家儿子班里的。

观察完毕情况,他重新转过头,继续跟自己的熔岩巧克力蛋糕做奋战。

学校烤得好软好绵,比他自己做的黑焦炭蛋糕好吃多了。既然警卫大爷都容易把他认成学生,那要不要回头来儿子这蹭饭吃算了,还能顺便来偷偷看儿子。

黎谨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兴致勃勃间,不远处的字句断断续续传入耳边。

补习?他好像也听儿子说过,不过儿子自己愿意就行了。

班长?原来被拖下水的还有个班长,真惨。

刀叉的动作霎那间停住。

……

那一大杯可乐浇下后。

自头顶“刺啦”一声蔓延而来地刺激感,好似一股将人浇了个心凉,冰凉彻骨地冷意激得人一个激灵。自我保护机制下他禁不住闭紧眼,被迫任由那冷意蔓延过脸庞。

谁?

勉强睁开的双眼深处挡不住因剧烈刺激下渗出的血丝,不顾刺痛眼角的液体渗透入泛红地眼膜,他不可置信地抬头。

黎谨此时是低着头的,脖颈与头呈垂直的九十度,耳边两侧的发丝随着牵引滑落。

墨色的绸缎仿佛一层秀丽的屏障,隔绝了绝大部分人的视线。

因为坐姿的关系,男人被迫仰视,猝不及防撞进一汪深潭。

那双眸子不仔细看还算正常,但仔细看才会发现对方可以说是眼也不眨。

金色本该是耀眼璀璨的色彩,但此刻却被探究、疑惑等一盖情绪覆盖,而等到情绪消化过后,最终却是化为一片诡谲。

因为居高临下的俯视,那深邃的瞳孔微移,接近下眼睑处,根根睫毛看得清晰。

就像是时间被放慢了一倍速,妖冶俊美的面孔一点点凑近那静止不动的人,在外人看见的视野像是黎谨在好奇的凑近。只有在林政宇正面看到对方本来圆润清澈的瞳孔正在收缩、凝聚,最终成了尖针一般的麦芒。

怎么回事?

惊疑不定这人的眼神,心弦像是随着对方兽性瞳孔的收缩同样收紧,他感到不对劲,想要掩盖住彼此间的注视,却在对方眼神微动间,身体像是被完全攥住般,呼吸忍不住加重。

嘴唇微张间,却已能见到齿尖的锋利。

“爸。”

瘆人地窒息感戛然而止。

抬起头的瞬间,他朝着声音那处望去。

黎庭轩匆匆赶到的时候,第一眼便是见到茫然睁着眼,一脸迷糊望着自己地老爸。

嗯?

好似野兽收回了獠牙,虽然有些疑惑,但对着自己的小崽就只有清澈的目光,温和灵动。

“儿子?”

还有儿子身边的是……

他好奇地一一扫过去,一个好像是儿子跟他提过的班主任,另一个……穿着打扮真像上次杀死的某富豪家太太的扮相。

黎谨不认得,但林政宇却是认得的。

在对方回头的那一刻,不再被那骇人地视线盯着,他这时才发觉全身的湿透。

他尽力不再去回想刚刚的窒息感,心有余悸地转过头

两双错愕的视线在这时相互对视。

林雅一个月前便接到孩子班主任的电话,阐释了对于家长会的邀请,但因为自己尚在外省,长途不便,自己当时便没有直接应下来。

只是不久前的慈善会上,看着那一个个冲她诚恳感谢的孩子,她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朱婷那一番欣慰的话语。

“林余在学校适应得很好,如果林余妈妈有空的话,不妨可以亲自来看看。”

心中一动下,她最终还是加紧处理了手头的事务,同时又将g市子公司的事务调前,挤出了一天的时间,坐飞机来了这边。

自己孩子先前的情况她也知道,做了将近半年的心理治疗才勉强有所好转,心疼之余听从医生的意见暂时离开了b市,委托了自己的哥哥先代为照顾,待到情况稳定两个月后,她也打听了当地的情况让人安排孩子去了当地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

她之前不是没打电话问过她哥哥,得到的都是一切顺利的消息。她原本以为她已经能够放心,但在听到班主任的那一通电话后,她突然觉得,亲自来一趟看看孩子的状况,或许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毕竟归根结底,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事务太忙碌,才疏忽了对于林余的照顾,没能及早阻止当初的祸事。

想到此,女人的眼底不乏闪过一丝愧疚。

但她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察看孩子的情况,自己的哥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羞辱。

她侧过头去,“朱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虽然依旧温润,眉头紧缩,目光中带着追问。

“这……”太阳穴也不禁疼起来,朱婷也没想到,她带着孩子家长前来,刚来就遭遇了这一番家长间的冲突,两位还都是他们班的。

“妹妹,你可要为哥哥做主啊!”

痛呼之下,臃肿地身影此时站起,衣角处的液体还在“嘀嗒”落下,他跌跌撞撞地走来。

她望着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兄长,只得伸手先将人扶稳,神情中难得带了些不知所措。

“更衣间在这附近吗,要不我带着人先去换身衣服?”

被人搀扶着去更衣间,他回头指人的动作依旧气得哆嗦。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学校,这样的家长!”

嗯?被指着的人目光澄澈,“咔嚓咔嚓”最后几口,将巧克力咽了下去。

……

朱婷单独开了间会议室来料理此事。

两方家长连同孩子分别坐在彼此的对面,朱婷坐在中间,愁着如何调解。

林余这次虽然抬了头,但表情也依旧没什么波澜,半垂地视线再一次彰显alpha的沉闷。

黎庭轩则是仔细瞧着自家父亲的表情。

“爸,到底怎么回事?”他轻声询问,目光不慌不忙。

别人不惹他,他老爸的攻击力就是0,不会无端端就在大庭广众下产生这么大的冲突。

见到儿子发话了,黎谨这回没有像之前那般心虚,反而眨眨眼,悠悠地说了句。

“我听说可乐有醒酒的作用。”

先不管是否真的有这个功效,单是“醒酒”这两个字就引人瞩目了。

换了身衣服的人此时冷静下来,听到这番话可谓是立刻反驳。

“我今晚特地推了顾客的酒会,没喝几杯就匆忙来开孩子的家长会。”林政宇面色不变,想拿这个曝光他,做梦。

但黎谨的话其实还没说完。

“他胡言乱语,作势打人,要想制止,自然也只能醒酒了。”淡淡地话语直接了当。

他本来不该管这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他的作风,但谁叫那二傻子还要扯上自己儿子。

当时林政宇身边的人只有一位。谁都知道黎谨暗指的是谁。

“一派胡言!”林政宇直接暴怒。

女人听此眉头也是皱得更深。

“林余是我哥哥的外甥,我哥又怎么会下那种重手?”

眼看着双方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朱婷忙出言安抚。

眼看着另一边的情绪刚刚稳定,黎庭轩此时突然开口。

“老师,食堂有监控,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现在双方是谁都不让谁,除非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以戳穿另一方的谎言。

对于这一主意林政宇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先不说那打人就是胡编乱造,监控又拍不到声音,他早跟她妹说了他前因后果,他怒气冲冲早已有理由解释,去看了监控结果又能有何改变。

商议的过程是黎谨、林余、林政宇继续留在会议室,毕竟现在也只有其它三位不知道全过程。

林政宇余怒未消,对着林余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痛斥。

“你说说、你说说,来给你开一场家长会,你姨父受的委屈还不够吗?”

那一串串话语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引来半分波动。

面对一方的沉默不语,另一方只会变本加厉。

“你……”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敲击声轻轻,却又吸引着会议室内其它人的注意力。

“咚、咚。”

他即刻瞥过去,眼底深处的忌惮一闪而过,眼神压根就像在打量怪物一般。

林政宇从始至终就有在注意那个会变脸的疯子。演讲时那副懒洋随心的作派看着任人拿捏,谁曾想下一刻就能让人把之前的印象全部推翻。

敲击桌板地人托着腮,视线并未跟打量他的人对视,只是自顾自盯着手机屏幕。

“好吵。”

话语温吞,像是整个人懈怠了之后对着人说话都懒得再多说几字。

简直傲慢无礼。

银牙咬紧,要不是他无法估量这人的行为动机以及暴起的前奏,他只怕是早就要教训这人……

会议室的时间每分每秒于林政宇看来都过得异常煎熬。

“哗啦。”

门被拉开,男人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没成想却肉眼可见自家妹妹脸色的难堪。

他以为事情已经成功了。

“小余,你跟妈妈出来一下。”

什么?

林政宇还没反应过来,林余已经跟着声音出去,他突然意识到整个会议室只剩他和黎谨两人。

对方的目光太过显眼,alpha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只分给男人一丝余光。

“有事吗?”

稀疏平常的语气,好像刚刚淋了对方一身湿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

会议室外。

没有过问朱妈与班长的去向,少年只是遵循着话语跟随,走廊处的脚步声因为缓慢的步调所以并不清脆。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他顺势停住脚步。

“你可不可以亲口告诉妈妈,你在姨父家到底过得如何?”

她没有转过身来,平静的话语下又仿佛抑制着什么。

“……很好。”

闷声不吭的人突然回应,虽然还是停顿了片刻,但吐露的话语简单而又清晰。

“姨父待你好吗。”

再一次的重复,这回没了任何停顿。

“很好。”

在林余的视野里,因为生意商谈,母亲的肩头从来都是微微上抬,此刻那坚定而从容的肩膀突然塌下,好似身体与心灵都在这时下沉。

突如其来的拥抱没有引来任何诧异与动静,他只是静静接受着,仿佛没有注意到依托在自己肩膀处手臂的抖动。

双手被纤细瘦弱的手指尽可能笼住,但能感受到对方不敢使太大力气,轻轻的握着,不肯松手。

“我是你妈妈,妈妈不会害你,妈妈真的只想知道,他到底还对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还是轻软和缓,此刻却又像蒙了层雾气,模模糊糊。

女人一直回避着与少年目光对视,此刻她颤巍着,拉开彼此的距离,正视自己的孩子,在看到的那一刻,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依旧心如刀绞。

那是失去信任后的对视。面对一向繁忙的母亲,少年同样失去了对话的欲望。他不知道她还会再把他推给何人。

是学校,还是医生,还是下一个姨父。

眼中蓄满了的泪水终于还是滚落,但又在下一刻被女人自己抬起手拭去。

嘴角的笑容勉强牵起。

在孩子面前哭,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再说该发泄情绪的,也不应该是她。

握着孩子的手向上捧起,低头,眉心接触到泛红的指尖,连带着眼眶处也是再次红起。

“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当时以为自己让孩子脱离了校园的暴力,没曾想又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她让她的孩子再一次承受了暴力,还是来自亲人之中。

每一次的深吸下液体流入咽喉,挤出的字句都带着苦涩,声音抖动,却又郑重其事。

“是妈妈的错,妈妈应该在你的身边,而不是把你交付给别人。”

少年听着母亲的泣不成声,眸光黯淡间,回忆控制不住的涌现。

“母亲工作忙碌,这一年麻烦姨父姨母了……”

“当然了。”

抿抿唇,真诚的感谢就要脱口而出。

“你已经给你妈添了那么多乱子,你妈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你,丢得远远的才是最省心的做法,。”

对方酒后的胡言乱语,却是剖开了最有可能的冷漠真相。

“班长,知道怎么辨别亲人的心意吗?”

所有针对他的议论都在脑海中徘徊,温情与冷漠,他分辨不清,也不敢分辨。

“他们愿意把你送出那个学校,再千里迢迢地送到这,兴许也是花了一番气力。”

可真的不是眼不见为净吗……数年的校园暴力,无数次的从同学到亲人的讽刺,他已经对自我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活在卑微之下,尽可能的缩小自己,不给别人造成麻烦。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这是这几年来他一直给自己的定义。

“什么?”

他身形一震,不受控制地站起。

“林余妈妈跟林余已经先走了,林女士留话说请您自便。”温和宽厚的面孔上重复着再一次的对话,让人看不出内心对其的厌恶。

反观黎谨,随着儿子回来再次恢复精气神,眯着眼哼着无声的小曲,牵着人的手轻轻挥荡。

“到底怎么回事?”

“林先生,事情已经结束了,”朱婷的语气不禁加重,“我只能说林先生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宽容些好。可能林女士也不想再跟您发生争吵,所以就先带着孩子回去了。”

这番话可以说是直接明示,但林政宇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局面的忽然颠倒。

他明明在餐厅没来得及动手。

“我也要看监控!”恶狠狠地视线让朱婷蹙眉得更厉害,她从没见过这种家长。

黎庭轩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暗自按了按掌心,让身边的人忍一忍想要再次晃荡的手臂。

林政宇如愿以偿地看见了监控。不仅看到了餐厅的,同样播放出来的还有休息室内的影像。

视频内阴沉不定的面孔与现实中唰白的脸两相对立

但最让他不可置信的,还是餐厅那一幕。

监控内他的手抬起,下一刻就要挥向旁边的身影。

“怎么可能,怎么……”

“朱妈,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也就先走了。”

不、他们不能走,这监控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愤怒回头。似乎完全忘记另外休息室的那两幕也证明了他的行为。

嗯?

那人在自己儿子身后,像是好奇探出个头,似乎是察觉到是谁的视线后,会议室内的冷淡不复,在只有林政宇才能看到的视角里,之前被打断的嘴角再一次忍不住咧开。

眼中的极端与赤裸裸的恶意终于没再隐藏。

身体仿佛针刺般的刺痛感再次传来。

嗬!

嘴角的弧度收敛,黎谨收回表情,嗤,吓一吓就不行了。

而等到林政宇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后退了一步,自己也失去了质问的最后机会。

……

“哈哈,”走在路上的俩人并肩同行,黎谨照旧嘻嘻哈哈,“儿子你是不知道那家伙最后的表情。”

“不过儿子你是怎么知道休息室里那家伙也粗暴对待那孩子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没想到儿子也有后手,他偷偷观察着儿子的神情。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林余的手上,除了有过敏的痕迹之外,还有被烫伤的痕迹。”他将黎谨的手抬起,细细说着。

“他还跟我一起在警务室的时候都还是一切正常的,但跟他姨父呆在一起还不到一个小时,手上就出现了那个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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