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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坠落

 

他一边跑一边招呼辛浩和卡尔也快跑:“你们看到这怪物身上的人了吗?我们说不定在它的食谱上!”

卡尔试着攻击,但激光枪的能量太小,只在石头人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对着辛浩遗憾道:“普通激光枪穿不透它的外甲,只能跑了,队长。”

好在石头怪物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三人身上,也没有被卡尔的攻击激怒,它撞倒了沿路所有的树,步伐稳健地朝机甲去了。

“不是来找我们的啊,那可太好了。”格斯拍了拍心口,大喘粗气。

机关炮的突突声密集起来,显然机甲没来得及发射导弹,却已经和石头怪物杠上了。

“看来短时间内,机甲都不会有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辛浩回头看了一眼,又打开光脑上储存好的地图,道:“我们抓紧时间休整。”

暂时失去需要逃命的紧迫感后,格斯迅速恢复了闲散的状态,开始闲聊:“你们说,这个怪物会不会就是老板搞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这个行星肯定有个地下研究所,然后老板的研究组里的研究员,表面上是植物学家,其实全是在做基因实验。

“结果某天出了意外,实验室里的怪物突破了封锁,研究员们都被实验体杀死了。

“所以老板在得知研究组失联后,就很紧张,还亲自来这里调查。而且他一开始是不愿意降落的,他说要直接去哨站,说明他已经知道地面上很危险了!”

卡尔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评价到:“这种12+的实验体脱逃复仇的故事有点老套了。”

“那就加点爱恨情仇,比如有个研究员和实验体恋爱了,然后……”

格斯突然五官皱起,“好家伙,我想象不出来,谁xp会那么奇怪,爱上一个石头怪物啊?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另辟蹊径的话,也许可以在25+的影片市场占一席之地。”

“所以,你刚才是在脑补,人类和石头人的,额,交|配的可能性吗?”

卡尔握着枪把的手紧了又松,勉强放弃了给队友一枪的想法后,他从腰包里取了一副护目镜带上,决定不再搭理格斯。

辛浩和格斯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他定力比较强,即使听到他天马行空的发言,依旧能面不改色。

炮火声,爆炸声,还有格斯吵吵闹闹的讲话声。

三人在林间奔走。

“啾——”

穿透力极强的尖啸声响起,吸引了三名佣兵的注意力。

看到了在高空炸开的信号弹,辛浩皱起眉。

格斯捶了一下卡尔,惊喜道:“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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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片虚无中飘荡。

他不知道自己行进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闯入了一片蓝紫色的幻境。

一个梳着发髻的女人柔声道:

“孩子,你怎么来了?”

他不知道她是谁。

眼眶发热,他想流泪。

但他也是一片虚无,虚无如何落泪呢?

女人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快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伸出“手”,但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开始坠落。

房间里,白发幼童带着憧憬,向救援者伸出了手。

葬礼上,撑着黑伞的少年低垂着眼,弯下腰伸出了手。

战场上,青年金色的眼中闪着光,伸出手,迎向一道电弧。

他还在坠落。

金发的男人向他跑来,一跃而下。

伸出了手。

……

他睁开眼。

被灯光一刺,眼睛里蓄上了泪水。

唐安下意识眨了眨眼。

时文柏伸手扶住唐安的后背,将他的上身托起。

他关切地问:“你可算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安配合着他的动作,挪了挪位置,背靠在床头。

“感觉还行,”钻心的头疼已经转为钝痛,是他能忍受的范围,他问:“我晕了多久?”

时文柏打开光脑看了眼,答:“两小时左右。

“那你现在精神力……”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让时文柏收回了未说完的半句话。

走进来的是辛浩,他刚在小河边洗了把脸,勉强把脸上和头发上的泥浆洗干净了,但是作战服还没来得及更换,风尘仆仆。

“老板,您醒了!太好了。”辛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用树叶子包裹的一堆水果递给时文柏。

唐安盯着辛浩打量了几眼,问:“我们怎么就汇合了?”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时文柏,疑惑道:“这两小时发生了什么?”

辛浩答:“是时司令使用了信号弹,您还记得吗?之前迫降的时候我给您的。”

唐安点点头。

时文柏心情不太好,从腰包里翻出消毒湿巾和折叠水果刀,擦干净手指,拿了个洗过的水果,开始削皮。

他专注着手上的动作,说:“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我们在地下‘密室逃脱’的时候,他们在地上打机甲。”

“是,掠夺者投放了一台机甲到地面上,和我们三人碰了个正着。当时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太好,很快就被机甲的扫描装置扫到了。”辛浩补充道。

时文柏瞥了他一眼,继续说:“然后我们遇到的石头人,在爬到地面之后,直奔掠夺者机甲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好好的水果因为他手抖,削得乱七八糟的,他感觉可能太高估自己的恢复力了。

时文柏干脆地把这个削了一半的水果塞进自己嘴里,含糊着道:“那个石头人还路过了辛浩他们。”

辛浩点头,接上话茬,说:“嗯,我们见机甲和石头怪物打起来了,就赶紧跑远了。随后就在半路上看到了信号弹,找到了老板你们。”

唐安见时文柏嚼着果肉,手上忙着削第二个水果,显然是不方便说话,便扭头问辛浩:“他们谁赢了?”

“还在打呢,格斯的量子兽在关注战场。”辛浩回忆起刚才的交战,还觉得心有余悸,如果机甲不是想要戏弄他们,而是一扫到他们的位置,就发射导弹的话,现在三人就是三具尸体了。

随后,辛浩想起了格斯的联想,他见唐安神色自然,试探着问:“老板,那个石头人是您养的宠物吗?”

唐安抬眉,微微睁大了眼睛,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辛浩揉了揉后脑勺,说:“因为我之前遇到过养各种物种宠物的雇主,这个石头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如果冒犯到您,请您原谅。”

“不是,我不养奇怪的宠物。”唐安摇头。

闻言,辛浩反而皱眉,道:“啊,那这样的话,只能期待掠夺者和石头人多打一会儿了,不论是那一方赢了,接下来我们都不好过。”

唐安小心的避开时文柏手上的伤口,接过他递来的水果。

他道谢:“谢谢。”

削了皮的果子和苹果一般大,浅粉的果肉在灯光的照射下,边缘接近透明。

这次时文柏削得很仔细,水果上只有很仔细看才能观察到的折角。

唐安啃了一口,不知名的水果很酸甜多汁,似乎还有些提神的作用,他的头疼都缓解了一些。

辛浩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在时文柏不友善的眼神下,只能识趣地闭上嘴,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唐安对房间里的剑拔弩张毫无反应,甚至没有发现辛浩的离开。

他抬头,看见时文柏伸出裹着绷带和敷贴的手,准备继续给水果削皮时,唐安赶紧说:“不用削皮了,我可以直接吃的。”

时文柏放下了手,转过身子,翠绿的眼睛直直望来。

他扎着头发的皮圈已经被扯掉,但头发上仍然留着被扎起的印迹,偏长的金色发丝从中段开始反翘,接着一段扭转出圆润的弧度,发梢再次反转向内。

他还没有仔细梳理过,头发因为之前的奔跑而杂乱。

时文柏的发量本来就多,此刻就像顶着一朵蓬松的棉花糖。

但他正压着眉,抿紧唇角,一言不发,将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

唐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怎么突然不说话?又头疼了?”

没在唐安脸上看到想看的表情,时文柏张了张嘴,无言,又闭嘴咬牙,呼出一口气。

半晌,他才开口道:“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唐安了然,时文柏多半是想明白了,刚才在地下,他是怎么用精神力阻止石头人的攻击的。

时文柏想说什么?他是想感谢还是想责备?或者两者皆有?

唐安想了很多,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想听我说什么?”

无他,只是想回敬一下哨兵。毕竟,之前他在矿道里问时文柏为什么救他,哨兵也是这么回答的,不是嘛。

时文柏一下被这句话噎住,绿眸睁大,嘴唇动了动。

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埋头收拾果皮和碎屑,擦干净手和水果刀。

时文柏从水果堆里挑了两个味道比较好的,塞到唐安的手里,又拿了一袋营养液和一根能量棒放在床头。

随后他看了唐安一眼,道:“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

时文柏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屋内安静下来,唐安盯着手上被啃过的水果,看了好一会儿,狠狠地又咬了一口。

啧,真酸。

时文柏关上卧室的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即将度过在这个行星上的第十二个夜晚。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绷带,唐安的包扎技术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

这个露营点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卧室让给老板后,哨兵们今晚在客厅轮流打地铺。

辛浩此时正坐在沙发的另一侧,见时文柏不打算说什么,辛浩开口:“时司令,您说老板这么有钱,为什么这次行动要亲自带着佣兵来呢?”

时文柏没有抬头,继续盯着绷带上的蝴蝶结看,嘴上答:“不清楚,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他。”

“那还是算了。”辛浩摇头,他坐直身体,试探着问:“时司令,您在过去的职业生涯中,有没有被不道德的抉择困扰过?”

时文柏视线转动,斜睨着辛浩,语气虽然平淡,但他的表情和友善完全不搭边。

他问:“你想说什么。”

辛浩向后避了避,硬着头皮说:“我并不是想冒犯您,只是想参考一下您的看法,如果有一件事必须被抉择,但两个可选项都不符合道德,您会怎么选?”

“一切以保证生存为中心。”

说完这句,时文柏补充道:“其他的影响项怎么选,看当时的心情。”

“谢谢您。”

正准备简单洗个澡再睡的唐安,刚打开卧室门,就听到辛浩在说:谢谢您。

于是唐安下意识地问:“谢什么?”

辛浩尴尬地坐直了,支支吾吾半天没吭声。

时文柏带着私心胡扯道:“你的佣兵小队长想涨工资。”

唐安点点头,道:“哦,可以啊,维护费我会提到最高标准,另外几个不幸遇难的佣兵和研究员的帛金我也会给到位的。”

时文柏冲着辛浩抬了抬下巴,笑道:“只要服务到位,老板肯定是愿意给点小费的。”

唐安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时文柏的得寸进尺,说:“知道了,回去之后会给奖金的。你也会有的,时司令。”

“谢谢老板!”辛浩站起来行了个礼,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认真的模样把时文柏逗得够呛。

时文柏半躺在靠背上,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跟着学了句:“谢谢,老板~”

唐安将手上的果核扔进垃圾桶,然后在客厅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里有浴室吗?”他问。

“没有,不过外面有个淋浴龙头,嗯,不建议你用,只有冷水。”时文柏答。

“知道了。”唐安又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块毛巾。

见此,时文柏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快步冲到他面前,拦住了唐安。

没等唐安问怎么了,手上的毛巾已经被时文柏一把夺走。

唐安抿起无血色的嘴唇,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似乎是要生气了。

时文柏抢先一步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吧?这种时候就别惦记洗澡了,赶紧吃了东西好好休息,等你的舰队来接你去治疗。”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而且我只是想去擦把脸。”唐安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毛巾。

“怎么没问题,你头发都白了!”

见唐安还想狡辩,时文柏反手捂住他的嘴,右臂一环,拿走他的拐杖,顺势搂住唐安,直接把他带回了卧室里。

唐安一晃神,又坐回了床上。

“你在这儿等着。”时文柏留下一句话。

再回来时,哨兵捧着一个用几片巨大的树叶叠成的盆。

盆不算很大,里面浅浅的装着热水,和一块漂浮在水里的毛巾。

时文柏将水盆放在桌子上,伸手准备捞起毛巾,却被水面的温度烫得一缩。

见满手绷带的时文柏还不放弃和热水死磕的心,唐安连忙扶着墙站起,说:“谢谢,我自己来吧。”

他走了几步,直到能在水盆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用太担心,我没有蠢到完全自爆精神力,只是做到了能挡住攻击的程度。”唐安伸手从温热的水里拿起毛巾,拧干。

他擦了擦脸,接触热气后,脸上有了些血色,他继续说:“我的头发原本就是白色的,现在没条件染发,才看起来这么奇怪,和自爆无关。”

唐安将擦过脸的脏毛巾放在一边,又转身在背包里找了一块新的,浸没在热水里。

“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说着,他笑了笑,拧干了这块新毛巾,递给时文柏。

时文柏接过毛巾,犹豫了一下,问:“你为什么要染头发?白发应该也很好看吧。”

唐安动作一滞。

记不清是哪次手术后,狼狈地跌坐在卧室里的他,看到穿衣镜里照出的自己——

白发被汗水浸湿,乱糟糟地粘在额头,发梢下是黯淡的金瞳和浓重的黑眼圈,瘦削的肩上堪堪挂着睡衣,两条腿扭曲地支在地上。

因为他的动作,裤腿向上卷起,肌肉扭曲的小腿、变形的脚掌和布满疤痕的皮肤也清清楚楚地映在镜中。

镜中人死气沉沉。

他恍惚地记起那篇有关他英勇救人的报道,那张和小队成员的合照,以及合照上笑得灿烂的人。

他恍然大悟,原来唐安早就死了。

见时文柏还在等他的答复,唐安说:“黑发的唐安,只是个瘸了腿的企业家,但是白发瘸腿的唐安,是个‘英雄’。

“我还挺后悔接受官媒的采访的,那篇报道刊发后,总有人一脸崇拜地来问我是不是那个英雄。

“我解释,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商人,他们听了觉得我凡尔赛。次数太多了,我嫌麻烦,染黑头发一劳永逸。”

“那有很多颜色可以选,为什么选了黑色?”

“这个问题倒是没人问过我。”唐安回忆了一下,笑着说:“第一次见到某位阁下,觉得他特别沉稳有魅力,所以我染了黑色,之后也就习惯继续染黑了。”

那时他的公司刚刚起步,就意外地获得了奚嘉的帮助。

失去了人生目标的年轻人,接触到了年长者的善意,出于慕强的心理,染发时选了年长者的发色。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幼稚。

疑惑得到解答后,时文柏拿着毛巾和树叶盆离开了卧室。

唐安在零星的炮火声中,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

“早上好,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时文柏朝走出卧室的唐安打招呼。

唐安点点头,答:“早,还不错,砰砰、乓乓的声音,有点像节庆日放烟花的感觉。”

“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时文柏道。

没等唐安接话,格斯先凑上前来,谄媚地笑,掐着嗓子说:“老板早上好!感谢您给我们涨工资,赞美老板!希望小费能多给点~”

“你倒是消息灵通,是也在攒钱?”唐安被他做作的语气逗笑,问。

“这倒没有,但是谁会嫌钱多叻,看到账户里的数字,我就心情好~”格斯高举双手转了一圈,听到卡尔在喊他,于是挥手道别,往厨房去了。

唐安醒来后还没有听到打斗声,于是问:“机甲还在和噬岩者打吗?”

时文柏答:“格斯和卡尔盯了上半夜,他们一边打一边转移战场,现在离我们已经很远了。早晨格斯的量子兽又去看了一眼,他们还在打斗,不知道中间有没有休息过。”

随后时文柏困惑地问:“噬岩者,那个石头人叫这个名字吗?”

“是的,它自称‘噬岩者’。之前我用精神力试探的时候,它的精神力传递来这样的信息。”

唐安皱着眉回忆,接着说,“它是由蜂巢意识链接的生物,它的使命就是变强,它变强的途径就是吞噬。”

时文柏评价到:“好形象的称呼。那它在地下的时候突然离去,就是因为它感知到了机甲的能源吗?有机全典里还记载着这样的生物嘛,蜂巢意识让我想起了河外星系的马克辛虫族……”

他对唐安说:“你确实应该担心地核了,噬岩者肯定有办法吞噬地核能量。”

时文柏开始有些担忧:“它是自体繁殖的吗?目前它只有一个个体。如果它能繁殖出族群,就很难在这个行星上消灭它了。”

唐安摇头,答:“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它繁殖肯定需要能量和矿物,这颗行星的矿物储备应该很难供出一整个噬岩者族群。”

“希望如此。”时文柏扭头看了眼厨房方向,随后回头对唐安说:“早餐准备好了,你赶紧去简单洗漱下。”

五人在狭小的客厅里,快速解决了早餐。

时文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关于噬岩者的最新情报。

“……所以,为了控制局势发展的方向,我们现在还要继续跟在机甲和噬岩者身后,时刻关注战局进展。”时文柏在客厅的白板上写下了几个注意事项。

唐安看了眼光脑时间,补充道:“如果有介入的机会,我们要做的事是尽可能地延长战斗,战斗越晚结束,我们越安全,各位加油。

“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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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斯接过卡尔递来的能量棒,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他此刻蹲在茂密的树丛中,紧闭双眼,正在与精神力猎豹共享视野。

机甲与噬岩者交战处,大量的植物被扫平,硬是在雨林中拓出一片空地。

机甲携带的蜂群导弹炸掉了噬岩者的两条肢体和一小半躯体,地面各处散落着碎石块就是战果。

碎石块上发光的纹路并未暗淡,失去肢体对噬岩者来说似乎无关痛痒,它依旧保持着稳定的攻击频率,试图用自己的石拳将机甲打下来。

此刻,掠夺者机甲正飞在半空中,时不时就蓄力对着噬岩者开上一炮。

“哇,这怪物真抗揍,机甲一旦没能能量就死定了。”格斯感慨道,“好消息,发现了噬岩者的弱点,对空不行。”

“但我们也不会飞。”卡尔接过话茬,“而且蜂群导弹都只能炸掉它的一半,我觉得我们还是别招惹它了。”

“但时司令带来的情报是,这怪物吃矿石会变大。等它干完机甲,往地下一钻,谁知道再钻出来会有多大?”格斯撇嘴,显然不太看好未来的发展。

他脑补了一下,“如果它吃地核的话,都不用等到救援来,我们就要和星球一起爆炸了吧。”

“也不用这么悲观吧……”卡尔摇头,说道:“而且,比起星球什么时候爆炸,我们应该先把某只小老鼠抓出来。”

“……我们应该先把某只小老鼠抓出来。”

话音未落,卡尔抬手朝树林另一侧开了一枪。

格斯收回量子兽,睁开眼,朝那个方向冲去。

“啊!”惊叫声传来,“我,我只是路过,别杀我!”

在一片枝叶之后,格斯见到了慌乱的男人。

他很瘦小,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简易防护服,胡茬浓密,眼下青黑。

格斯握着刀,在男人的侧脸轻拍了拍,威胁道:“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偷听我们?”

男人被吓得双腿直哆嗦,坐倒在地上,双手撑地摸索着后退,边退边说:“别杀我!我只是个研究员,我,我叫金良才,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求求你,别杀我。”

金良才背部抵上树桩,退无可退。

格斯看了眼卡尔,问:“带回去给老板?”

“嗯,走吧。”卡尔一手刀劈晕了金良才,干脆地把他扛在肩上。

佣兵和唐安一行离得不远,很快,两人就带着“收获”走到了唐安面前。

唐安此时拄着手杖,看着辛浩和时文柏四处忙碌,他们正在布置一些陷阱和防御装置,也许之后会派上用处。

唐安见卡尔和格斯扛了个人过来,抬了抬手当作是打招呼。

卡尔将金良才放到地上,抓起他的下巴,问唐安:“老板,偶然抓到的,他说是研究员,你看看?”

唐安将他的脸和记忆中研究员的脸对上了,他点点头。

卡尔很快将金良才弄醒。

唐安直白地问:“你参与了地下遗址的探索?”

“你们怎么知道地下遗址!”金良才想要跳起,又被格斯握着刀逼回原地,声音颤抖着说:“我,我没有参与。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正式探索了。”

说完这句话,金良才恢复了一些思维能力,他小心地打量了一圈众人的脸。

他突然激动起来,猛然前扑,想要抱住唐安的大腿,被时文柏一脚踢回原处。

他的动作把格斯吓了一跳,要不是格斯往回收刀的反应够快,金良才怕是已经血溅当场。

金良才捂着被踢疼的侧腹,一边喘气,一边喊道:“老板!老板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您的,但是,但是他们说,我敢泄密的话,就把我杀了……我太怕了,所以,所以我一直没敢说。”

时文柏问:“他们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有怎么集合人手探索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金良才赶紧回答:“是三个月前,我和小组的其他四个人一起下来取植物样本,没注意脚下,研究员卫飞驰掉进一个坑洞里去了,还很不巧把腿摔断了。

“组里的夏蝉就带着急救箱和安全绳下了坑,之后她发现这个坑洞链接着一个废弃的矿道。”

他的语速很快,但是吐字很清晰,“采样任务提前完成了,回科研站前,夏蝉和卫飞驰就提议,我们下矿道探索看看。

“当时小组的项目卡进度了,加上我们都挺无聊的,所以我们五人就进了矿道。

“夏蝉的运气比较好,她选的那条矿洞越走越宽,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闸门。”

金良才抬头看了眼唐安的脸色,一时间判断不出老板的看法,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当时大家都乐坏了,闸门上的花纹是从未见过的样式,我们都在猜测这会不会是个遗址。但是我们尝试过了,光靠人力是打不开闸门的,所以只能败兴而归。”

时文柏见唐安不语,于是代问:“所以你们就去找了哨站的人帮忙?”

金良才连忙摇头,双手也跟着摆动,说:“没有,其实我回了科研站后,就埋头赶项目进度了,这件事早忘了。”

见众人不相信他的话,他额头开始冒汗,视线飘动,解释道:“真的,如果不是其他人在食堂聊起这个遗址,我都不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科研站。”

唐安道:“我不是来听你编故事的,说实话。”

金良才一噎,片刻后,才含含糊糊地道:“我们……我们是找了哨站的人帮忙。”

他很快又激动起来:“但和我没关系!是卫飞驰,他和几个研究员一起去找了组长,不知道组长是怎么和哨站谈论这件事的,总之,哨站的安全员也很快加入了遗迹探索的队伍。

“他们来邀请我加入探索队,我没答应,因为他们看上去都不太对劲,甚至有点疯狂了。那个月科研站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暂停了,只有我和另外两个研究员还在干活……”

金良才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被压榨劳动力的抱怨。

“我们商量着要不要把这件事上报给公司,结果报告刚写好没多久,还没等上传,就被他们发现了。因为告密未遂,我们三个被没收了光脑,送到地面上。之后就一直窝在露营点里。”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背靠着树桩低下头,道:

“外面地震的动静太大了,我们都很害怕。于是我们三个抽签决定,谁出来看看情况,顺便找点吃的回去,我就是那个抽中签的幸运儿。”

沉默了一会儿后,金良才鼓起勇气提出了他的问题:“老板,那个石头怪物是从地下来的吧,研究组里其他人还活着吗?”

唐安都不需要使用精神力,就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他混杂着嫉妒、贪婪和怨恨的情绪。

时文柏见多了金良才这样的人,嘲笑道:“你真的错过了一次暴富的机会欸,那可是一个完整的文明遗迹,他们运气比你好多了,整个遗址都被搬空运走了。

“虽然之后会被老板挂通缉,但是银河系这么大,找个偏远的地方窝着,一百年内都不用再愁吃穿了。”

金良才勉强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唐安又问:“你对这个石头人有印象吗?”

金良才往角落里缩了缩,道:

“没有,刚才我也说了,他们自从知道我打算上报真实情况后,就把我的光脑扒了,我怕在雨林里失联,所以我和另外两个人就一直在那个露营点呆着。”

他对石头人又好奇又害怕,“我不知道他们在地下都遇到了什么,之前的地震是这个怪物搞出来的吗?”

唐安心想,金良才应该确实不清楚噬岩者和有机全典的关系。

“辛浩,你和卡尔一起,带着金良才去他提到的露营点,找到另外研究员,有可能的话,先带他们找到更安全的地点躲好。”唐安不会随意放弃员工的性命。

辛浩今天异常地沉默,听到唐安点名才点头轻应了一声,他深深望了唐安一眼,才和拎着金良才的卡尔一起离开。

唐安正和格斯交代着后续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辛浩的表现。

他说:“……你和我们一组。我现在召不出量子兽,辛苦格斯你继续监视战况了。”

唐安和时文柏在格斯的领路下,抵达了交战区边缘。

“再过去就进机甲的扫描范围了。”格斯解释道。

刚才几人花了点时间询问金良才,此刻再观战,就发现机甲已经飞得不太顺利了。

时文柏心想,这机甲是没能量了?不应该,现在接近正午,就算是使用太阳能作为后备能源,也能支撑飞行所需。

还在疑惑,时文柏就凭着优异的视力,看到噬岩者肢体一抬,一块棱锥形的碎石从背后向机甲飞去,还没等接触到机甲的护盾,碎石就爆炸开,令机甲的推进器又闪了闪。

“天!”格斯显然也通过量子兽的视角见到了这一幕,他惊呼。

只能听到爆炸声的唐安问:“战况如何?太远了,我看不清。”

“机甲离战败不远了,这噬岩者又进化了。”时文柏答道,“它似乎整出了高爆飞弹。”

“它是石头,怎么做的高爆飞弹?”唐安诧异。

“哇哦,老板这次我看到了,是它身上长出来的。”格斯闭着眼说,“说实话,有点酷。”

唐安努力地想象了一下,硅基生物也许可以控制自己的“细胞”定向生长,在体内合成爆|炸|物。

有了对空攻击后,噬岩者逐渐在这场争斗中占了上风。

随着一颗飞弹炸毁了机甲的一侧推进器,机甲落地,噬岩者的重拳挥过去,护盾闪烁着破碎,机甲也跟着破碎了大半。

两者的战局持续了近一天,决胜却只花了十秒。

“老板,石头怪物赢了。”格斯看着噬岩者一锤接着一锤,机甲碎片四溅,感觉骨头有点幻痛。

时文柏问:“它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你让量子兽换个角度看看。”

格斯指挥猎豹绕了小半圈,回答:“它好像把机甲的驾驶舱扯出来了,这怪物还吃人?”

时文柏皱眉,“人应该不在硅基生物的食谱上,驾驶舱……它不会是吃了驾驶舱背后的电池组?”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棘手。

“它现在突然就不动了,这又是在做什么?”格斯一边嘟囔着,一边驱使着量子兽在战场周围小心的绕圈靠近。

噬岩者的四肢团在一起,和躯干组成了一块表面崎岖的彩色巨石。

量子兽的靠近没有引起它的半点异动。

唐安也皱眉,“它在进食?”

时文柏摇头,神色凝重,“也有可能,是在消化……”

格斯道:“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泛人类星际帝国,中环ii星区,唐星域,ad0471恒星系,行星riia。

星海中光芒一闪,一支舰队跃迁至此。

为首的战列舰上,涂装有巨大的企业商标——阿多尼斯寰宇矿业集团。

战列舰驾驶舱内,数道身影各司其职。

中央的巨屏前,站着集团的后勤部总裁、本次任务的舰队指挥官,古斯塔夫·施瓦茨。

他深蓝色的长发半扎起,神色凝重,棕色的右眼望向屏幕上扫出的掠夺者舰船,金色的义体左眼内数据翻滚

古斯塔夫按下控制台上的对话按钮,说:“q1,q2各带五艘护卫舰,去把掠夺者拿下,留活口审问!

“技术组,布设卫星,十分钟后,我要看到行星的表面扫描图,恢复地面通讯。

“q3,开始降落,以老板的舰船迫降位置为中心,地毯式搜查,找到老板。”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组智能卫星从战列舰的下方舱口飞出,快速抵达行星riia的轨道,开始工作。

舰队内的两艘驱逐舰与十艘护卫舰同时加速,迅速与目标进入战斗。

另一艘驱逐舰则直接朝riia轨道前进,抵达后打开舱门,数队侦察机飞离。

古斯塔夫点了点正在待命的女性,道:“林恩,你带一个小队去接管哨站。”

身穿作战服的林恩起身行礼,随后快速领着队伍,驾驶一艘舰载机,离开了战列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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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唐安三人换了个更好的视野,监视噬岩者的变化。

在过去的几分钟内,噬岩者已经迅速增殖出了一层普通石质的外壳。

如果忽视它时不时的抖动,它现在看上去和一块普通的巨石没什么两样。

“老板,我的量子兽感觉不太好。”格斯闭着眼,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个怪物好像在向四周散布精神力。”

因为自爆受伤而收拢了精神力感知的唐安毫无觉察,因常年精神力不稳而头疼的时文柏抗压能力极强,也没有什么反应。

“不行了。”格斯收回量子兽,睁开了眼。

“看来,它快消化完了。”唐安皱眉,“它还在增厚外壳,也许下个目的地就是地核。”

时文柏说:“离救援抵达还有7天,看来现在我们只能祈祷,它在地核那里能多吃几天。”

唐安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他有些犹豫。

他先前发送给后勤部的救援指示虽然没有收到回复,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带队的是古斯塔夫,那么救援应该今天之内就到了。

可古斯塔夫正在休假,唐安不了解副总阿奇尔的作战习惯,没法给时文柏和格斯一个确切的救援抵达时间。

得知会有救援提前抵达会带来希望,但是如果时间有延误,希望很快就会转变为绝望和憎恨。

唐安斟酌了一下语言,正要开口,第六感预警,他下意识朝左晃了一下。

他的右肩突然爆出一朵血花,随着枪响传来,他被子弹的作用力带着向前倾倒,从一米高的树杈上往下跌落。

时文柏迅速跃起,接住半空中的唐安,第二发子弹紧随其后,在时文柏的脸颊上擦出一道血痕。

他一手搂着唐安,另一只手迅速按住唐安肩上的伤口,平稳落地,随后快速找了一棵粗壮的树作为掩体。

又两发子弹破空而来,没入树干。

“呼……”唐安咬着牙,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子弹穿透了,大血管没破,骨头也没事。”时文柏半跪在地上,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止血喷雾和绷带,快速地将唐安的伤口缠上。

格斯早已朝开枪者的方向冲了过去,敌人射击的频率明显降低,他们已经交上手。

时文柏确认唐安肩上的伤口不再流血,站起来道:“你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偷袭的是谁。”

唐安点头,看着时文柏的身影迅速在树林间消失。

他缓了一会儿,等子弹不再袭来,唐安左手发力,扶着树站起,然后从背带上取下手枪。

地面又开始震动,多亏了噬岩者的体型庞大,他才能在树木掩映后看清它的动向。

噬岩者又恢复站立,体型比先前更大一圈,它被唐安炸断的肢体也已经再生,此时地面震动,是因为它正在向下挖掘。

随着它破开地面,震动也越发剧烈。

“小心!”时文柏的喊声传来。

唐安下意识地回头,余光瞥到一个黑影快速接近。

唐安迅速向侧面跳跑了两步,就见利爪袭来,他弯腰侧身,在地上翻滚一圈,离开了这次攻击范围。

翻滚的动作压到了伤口,唐安猛地吸气,然后左手抬起,朝着黑影开了两枪。

黑影滞了一下,继续攻来。

唐安才看清这黑影是一只黑熊,这让他迅速联想到了辛浩的量子兽。

除了量子兽的主人,其他人是没法和它沟通的,唐安没有尝试浪费口舌,发现子弹效果很差之后,立刻起身后撤,利用树木躲避攻击,他现在没办法调动精神力,更别提唤出永恒了。

时文柏先前冲到开枪者身边,发现开黑枪的是辛浩,并且他的量子兽不在现场后,就立刻折返,果然见到了辛浩的黑熊袭击唐安的场面。

他当即举着突击步枪射击。

黑熊在受击后忍痛继续攻击唐安,看来辛浩是下了死命令的。

时文柏看了眼在断木杂草中踉跄着转移位置的唐安,想到唐安这么狼狈,是因为在地下时曾自爆精神力从噬岩者手中救下了他们俩。

按照医嘱,像时文柏现在这样的精神状况,是绝对不能再使用精神力了,容易陷入精神黑洞,更有概率当场暴毙。

但他没有量子兽,也不可能仅凭肉|体上去和黑熊搏斗。

时文柏咬牙,集中注意力,努力地抓住不受控制的精神力,用力,一把甩了出去。

唐安正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黑熊的又一次挥击,突然,像是有一瞬间被包裹进真空中,耳边一切寂静。

黑熊被拦腰切分,它的腿部一软,两截躯体分别跌落在地面上,渐渐如粉尘一般裂解。

以唐安为中心,四周扇形的范围内,草木虫鸟,所有的有机生命体都开始崩散,没几秒,这片区域像是被擦除一般,只留下平坦的土地。

刚刚那是什么,精神力攻击吗?唐安从没见过这样夸张的攻击效果。

他一时混乱,对哨兵的评级标准产生了怀疑,他认识的a级哨兵有很多,都只是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的人。

时文柏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s级哨兵,是s级都这么厉害,还是只有他这么厉害?s级哨兵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吗?

他失语,下意识朝时文柏望去,时文柏正躺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唐安踉跄着走上前,发现时文柏双手环抱自己,闭着眼咬牙颤抖,浑身是汗。

他用不了精神力,不知道时文柏怎么了,猜测他是又精神躁动了,于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伸出食指在时文柏的耳后摸了摸,送了点向导素过去。

好在向导素的止痛效果有些帮助,时文柏仍然在出汗,但睁开了眼。

汗水进了眼睛,泪眼婆娑的时文柏颤抖着,头发和衣服都被汗水浸湿,混着地上的泥土草叶,乱糟糟地粘在他身上。

唐安跪坐在地上,从腰包取出一块压缩毛巾,打算帮他擦下额头上的汗,没想到刚接触到时文柏的脸,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时文柏倔强地睁着眼,任由汗水淌进眼睛。

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看上去是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的动作,但是他的手正小幅度的颤抖着,抓握的力量极小。

唐安顺着他的动作,没有挣脱,手握着毛巾擦了擦他脸上的汗。

时文柏仰头躲避,哑声道:“滚!别碰我!”

“你现在看不见?”唐安皱眉,见时文柏对他的话也没反应,才察觉到不对劲。

唐安俯身靠近时文柏,想看看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就见哨兵用另一只手在地面慌乱地抓握几下,勉强往一边躲了躲。

时文柏不愿意放开抓着唐安的手,又没什么力气,只挪动了极小的距离。

唐安停下靠近,问:“时文柏,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时文柏依旧睁着眼,只在被汗水刺激得狠时,才扛不住地眨一下,然后又迅速地睁开。

麻烦了,唐安心想,时文柏这是典型的精神暴|乱的后遗症,而且因为他之前的状况就很差,现在症状很严重,他的精神力已经混乱到反向影响大脑的正常功能了。

格斯就在这时赶了回来,他一边跑一边喊:“老板,小队长死了,我们正在打斗,他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走近后,格斯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唐安和握着他的手躺在地上的时文柏,表情复杂,试探地问:“我有没有打扰到您?”

唐安说:“他精神暴|乱了,我现在没法安抚。你们哨兵怎么处理这种紧急情况?”

格斯挠了挠头,说:“哨兵只有在战场上才会暴|乱的时候没有向导。这种情况下,哨兵会被扔到战场的边缘,发疯的时候还能杀点敌人,运气好的话还能醒过来领军功。”

“时司令这看上去像是已经结束暴|乱了啊。”格斯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了那片突兀的空地,道:“哇哦,这个,是他暴|乱时候的杰作嘛?”

“对。他现在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说完,唐安转身望向格斯。

格斯只是b级哨兵,和量子兽一起迎战a级哨兵辛浩,身上伤口也不少。

唐安问:“你不动手吗?想杀我的话现在是最佳时机。”

对着格斯问出口时,唐安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听完唐安的话,格斯脖子前倾,右手指了指自己,张嘴诧异道:“我?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们无冤无仇的。老板,你不要因为辛浩背叛了,就把佣兵群体都一棍打死了啊。

“辛浩只是这次任务的小队长,我和他是第一次合作。再说了,我和他是一伙的话,刚才就应该合作拦截时司令了,怎么会给他机会来救你。”

唐安问,“辛浩说了他为什么要杀我吗?”

格斯摇了摇头。

“卡尔呢?和他在一起吗?”

格斯答:“没有,打斗的时候我问了,辛浩说他把卡尔打晕了扔在路边的山洞里了。”

唐安沉吟一会儿,问:“你想要什么?”

“啊?”格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紫色的双眼闪着光,“我的梦想是买下一颗度假星球,养一堆我喜欢的外星人,然后在星球上睡大觉。”

“知道了。”

“老板老板,你是要实现我的愿望吗!老板你也太好了吧,你这样不行的,很容易被骗的,万一我真的是来杀你的,我不得威胁你再多给我点好处。”

“杀鸡取卵有什么意思,和我一起赚钱不好吗?”

唐安手腕一痛,下意识地转身,发现是时文柏圈着他的手正在用力。

“你听得到了?好点了吗?”唐安问。

时文柏疲惫地点了点头,手微动,扯着唐安握着毛巾的手向他的脸靠近。

唐安顺着他的力道,用毛巾轻轻擦干了他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唐安,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梦想……”

“时司令,你醒啦!运气不错嘛!”

时文柏和格斯同时开口,唐安愣了一下,正想追问,光脑突然响铃了。

他看了眼时文柏,时文柏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快点接通视讯通话。

唐安抬手打开光脑,网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此时的通话请求,来自他的后勤部长。

刚一接通,表情严肃的古斯塔夫就先开口了:“老板,久等了。”

唐安有些意外古斯塔夫的到来,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古斯塔夫回头和副官低语两句后,再次面向视讯镜头,“舰载机已经出发了,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您所在的位置,还请保持通讯。”

唐安说:“派医疗向导来,有精神暴|乱后的哨兵需要治疗。还有,再派一支作战队伍下来,行星上有一个可能是硅基生物的生命体,目前钻入了地下。我怀疑它往地核去了,尽快把它抓出来,不论死活,然后送到第27号办公室,让阎梵直接接手。”

“收到,您还有其他事项安排吗?”

唐安沉思一会儿,道:“这里地下还有个遗迹,毁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让地面部队带两个科学家去探一下吧。”

古斯塔夫立刻开始分配任务。

唐安转头望向时文柏,见他半闭着眼,表情疲惫,不像是有力气说话的样子。

于是唐安向古斯塔夫描述了一下需要回收的小球和时文柏的舰船。

唐安补充道:“还有一名佣兵,三名研究员,不知道还活着几个。

“两名研究员应该在编号11的露营点,另外两个从这里出发往露营点的路上,你记得派人找到他们,把他们也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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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载机迅速在空地上降落,十几名穿着公司统一银色制服的士兵迅速散开,其中一人跟着穿着黑外套的医疗向导,直奔唐安而来。

“老板您好,我是这次随舰的医疗向导贝锦欣,天赋等级b,考核等级s。”贝锦欣在集团工作好几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到唐安。

唐安左手拄着一根手杖,站得笔挺,肩上缠着纱布,作战服上有大片凝固的血迹,裤腿上满是泥泞。

但身上的脏污完全不损他的气场。

贝锦欣没有冒昧地去看唐安的脸,视线停留在他的肩膀上,问:“您身上的伤口需要先处理一下吗?”

唐安说:“不了,你先看下这个哨兵,他刚经历了精神暴|乱。”

精神暴|乱,贝锦欣只在教科书上见到过案例,她应声,往哨兵所在走了两步,蹲下。

跟在她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将大手提箱打开,里面有一台检测仪和一台治疗仪,以及一部紧急制药装置。

贝锦欣先询问了时文柏几个问题,判断他意识是否清醒。

时文柏此时已经背靠着大树坐起。他回答的声音不大,但语言逻辑和吐字都没问题,这让贝锦欣松了一口气。

“冒犯了。”她将检测仪的采样片贴上时文柏的两侧太阳穴。唐安之前使用的光脑配件只能测匹配度,这个检测仪则是专业的医疗仪器。

等待仪器出结果时,贝锦欣仔细地看了看时文柏的模样,视线在他的金发、翠绿眸子和右额角的疤痕上停留。

奇怪的熟悉感,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哨兵。

她将检测仪连接上光脑的医疗软件,开始认真的读检测报告。

唐安问:“结果怎么样?”

贝锦欣答:“不太好,暴|乱前哨兵的状态应该已经很差了,目前看报告,神经递质失衡很明显。”

她在光脑上操作了一下,调出了时文柏上次五维评级记录,报告是没有名字的。

她继续说:“考虑到这位哨兵最近一次的评级在去年,17分,高危,我只能给一些神经递质抑制剂,帮助他尽快调整状态,保护大脑。

“但是,老板您也是向导,您知道的,哨兵的精神问题和普通人的精神问题,表现可能相近,但本质完全不同。对于重症哨兵来说,不借助有效的精神安抚,药物能提供的帮助很少。”

普通人往往是大脑病变而影响激素,发展出精神问题,表现出症状。哨兵则更多的由外界刺激干扰了脑电波,反向影响脑内激素,严重时引起大脑病变。

时文柏不停的头疼,就是哨兵的快速恢复能力和大脑的新生病变在拉锯。

“好在他这次暴|乱没有持续很久,才能恢复意识。”说到这里,贝锦欣有点疑惑。

她问时文柏:“你是怎么从暴|乱中迅速恢复的呢?一般哨兵都做不到,更别提你这个重症的了。”

时文柏摇摇头,他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动用了精神力,对于能快速清醒也摸不着头脑。

唐安说:“可能是,我给了他一点向导素。”

“啊!”贝锦欣下意识地望向唐安,和他金色的眸子对上。

下一秒,她快速清醒过来,移开视线说:“哦,那确实有可能,毕竟向导素在哨兵体内的作用机制因人而异,目前还没有完全研究透。紧急情况下,老板您可能救了他一命。”

贝锦欣知道唐安是个向导,但是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不太能打的样子,实在是意外他会有能力制服一个正在暴|乱的哨兵,然后再给对方一些向导素。

毕竟精神暴|乱中的哨兵是不怕精神力攻击的。

而且,给向导素这个举动,有些私人了。

贝锦欣又多看了金发哨兵两眼,长得是挺好看的,而且真的很眼熟。

不过她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只是劝诫到:“但老板您下次还是别做这种危险的举动了,一是难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二是有哨兵对向导素过敏的可能性。”

“嗯。”唐安没有去解释之前给过几次向导素的事。

时文柏看着贝锦欣在紧急制药装置的操作面板上快速点击,没一会儿,几片彩色的药品就落入装置背后的收纳袋里。

贝锦欣撕下袋子,递给时文柏,说:“这是针对你的症状开的药,能缓解你的失眠、焦虑和头疼,药方我上传了,你可以上助医医疗软件查看。

“等状态好一些之后,你记得按时去找向导治疗。就算不喜欢紧急救助所,也要为自己的身体多着想,不要讳疾忌医。”

“知道了。”时文柏接过,干脆地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贝锦欣准备拿杯子而伸出的手一顿,被他这豪迈的吞药模样整无语了。

唐安叹了口气,说:“给我开一片精神力修复药剂。”

“老板您?”贝锦欣打开处方,问。

“我自爆了精神力。”

“哦,好的。”她点点头,这解答了为什么唐安已经给了哨兵向导素却不进行安抚。

没几秒后,唐安拿到了药片。他没有像时文柏一样,而是接过了贝锦欣递来的一杯水后,才服药。

头疼开始缓解,唐安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树下的格斯,说:“对了,给那个哨兵也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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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侦察小队就找到了卡尔、金良才和另外两名研究员。

辛浩没有杀了卡尔,但为了防止卡尔提前通风报信,他下手很重,卡尔靠着哨兵强大的恢复力才吊住了一条命。

接受了临时治疗后,卡尔恢复了不少力气,他踉跄着走到唐安的面前,说:“抱歉老板,我没能拦住辛浩。”

卡尔也只是b级哨兵,水生量子兽在战斗中又帮不上忙,被a级的辛浩碾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既然这么面色如常地出现在唐安面前,说明他要么与这件事无关,要么就是藏得很好。

但现在唐安已经和公司的救援汇合,就算他还想下杀手,也没有机会了。

唐安不期待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回答,只是按照惯例问了一句:“辛浩有没有和你提到他背叛的原因?”

卡尔摇摇头,说:“没有,但我觉得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古斯塔夫会负责调查清楚的。

唐安没有再多说话,嘱咐卡尔好好休息后,一行人登上舰载机返回战列舰。

舰载机脱离行星重力井时,唐安才恍然地为这次冒险画下句号,这次事件里满是阴谋的味道。

一开始,他怀疑给他书的人是促成这次事件的主力,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看法,因为如果这人希望他死在riia,根本没必要告诉他书。

所以,这背后至少有两个推手,有一方希望唐安按照书的指示走下去,而另一方也知道书的存在,想借此机会截杀唐安。

正是这两方角力,才让他的这次riia调查一波多折。

想杀他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商场如战场,他在每新增一点市场份额,就意味着别人只能分到更少的蛋糕。

但真的有仇到要将想法落实的人,唐安确实想不到会有谁。

毫无头绪,他只能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找到一个有本事的灵能者,先把往他脑子里塞书的家伙抓出来。

以及,希望之后针对辛浩的调查可以给他一些新的线索。

思及此,唐安又有了新的疑问——催促他立刻行动的是哪一方的人呢?

如果当时他选择回总部等待调查结果的话,这个事件会有什么变化?

唐安从身侧的舷窗向外望去,并排的另一艘舰载机上,载着时文柏三人。

突然,他回忆起了初遇时,时文柏糟糕的状态。

唐安视线向远处望,落在行星riia上。

如果他晚到几天,时文柏是不是就死在那里了?催促他行动的人,是不是希望他能救下时文柏?

时文柏,唐安在心里默念哨兵的名字。

书里完全没有提及类似的角色,是因为死得太早,没有和‘主角’产生交集吗?

唐安也确确实实救下了他,有趣。

这意味着,时文柏是幕后之人视线外的存在,但被第三方注意到了。

目前来看这个第三方应该是比较友善的,唐安救下时文柏,可能是另一个破局点。

被不知名的两方势力当作棋子博弈令人愤怒,但身为棋子也能发现一些新的乐趣,比如——推翻棋盘的可能性。

另一艘载着三名哨兵的舰船上。

时文柏坐也在舷窗边向外望,他虽然视线盯着唐安所在的舰载机,却在走神。

事情是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样不受控制的呢?

他在调查人工向导素。

而想要知道人工向导素成瘾性黑幕的背后有什么,绕不开它的生产商,赋能寰宇生物制药。

这是帝国最大的生物制药商,也是唯一特许的人工向导素生产商。

于是他安排好一系列机缘巧合,在前雇主面前混个脸熟。

前雇主,那个粉毛青年,是赋能寰宇的分公司总经理的儿子。他平时很受宠,喜欢研究外星文明遗址,也是时文柏的粉丝。

所以时文柏其实没花什么功夫,很快就和他熟络起来。

按照计划,结束这次遗址探险的雇佣后,时文柏就能和前雇主一起返回公司,之后,只要他进入了公司大楼,他就有机会拿到生产数据。

却没想到临时探险队里有两名掠夺者的眼线,杀了雇主,还连累时文柏逃亡了一个多月。

唐安。时文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向导的名字。

怎么早几年没有遇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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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载着唐安一行人的三艘舰载机抵达了战列舰。

下了飞机,引导机器人就靠上来。

半人高的机器人由一大一小两个球体组成,顶上的指示灯闪烁,合成音传出:“已经准备好了休息室,请各位跟随我前往。”

“那几个研究员不过来吗?”格斯问。

走廊另一侧传来古斯塔夫的声音,“他们先行一步回研发部,而我们稍后直接回总部。”

他行走间脚步轻快,步幅接近,沿途路过的舰载机飞行员都向他行礼致意。

“老板。”古斯塔夫先和唐安打了招呼,然后朝着时文柏几人道:

“辛苦各位保护老板的安全了,我是舰长古斯塔夫·施瓦茨,还请各位先去稍事休息。有什么要求可以在休息室内的终端上提,会有专人对接解决的。”

“我有些事要谈,一会儿见。”唐安挥别众人,古斯塔夫紧随其后。

他们搭乘专用电梯前往舰长室,时文柏一行则跟着引导机器人前往观景层的休息室。

战列舰的舰长室足够大,唐安对内部构造很熟悉,直奔沙发而去。

坐下后,他熟练地端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古斯塔夫锁上门,回头就看到,脏兮兮的,自家老板,坐在他洁白的沙发上。

他紧握着拳,反复告诉自己:已经脏了,生气也没用。

他强压着怒气道:“所以您扔掉工作,就是为了跑到这个,偏僻的未开发行星,体验一把原始生活?”

“这是个意外,古斯塔夫,我原本的计划是巡视下自己名下的星系,在哨站看看风景。”唐安满意地放下杯子,又续了一杯。

古斯塔夫烦躁地甩了甩手,说:“既然您也是在享受休假,就应该更有同理心一点,不要因为自己的过失,影响到,我的假期。”

“我就是随便发了个掠夺者的定位,没想到你会亲自赶来的。”唐安笑着说,“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我快点作死自己,然后你就自由了。”

古斯塔夫回了个假笑,说:“是,您应该感谢我现在找到了新的兴趣爱好,而且这个爱好恰好比较花钱,不工作的话我很快就会破产。”

唐安转动手里的空水杯,点头道:“懂了,回去就给你加薪。就是升职到顶了,升不上去了,你要不要考虑帮我管理几个办公室?”

“加薪很好,但我已经够忙了,可恶的资本家。”古斯塔夫道。

玻璃水杯被放回茶几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古斯塔夫收敛了表情,站直,等待唐安的询问。

“是谁安排的掠夺者?”唐安问。

他答:“没审出来,掠夺者舰船上只留下了一个男性,是舰船的武器维护人员兼炮手,他对这次行动了解不多。

“根据他的供词,他们的舰长,大胡子胡里,直接从掠夺者帝国的现任首领处接到的本次任务,主要目标是接应两名掠夺者眼线,协助回收一个球形文物。

“但出师不利,他们抵达目标星系时,掠夺者眼线已经被时文柏杀死,文物也被取走,他们便开始了追杀。

“刚开始抵达riia的时候,他们的副舰长派了一支小队降落追击时文柏,但很快就失联了。

“据这个船员说,和威尔科特斯的护卫舰遭遇战后,舰长已经打算放弃任务。但在和首领再次联系后,舰长就像变了个人似,直接驾驶机甲冲向riia了。

“另外两个掠夺者成员感觉不妙,就提前开着舰载机逃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就留在了星舰上。”

唐安沉思片刻,问:“掠夺者首领,是谁?那个佣兵小队长是他安排的吗?”

“首领具体是谁还没有情报。掠夺者是这几年出现的,一开始是一群星际拾荒者,不知道哪一年开始,出现了一个首领,整合了这些人。”

古斯塔夫继续说:“我们破解了佣兵辛浩的光脑后,发现了一封存在云端的邮件,收件人是老板您。”

“发给我。”

唐安一目十行地查看内容。

半分钟后,唐安问:“他弟弟被掠夺者抓走了?”

古斯塔夫说:“确实是失踪了,但是是不是被掠夺者抓走的还有待核实。”

“至少他说服了他自己,杀我是为了他的弟弟。”唐安关闭光脑页面,说,“算了,他的苦衷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谁透露的我行程?”

古斯塔夫斟酌了一下,道:“掠夺者舰船的联络列表里,有一个联络人,是本家的。”

闻言,唐安在脑内将自己兄弟姐妹的名字翻了一遍,大概想到了三个人,“是谁的尾巴没藏干净?”

古斯塔夫答:“号码是挂在巴伦·威尔科特斯名下的。”

巴伦不在唐安锁定的三人范围内,他是唐安的四哥,把产业托付给代理公司后,就窝在名下的度假星球上,当一个服从自己本能,整天享乐的纨绔。

唐安思索了一会儿,巴伦多半是被强行牵扯进来的,看来,想借佣兵的手除掉他的幕后黑手,虽然很了解他,却并不了解威尔科特斯家的情况,或者他是故意用这样笨拙的方法转移将唐安的视线从本家中转出去。

唐安确信,巴伦那个傻子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中的。

他嗤笑一声,说:“果然蠢货是首选的背锅侠。

“背后这个家伙还挺能藏,就再耐心等待一会儿,他一定会再次露出马脚的。

“对掠夺者的星际通缉给我发出去,挂最高。真是什么小鬼都敢惹上来,他们乐意被人当枪使,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古斯塔夫立刻在光脑上操作起来。

唐安向后靠在椅背上,疲惫感令他有些困倦,他捏了捏鼻梁,问:“另外两个佣兵和时文柏,有问题吗?”

“目前没有找到线索证明他们与刺杀有关。但舰船上设备有限,如果您需要进一步调查他们,得等到回总部之后。”

古斯塔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时文柏司令的光脑是特制的,即使是回到总部,我们的破解也做不到无痕,会令他警觉。您看还需要继续调查吗?”

虽然时文柏已经退役了,但他的光脑里指不定有什么军部议会相关的机密信息,唐安想了下,说:“其他两人再查下,时文柏的光脑先别碰了,去查他上次的委托任务是什么情况。另外,那三个研究员的光脑找到了吗?”

古斯塔夫答:“找到了,里面确实有未上传的举报信,他们三人的光脑里都有文件的修改历史。”

那金良才说的确实有一部分实话。

唐安点了点头,说:“嗯,行吧。给他们三个安排心理治疗,然后看哪个研究组缺人的,让他们继续干活。

“至于那几个不务正业,拿了遗址宝藏就跑的研究员和安全员,让我想想,公司里养的那群纳文星人闲了好几个月了吧,挂上内部悬赏,给他们找点事做。”

唐安给玻璃杯注满水,又重新端起,说:“你这次过来,有点大张旗鼓了。”

“我从后勤部的星门直接跃迁来的,舰队规模也不大,应该并没有惊动总督府和本家。”

“唔,也行。”唐安喝了口水,“掠夺者的那艘舰船没有损坏吧?我这次发了很多条救援信息,记得安排人把戏演好。”

古斯塔夫叹了口气,预感到自己新增的工作量,说:“知道了,之后我会提交任务报告,写明前来救援的有哪些舰队。”

唐安满意地点头,“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古斯塔夫冷笑道:“希望您也能多了解我一点,先去洗干净再坐上白沙发。”

闻言,唐安放下茶杯,手杖借力支撑着站起,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后回头看了看沙发,他笑着说:“啊呀,我都忘记现在一身血和灰。你嫌弃的话就扔了再买一个吧,下个月找财务部报销。”

唐安将视线移到一旁的酒柜上,看到了两瓶合眼缘的酒,点了点,道:“品味不错,这两瓶我拿走了啊。”

“好,您是老板您说了算,一会儿给您送到休息室。别忘了我的加班费就行。”古斯塔夫打开门锁,手一摆,“您先请?”

唐安作为老板,在战列舰上独享一间专属休息室。

肩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影响行动,他回休息室后就快速洗了个澡,换上休闲服。

捎上门外储物架上的两瓶酒,唐安驱使轮椅,往时文柏的休息室去。

舰船上无障碍设施完备,他很快就到了时文柏的门口。

听到敲门声,时文柏随手抓了件衬衣穿上,起身打开门。

唐安坐在宽大的轮椅内。

黑色的v领衫是短绒材质的,版型偏大,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下摆则柔软地堆叠在一起。

长裤的颜色和材质与上衣相同,盖住了他的两条伤腿。

他的脚上穿着浅米色的毛绒拖鞋,看上去居家感十足。

唐安微抬手展示酒瓶,微笑着问:“喝点?”

唐安的头发柔顺的垂下,那双金色的眸子好像闪着光,看得时文柏一愣。

时文柏回答:“啊?嗯,好啊。”

经过紧急治疗后,他恢复了一贯的稳定·高危状态,他往后退了几步,让出进门的通道。

唐安道谢,随后进入了休息室。

这间屋子只有他的专属休息室的一半大,但陈设布置足以和舰长室媲美,唐安决定给古斯塔夫的年终评价加两分,这人真的很了解他。

他将放在腿上的两瓶酒递给时文柏,说:“有点凉,你拿着然后开一下吧。”

时文柏接过酒瓶,下意识转动看了眼,惊喜到:“哇,这个牌子,以前在军校的时候,这可是最流行的好东西!我记得几年前就绝版了。你也爱喝这个吗?有眼光!”

唐安说:“是,在学校里想买到这个可不容易。你这里有酒杯吗?”

他并不爱喝,只是在校时见到过哨兵同学们追捧这个牌子的含酒精饮料。

“我找找,”时文柏打开储物柜,从中找出一个平底玻璃杯,“只有一个古典杯,你凑合用一下可以吗?我可以直接喝,额,我可以喝的对吧?”

“嗯。”唐安点头,“你可以喝,有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的。”

战列舰依旧在ad0471恒星系停留,要等到地面部队完成搜索归舰后,才会返程。

时文柏的休息室落在观景层最好的位置上,可以通过巨大的落地窗欣赏宇宙的美景。

两人正坐在窗前饮酒聊天。

唐安问:“所以,你当时跳下来的时候,不怕死?”

“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也怕死。”时文柏望着窗外的无垠宇宙,借着酒意放任自己的思绪。

他说:“你出钱,我保护你,是约定好的事吧,我只是不想失约。况且死亡如影随形,怕也避不开,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唐安低语:“所以只是随心所欲吗?”

时文柏晃了晃右手拿着的酒瓶,又喝了一口,笑着道:“是啊,要不是我够强,哪能把你救出来还在这里和你一起喝酒?说实话你的运气真的好差,哈哈哈哈。”

哨兵敏感的神经早已被酒精侵蚀,他说:“你也不用自卑,至少你比我会赚钱多了。你想想你自己,什么都有。长得好看、有身份、有事业、还很有钱。”

“哦!”时文柏感慨,打了个嗝,继续道:“你还是个向导,我得重新投个好胎才有机会追上你。”

唐安垂眸,手指摩梭着手中的酒杯,白色顶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也挡住了他的表情。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时文柏眼里的唐安是个不幸瘸了腿,但拥有一切的人。

权力、财富,确实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就像时文柏说的,他也已经拥有了不错的成就。

但是,为什么,他此刻非但不觉得快乐,反而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也许是因为位置还不够高吧,唐安望向落地窗外的星空。

他喝了口酒,说:“你已经在合适的领域有所成就了,不需要以我为目标,也不必‘追上我’。”

时文柏左右晃了晃身体,答:“也是,我拄着拐倒立也跑的比你快。”

突然寂静。

哨兵的第六感疯狂报警,可惜被脑子混沌的本人忽视。

时文柏扭头望向唐安,凑上前去,“你哭了吗?”

他看不太清唐安的表情。

他很少喝酒,对自己的酒量也不了解,全靠先前唐安承诺会给他人道主义安抚,他才放心大胆喝了这么多。

时文柏右手撑在轮椅的把手上,伸出左手在唐安脸上摸了摸,没有湿润的触感。

“没哭,那你为什么不笑呢?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唐安没有阻止时文柏的小动作,他抬眸打量突然凑近的哨兵,从敞开的衬衣领口处露出的锁骨,到上下浮动的喉结和线条分明的下颌。

往上到沾着亮晶晶酒液的嘴唇,高挺的鼻梁、被眉骨的阴影盖住一半的翠绿双眼,再到额角的浅色疤痕。

唐安移动视线,盯着哨兵醉酒后显得迷离的双眼,呼吸间满是时文柏呼出的酒味,热量从哨兵身上传来,他像被拥了个满怀。

刚才的地狱玩笑没令他发笑,此刻被居高临下的时候,唐安笑了。

他散发出微量的向导素,然后意念一动,醉酒后毫无防备的时文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上身趴在了唐安的腿上。

唐安在时文柏的脑子里新建了一道“跪下”的脑电波,哨兵的双腿自然而然地服从了来自大脑的指令,但如果哨兵有提防或意识清醒,他不会跪得这么快。

只有天赋等级s的向导分泌的向导素,才能令向导做到如此细致的控制。并且,非战争时期、非医疗用途、非伴侣,向导是不能随意影响哨兵的精神力的。

唐安伸手揉了揉哨兵的脑袋,想,这是安抚前的必要环节之一,也属于医疗用途,不能算违规。

时文柏对此毫无察觉,他顺着唐安的力道晃晃脑袋,睁大眼继续说着刚才的死亡话题:“啊?哦你是不是想象不出来,拄拐倒立,就是拄着拐然后倒立!”

他站起来,晃晃悠悠地绕着唐安的轮椅转了一圈,问,“你的拐呢?我很强的,我跑给你看。”

他又转了一圈,直到左脚绊住右脚,跌坐到地板上。

哨兵醉得快,体内酒精代谢也快。

时文柏思维恢复顺畅,记起了刚才的地狱笑话。

但他多年作死的经验令他保持住面色如常,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

他自然的转移了话题,说:“你这个生意人、企业家,不好好呆在家里,到处乱窜做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你奔波卖命,你少找乐子,少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说着,时文柏笑了笑,感慨:“别学我,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但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听到他说的话,唐安突然想到时文柏那标着【高危】的五维报告,又想到两人之间47%的匹配度。

他并不是那个能治好哨兵的人,不会是哨兵的最优选择。

此刻的温情流露,也不过是凶兽舔舐伤口时,不经意间展现的脆弱。

于是唐安收住了笑容,表情又恢复淡然。

唐安说:“你也不用那么悲观,你还有机会遇到‘命中注定’的向导的,也许那人才刚刚出生,你努力活着总会遇到他/她的。”

“哈哈,我才不需要。”时文柏笑着摇摇头。

迟到的“天命之人”算什么“天命”。

难道命运是个无聊的观众,爱看从天而降的完美圣人拯救苦苦挣扎的可悲可怜人吗?

爱看圣人,端着虚伪的面孔,高高在上地施舍一点爱意,然后被他捧在心尖上?

时文柏要的是当下,他清楚自己想要的,他会去得到他想要的。

唐安看着时文柏在地上膝行几步到他面前。

时文柏抬头,用那双翠绿如宝石般的眸子望着他,说:“我对你的向导素不过敏。深度安抚吗?”

和先前的安抚相比,深度安抚更私人一些,哨兵会直接接触到向导的信息素,除了精神力的疏导外,信息素进入哨兵的体内,也能提供稳定精神的作用。

当然,深度安抚意味着哨兵出让了部分控制权,因此存在一定风险。

唐安确认自己没在时文柏的眼里看到醉意,他半阖着金眸沉思,片刻后,他打开光脑的向导医疗库程序,弯腰前倾,和哨兵再度确认。

“唐安,a级向导,公民编号……,天赋等级s,非医疗向导。

“时文柏,s级哨兵,公民编号……,五维评分17,重症。

“向哨匹配度47%。本次安抚为非紧急状态下的治疗,考虑到哨兵五维评分过高,特此报备。”

医疗库程序录入了两人的基本信息,唐安的光脑迅速扫描了他的情况后将身体情况录入。

他问:“时文柏,我精神力在不久前有过损伤,因此无法向你保证本次安抚的成果,你确认需要我提供深度安抚吗?”

时文柏点头,他的光脑收到了信息推送,他打开页面核实内容,确认后光脑扫描,程序中录入了他的身体情况。

一百多年前,曾有过向导恶意修改哨兵的激素分泌,令数十个哨兵同时爱上他,并对星际安全造成了极大动摇的恶性事件。

此后光脑上线了向导医疗库程序,提前登记安抚前双方的体内激素水平,一般申请由哨兵发出,以避免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向导暗示。

备案完成后,唐安将双手的食指中指并拢,顺着时文柏的下颌线往后摸去。

微凉的手指令时文柏打了个冷颤,他往前挪了挪配合向导的动作。

唐安的指腹摸到哨兵耳后一小片比四周都光滑的皮肤,这块皮肤上面布满了向导素接收器,而向导的食指与中指指腹是向导素的一个分泌位置。

唐安道:“说实话,这真不是个深度安抚的好地方。”

没有哨兵喜欢的白噪音、空气中气味杂乱、各色的电子设备向四周肆意散发着电磁波。

时文柏只是专注地看着唐安,眨了眨眼没有答话,他对环境要求不高。

唐安用手掌和其余手指捧着时文柏的脸,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我是,但我腿脚不好,所以你得自己动,好吗?”

时文柏还没当过botto,此刻美色当前,他只觉得唐安金色的双眸亮得晃眼。

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为爱做零也不是不行,“知道了。”

“乖。”唐安很满意他的顺从,控制着向导素的分泌。

s级向导素构成复杂,广藿香、玫瑰和李子的香味裹着天竺葵和柠檬的味道弥漫开来,哨兵的鼻子还敏锐地捕捉到了浅淡的安息香脂、琥珀、檀香木与麝香的味道。

随着向导素透过皮肤渗入血管,纷杂地噪音远去、疼痛消弭,时文柏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他舒适地长呼一口气。

唐安的拇指在时文柏的脸上蹭了蹭,说:“准备好后,到我的专属休息室来,那里的床比较大。”

随后他收回手,从轮椅扶手一侧抽出密钥卡,交给时文柏。

得了点甜头的哨兵走进洗手间开始事前清理。

唐安则先行一步,回到休息室,缓步走到床边坐下。

很快,带着水汽的时文柏来到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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