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
磨蹭到第二节课,简韶回去打卡。唐宁在外面做家教,只得拜托她替班。
这时有女生从隔壁送来表格。
“学姐,这是传统文化比赛的获奖名单,马导让公示上。文明离校的推文他催了,”宋上云道,“还有寒假安全教育的那篇推文已经进了三审,马导让你从秀米粘到word,学工处要审文字。”
但凡放到公众号的推文至少要过三次审核,这是老规矩。审内容、审排版、审细节,有的时候学校甚至会深夜把推文打回来,只为让她改标题中间的竖分割符。
简韶颔首,“好的,知道了,辛苦你了。”
宋上云摆摆手,笑的很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上次风波时,她也是吃瓜群众之一。特别是她和简韶同在一个学工队伍,虽然未曾熟稔到成为朋友的地步,但也是经常在办公室碰见。
简韶在所有部长里不是人缘最好的,不过绝对是办公室几个老师最喜欢使唤、也用的最趁手的。听别人私底下说,办公室不少老师的年末总结、党课感悟都是她写,甚至马导儿子的小学实践作业都由她代做。
说的人转述之时不免带上鄙夷,觉得简韶过于“会做人”,大概还有几分眼红在里面。毕竟大学的行政老师,特别是辅导员,捏着学生的奖学金、入党推优等等评定的事项,谁都想搞好关系。
不过宋上云提醒道:“可是辅导员助理不是她。”而是刘熙婉。
对方愣了愣,琢磨了一下,“好像确实……”
“一等奖学金也是唐宁学姐和刘熙婉学姐。”
“好像也是……”
两个人对视,一时都没说话。
对面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长吁短叹:“可见人还是不能太好说话……”
高校不缺做表格、拿快递的学生,最缺的是写材料的学生。好说话、出活快、质量高,三者全占的人除了被役使,似也没有别的结果。
宋上云扫了对方一眼,心想:怎么不让这些老师管好自己?不过她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前段时间,谣言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系里面都在传,简韶的男友大有来头,宋上云才又想起这位很会写材料、脾气温和的学姐。
“深藏不露啊。”她没放在心上。
平戏别的没有,小老板的儿子倒是一抓一大把。当网红、傍大款都是听腻了的戏码。
“这个不一样!”室友凑过来,神秘兮兮的,“网上有照片,真的很帅。记得学工部的刘近洲吗?那个嘴碎的小子跟我学高主任接电话的模样,皮也不皱了,头也不疼了,笑容一下子就开花,腰弓得像哈巴狗!啧啧啧,‘点头哈腰’真是个好形容词啊,我第一次发现这个词这么贴切……”
那个时候宋上云偷偷去网上搜索过,然后扒到了他参加ternational&esp;nference&esp;on&esp;biological&esp;engeerg&esp;and&esp;ne&esp;technology时的发言照片,穿着妥帖的西装,打着规整的温莎结。气质雅正,眉目周严。
她甚至专程爬了知网,翻到了隋恕以前以一作身份发的sci,导师张教授是通讯作者。
合上电脑,宋上云觉得这样的人好像和她们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她们每天小心翼翼地讨好老师,为了500元的勤工助学工资和学校反复推拉,浑浑噩噩,无所成就。而他就像生活在一个完美的真空,那是她触及不到的、闪闪发光的人生。
这种弧光让人眩晕。
好像哪怕仅仅是靠近他,也会被他照亮,变成同样崭新、明亮、拥有无限明天的人。简韶是否也是如此,像飞蛾向往烛火一般,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宋上云实在想不出,这样厉害的人,生活能有什么烦恼。
那一刻她羡慕极了简韶。
再看扒皮楼,她的心态就完全不同了,多少带点幸灾乐祸。听简韶的前室友郑明可说,她住宿舍时很不讲卫生,轮值日总是不见踪影,那时候估计就跟男友在校外鬼混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隋恕能亲自来电台澄清,甚至张炜如都出来说话。
最后爆料楼、校内论坛直接一块被端了。高主任以维护整修的名义全部封掉。
一切流言归于寂静,简韶在学生会的工作也恢复了正常。
宋上云想,世界上就是有人会这么好命。再大的波折都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无法想象自己经历这样的事情会如何。
窗边,简韶埋头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细软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一颗小巧莹润的泪珠状白玉耳坠。
小叶金鱼花在窗台,鼓出橙红的苞朵。
宋上云快步上前,唇角扬起甜甜的弧度,“姐姐,要不你把那篇寒假安全教育推文抄送给我吧,我整理成word再发给你。”
简韶从文档里抬起头,浅色的眼珠里盛满讶然与疑惑。
“我正好也没有课。”宋上云拉过椅子,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嫣然含笑,眉眼盈盈。
“我来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