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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打开的空间裂缝是什么样子。”

尼希尔再一次看着从别处地方将东西取出的行为,脸上流露出好奇。

伊布尼亚把刚从厨房取来的早餐摆在桌上,走到早已坐在椅子上的尼希尔身边,轻轻将他头托住往正面转,话语带着宠溺的诱哄:

“可以,但我个人觉得你应该先把早餐吃了,我们才适合讨论这个。”

尼希尔听完乖巧点头,然后忽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唇瓣浅浅蹭过还未彻底放开的手,笑着回答:

“听你的。”

被惊到连忙收回手的伊布尼亚看他这副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欣喜还是该懊恼。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尼希尔当时愿意接受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习惯自己在身边而已,毕竟对方平日里没有一点身为亲密关系中一员的自觉,行事中没有一点羞涩和警惕,从没考虑过某些看似平常的行为,在自己眼中已经可以与勾引等同。

他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被触碰的位置,眼中闪过无奈之色。

走到尼希尔身后,伊布尼亚通过空间裂缝从房间拿出木梳,然后轻轻用手将长及肩胛的黑发拢起,缓缓从发根梳理到发尾,然后熟练地编出一条上半部分看似松垮,实则牢牢固定住发丝,只在下半段才逐渐收紧的小辫。

从始至终,他都完美克制好力度,没让尼希尔感到一丝头发被拉扯的疼痛。

在梳好的最后,伊布尼亚低头,用温热的指腹碰了碰身旁之人略显凉意的耳垂,唇角克制不住扬起。

“嗯?”

尼希尔感受到耳垂的温度,有些疑惑。

“没事,你慢慢吃就好。”

伊布尼亚双手虚放在他两肩上,语气如往常一样温和,却藏着莫名的含义:

“我会一直等你。”

你是我的恋人,你不会离开我身边。

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等你。

尼希尔听完沉默了一下,感到有一点点不对劲,特别是在最后一句被说出的时候,对方语气极其怪异。

“伊布尼亚?”

他没回头,只是带着疑惑轻声喊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身后之人轻笑了一声,含着歉意:

“抱歉,刚刚有些失控而已,不用担心。”

尼希尔沉吟片刻,十分淡定地提出一个常人看来很恐怖的疑问:

“你刚刚不会想拿链子把我锁起来,不对,关起来吧?”

伊布尼亚:“………”

你为什么能比我想的还要离谱?

他有些无语地揉了揉尼希尔的头,哭笑不得:

“……你在想什么?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只是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罢了。”

虽然对自己恋人的独占欲确实比较强烈,但他还不至于把尼希尔关起来吧?现在只是不希望对方离开自己身边而已。

尼希尔因为身体原因被困在家里那么多年,他带他出去都来不及,这么可能会把他继续困住。

他从来不舍得剥夺尼希尔的自由。

“哦——”

尼希尔长吟一声,然后继续淡定地往下说:

“我原本还设想了你会不会把我脚筋挑断,眼睛弄瞎,用成瘾性药物控制,拿链子锁在床上,说你这是太爱我了,只有剥夺掉我离开你身边的能力才有安全感的表现呢。”

顿了顿,他歪头思索片刻,补充:

“哦,可以加一个哪怕我死去,你都会把我的尸体做成人偶保存下来,好天天抱在怀里的设想。”

“或者一点点把血肉吃下去,生吃心脏,舔舐眼球,期待两人融为一体什么的?”

伊布尼亚:?!?!?!

伊布尼亚:瞳孔地震jpg

我是爱你不是恨你啊,为什么你会联想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吗?

他瞬间感觉不好了,甚至第一次感到心梗。

他心里清楚尼希尔是在开玩笑,但并不妨碍他对此感到窒息。

这次换他沉默良久,经历漫长的思想纠结,依旧不敢轻易开口了。

尼希尔的这番话对他造成的心理冲击属实有点过于严重。

“咳咳,我刚刚开玩笑的,伊布尼亚你没事吧?”

感受到身后半天没有动静的尼希尔有些怂,担心是不是自己说的情节过于离谱,导致伊布尼亚对此有些消化不良。

身后传来一声长叹,然后伊布尼亚将尼希尔整个拥入怀中,头埋在肩窝里,语气满是无力:

“没事,让我缓缓就好。”

伊布尼亚发誓,这次谈话过后他再也不敢往这方面想了。

太恐怖了。

尼希尔任他靠着,甚至因为心中浮现出的小小愧疚,还主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舒服一些。

然后他的动作被伊布尼亚制止了。

“不用了,能碰到你就行,不会很久的。”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这个姿势只维持了几分钟。

在这期间,他的拥抱也极为克制,没有制住尼希尔的动作,所以在此期间尼希尔又吃了点东西填肚子。

“好了,我吃完了,能带我去看了吗?”

他转过身,手搭在椅背上,笑着仰头向他提问。

——只字不提刚刚发生的事。

“好。”

“只是这里不太适合,我们换个地方?”

伊布尼亚习惯性地询问尼希尔的意见。

“可以啊,你来决定就好。”

尼希尔没有说这种小事不用询问自己的话,因为这是很久以前就商量好的,伊布尼亚将选择权力大部分交托给自己的表现,来克制对方因为膨胀的掌控欲将两人的关系撕出裂痕。

毕竟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伊布尼亚可是一个极端自我的人呢。

不过为了防止独裁式的恋爱发生,伊布尼亚没多久就决定将自己放在被掌控的位置,这份果断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为之惊讶。

他被伊布尼亚拉着手引到由柔软绸缎和细密绒棉组成的长沙发上坐下。

“你现在还不适合进入空间裂缝里,我只能帮你将手伸入来感受,到那时我会握住你的手,为你施展引导和保护,防止你被空间乱流伤到。”

尼希尔边听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那我们就开始了……嗯??”

伊布尼亚有些意外地看着原本应该坐在旁边的尼希尔靠了过来。

尼希尔对着疑惑的他眨眨眼,笑着邀请到:

“你要抱着我吗?”

伊布尼亚呼吸一窒,手上的法力也乱了几分,不小心在半空撕扯出不规则的仅如米粒大小的空间裂缝。

尼希尔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那几个裂缝。

伊布尼亚侧头避开他的视线,顺便将那些裂缝抹去,意图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他不出意外听到了旁边传来的笑声,还有某个边笑边颤抖,往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毛茸茸的头。

伊布尼亚罕见地升起几分窘迫。

他接住对方,一点点将对方上半身往怀中抱,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我确实想抱你,你可不准跑了。”

“好啊。”

半个身子侧着被抱在怀中,眼角残留着笑意的人抬起头,欣然答应,然后用手撑了一下身体,主动往伊布尼亚怀里钻。

这反而让伊布尼亚僵住了身体,呆滞地调整着动作方便尼希尔进来。

尼希尔的动作算得上横冲直撞,头顶还在钻的过程中撞了一下伊布尼亚的下颔,然后吃痛地叫了一声,吓得伊布尼亚连忙调整位置,顺便帮他揉了揉撞疼的部位。

治愈魔法在按上头顶的一瞬就已经释放,将痛意消除,后续的动作算是伊布尼亚个人的安慰。

“小心点。”

他心疼地提醒了尼希尔一下。

“嗯嗯,下次一定。”

已经彻底钻进去的尼希尔毫不在意刚刚的事,整个人坐在伊布尼亚的腿上,往后靠将后背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有几分敷衍地点头答应。

伊布尼亚的黑袍更倾向于人体温度,而不是冰凉凉的感觉,所以尼希尔被围在其中并没有产生任何不适。

“开始吧。”他跃跃欲试道。

伊布尼亚连叹气都不想了,他已经对尼希尔这种偶尔不听劝告的态度弄习惯了,谁叫就算对方是熊孩子也是自己从来舍不得教训的那种。

他左手环住尼希尔的腹部帮忙固定身体,为了方便将头轻搭在肩上,右手握住尼希尔的手腕,食指弯起扣在他的手背上,凝出一层肉眼不可见的保护层,之后才引导着两人的手放入突兀出现在眼前的裂缝中。

尼希尔感受着手没入空间裂缝的触感,似混合颜料的空间乱流为眼睛遮上一幕布,让视觉上乍看好像手被吞噬不见了一样。

但尼希尔却能感受到自己手的存在,还有从指间穿过的柔软而充满韧性的涓流,似水流,似细风,能明显感受到它滑过的痕迹,却又温柔地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好奇地抓了抓,扣住了一片坚硬的物体。

他刚要开口提问,就有人就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空间碎片,你再往左一点,就能碰到属于一片完整空间的触感。”

尼希尔当然是选择听他的话。

完整的空间触感是偏膜的质感,初碰是韧性的阻力,突破后就是清爽的感觉,只是仍有涓流流过的触感。

他又玩了几分钟,随后才有些无聊地放弃。

尼希尔将手抬起,平放放在头顶,抬头仰视着光芒从指间倾泻,浅浅打在黝黑的眼中:

“我觉得这种触感很奇妙。”

“你喜欢?”

“也不至于,只是对于新事物本能的探究而已。”

他笑得温柔平和,一点都看不出刚刚不听话的样子。

他轻声念道:

“伊布尼亚?”

被喊到的人恍若初醒,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只顾着看着自己怀里的风景了。

伊布尼亚松开手,用元素构建出一个球体,然投入裂缝中。

这次尼希尔能看清了,他看到球体在进入的一瞬就被切成无数细碎光点,再是光尘纷飞,最后只剩一片被完全吞噬的混合色彩。

耳畔传来的解释:

“是空间乱流。”

尼希尔歪了下头和伊布尼亚的头靠在一起:

“它的攻击看起来很快,也很密集。”

“嗯,所以没有可以信赖的帮手庇护,进入只会被撕成不可见的微粒。”

“我知道了,以后你不在的时候,我就离它越远越好。”

他与伊布尼亚的头靠在一起,说话时的热气丝丝划过,激起另一人耳尖的几分热意。

“我的荣幸。”

伊布尼亚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个习惯。

那时的伊布尼亚更喜欢将自己认为美的东西送给尼希尔,无论它是否身为危险生物,他都从不诉说,只是当做一份普通的礼物赠送而已,虽然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确实都算无害的。

但这个习惯在某一次送礼后就变了。

那是许久之前,眼前之人坐在床边,青紫血管清晰而狰狞的瘦弱小腿轻轻晃动,抬头用尚还青涩的面庞仰视坐在一旁的他,黝黑的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认真地问询:

“伊布尼亚,你告诉我,琉塞厄花真的只是一种无害的,可以随意采摘的观赏花卉吗?”

他低头用手指轻轻拨弄放在一旁的一簇琉塞厄花:

那是一簇洁白的花,乍看是半透明的玻璃材质簇拥而成,散发着浅浅的荧光,纤长的两层花瓣似波浪的弧度层叠,却于花蕊中心晕出一片渐变的红。

“我知道它是什么。”

“琉塞厄花,起源于魔族的地域,是一种吞噬血肉,用灵魂蕴养自身的花,地下是缠绕着白骨,长近百米的红色根系,地上的花枝则极具观赏价值,兼具有惑人心智的能力,用于吸引猎物靠近。”

“伊布尼亚。”

停下拨弄的手指,他抬头,语气没有丝毫怨怼,依旧平和,只是用商讨的语气提出自己的要求:

“它对你确实无害,对我却是致命的。”

“我希望你以后如实地告诉我所有东西的危险,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关心,希望我不会害怕,就擅自隐瞒他们的危险。”

他一向柔和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无奈:

“伊布尼亚,这样对我不公平。”

“如果有时候你不在我身边,而我旁边又刚好有‘无害’的琉塞厄花,那时候谁来救我呢?”

这一刻,比起年龄更大的伊布尼亚,还是少年的他更像一位耐心教导的长者:

“我有权利知道他们的危害,你并不能保证随时都在我身边,所以你像这样剥夺我辨别事物能力的行为……太坏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依旧轻声细语地重复一遍:

“真的……太坏了。”

伊布尼亚还清楚记得,那次没有一句严厉的话,也没有任何指责,只是在和平商讨而已。

但在对方的话一点点说出,自己当时浑身冰冷,手足无措的样子依旧能感同身受,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浓烈的悔意和害怕,那种痛苦,哪怕他现在想起,仍能感受到同种对自身愚行的炽灼痛恨。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仅仅因为“无害”就忽略其危害,每次都会将危险之处提出,供尼希尔参考。

这是他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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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与你们交易龙血。”

伊布尼亚仰视着庞大的红龙,却让居于高位的龙族有种被俯视的恐惧。

旁边的黑龙喷了一口气,浑厚凶厉的龙语吐出气愤的话语:

“人类,龙族的血岂是可以随意被交易的东西,更何况你连用真面目示人都不敢,凭什么指望我们答应?”

说到最后,他背后的翅膀振动,掀起一阵飓风,将伊布尼亚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伊布尼亚平静地将黑袍抚平,语气中隐含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凉薄:

“我自然可以让你们看我的真实面貌,但是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全部死去的准备呢?”

“人类你敢!!”

黑龙震怒,认为他是在威胁看到真面目就会灭口。

“我并不是在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肆意窥探更高层次的存在,本就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伊布尼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在场的所有龙族心中渗出一股恐惧,好似招惹了某种不可言说存在的惊惧。

“交易吗?”

见龙族迟迟不回答,伊布尼亚有些不耐烦了。

刚刚的几番话已经是他足够耐心的提现了,毕竟这份药尼希尔一段时间内都会用到,所以长期合作最好。

但如果做不到,他也并不介意强取,只要不把龙族杀死,他们就可以是可再生资源。

“最后问一次,交易吗?”

他下达了最后通牒。

但他不耐烦且俯视的姿态让点燃了原本恐惧龙族的怒火,高傲的龙族感觉到了被轻蔑的嘲讽,全都暴怒起来:

“龙族的尊严不可侵犯!你冒犯了龙族,你该死!”

被数十只巨龙围住的伊布尼亚却有些轻松:

“正好。”

用武力解决总是最简单的,他也不喜欢用言语慢慢交涉。

话音刚落,空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缝,从中瞬间探出无数白色的锁链,将所有龙族牢牢捆住。

暴怒的龙族打算魔法将脆弱的锁链烧断,却震惊地发现所有魔法都被瞬间吞噬,而且锁链捆绑之处传来阵阵疼痛。

伊布尼亚一步步往上走,每一步都落足处皆是绽放的透明法阵,层层凭空搭建出通往高处的楼梯。

他抚过一根有空间乱流构成的链锁,袍下的面容只有对生命的漠然。

与在尼希尔面前的温柔无害不同,真正的空间乱流狂暴而危险,此时锁住所有巨龙的链锁便是由此织成。

链锁将它们坚不可摧的鳞片如薄纸般撕裂,密集的血色裂痕下露出本应掩藏的脆弱血肉,这让许多从未体验过失去鳞甲,直击血肉痛苦的龙族都仰天嘶鸣,拼命挣扎撞动,用血肉模糊,断了尖锐利爪的爪子拉扯光链,却只能让身体的疼痛在触碰的一刻又被撕扯而痛苦万分,除了依旧被紧紧捆在高空无法动弹,徒劳地看着用自己身体的血液制造的一场血雨,被无形的力量吸入伊布尼亚所持的白色小瓶中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在收集到足够的血液后,所有链锁在瞬间消失不见,没了任何支撑,也不剩任何力气的龙族也纷纷掉落在地,撞出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独居于高空的伊布尼亚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遍地伤员,收起瓶子,随意扔下一个光点,随后转身踏入空间裂缝离开,没有丝毫观看后续的欲望,只是轻飘飘丢下一句:

“报酬”。

在他身后,光点落地,扩散增大,将所有龙族躯体上狰狞的伤口修复,回复了失去的体力法力。不止如此,因为所有龙族能感受到了更盛一步的法力和肉体强度。

这就是所谓的“报酬”。

但所有龙族都颤抖着身体,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下庆幸,没有一只龙族能对这份回馈感到高兴。

“这是我都一次出席宴会,说实话还有些紧张呢……但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对吧?”

“当然。”

低头帮他整理衣物的伊布尼亚答到,顺便帮他将领口扣上。

尼希尔微仰头方便他动作,听到这话‘唔’了一声,满意地露出微笑:

”但可能有点委屈你隐身一下,毕竟你不太适合出现在那里。“

顺着肩上手臂的力度坐下的尼希尔侧头,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随后转回去,将后背面对伊布尼亚,方便对方帮自己处理头发和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没办法,这毕竟是皇室召开的,属于贵族间的宴会,伊布尼亚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士被带进去不在于难不难,而是在于将一个身份不明,意图不清的人带进去的贵族是何居心,是不是对皇室成员有不可告人的危险心思。

这种猜疑是无可避免的。而且伊布尼亚本身的脾气就算不上太好,自身从不示人的外貌和奇异的装扮只会成为宴会众人的焦点,更别提许多贵族在心里根本就看不上“平民”……

这么多阴阳怪气的人在眼前蹦跶,外加因为公爵府效命于陛下,至少需要对皇室之人有表面的尊敬。糟心的东西凑在一起,哪怕伊布尼亚会暂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忍耐一会,他也害怕对方会在结束后将宴会的其他人扬灰。

当然,身为恋人的自己也不是很愿意自己男朋友被这样对待就是了。

但好在伊布尼亚是能理解的,或者说他对自己的臭脾气心里十分有数。

“这不算问题,我本就没有与其他人产生交集的想法。”

温热的指腹抚过发顶,伊布尼亚的声音带着惯常游离人世的漠然,但更多是仅属于尼希尔的温柔:

“你是我留在这的唯一理由。”

尼希尔听此轻轻颔首,呢喃地应了一声:

“嗯。”

我一直都知道。

说完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直到衣着被整理好后伊布尼亚才出声提醒。

尼希尔看了眼镜子前的自己,有些好笑地感叹:

“我感觉我都不需要佣人了。”

这句话到也不是单纯的打趣,只是对这么多年来自己身边伊布尼亚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的感慨:

从一开始身份单纯的医师,到现在医师,物品维修加工,保姆,老师,恋人等等一系列身份和功能集于一身,几乎导致分到他这边的佣人集体“失业”,最后被觉得浪费劳动力的自己陆续分走。

虽然他很清楚某人乐在其中,还美其名曰担心别人不如自己用心,但说实话这任务也太过繁杂了些,总会让他有种化身黑心老板各种压榨员工,逮着一个人薅的感觉。

之后果然还是需要找人帮忙分担一下,否则他良心会忍不住隐隐作痛的。

不过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他从小时候就可以说算是伊布尼亚手把手养大的吧?虽然资金提供不属于其中,但如果细数一下,一个孩子被一个成人养大这种关系,一般看来应该是……

想到这的尼希尔一下子顿住:

不,

不行,

——打住,必须打住,再想下去他这原本正常的恋爱关系都要染上禁断色彩了。

他悄悄地,抬眸偷瞄了一眼伊布尼亚,看到对方没有察觉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把脑子里的离谱想法抛出去。

幸好,虽然这么多年来两人都了解彼此,但伊布尼亚还不至于到读心这种地步,不然他绝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然,他也不会主动说,毕竟如果自己提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很没节操的某人肯定不介意顺势而为,借机和自己玩点父子py,欣赏自己羞耻表情什么的……

尼希尔:“………”

我年纪还小,受不得这种刺激。

“你刚刚在看我,是有事吗?”

身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尼希尔差点吓了一激灵。

他抬头,再三确定伊布尼亚很正常,才放心提出了反问回去:

“很明显吗?”

“没有,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关注你,还有本身对视线比较敏感。”

“嗯?”

“以前受到过很多的刺杀和针对,所以养成了这方面的警惕。”

尼希尔听完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却并没有继续,只是回了一句:

“我觉得我们该出发了。”

伊布尼亚低头回握住刚刚主动伸过来的手,微用力将其收入掌中,眼中晕染出融暖的笑意:

“好。”

两人就这样明晃晃地手牵手走了出去,直接与在大厅静坐等待的公爵撞了个正着。

已然步入中年的公爵眼尾爬上细纹,微卷的金发被精心梳理束在脑后,举止间是岁月积淀后的沉静。

听见动静,公爵幽邃的深蓝眼眸扫过姗姗来迟的两人,随后缓慢地滑过两人双手交握的位置,覆盖着虚假笑意的瞳孔逐渐透出厉色。

但他很清楚眼前之人是救了自己儿子一命,还好生照顾了许久,危险神秘到自己从不敢去招惹的存在。

所以他只是闭眼吸了一口气,努力缓和激动的心情,防止自己因为自家小孩被人拐走而愤然瞪人。

……但果然还是很恼火。

那个从出生就脆弱到让他不敢放松一点保护,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不小心就逝去的孩子,竟然一不留神就被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叼走了。

虽然公爵与妻子有两个孩子,但他更关注体弱的尼希尔,毕竟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阴阳两隔,这让公爵恨不得多在对方仅剩的生命中多补偿一些。

他不得不承认,伊布尼亚的到来确实让这份死寂的气氛得到了消解,令尼希尔有了活下去的可能。无论是他还是赛琳都十分感激对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家辛辛苦苦呵护大的小白菜被人盯上。

但偏偏小白菜因为对方才能活下来并长大,甚至连养育这份功劳也被占很大一部分,他们没有任何立场去赶人。

就很气。

“伊布尼亚先生也要去吗?虽然知道你会掩藏身形,可是皇宫能人众多,如果被发现可就糟糕了。”

他用和缓的语气劝说,试图让对方放弃。

“无须担心,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伊布尼亚语气平淡,却透出强势的笃定。

公爵听完就知道自己知道没法改变对方对决定,有些郁闷,却又不能太明显地赶人,只能转而跟尼希尔交代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去宴会的座驾走去,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为不烦。

跟在后面的尼希尔看一眼父亲,又看了一下男朋友,果断选择装聋作哑。

……然后被身旁发现的伊布尼亚好笑地点了下眉心。

就这样,他们一伙人相安无事……至少明面上相安无事地来到了目的地。

因为伊布尼亚不方便显形,所以尼希尔看起来是独自一人落后半步走在公爵右侧,跟随着走过重重侍卫看守的门扉,最后进入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

水晶与宝石折射的光彩洒在地板上,在看似举着酒杯,享食佳宴的众人中,尼希尔感受到无数悄然向他投来的视线,盛满对他这位从不现于人前的公爵长子的探究。

尼希尔没关注这些,没有四处乱看,只是按照以往的被传授的礼仪被公爵带着与他人交涉,被介绍融入其中。

客套,赞美,虚伪。

这是尼希尔的感受。

他已经在贵族社交圈里缺席太久了,只这一次根本不可能帮助他在固定好的关系网里建立起自己的地位,因为身体原因在其他人看来哪怕投资也仍有可能沦为弃子,只会在试图交好的同时待价而沽,好似自己只是被摆在展览席上观察的物品。

察觉到尼希尔身上散发的不愉气息,伊布尼亚伸手轻碰了下他的肩膀。

感受到肩侧力度的尼希尔眼睫一颤,侧眼看向身侧仅自己可见的人,没说话,但笑容却多了几分真实。

没过多久,剩余的人陆续进入,包括本该在学院的诸位学生,也包括他许久未见的赛琳。

淡妆华裙的少女长发一半被蓝宝石发饰侧盘起,搭在裙摆似柔软花瓣簇拥垂坠,随步伐轻移摇曳,挽住身侧棕发绿眸少女的手臂覆着丝绸手套,举止矜持优雅,她沐浴着众人惊艳目光靠近,刻意收敛眉眼间迸发的喜悦,用轻缓的淑女语调打招呼:

“兄长大人,好久不见,这是希亚,是我在学院交到的朋友。”

尼希尔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别扭,虽然他知道这种正式场合赛琳不会用在家里的称呼,但他本身就是第一次参加,也就是第一次听到赛琳这么叫自己。

赛琳看到自己哥哥不对劲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窃喜地将挽住自己朋友的手松开,说明自己要离开一下后就走上前,靠近尼希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开口:

“哥哥,我在学校这段时间好想你,终于见到你了。”

“学校真的好无聊啊,还有很多奇怪的人。”

“哥~~”

赛琳用可怜巴巴的委屈语调软软地撒娇,上身半倾着靠过去,打算咬耳朵说点悄悄话。

——然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力量禁锢住无法前进半分。

赛琳:嗯?

她看了眼周围,因为伊布尼亚主动解除了对她的隐身,终于发现眼前不止有带着笑意的她哥,还有一个眼神冰冷盯着自己的人。

赛琳:???

他大爷的伊布尼亚怎么在这儿?!

她顿时有些牙痒痒:

好了,就凭这个电灯泡在这,自己和哥哥好不容易团聚,打算亲密互动的可能性没了。

虽然她看伊布尼亚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也是个电灯泡。

赛琳直起身体,微低下头,白皙的光滑后颈从披散的部分金发中浅浅显露,手指将不存在的散乱发丝梳理到耳后,并在手臂将脸挡住的瞬间迅速翻了个白眼。

她与旁边目睹一切的公爵对视,两双眼里满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对某人的嫌弃。

在她开始纠结要不要故意针对伊布尼亚来舒缓心情的时候,耳畔就传来了周围宣布国王到来的消息。

她回头,正巧看到衣着以白金为主色的皇室成员步入宴会厅的情形:

国王携着王后进入,跟随其后的是诸位皇子皇女,还有一个……黑色礼服,深栗色头发的红眸男人?

赛琳不认识对方,但看那双红色的眼睛大概率是魔界人士。

尼希尔则是先看了二皇子,有些嫌弃地扫过一眼后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红眸男人身上。

他也跟赛琳一样只能大致确定是魔界那边的家伙,但却又不确定是谁,虽然自己猜测可能是那位血族公爵男主,但说到底游戏主角是2d版纸片人,如果要类比真人有点过于为难人了,也就二皇子这种名字身份对得上的才能精准定位。

但深栗色头发和红眸,风流多情,邪恶而危险……

尼希尔看着那个男人,暗暗盘算自己要怎么去打听对方的身份,毕竟这人看起来跟最人渣的那位男主形象重合度挺高的,怎么说也要确定一下。

他趁那个人在与国王交谈的时候,悄悄戳了戳身旁的人,寻求外援:

“你知道那个随行在陛下后面的人是谁吗?”

赛琳听到这话,同样感兴趣,于是也转过头,竖着耳朵等待答案。

一旁早就知道内幕的公爵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大门兄妹俩还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顿时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生着闷气转身往别处走了。

伊布尼亚则随着尼希尔的话望过去,映入眼中的是错综交缠的杂乱丝线,浅淡到几近透明的丝线或多或少地将不同人缠绕,延展连结。

他看着红眸男人身上密密麻麻的线,顺着上面仅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命运走向,将尼希尔需要的部分理了出来:

“血族公爵,维恩斯,此行的主要目的明面是与皇室洽谈合作,私下目的是通过交易在人类国都安插魔族,次要目的是在帝都寻找新的情人。”

他最后改了口,没直接说维恩斯的目的更准确是找发泄欲望,玩废就丢的性奴,这会让他感觉那人的肮脏心思玷污了尼希尔。

外貌特征,对上了;身份,对上了;名字,也对上了。

确定了。

尼希尔压了压唇角,却又没忍住勾起一抹冷笑。

“你认识他?”

伊布尼亚低声提问。

他到不至于吃醋,毕竟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有资格让他产生危机感,他只是仅仅想要询问尼希尔对那人莫名的嫌恶原因而已,毕竟尼希尔很少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有这么大的意见。

他只是单纯想要处理掉让对方不舒服的家伙。

尼希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头看向赛琳,轻轻摇了摇头。

赛琳看着兄长的动作,知道这是对方不想告诉的事情,于是明了地弯了弯唇,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朋友旁,颔首告退。

静静注视着赛琳离开的方向,尼希尔这才开口:

“这件事……不太适合说出来。”

伊布尼亚看他纠结的样子,大概懂了:

“前世?”

尼希尔的眼神顿了一下,轻声给予肯定:

“嗯。”

“需要解决他吗?”

“不用,还没到取人性命的地步。”

这也只是他所知道的剧情,并不能确定是否属实,如果只凭借他单方面的认知就去肆意杀害他人,这种行为太过武断。只是该有的防范还是要有,毕竟受害人是他唯一的妹妹赛琳。

如今只是让赛琳尽量与这些人隔开,是他的退让,也是评估。如果确认这些人与“游戏”中的表现相差无几,他也绝不会手软。

“需要下手的时候让我来。”

伊布尼亚注视着尼希尔依旧有些苍白的面容,话语中也不由得带上了担忧:

“你现在还不适合与别人的命运交集过深。”

他浅浅皱眉,抬起手指试探性地抚过:

只是参加了这场宴会,身上就差不多翻了一倍的命运线……

“你确定?可能会很无聊的。”

尼希尔将杯子抵在唇边,试图遮掩住唇边戏谑的笑意:

他行事向来讲求温和,尽量和谈,这和伊布尼亚一直以来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作风简直完全相反,帮他干活,某人真的不会被憋得慌吗?

伊布尼亚自然看了出尼希尔的戏弄:

“我当然可以,只是以往做事没必要。”

他确实不喜欢这种作风,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去做,只是很少有人能让他停下来斟酌思考罢了。

——能一下打死,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说话?

更何况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尼希尔在现阶段过早掺杂人事,在命运的洪流里越陷越深,那只会引来世界意识的注意和针对。

但尼希尔偏要跟他反着来:

“如果我坚持要自己行动呢?”

听到这句话,伊布尼亚的眼神暗了下了。

想到这段时间尼希尔蠢蠢欲动的样子,他忍不住沉下声提醒:

“你是异界之人,在我完全将你的灵魂掩盖前,这个世界不会允许你大幅变更命运线的。我浪费时间呆在这里,花了十多年将你身体养好,可不是为了让你将这一切破坏,硬拉着这副身体去送死。”

伊布尼亚对尼希尔一向听之任之,态度温和,但说到最后,这次的语气难得透出了些许冰冷的命令。

说完这句话后,他极短地停了一下,克制自己看向尼希尔的冲动。

他害怕窥见对方眼中透出的神色,里面哪怕只有一丁点委屈,自己所有累积的坚持也极容易溃不成军。

但只有这件事他不会让步,他绝不可能让尼希尔再此陷入每天都与死神抗争的情形。

他放完自认为的狠话后好久没敢看尼希尔,自然也没看到对方听完后略带兴味的神情。

尼希尔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看向他:

他刚刚凶我了?

他刚刚竟然有胆子凶我?

他带着惊叹悄悄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这么多年连对他说话都没敢大声过的人竟然会对他冷言冷语了哎?

……好吧虽然也没多冷。

可惜宴会禁止携带能记录的魔法仪器,不然他还想将伊布尼亚这番话保存下来,以后有了兴致就拿出来时不时鞭尸一下呢。

尼希尔因为错失了留下这历史性一刻的机会,忍不住扼腕叹息:

要不还是顺着装作被吓到的小可怜吧,这么好的机会不逗一下人太可惜了。

他坏心眼地思考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知道伊布尼亚会在这次宴会后拼命补偿,对待自己也会更加小心翼翼,在对方本就愧疚难耐的情况下自己还是别再添一笔压力了,人太坏会良心不安的。

“好的好的,你好认真啊,我刚刚开玩笑的,我答应你,有事一定让你去办。”

尼希尔状若无奈地答应下来,言语间却没有一丝犹豫。

他还是很惜命的,这件事其实本就打算让伊布尼亚代劳,只是没想到一时兴起开个玩笑竟然有这么大个惊喜。

唉,这么一想果然还是希望保存下来以后好逗人玩。

尼希尔越想越可惜,最后只能转移注意力到血族公爵上,以免连处于心虚状态的伊布尼亚都发现不对劲。

——被发现的话虽然伊布尼因为自身理亏不会怪他,但以后极大概率会等待时机以牙还牙,到那时候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那位维恩斯公爵看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一个视线一直随着赛琳移动,眼神隐隐透出惊艳与垂涎的男人……

尼希尔:“………”

拳头硬了。

他吸了一口气,刚打算走上去与之攀谈,侧面让维恩斯将视线移开,就看到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忽然将视线投向了自己,一边回以微笑,一边走过来。

尼希尔被他这一出弄得懵了一下。

“你好,尼希尔少爷,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我是血族公爵维恩斯。”

他用带着些许亲昵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尼希尔,嗓音是略带沙哑的性感。

他眼含笑意,那双眼明明鲜红如血,在对视时却仿佛溺入氤氲着甜馨雾气的温泉中。

尼希尔对此只有一个想法:

不愧是游戏里最会欺骗感情的男主,连看人都习惯性带着勾引。

虽然知道在还不确定是否真实的情况下给对方定下罪,但就凭对方刚刚看向赛琳的那副视线,也足够尼希尔对他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他礼貌性地回以官方客套,然后保持着微笑看着对方,没再主动说话,就算回答也是奔着一句话结束:

对方夸赞帝都的精美壮观。

尼希尔微笑:“谢谢,很高兴您能喜欢。”

然后不接话。

对方描述诗歌乐曲。

尼希尔还是微笑:“您真是知识渊博。”

依旧还是不接话。

——对,他就是在故意冷场。

但没想到的是维恩斯竟然没有因为他明显的冷遇离开,反而依旧神情不变,依旧兴致勃勃地找话题,好像很想与自己交好一样。

尼希尔这次真的疑惑了,转而开始怀疑对方一直主动献殷勤是不是另有企图,但他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被对方所图谋的。

虽然身为公爵长子,但只要在帝都稍一打听,就知道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继承爵位,这个位置更有可能落在赛琳身上。

如果是要拉拢公爵,先不说血族那边隶属于魔界,不太需要与人类搞好关系,就单说要拉拢人类势力这个目的,难道不是直接找一国之主或者公爵本人更好吗?

从哪里来看,只要对方寻求利益,来拉拢自己就是极为愚蠢的选项,除非他贪图的是自己本身就有的事物。

但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甚至从某种程度上,他比赛琳还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堪比温室里未经风雨的花朵。

唯一可以怀疑的伊布尼亚又一直刻意用魔法隐匿,如果不是主动去认真查,在外人看来基本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这么一排除,虽说结论很离谱,但看起来对方贪图的好像是他这个人。

这样一想,对方好像确实一直盯着自己的看,眼神也一如初见时带着暧昧引诱……

虽然他因为赛琳和对方在游戏里是男主的原因,思想上先入为主了,但现在思路打开了以后,他就想到了一个丢到角落的游戏设定——

这个血族公爵,是不是男女不忌来着?

要是游戏真的和现实一样……

尼希尔:“………”

他头皮发麻,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然后跑到一旁默默喝一口饮品压惊。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己这个弱鸡身体绝对打不过对方,而且对方身为男主中的压轴之人,危险度和武力值都是其中最高的,如果仅凭公爵府的势力,来拦住对方也不太可能。

如果没拦住,那时候自己就不仅仅是会不会被强迫的问题了,而是会不会生不如死的单选题,他可一直没忘记对面可能是个有性虐癖好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喊人了。

反正是自己男朋友,求助又不丢人。

他决定好后转头,打算让伊布尼亚去警告一下对方,结果只看到了转向血族公爵那边,浑身散发着低沉森冷气息的人。

嗯?

尼希尔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对啊,伊布尼亚就在旁边,我被人用这种觊觎又势在必得的目光看着,最先炸毛的应该是他。

他默默收回刚刚打算让伊布尼亚去“友好商讨”的话,拉了拉身旁之人的黑袍,让对方回过神来,然后向前一步,用身体和长桌遮住自己从背后乱摸,意图往伊布尼亚袍内伸的手,防止别人看到他对着空气不自然的动作。

伊布尼亚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干嘛,所以不动声色地将主动手往他乱摸的手那递,成功被某人抓住。

尼希尔反手在伊布尼亚手心中勾勒出“三月”这个词语,又手指画了个问号,在轻点两下后悄悄看了身侧的人一眼。

伊布尼亚看了他的眼神,很轻松就读出了其中满盛着“这个人好讨厌,快去打他”的不忿信号。

挺好,因为他刚好也想杀人……嗯,打人。

但伊布尼亚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还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弄得这么麻烦,毕竟只要尼希尔提出,他绝对有能力让其他人潜意识里不关注他们,或者隔出一片单独的空间来谈话。

但他也没法抗拒,毕竟就算是这种麻烦事,只要由他爱人来做,就只剩下可爱和有趣。

他一直都知道只要跟尼希尔在一起,再普通的事也不会让他无趣,但就算如此,尼希尔也依旧每次都能让他感到讶异

理所当然的,他阴暗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这出冲淡了许多,心情也开始明朗起来:

他明白尼希尔的意思,就是让那个上赶着找死的维恩斯公爵被迫呆在家里养三个月的伤。

虽然他觉得这种惩罚未免过于轻了,如果他自己出手的话只会让对方直接消失。但尼希尔不想让对方死亡,哪怕他再不爽也不会杀了对方,顶多只是在三个月的框架上超额完成“一点”而已。

伊布尼亚在用食指在交握的那只手上同样轻点两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尼希尔秒懂。

讲清楚后他虽然没再管这个话题,但却并没有放手,反而将食指弯起,在伊布尼亚的手上肆意勾画,没多久又改为时不时与对方的某根手指勾勾缠缠,最后才将手放低,让两只手在众人看不见之处紧紧交握。

伊布尼亚有些僵硬的随他乱搞,手却一动都不敢动,只是任凭胸腔的心脏随温暖触感的轨迹越跳越快,听从渴望在交握时握得更紧。

他们现在莫名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人,躲躲藏藏不想被发现。

另一边,身为家属,距离比较近的赛琳自然看到了她哥略显不自然的动作。

虽然伊布尼亚重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但她可是跟她哥认识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哥平日里是什么姿势,再联想到某个隐身跟在一旁的人……

赛琳忍不住冷冷地“呵”了一声,然后扭头移开视线,以此来表达自己身为单身贵族的不屑。

“赛琳,怎么了吗?”

身旁的希亚咬着银叉歪头看向她,微卷的棕发搭在微鼓的两颊上,衬得她本就圆润的绿眸更显无辜茫然。

“没事,只是看到了其他人的一些小动作而已。”

她挂着温柔的淑女微笑回复道。

“哦——”

希亚长吟一声,似懂非懂地点头,一副好似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然后低下头继续吃切好的肉排。

赛琳对此习以为常,她知道自己朋友虽然看起来精明,实际上啥也没想到,堪称粗神经的代表,就像刚刚只是单纯问一下而已,连自己看到了什么都不关心,眼中只有食物。

哎——

赛琳十分做作地叹了一口气,感叹这么娇小可爱,还有些呆萌的女孩子,为什么是个拥有极佳天赋的战士呢?

她极其虚伪地为当初看希亚长得好骗,就把对方拐到角落意图行不轨之事,结果却被希亚揍到痛哭流涕,甚至对性事留下心理阴影,外加退学跑路一条龙,从此见到希亚扭头就跑的四人组表示默哀。

——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犹带笑意的她侧身从旁边侍从盘中拿出一杯浅度数果酒递给希亚,看着对方喝了几口后继续无忧无虑地吃东西。

看着看着,她兴致上来,自己也吃了点,饮了几杯浓度略高的酒,不出意外地发现发现自己除了双颊有些发烫以外,没有任何醉意。

赛琳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看了看始终没碰酒的兄长,又看了眼一旁同样灌了几杯的父亲,想起在世时可以豪饮几大杯的母亲,不得不承认……他们一家子真的就她哥一个酒量堪忧。

她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但因为视线不小心扫过某个血族,本该愉悦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想到刚刚感受到在自己身体上游动的,与学院内某个老师有相似之处的视线,还有对方对自己哥哥莫名的殷勤,她差点止不住自己嘴角狰狞的笑。

她低头遮掩,眼中闪过骇人的狠厉:

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但没事,用不了多久,她就有能力把对方这双不知节制的眼睛扣下来玩,当做对方给哥哥和自己的道歉了。

在心里放完狠话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整个人就像被冷水泼了一样,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救命,她能不能做到竟然要看伊布尼亚会不会让那人活过今天。

好嫌弃,但她也希望自己没有机会动手。

……

………

结束宴会的维恩斯回到自己早就买下的庄园,抬手接过仆人端上的那杯新鲜血液。

他饮下一口,双眼微眯,却并不是很满意。

红色的眼珠微动,冰凉凉地定在了一旁容貌艳丽的银发仆人身上,让本就脸色苍白的人类脸色更为煞白。

他看着那惊恐到令人愉悦的面孔,被鲜血浸染的艳红唇瓣忍不住弯起。

“咔——”“噗嗤——”

酒杯落地的破碎声与利齿嵌入颈项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苍白的手掌掐在仆人的喉间,随着时间愈发用力,让无用的挣扎取悦掌控一切的主人。

“真可爱啊……你这副垂死的表情。”

他从吮吸中脱离,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手下之人绝望的神色,好似猎者戏弄无力挣扎的猎物。

“不知道今天碰到的那位公爵少爷临死前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呢?”

他想到那人罕见的纯黑发眸和苍白的面容,那是如此纯粹的黑白对比,也是生于黑夜生物最喜欢的色彩,心底渴望摧毁的欲望瞬间蔓延开来。

他的舌尖抵了抵下齿,笑出了声:

虽然那副面容过于乏味,没有他妹妹那样明艳动人,能激起自己的性欲,但那副拼命想办法拒绝自己的行为为他增色不少,拿来当玩具还是绰绰有余的。

让他想想,要怎么把人暗中带走呢?

“想到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了极寒极冷的陌生声音。

维恩斯没有犹豫,只在瞬间就丢下仆人回身攻击,然后冲向来人。

在左边!

他确认好了位置,攻击凝聚一下子在手。

——可是,我的手呢?

在骤然变换的下落视线中,他茫然了一瞬。

伊布尼亚步伐不变,依旧平静地一步步靠近,毫不在意地掠过四肢头首分离散落的血族,随手将濒死的仆人治好后弄晕,然后回头望向差点就能四散而逃的散乱躯体。

血族的自我痊愈能力很强,只要有残肢出逃,只是时间足够,他们就能完全恢复。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静静看着那自知不敌,只顾狼狈逃窜的零碎身体。

可是维恩斯却在这目光下感受到庞大到难以言喻的恐惧,这份无法抗拒的绝望让他甚至感受到了近乎真实的压力。

——至少在视线下逐渐被挤压变形的头颅是这样混乱地自我怀疑着。

轻微的木板与鞋底撞击声又在耳中模糊响起,似隔纱窥听,不见其真。

疼痛和濒死让维恩斯的思绪愈发溃散。

他……会死吗?

在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一抹突兀浓烈的喜悦涌出,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死亡,而是恩赐。

“他是我的。”

遥远又清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维恩斯凝滞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重新开始运转,带出的却是疑惑:

“……谁?”

他听到了熟悉的,微哑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

四肢突然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掌控感,他呆滞低头,映入眼底的是他尚还完好的身躯。

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个让他胆寒的声音又在传入耳中:

“我并不会让你死,这是他的要求。”

维恩斯忽地打了个冷颤。

明明该是宽慰的话,却比死亡的宣言更为可怖。

他想开口乞求,想痛哭求饶,想逃离可能悲惨的未来。

可是,明明他的欲望如此强烈,都无法改变在这人面前无法作响的声带,只能颤栗地躺在原地,如羔羊仰望屠夫。

大脑在惊恐下疯狂运转,只为寻找唯一的生路。

‘他’是谁?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招惹了‘他’吗?

是谁!!!

越来越狂乱的思绪终于找到突破点:

——这人出现,发声的时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原本脆弱面容如今比恶魔还要恐怖:

尼希尔!

“对。”

维恩斯依旧无法出声,但这并不能阻碍伊布尼亚明晰他的想法。

他用依旧冷如寒冰的声音一字一顿宣布:

“他是我的。”

在维恩斯因悔恨而放大的瞳孔中,他淡淡提问:

“你想看我的面容吗?”

询问的话语依旧冰冷无波动,却莫名迎面扑来阵阵浓郁的心悸。

维恩斯当然想拒绝,但显然对方并没有给予他机会。

在他无法移开的视线中,黑袍的男子轻轻将遮挡拂下。

似碎冰散落眼中,霜雪堆砌为人,月光汇聚披于身后。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维恩斯看到这样一张面庞肯定会忍不住升起占有玩弄的欲望,但在如今的情况下,无论再惊艳的一张脸都只会让他心生恐惧。

更何况……眼前这人为什么要故意让他看见容貌,难道只是为了让他看到重影越来越多的视线,只是为了吓他吗?

维恩斯有些困惑地眨了下眼,爬满面孔的并逐渐蔓延的眼睛也随之一闭一合。

他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不由得张开嘴,然后吐出了一摊暗红色的,如同爬虫般蠕动扭曲的液体,夹杂着一个如拇指大小的,如同刚长出犹带粉肉的眼球。

这仿佛一个开始的信号。

从这一刻起,脏器以倍数增生出眼球,仿佛贪婪的寄生者,肆意蔓延不知节制,只凭本能占据所有可侵占的领土。血液也化为虫型的生物,移动的本能驱使它们在血管,食道,内脏中四处巡游,于无数生长壮大的眼球间被挤压破裂,又重新分裂为更小的存在。

维恩斯无法看到躯体内部的的状况,他只能看到自己从口中数不清第几次呕吐出小巧的眼球和血液,感受着越来越高的视角,膨胀到难以忍受疼痛,全身好似虫子爬过的痒意蔓延躯体的每一寸,全身表面每一处都存在的混乱到能看到全景的重影视角。

漫长到难以忍受的胀痛后,维恩斯只听到了“砰——”的一声过后,那鼓胀麻痒的痛苦忽地消失了,只剩从全景变为各个角落,地板方向不用的凌乱视角。

终于……完了吗?

维恩斯甚至想露出一个微笑,但立刻就变为了布满恐惧的无声尖叫。

因为他又看到了自己,完整的,没有受到伤害的,原原本本的自己。

伊布尼亚立于附近,身上未沾染一丝污秽,他只是低头,平静地看着维这位血族公爵脸上的表情再次惊恐到扭曲。

无论维恩斯如何抗拒痛哭,他的视线依旧坚定地转向那张美丽到仿佛神造的面孔。

这次与上次并不相同,那埋于皮囊下的内脏张开裂口,贪婪而不知节制地互相吞噬。那是无序的无差别攻击,无论是脏器间还是脏器本身的吞食都有,一边啃食另一方一边自我吞噬的状况再常见不过。因为没有牙口应有的利齿,裂口边缘原本柔软的血肉探出了肉眼不可见的肉芽细齿,像一只只蠕动的猩红色无壳蜗牛不断交缠,在坠落的献血中达成生命的侵蚀,直至只剩下最后一块内脏成为胜利者——然后自我吞噬,直至消失,只剩一具包着薄皮的白骨。

无数次的死亡,无数回的复活,崩坏而扭曲的肉体,在循环中被无数次摧毁又恢复,随后又再次溃烂。

痛苦层层累积,他却一次都未有幸得尝麻木。

但不仅这些,在巨大的痛苦中,维恩斯的思维也受到了残忍的入侵,冲刷撕裂成不成型的混乱模样:

他似在无垠黑夜尽燃烈火,于永昼国度坠入窒息血海。

他看到晨星陨落冰渊,血月升起碎于人掌,黑夜侵吞亡灵之音,麦尖刺入神明胸膛。

白骨荒原,旌旗硝烟,信仰陨落。

他如被冗杂庞大信息一股脑投喂的饱腹者,无力消融承受的厚重历史让每一寸血肉和细胞都在膨胀哀嚎,眼睁睁感受着它们反复进入挤出,直至神志思维从破孔碎布冲击变为零散残渣也不愿停止。

肉体的苦痛,思想的煎熬,依托共存,循环反复,永无尽头。

一旁的伊布尼亚坐于力量凝结的座椅上,霜雪似的面庞似高居神殿的神像,冷眼注视冒犯的蝼蚁陷入绝望挣扎,浓密的雪睫怠倦地垂下,有些无聊地数了一下循环的次数,却又觉得无趣,转念堂而皇之地走神想尼希尔:

已经傍晚了,他有好好吃饭吗?会不会穿得单薄了?吹了冷风?

他会想吃宵夜吗,要不等会儿带一些回去?

而且如果自己回去晚了,他会不会还坐在软椅上等自己,不上床休憩养身?

一想到尼希尔可能熬夜晚睡,他瞬间就有些坐不住了。

刚打算马上收手回家陪人的他被维恩斯脑海中的片段吸引了。

那个片段并不属于他本身的记忆,也并不属于发生过的历史,它就如一个虚构的假设,足够真实,也足够虚伪。

他将这个片段单独取出,观看。

伊布尼亚看到了维恩斯的“一生”:

他成功窃夺了一位亲王的血液和力量,晋升成了纯血血族,事事顺遂,仿若幸运女神庇佑。

他在众多豢养的情人中拥住乖巧的“赛琳”,像剥开汁水淋漓的果子一样将薄纱般透明的衣服剥落,在众人注视中进入怀中之人,甚命令一旁的几个男性情人一同进入或玩弄。

“赛琳”沉迷于他虚假的爱意无法离开,娇艳的容颜在反复的情欲滋润下已经盛开到糜艳,赤身裸体已经是常态,项圈鞭子是囚笼为家的基本搭配,她已经彻底沦为了欲望的俘虏。

在他终于玩腻,不再对“赛琳”有兴趣后,他将她送给了另一个亲王作为性奴,继续与新找到的情人色欲纠缠。

就算如此,从此之后他依旧与好运常伴,步步高升。

……

伊布尼亚看着记忆片段中与本人性格完全不同的“赛琳”,还有维恩斯堪称完美的未来,勉强在久远的记忆中翻到了相似的存在。

找回记忆的他垂下眉眼,握拳,将这个片段捏碎于掌心。

他低头,只见掌心一枚金属色泽的发光小球躺在手心。

伊布尼亚见此冷笑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

名为“系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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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光下打了个哈欠的尼希尔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声后倒回沙发上。

“还没睡吗?”

他眨了眼,很平常地回头,倒也没被吓到:

“怎么也要等你回来啊,你为了我也不会太晚回来。”

“可以放弃的,我会处理好,也不会有危险,你可以安心睡下。”

尼希尔听见这话一下子装成不满地无理取闹人士: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你是不是觉得是事多?”

“果然,人都有七年之痒,更别说我们认识的比这还久,你果然已经对我开始厌烦了。”

尼希尔本来打算来个应景的掉眼泪,但觉得太肉麻了,而且真弄出来某人也会真爆炸,就只能收回了打算拿出来抹不存在眼泪的手。

伊布尼亚:“…………”

说真的,太假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呆了好一会,最后勉强吐出一句应和做配合: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永远不会厌烦你的。”

本来维持着委屈表情的尼希尔一下子恢复正常,还挑了下眉:

“你竟然真的配合我?我以为你会看着我演的。”

伊布尼亚:“………”

他能怎么办?按照过往的经历,他不配合也被说,配合也被说,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演戏的那个开心一下。

看着被弄的沉默的人,尼希尔如愿被逗开心了。

他嘴角盛着弧度靠近,侧身勾了勾伊布尼亚的手:

“好啦好啦,谢谢伊布尼亚先生陪他的幼稚鬼玩,他现在要去睡了,晚安。”

他边说边起身往卧室走,还回头挥挥手道别。

伊布尼亚看着,嘴角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看着尼希尔即将离去的身影,他忽然想到了下午的话,心里涌出难言的满足与心虚惶恐。

他迟疑了一会儿,却终究在尼希尔即将踏出门扉时拉住了他。

尼希尔:“?”

“有事情吗?”

他疑惑地回头。

伊布尼亚拉着尼希尔手腕的手指微微蜷起:

“你不是我的。”

“?”

“……你不属于我。”

本来大晚上就思维迟缓的尼希尔对这句过于突兀的话完全是懵的。

他沉默,疑惑,思考,然后恍然大悟:

啊这……啊这……这都是什么啊……

理解了某人脑回路的尼希尔突然觉得好想笑。

他整个人被逗得发抖,顺便将伊布尼亚双手手腕握住,拉过来让掌心贴在自己的两颊上,抬头看着他,笑得格外开心,整个人显得软乎乎的:

“你是不是出去说了‘我是你的’这种之类的话了?”

看见伊布尼亚点头,他装作严肃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你的。”

眼神一转,他黝黑的眼盛着盈盈笑意:

“但你要清楚,你是我唯一的伴侣。”

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使劲踮起脚,仰头隔着黑袍亲了一下他的侧脸,眸中似满载着坠落的斑斓星河:

“其实我们可以换一下的。”

“你是我的,可以吗?”

没有任何关于“爱”的字眼,也跟告白没有任何关系,但伊布尼亚却涌出一种定下山盟海誓的羞怯,配合着鼓噪的本该消失的心跳,将本应欲壑难填的占有渴望彻底压下。

他缓缓地,郑重地回答,好似应下一个永恒不变的誓言:

“——好。”

尼希尔笑眯眯地回应:

“嗯,那晚安啦,【我的】伴侣。”

他刻意停顿,咬重了那两个字,眨眨眼后再次朝着卧室走去。

这次没人再拉住他。

尼希尔清楚伊布尼亚的手段不会多温和,但他确实没想到,第二天他收到的消息会是维恩斯公爵因为精神紊乱导致思维停滞,表面没有任何伤痕,却成为类似于可活动植物人般的存在,只能依靠那些仆人服侍。

而且也不知怎的,维恩斯忽然害怕起关于银色的东西来,他遇袭那天在一旁的就是一个银发仆人,两人一同昏迷,只是仆人没被袭击,但本来痴呆呆的他只要看到那个仆人就会露出惊恐的表情,整个人恍如被恶鬼追逐,恨不得夺路而逃。把仆人赶走后,好几个人才勉强把他制住,但身体还是会止不住发抖。

维恩斯的惨状太过离奇,而无论教廷还是皇室都无法探查到任何贼人线索,所有相关信息尽被抹去,除了对方可能有一头银发以外再无发现,这弄得帝都高层人心惶惶,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连忙全城戒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士。

现在就是公爵将这个信息送过来的,明面是告诉自己儿子帝都发生了什么大事,防范一点,实际上是侧面警告伊布尼亚别再出去搞事了,风头上呢,低调些。

……该说不愧是一国公爵吗?这直觉真准。

“那个袭击者的动静有点太大了。”

尼希尔因为传信的仆人在,只能暗戳戳吐槽某人。

而被他眼神扫过的伊布尼亚则心虚地移开脸。

“好的,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接下来会小心点。”

尼希尔颔首后静静看着仆人退下,等到对方彻底离开,他才幽幽望向罪魁祸首,叹气:

“你都不遮掩一下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

伊布尼亚非常识趣地低头认错。

“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按照我的意思。”

尼希尔思考了一下:

“我应该提醒你一下的,比如弄点假线索指向血族或者魔界,让他们以为是内部纷争,从而因为忌惮停止调查。”

或者陷害一波那个三皇子也不错,省得他去关注赛琳。

不过尼希尔是真没想到伊布尼亚如此耿直,竟然一点手脚都不弄,直接干干净净去干干净净回来,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这种没痕迹的行动只会更让自诩强者云集的帝都之人更为惶恐。

无法掌控和能够掌控,两者的存在在那些高层眼中完全是两个概念。

尼希尔虽然纠结了一会儿,但其实也没太当回事,他相信伊布尼亚不会让别人怀疑到自己的。

他更关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你头发是银色的?”

感受到他好奇的眼神,伊布尼亚僵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尼希尔都还没见过自己是什么样子呢,连头发颜色竟然都是被外人告知的……

他后悔昨天让外人看见自己了。

伊布尼亚沉默地靠近尼希尔,指尖轻触脸颊,语气歉疚又懊恼:

“我不该让他看到的,明明你才应该是第一个。”

这明明应是独属于自己爱人的待遇。

尼希尔听此有些怔愣而迟疑地缓慢眨了下眼:

——啊?

这……虽然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为什么感觉伊布尼亚又开始纠结起了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侧颊上停留的手指担心戳疼他,连忙移开。

“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个?明明我并不在意这件事,更何况你已经用这个行为向我展示了看见你后会发生什么。”

“这对我而言,和你前几天时空乱流的示范并没有区别。”

他有些埋怨地用手点了点某人胸膛:

“你真的好喜欢胡思乱想。”

伊布尼亚:“……”

虽然很高兴对方不在意,还会顺便安慰自己,但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怀疑起对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尼希尔连一点点的额外情绪都没有,无论是醋意还是失望……

他觉得今天该换自己怀疑是不是七年之痒到了。

但想归想,事实上这是不可能问出来的,尼希尔才说了自己喜欢胡思乱想,如果这时候他敢接着再补一句,绝对会被狠狠教育一顿。

“我下次不会了。”

尼希尔缓缓抬头注视,面露怀疑。

伊布尼亚:“……尽量不会,有也会忍住。”

尼希尔放心地低下头。

伊布尼亚:“?”

他感觉自己在恋人眼中的形象岌岌可危。

“我现在能看看你的头发吗?”

面对这道好奇的目光,伊布尼亚当然舍不得拒绝:

“可以,但不能太多,你现在还不足以消除直视我带来的危险。”

“嗯。”尼希尔乖乖点头。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身着黑袍的人将几缕银发从帽口弄出,递送到他的掌心。

恍如泛着浅淡月光的银丝落在掌中,如一捧飞雪浸染,却叠聚出的更为神圣的纯粹色彩,触碰时如水顺滑,柔顺似丝绸的触感拂过指间,仅留一抹凉意残留肌肤。

尼希尔眨了眨眼,试着大致比划了一下这头发的长度,发现这怕是快到伊布尼亚腰部的位置了。

他小小感叹:哇,好长。

如果换算成他自己,怕是要到……要到……

尼希尔沉默了半晌。

他郁闷地用手比划了下,发现了一起坐着,自己都才到伊布尼亚下颔的身高。

尼希尔:“……”

他咬牙。

发现恋人奇怪行为的伊布尼亚:“?”

两人双目对视,一人郁闷,一人蒙圈。

尼希尔顶着这道目光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手上将那抹头发在手指间被绕来绕去:

“没事,只是突然感觉我的身没有达到预期,不过我现在才16岁,尚未发育完全,以后会长得更高的。”

顿了顿,他补充:

“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会长得比你还高?”

伊布尼亚:“……………”

他该怎么委婉地告诉自己恋人,他在很久之前调制医治配方的时候就检查过这具身体的骨骼。知道以这具身体的潜力,在最理想的最佳调养状态下成长……也不可能超过他。

除非尼希尔重新换一副躯体或者重构身躯。

但他说实话绝对会被打。

幸好尼希尔不太在意他的回答,只是轻轻放过,这让他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尼希尔侧靠在他怀里,将手里的银发分成三缕,开始试着编辫子玩。

伊布尼亚拥住他,低头,眼含笑意地一直注视着怀中之人,任凭对方发挥。

只是在这寂静安宁的氛围中,他终是有些忍不住垂首,于墨色的柔软发顶轻轻印下一吻,几近虔诚。

在他怀中的尼希尔因为散落的发丝划过耳廓,堆陷锁骨,忍不住抖了抖,有些发痒。

……

………

夜幕降临,宅邸的灯光和守卫却依旧来回巡逻,一如白昼。

黑色的矫健身影融于夜色,避开一个个警戒预警的阵法,一跃爬上高层的房间,无声进入。

但在她进入的那一刻,莫名的危机感浮起,让她第一时间就用了早就备好的法术将这个空间隔绝。

“你比我想象的反应更快。”

刚要将有人闯入信号发出去的男人只能遗憾地将发射器放下。

男人看着眼前身材高挑,身躯被黑衣包裹,头发面容隐藏在披风下性别不明的闯入者,如同拉家常一样询问:

“不知道半夜闯入有什么要事?”

含笑的镇定面容下,他的神经紧绷:

这个人的实力和他差不了多少,并不好解决。

闯入者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听他提问,好像什么都不能撼动她。

“如果你能马上离开,那……”

突然,男人心头一凛,连忙按照直觉释放出几个防御法阵来抵抗。

果不其然,他感受到了法力与侧面和后方不寻常的波动撞上,在半空忽地发出沉闷的爆破声。

——那是水系和冰系魔法的混合,意在在他不注意时通过空气靠近,渗透皮肤,沾染致命点,在不经意时化作冰刺给予一击。

男人表情僵了一下:

“不等人说完话就偷袭可不礼貌。”

他听到对面之人嗤笑一声,并不接话。

那声音微哑低沉,无法掩盖其中的清朗年轻,却依旧偏中性,无法判断其性别。

男人眼神微沉:

连一丝信息都不透露,对面的人确实足够谨慎。

在想着这些的同时,他又将突击面部的数条火蛇打散,瞬移避开地面凸起的锥刺,然后在瞬移结束后突然飞至半空,避开突兀出现的召唤物。

他抬头,看着面前近一人高,口鼻随呼吸喷出细小冰焰,浑身布满青色绒毛,似狮类动物,却四足着地,两臂虚搭身前,头部前后各一个的魔兽,两条尾巴自两侧腰蔓延舞动,尾端为带着尖利毒牙的冰雕蛇头,蛇头只有瞳孔的眼随尾部动作转换视线,死死盯住男人,牙尖滴下透明的水色,眼神贪婪凶狠。

男人神经紧绷,警惕回视这突然出现的怪物,余光小心瞥过自己刚刚躲避时不小心蹭过蛇头的衣摆,只见那片布料早已被那透明无害的“水”侵蚀出一个洞。

他皱眉,猛地看向闯入者,还有对方身边突然出现的无数浮空手臂。

那些手臂颜色形式各异,其上的装饰也各不相同

,有鱼鳍,利爪,白骨,每根指头就是一个头颅等等。

空中也涌现出红青色的波纹,溢出炙热的火焰利刃,搭载着风的推送冲向闯入者,迅捷如雷。

那人并未呆站在原地,在手臂出现的第一刻起她就开始迅速转换位置,也一齐避开了数道焰刃。

但迅速蔓延开的手臂和波纹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也逼得她不得不一直转移位置躲避,分不出丝毫精力给男人。

男人见此有些松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敢大意,仍留出一丝注意力给对方。

在他不断抵御召唤物的袭击许久后,他终于看到那人不小心露出破绽,在被一只手臂抓住后又被其他手臂一拥而上困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焰刃没入身体,火焰骤起,用鲜血和血肉饲养燃起。

他定定看着,试图找出对方假装的破绽,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死去。

突然,一双紧实的手臂抱住男人脖颈,双腿缠上男人身体,整个人贴着不放。

男人一惊,死亡的威胁蔓延全身:

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被攻击的是替身吗?还是镜像魔法?

在惊慌的思绪中,他感受到布料下传来阵阵肌肤的温热,甚至能感受到极具代表性的两处柔软触碰身体,带着几不可闻的浅淡馨香。

他愣了一下,呼吸一窒,法力流转不由得停滞一瞬:

这是……胸部?

“女人?”

他忍不住问出口。

但他没有听到回答,因为给他的只有脖颈‘咔擦’一声后沉入黑色深渊的意识。

“生死之战,竟然还有心思纠结男女,你死得还真不冤枉。”

赛琳后撤跳落在地,手臂往两侧放开,看着头部扭曲的尸体因失去支撑轰然倒地,语气奇异。

她并不在意刚刚的行为,这只是近身攻击的后果,顶多算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而已。

法师的体质再强也比不过战士,只要能让自己近身,对方就已进入死亡的倒计时,她当然会找机会。

不过这个人也真是禁不住诱惑,不过女色近身罢了,她自己都没抱有多大期望,结果对方竟然如此配合,连性命之危都忽略了。

她默默在心里表达了对这种行为的嫌弃。

“辛苦乖乖啦,我家乖乖果然又强又可爱。”

她走向那只召唤兽,抬起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耳朵,笑眯眯夸赞。

而乖乖本兽对这番夸赞也相当受用,离得近的兽首低头蹭了蹭赛琳的掌心,两条尾巴上的蛇头闭起嘴防止液体漏出,一条虚虚缠住赛琳手臂,一条高兴地在半空摇晃,搭在胸前的两只爪子也收起指甲,轻轻放在膝盖上。

“哇。”

赛琳笑得更开心了,直接亲了一下乖乖的头,感叹自家宠物果然越看越好看:

这晶莹像水晶的蛇头,剧毒无比的毒液,喷出的冰焰,尖锐莹白到闪光的牙齿,还有那一根根弯曲的利爪,明明哪里都让她满意得不得了。

她暗暗吐槽家里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觉得自己审美奇怪,明明乖乖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一人一兽相处和谐,对彼此都极其满意,一点都没有乖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和“可爱”一点都沾不上边,甚至放到路上能吓得一条街的人跑路的觉悟。

赛琳撸了个爽后让乖乖回到契约空间中,随即撤去隔绝,隐匿身形继续前进,寻找自己的目标物品。

午夜时分。

赛琳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带着它回到了家里,然后一把推开了公爵的书房门。

“父亲,我回来啦。”

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笑着打招呼。

公爵抬头,看见一身黑的自己女儿,还有伴随门打开飘进的一大股血腥味。

“……这样子会让我感觉你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

公爵皱起眉头:

他相信赛琳没有受伤,但这也太张扬了。

赛琳吐了吐舌头,视线挪移,知道老爸看自己这行为不顺眼了:

“好的好的,下次改正。”

她边说边走近将东西递过去放在桌子上。

视线扫过公爵书桌上被相框立起的影像成图,它被带着最繁复精美花纹的木框架住,一旁花瓶中盛放的花簇装点,却皆不及图中那位女士吸引人的目光。

图中的女人一身贴身骑装,鸦羽似的墨发扎起,眼眸是一种浓郁的深褐,乍一看好似纯粹的黑,略显平淡的眉眼带着历经杀戮的冷寂,她用随意到完全不符合贵族礼仪的姿态,双腿交叠仰躺在沙发上,佩剑横放在腿上,手指轻敲,哪怕双眼被柔和笑意和爱意盛满,也无法遮掩其中的沉寂锋利,好似随时会出鞘给予一击。

赛琳看了一会儿,两手背在身后,歪头扬起灿烂的微笑:

“母亲好,去学校后好久没见面了,我好想你呀。”

公爵听此并无惊讶,而是也一起看向已然过世的妻子,同样笑着打招呼:

“芙琳娜,赛琳回来了,我想你也很高兴见到她吧?”

父女二人知道并不可能得到回答,但依旧还停顿了几秒,就好像真的得到了芙琳娜的回答一样。

双双安静了一会儿,他们这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得到这份资料后,父亲有把握把那些暗地里捣乱的老鼠清理干净吗?”

“足够了。”翻阅完的公爵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你做的很好,赛琳。”

赛琳为自己鼓了几下掌,有些骄傲:“那当然,不然怎么当你的继承人?”

公爵听此并没有反驳,甚至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你也很强,和你母亲当初一样。”

他看着身披黑衣的少女,那是同样的高挑,同样的强大,同样的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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