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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而淮源军寨作为走马道的中心点,玉皇岭、歇马山位于走马道的东段,而虎头寨位于走马道的西段。

倘若没有自己人执掌淮源军寨,去掌握地方宗绅势力的动向,陈子箫、潘成虎就不能解决后顾之忧,怎么去强攻鹿台寨?

鹿台寨打不下来,又如何去打已经缩到玉皇岭南侧,盘据歇马山的徐武江一干人等?

更关键的一点,郭曹龄还没有正式接任,也就是说邓珪还没有卸任淮源巡检使——倘若蔡相不能再安排人过来,而京西南路又没有其他人愿意掺合进来,邓珪就还得硬着头,继续在淮源巡检使的位子上坐下去,他后续将做何选择?

他们能直接将邓珪收买过来吗?

郑恢一度以为桐柏山的棋局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时候不得不承认,王禀身边还有一个厉害角色,轻而易举就破掉他这段时间所布的局。

他所说的厉害,并非刺客身手有多高强,而王禀身边这个自谓“楚山夜叉狐”的角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打中了他们的七寸啊。

然而再细谋潘成虎坐失歇马山以及徐武富的前后态度微妙变化,要是这一切都是这个叫“楚山夜叉狐”的家伙在幕后主导,郑恢不得不承认,他在桐柏山迎来此生能真正较量一二的劲敌……

“邓珪深夜派唐天德搜捕街市,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似有对我们传递消息之意?刺客有可能还没有离开淮源,要不要我带人赶过去……”董其锋提醒郑恢说道。

“有屁用,邓珪真要识相的,昨夜趁乱将王禀杀了,我倒敬佩他是个人物,也可以在相爷跟前担保他一世功名利禄!”郑恢说道。

他对邓珪不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猜疑刺客能如此顺利得手是不是别有蹊跷,他对邓珪也再难信任,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大的陷阱等他们钻进去?

而只要相爷在朝堂之上撑住天,他也不信这次挫折能将他们的计划彻底掀翻掉。

小不忍则乱大谋。

……

……

四月是桐柏山多雨的时节,烟雨朦胧,恰似江南。

王禀也是难得好心情,悠然坐于车首,卢雄御车于街市缓缓而行;木轮碾压沾雨湿滑的石街,辚辚作响。

唐天德率队在街市折腾了半夜,到天明收队而去,但邓珪还是从善如流,从上柳寨调了百余还未解散的乡兵过来,加强军寨及河东街市的戒备及盘查。

细雨之下的街市,比往昔少了许多热闹,多了几许静谧。

马车在铁石巷口停下来。

铁石巷子里没有一人,马车挡住街对面行人好奇打望过来的目光,徐怀戴起竹笠,揭开车帘子走下车,有些瘸的往巷子里走出数步,忍不住又转回头跟王禀说道:

“错过春季,但此时正值梅雨,山里烟雨朦胧,风光正好。都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王老相公似乎可以欣赏一下歇马山不一样的风景啊!”

徐怀当然不会觉得刺杀郭曹龄,一切就会戛然而止。

正常说来,蔡铤在刺杀之事过后,只会越发的寝食难安。

步步惊心走到这一步,徐怀却也不畏后续的凶险,但就棋局而言,王禀祖孙继续留在淮源军寨之里,总是他们这边的拙形。

“……”王禀摇摇头,说道,“死生事小,这桐柏山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不同的凶险,也有着不一样的风光;老朽的风光,也就在狭仄、步步杀机的陋院之中……”

徐怀低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濡湿的草鞋,哂然一笑,劝过了便不再劝,说道:“也对,王老相公的风光是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与我等不同的——希望庙堂之上的那人能尽快感受到王老相公的忧思。”

徐怀看见王萱揭开车帘子,明艳小脸探出来,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

……

“你觉得不告而别,孤身一人潜回淮源镇刺杀郭曹龄,很了不起是不是?”

柳琼儿一早狼狈不堪慌忙赶到街市,这会儿正准备收拾一下,亲自出去打听消息,却见徐怀这时候推门进来,愣怔过后,便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胭脂盒就朝他面门砸过来。

“你还有心情描眉抹脸?”徐怀将胭脂盒接在,看柳琼儿手里还抓着一件东西就要砸过来,忙说道,“可不能再砸了,我左臂受了伤,没办法接住。现在我们就那么点家底,东西不能随便糟踏,要是砸碎了,可舍不得买新的!”

“我此时描眉画脸,是想有个心情去找寻你的尸首去!”柳琼儿没好气的瞪了徐怀一眼。

徐武良探头看王禀所乘的马车已经离开,他将院门掩好,与徐武坤都黑着脸,一脸不善的盯住徐怀。

徐怀举起手表示投降,坐台阶上,说道:“好吧,我不说一声,就独自潜入军寨刺杀郭曹龄,是我不对,但我要是提前说了,你们肯定不让我走。我这人就怕跟人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之事上争执不休,浪费时间。你们现在要数落、训斥我,我都接受……”

见徐武良、徐武坤都还黑着脸不作声,而柳琼儿还在气头上,徐怀转头问站在柳琼儿身后的徐小环:

“你们赶到街市,有没有听到有人提出‘楚山夜叉狐’这个名号——这个名号不错吧?”

“不错你个大头鬼!”柳琼儿上手狠狠掐了徐怀一下,犹满心气恼的斥道,“还楚山夜叉狐?我看你就是桐柏山里一头蠢狐狸,要取名号,‘楚山愚狐’、‘拙狐’最适合你——不,说你像狐狸,那是侮辱了狐狸,狐狸可没有这么鲁莽的,你就是一头自恃勇力就乱莽的愚蠢老虎……”

“拙虎?楚山拙虎这个名号不错,我以后要杀什么人,便在墙壁留下杀人者楚山拙虎的字号,定能叫敌人闻风丧胆!‘楚山夜叉狐’这个名号就让给柳姑娘你!”徐怀说道。

黑锅你来背

“谁稀罕这名号?”柳琼儿见徐怀还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气得咬住银牙,恨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做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前些天还担忧我袖手不管王禀他们的死活,怎么今日就变得没有意义喽?女人啊,真是善变!”徐怀笑道。

“我,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莫要跟我斗口舌!王老相公要是有机会东山再起,我们当然是要争上一争,但我何时说过要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刺杀朝廷命官?”

柳琼儿见徐怀到这时候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眸盯住他的肩头,气得想扑上去咬一口,说道,

“你现在杀了郭曹龄,但是能解决什么问题,他身后那些人肯就此住手了?还不是过些时日,他们就会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你装神弄鬼,即便能糊弄他们一时,还能糊弄他们一世?他们下次再杀王禀,你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劝王禀离开军寨,暂且潜隐山林?”

“我倒是有劝王禀,但很显然他就是死,也是想死在明处,断不可能愿意不清不楚的玩消失;他跟我们到底是不同的。”徐怀说道。

“你都知道了,还莽什么莽?王老相公无委屈求全之意,而意在杀身求仁、舍身求义,我们除了成全他,还能怎的?”柳琼儿气问道。

“你们觉得柳琼儿说的有道理?”徐怀笑问黑着脸的徐武良、徐武坤两人。

“你这次就是乱来!”徐武良、徐武坤两人都不客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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