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柳琼儿琴棋书画皆善,一副地形简画,寥寥数笔也画得十分的精准。
柳琼儿将笔一掷,傲然说道:“你们照我这办法去造滚水坝……”
“这滚水坝确可以这么建?”苏老常有些迟疑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每一道滚水坝仅三四尺高,以徐氏之财力,建造颇易,而所蓄的溪涧雨水超过三四尺高,就往下一座陂塘泄去,一级滚一级,遂名‘滚水’。这样一来,每一级陂塘蓄水规模都会控制住,不用担心低矮的滚水坝会被压垮,而从上到下十多二十道滚水坝,拦蓄的水量却足够可观。更为重要的,夏季是时有暴雨,但经过滚水坝一层层截流,缓其水势,想再形成危害谷里田宅的山洪也就难了……”柳琼儿说道。
徐氏几代开垦玉皇岭及周边山地,特别是山地的开垦,在陂塘建造上积累不少经验,这也叫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及苏老常他们不难理解柳琼儿所讲之法的妙处。
见徐武富等人确有意动,柳琼儿更是傲然的说道:
“此事要是不成,所有浪费的钱粮都算我柳琼儿头上。而除了前期有借口,将青壮召集回玉皇岭外,这一道道滚水坝建成,一则徐氏能多三四千亩良田,二则鹿台诸寨与狮驼岭这边能形成一个更密切的整体,不虞外敌窥视。这计谋,算是我白送给徐氏的,以免你们再小瞧了女流之辈!”
在山峪间所建的滚水浅坝,除了能分级将雨水蓄住,以供灌溉及生活所需外,这一道道浅坝在天晴无雨时,上游没有溪水泄下,本身就是联系玉皇岭与狮驼岭的一条条道路。
徐灌山、徐伯松、徐仲榆等人即便对城寨防守之事不甚了了,也能看出其中的好处来。
要不然的话,强敌兵临玉皇岭之前,只要盯住青柳溪口,就很容易将狮驼岭东坡新寨与鹿台寨的联系切断掉。
“徐某确有怠慢,还请柳姑娘勿怪。”徐武富致歉道。
“徐家主莫说这些便宜话,助我在金砂沟建一座新寨,才算是有诚意。”柳琼儿拿捏徐武富道。
“金砂沟偏远一些了吧?”徐武富说道。
“金砂沟乃是歇马山的门户之一,不管多难,都应该建一寨,避免日后有强敌从这处渗透进来,”柳琼儿说道,“再一个,我这三寨主单独去治一寨,也省得再被你们看轻了。我今天也将话撂在这里,你们要是不许,以后就不要指望我再帮你们出什么主意了!”
“柳姑娘,你这话说的,现在大家都应齐心协心,柳姑娘你要在金砂沟单独治一寨,也为我徐氏防漏补缺,我们怎么可能不许?”徐武富油滑的说道,“但想在玉皇岭与狮驼岭之间建这么多滚水坝,所耗用的钱粮已是天数,何况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一一照顾周全了,短时间内没有余力顾及金砂沟那边啊。柳姑娘,你且放心,只要徐氏稍有宽裕,柳姑娘你要人也好,要钱粮也好,那就是言语一声的事。”
“我不需要徐氏出钱粮,徐武江昨天收编了一些残寇,将最看不上眼的十数二十老弱病残给我;还有就是徐氏青壮归乡,你们许我雇佣他们过来做工便成,”柳琼儿绷起俏脸盯住徐武富,语气带些不善的问道,“我话说到这里,徐家主不会还硬是不许吧?”
“看柳姑娘说的,我怎么可能硬是不许?”叫柳琼儿逼得没有退路,又实在看不透她的底细,徐武富没法翻脸,只能硬着头皮允下……
新寨
在歇马山坐交椅时,就说定徐武坤、徐武良以及徐怀以后都听柳琼儿的号令行事,而徐武富被柳琼儿挤兑得没有办法推脱,柳琼儿带着人手到金砂沟另置一寨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
金砂沟这边前期主要要建简寨以及打铁炉,徐武江也答应将剔除下来的贼众尽快送金砂沟来。
柳琼儿却担心夜长梦多,第二天就带着徐武良、徐武坤两家以及徐怀赶到金砂沟。
虽说有之前背粮踩出来的小道,可以勉强走人,但走不了骡马。
徐武良、徐武坤、徐怀便肩挑背扛的,带上家小,将一些生活必需品搬到金砂沟来。
徐武良入赘到淮源镇,娶葛氏生下女儿小环;徐武坤成家要更晚一些,娶的还是这次遭遇大劫的上柳寨人家女子。
坤娘子原先嫁有夫家,但几年没有生养,被夫家赶了出来;人长得秀美,嫁给徐武坤快有十年却还是没有生养。
这些年寨子里有不少人常拿这事耻笑徐武坤。
徐武坤他却浑不在意,还想着等过两年再无生养,便从徐武碛三个儿子里挑一个过继到膝前养老送终,却没想到四十多年的情谊谈崩就崩。
这事过去不少天了,徐武坤还是耿耿于怀。
相比较葛氏当年的泼辣,徐武坤的娘子性情却要温顺得多,平时都没有话,以往也不拦着徐武坤拿微薄的收入接济徐怀他家。
徐武江他们之前没有想过,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歇马山,有心想着在金砂沟立足,二十多名精壮汉子,藏身一个多月,却也找到一处溪涧畔山峪里伐木造了七八座木屋。
这处山峪不大,是金砂沟东岸山岭的一处断裂口,东西长一百余丈,南北仅有二十余丈宽,但东临金砂沟,南北夹于山岭之间,东面又有浅坡可以走出去。
地方是小了一些,却好一个易守难攻!
徐武江他们选择这里立足,也是考虑到前期他们就这么点人,先挣扎着生存下去最重要。
除了在山峪里建了木屋外,在东西两侧还伐木建了简易栅墙,算是已经将寨子的雏形给奠定下来。
要不然徐怀、柳琼儿他们走进金砂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即便如此,金砂沟寨与外界不通车马,累死累活走到七八里外的狮驼岭东坡新寨,都要小两个时辰。
要不是柳琼儿坚持要过来另置一寨,徐武江、徐武富最多将这里设一个哨岗,甚至直接废弃掉,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毕竟从北面、从西面过来,地形更陡险。
看着山峪里那几座简陋木屋,柳琼儿都有满目凄凉之感,看向徐怀说道:
“人都叫你骗过来了,你说吧,我们要怎么在这里立足,将打铁炉建起来?”
徐怀之前就将记忆里闪现的溜槽法琢磨过一遍,这时候也是胸有成竹,看到寨子里有徐武江他们之前锯开的木板,便取了最长的一块,叫柳琼儿、徐武坤、徐武良他们带上陶瓮等物,随他下到溪谷里。
柳琼儿提着裙裾,懒洋洋坐溪畔石上,看徐怀将长木板放溪边,他人卷起裤脚走到浅水里,拿陶瓮挖出些软泥抹到长木板的一端上,忍不住嘲笑道:
“你真是憨货——淘金要用檀木盘,你随手捡一块木板,做半个月苦力,淘洗出来的金沫子,能换来几枚麦饼填你的肚子?”
徐怀回头看了幸灾乐祸的柳琼儿只是一笑,将木板稍稍倾斜过来,拿陶瓮取水冲淋。
传统的淘洗法,是将含有金砂的软泥,取一些盛檀木盘里,然后人站在溪水里,一遍遍的用溪水将泥砂淘洗去,极微量的金沫子会留在檀木盘里积少成多——整个工作需要非常的耐心。
葛氏、坤娘子站溪边看了一会儿,便带着小环去收拾屋子了;柳琼儿还以为徐怀连传统的淘洗法都没有学会,惫懒的坐在荫处歇力,想着等徐怀忙碌半天一无所获后再去嘲笑他。
葛氏、坤娘子带着小环收拾木屋,又因陋就简,将午食准备好,跑到溪畔喊众人先回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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