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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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老头,这么难搞,将禁军武卒驱逐出石场,对他有什么好处?解忠不是跟卢雄是旧识吗?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会拉拢解忠,给咱们下绊子呢!”
拦道没成,却叫徐怀羞辱一通,潘成虎心头窝着口,就直接回到草城寨,闷酒一直喝到现在,却不想陈子箫午时被王禀找过去谈事情,竟然是要求禁军武卒从石场撤出来。
“王禀老儿应该知道朱孝通是蔡府门人,跟咱们是一伙的,”郭君判走进巡检司官厅,也万分不解的问道,“将巡检司负责戒备的禁军武卒驱赶到石场外,然而在石场及牢营之内对刺配囚徒进行管束的,还得由朱孝通手下的狱卒负责,看上去有啥区别啊?”
陈子箫窥着客堂外的院子里没有人走动,蹙着眉头,沉声跟郭君判、潘成虎说道:
“区别其实很大——朱孝通是跟我们站一边,但草城寨巡检司以及其他的巡检司,是受州兵马都监司直接管辖,顶头上级就是兼任州兵马都监的郭郎君,而牢营隶属州司理院,顶头上司是司理参军钱择瑞。你们二人作为厢军指挥使,却只能指挥调动草城寨所辖的三百多厢军。牢营狱卒虽然也算是厢军,但州司理院狱却另有厢军指挥使统领他们,牢营的厢军都将成延庆,就是受这个厢军指挥使及朱孝通的双重节制。之前石场与巡检司、牢营合在一起,什么事都掺合到一起商议,我们跟朱孝通统一意见,不要说成延庆这些人会觉得我们人多势众,解忠也不可能硬着头皮跟我们唱反调,王禀还不得事事都受我们牵制?成延庆这些人,看到王禀他们说啥事都不能做主,时间一久就会更生懈怠之心,说不定还会摆脸色给他们看。现在内外分开来,除非发生囚徒哗变等事,要不然草城寨巡检司不能再插手石场内的事务,石场内有什么事情,王禀只需要将朱孝通一人喊过来商议。而朱孝通倘若对王禀的安排有什么不满,他甚至还不能通过曾润找郭仲熊说事,得先禀于司理参军钱择瑞……我这么说,你们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了吧?”
“……狗日的,这他娘比带兵打仗还要绕啊!这他娘不是直接将曾润的差遣给废了吗?”潘成虎目瞪口呆的说道。
郭君判也是默然无语,他们以前自诩足智多谋,但对这里面的道道还真是不懂,没想到陈子箫却是明白,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照规矩,我们只能先写函遣人赶往岢岚,将这事通过曾润禀告郭仲熊。倘若郭仲熊那里没有下文,我们只能照规矩先将人马撤出来。”
“郭仲熊不会让王老头在自己眼鼻子底下翻天吧?”潘成虎问道。
陈子箫摊摊手,说道:“王禀老头连官家都敢当面训斥,你们以为郭仲熊没事会轻易拿知州的权势压他?不会的,郭仲熊只会等石场这边出了乱子之后再插手……”
“郭军使、潘军使何在?”
这会儿有人在公廨外大呼小叫,潘成虎见是唐青从外面探头看过来,脸色不善的问道:“胡鸡掰乱叫个鸟,有啥屁事快说。”
“王禀相公说禁军武卒当从石场撤出,但石料输运乃厢军之职,郭军使、潘成使不去堆石场督管其事,难不成要他老人家亲自来请?”唐青拱拱手,说道,“我话已传到,郭军使、潘军使要还不去堆石场督管,下次恐怕是徐怀过来相请你们二位了!”
见一个小逼孩话语间都敢带威胁,潘成虎气得就要拿茶盅子砸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桐柏山绵延三百里,虽然不及河东路千里巍峨吕梁山,却还是要比我们这脚下的管涔山险一些、高一些、大一些的。潘虎子在桐柏山里也算是一号狠人,你们别看潘虎子现在跟你们一团和气,但在桐柏山谁要提起他夺魂枪的名号,哪个大姑娘小媳妇不是吓得禁不住要打寒颤?他一杆浑铁重锋矛拉出三百多号人马,占住一座山头便称大王,杀得左村右寨鸡飞狗跳男哭女号——为啥女的会号叫呢,你们哪天将潘虎子裤子扒下来,看看他第二杆夺魂枪便晓得。按说这么一个英雄人物怎么会被朝廷招安,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们当军使?这得说他那杆夺魂破锋矛,强虽强,却斗不过徐怀这莽货,还三番五次被徐怀这莽货羞辱,他也没有脸皮再在柏桐柏落草为寇,除了向朝廷投降,还能怎么办?”
在唐青走后,潘成虎、郭君判到底还是不想在站住脚之前,就跟王禀起冲突,两人磨磨蹭蹭,到黄昏时才带着从厢军老卒里勉强挑选的十数亲兵赶到堆石场来,没想郑屠竟然坐在一堆片石上,正眉飞色舞的大讲桐柏山匪事。
不仅一大群厢军老卒围住正听得津津有味,还有不少从采石场那边运石料过来的囚徒也站那里歇力。
禁军武卒已经撤了出去,朱孝通还没有搞清楚王禀的意图,正憋一肚子闷气不露面,稍有点眼色的狱卒都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在石场发生着。
现在只要囚徒不哗闹脱逃,他们也都嘻嘻哈哈站一旁,并不急着催促这些囚徒去做工。
厢军兵卒及囚徒这时候看到郭君判、潘成虎走过来,心里还是畏惧的,都忙不迭的让到一旁去。
正值炎炎夏日,日头都偏西斜了也还热得慌,徐怀就打着赤膊,裸露像熊一般健壮的身躯,两把囊刀插腰间,坐一旁的石堆上,将破锋刀拿手里把玩。
“嗨呀,郭军使、潘军使,你们可想死我了!”郑屠看到郭君判、潘成虎过来,拍着大腿跳下石堆,热情洋溢的迎过去,还特兴奋的搓着手说起他这时在岚州石场的缘由,“在淮源厮混不下去,只得跑来岚州投奔王相公谋个差遣,我们这也算是同殿为臣,以后还要郭军使、潘军使多加照料啊!我刚才嘴碎,就图个乐子,要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见谅啊!”
郭君判、潘成虎再浅的眼皮子,也不可能被郑屠如此粗制滥造的糖衣炮弹迷惑住,再说他们又哪里看得起这个肉铺户出身的泼皮?
他们停住马,冷冷往左右扫望过去,正要将正副指挥使的威风摆出来,徐怀却不爽的瞪眼看过来,眉头飞扬呛声道:“你俩瞅啥?真以为穿上将袍,就能遮住贼眼睛,还瞅个鸟毛!”
郭君判、潘成虎想到过来会碰到徐怀这杀胚,路上也狠狠做过心理建设,想着遇到这杀胚便当路边的马粪,绕过去就是,踩他作甚?却不想这世间真真有一张脸,看了就能叫他们胸臆间的怒火翻腾,郭君判、潘成虎二人这一刻都觉得自己的须发都已经立起来的。
“你这莽货,瞎鸡掰瞪什么眼?”郑屠捡了一块石头朝徐怀扔过去,训斥道,“以往杀死杀活,屁都没有捞到,临了还要仰仗郭军使、潘军使,你现在这臭脾气要摆给谁看?”
训斥过徐怀,郑屠又满脸堆笑的跟郭君判、潘成虎赔不是,说道:“徐怀这得志便张狂的臭脾气,你们也不是今天才领教,不要跟这浑货一般见识——我今儿个投靠王相公,捞着份差遣,便是在这堆石场这里招应郭军使、潘军使,每日协助你们如数将石料运出去……”
郑屠这般做作,郭君判、潘成虎心里自然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然而常言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有徐怀这个没头脑的憨货在,他们也没有办法对郑屠摆什么脸色,只是冷声说道:
“王相公着唐青唤我们过来督管运石之事,这边一堆人嘻嘻哈哈都不干正活,要是诸坞砦需要的石料不足数,将状告到兵马都监司,我们可承受不起……”
“也是,也是,我刚到这里,就想着跟厢军兄弟们联络感情,差点误了正事!”
郑屠拍拍屁股,朝石堆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吆喝,
“兄弟们把正事干起来,还有一个时辰才天黑,加把劲还能将一趟石料送到黑雁砦去,夜里赶回来会有些晚,但我们这几个从淮源过来的兄弟没有什么好孝敬大家的,但已经派人去岚谷城捉几头肥羊回来,到时候保证兄弟们碗里多一条巴掌大的酱羊肉!”
厢军也行募兵制,但当世已没有什么良家子愿为厢军,多以流民充之,而且还都是青壮被禁军挑剩之下的流民。
厢军通常还要充当修城筑路等种种苦役,不多的食饷还常常被克扣,日子不比底层寒民好过多少,平日吃食就是粗粮就酱。
通常要逢大节,才能得赏赐吃一顿荤食,也仅有手指宽的两条烧肉而已。
郑屠说话风趣,平易近人,刚见面就要捉几头肥羊给这么多厢军将卒加餐当见面礼,诸多兵卒慢腾腾的手脚顿时间都灵活起来,飞快将石料装入篓筐装车,也不需要郭君判、潘成虎凶神恶煞般去催促。
不管郑屠打什么主意,郭君判、潘成虎却不想去理会他,看到牢营厢兵都将成延庆远远站在一旁,朝他那边走过去。
他们心里想禁军武卒从石场撤出来,上千刺配流配囚徒里,穷凶极恶之辈也不少,石场及牢营内的监管重担,就都落在牢营百名厢兵的头上,却不知道成延庆是不是心里已经骂了一下午的娘了。
徐怀嚼着手里杨树枝,窥着郭君判、潘成虎朝成延庆那边走过去。
徐怀能猜到他们的心思,但成延庆作为正儿八经的地方厢军武官,心里未必瞧得起贼将出身的郭君判、潘成虎。
此时联兵伐燕的消息,州县私下里也渐渐传开,各方面的管束都比以往严厉起来,徐怀还不担心在岚州有根脚的成延庆,短时间内会主动搅进这烂泥潭里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郭君判、潘成虎耀武扬威走过来,刚才在堆石场这边歇力,听郑屠说桐柏匪事正入迷的那好几十个囚徒,这会儿忙不迭的退了一旁,怕冲撞到郭君判、潘成虎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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