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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王番在域外吃过这番辛苦归来,即便内心再正直,也不可能走其父王禀的旧路。

荀延年也是官宦之家出身,虽然谈不上有多权高位重,在岚州任职已有三年,对河东路上下的关系也都熟稔,王番需要拉拢这么一个人,才能更好的对抗郭仲熊等蔡系在西路军的势力。

当然,王番也不会忘了从唐州护随其父王禀的铸锋堂众人。

监军使院除了要有吏,也要役。

监军使院有监视刑赏、奏察违谬之权,将卒能编入监军使院为役卒,平时没有什么苦活累活,饷银丰厚,还能凌驾于普通的禁军将卒之上,绝对是美差。

而待伐燕得成,论功行赏,也绝不会少了监军使院诸将吏的一份。

王番北上时,想着从西路军的编制人马里挑选一营禁军精锐,充当监军使院的役卒,但了解粮谷事之后,特别五百囚卒已正式编入岚州厢军,便想将徐怀及五百囚卒直接调入监军使院为役卒……

焉无虎威

将晚时分郭君判、潘成虎以及苏老常、徐武坤等人相继得信赶到。

这时王番被葛伯奕喊去商议军机大事,便由朱沆代他找郭君判、潘成虎他们谈五百囚卒编入监军使院之事;不管怎么说,明面上郭、潘二人都是五百囚卒的正副指挥使。

相比之前的不情不愿、迫不得已,郭君判、潘成虎得知王番秘使赤扈得归便任要职、王禀也起复有望,这次能直接进监军使院在王番、朱沆二人手下任事,当然是满心欢喜。

不晓得王番夜里几时能脱身回来,见天黑下来,王禀便吩咐先开宴席。

荀延年已经从他府里调来八名美婢服侍朱沆父子以及王番、王萱父女,这时候都身穿绵裳在堂上伺候酒水。

菜肴也由荀延年从府上调来厨子负责,除了诸多上等食材外,荀延年还送来一整套银制餐具,大烛高烧,将宽敞的大厅照得明亮如昼,盛满美味佳肴的银质餐盘杯盏,折射出迷人通透的光泽。

荀延年原本还想从教坊找来几名乐伎、琴师过来助兴,好在朱沆知道王禀的脾气,拦着没让,但既然如此,夜宴也要比徐怀他们之前想要预备的丰盛得不是一点半点。

不管朱沆也好,荀延年也好,他们身为士臣,骨子对徒有武勇的粗莽武臣还者是心存轻视之意的。

郭君判、潘成虎又毕竟是山寨出身,又不像郑屠这阵子非常用心的学习各种话术,他们说话再小心翼翼,也难免显得低俗、粗鄙。

因此,朱沆、荀延年也就在夜宴之初对郭君判、潘成虎他们亲切的说几句拉拢的话,之后主要还是围着王禀议论当朝士臣之间的文人雅事、议论诗词歌赋。

哪怕是纵论天下大势格局,郭君判、潘成虎他们也还是插不上什么嘴。

他们受招安被安置到岚州来,半年时间来甚至都没有人跟他们详细讲解朔州、应州、大同等地的具体方位、周遭地形,就算是纸上谈兵,他们都不知道如何谈起。

苏老常却是擅长这些,但他需要藏拙,主要还是与徐武坤坐徐怀身边,低声谈论铸锋堂后续在岚州的安排调整。

苏老常、徐武坤虽然对徐怀此时派周景去将徐武碛召回很意外,但同时他们希望如此。

徐武碛这些年的隐忍,牺牲已经够多,即便苏老常也想着为当年的旧事找蔡铤这狗贼复仇,却不希望徐武碛孤身去冒这个险。

更何况徐武碛的长子徐惮,虽然才十三岁,但之前在徐氏族学获鹿堂学伏蟒刀、伏蟒枪,就已经表现出惊人的天赋,理应给他更好的成长环境。

朱芝、朱桐兄弟二人与荀庭衡却都喜欢舞刀弄枪,郭君判、潘成虎凑不到朱沆、荀延年身边去,便小翼讨好这三个世家子弟。

徐怀那边爱理不理,现在有两个地位看上去更高、名声更强的“大寇”小翼讨好,朱芝、朱桐、荀庭衡自然受用。

酒过三巡,朱芝心里想到卢雄、郑屠午后夸赞徐怀武勇的那些话,看到王萱坐柳琼儿身边却动不动就倾过身子找徐怀说话,心里更是不爽。

借着微醺醉意,一手持杯、一手执壶,走到徐怀这边坐下,说道:“徐怀,卢雄、郑屠都说你武勇过人,放在桐柏山都称得上第一人,郭、潘二位军使都比你不如——今日是见你大半天都刀不离身,想必刀术超群,我敬你这杯酒,给我们来露一手,也叫我们见识一下你这个桐柏山第一人的无双刀术,放之天下能有多少斤两?”

危机如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徐怀心里烦躁,侧过身子,对朱芝这样的二世祖,他连理都不想理。

荀庭衡想起徐怀之前对他父子二人的无礼,这会儿见朱芝下不了台,也醉醺醺的凑过来,假意说道:“我也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你便来指点指点我!”隔着桌案,自以为天生神力,伸手就要将徐怀从桌案后拽出来。

见王禀眉头皱起,荀延年忙喝斥其子:“庭衡,不得对徐都将无礼……”

荀延年话音未落,徐怀已放下酒杯,盯住荀庭衡:“手下有几个狗屁不是的家将喂招,真就天高地厚得不知道天下英雄何物了?你要我指点你,那我就先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对这种角色,徐怀犯不着用足全力,也没有真想重伤荀庭衡,说过话下一刻如恶虎蹲起,看似松垮的两肩微微晃荡起来,没有用真正的钻拳,而是用相对宽厚的掌锋以雷霆万钧之势,往荀庭衡胸口崩劈而去。

荀庭衡还以为徐怀再混账,脾气再暴烈,也不可能在王禀、朱沆及他父亲面前说出手就出手。

看着徐怀一掌劈来,他错愕之时都没有来得及起拳封格,便觉得右胸像是被巨锤狠狠撞上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横飞起来。

其他人则见荀庭衡将身后摆满美酒佳肴的长案带起,一起撞到身后的庭柱上,听着“咔嚓”一声,长案断作两截,美酒佳肴也是哗啦啦往后激飞出去,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荀庭衡直接被一掌打得闭过气去,背靠着厅柱而坐,张口无声的喘着气,却觉得气死活喘不出来,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去。

徐怀按住佩刀,厉色盯住朱芝问道:“我出刀必伤人,既然你想见识一下桐柏山的杀人刀术,断不会不满足你,省得你这等废物到战场上吓得屁滚尿流,丢你爹娘的人!”

“你敢……”朱芝尖叫,却见一道弧形刀光仿佛满月一般在眼前闪亮,他甚至连闪退的念头都没有兴起,直觉腹心发凉,伸手抹去见一手血,一屁股坐上嚎叫,“我被杀死了,我被杀死了!”

没有几人看清徐怀出刀,见朱芝几层衣衫破开,又满手是血,一时间都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徐怀为何突起杀机。

过了好一会儿还见朱芝坐堂上惨叫,才知道徐怀这一刀极精准的仅仅划破他一层肚皮而已。

不说朱沆,荀延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朱芝、荀庭衡是无礼挑事,但打狗还要看主人。

何况他都出声训斥了,徐怀还出手伤人,他怎么不气?

当然,朱芝也是被一刀划伤,吓得屁滚尿流,荀延年当下也是强按住心头的怒火,朝朱沆看去,他就想看朱沆受不受这气。

朱沆当然也气,还气得直哆嗦。

他身为前侍中朱坦之子,又尚宗室郡王之女为夫,养优处尊这些年,即便仕途不怎么顺利,那主要也是当世对宗室约束极严,却也没有哪个莽夫敢在他面前如此无礼。

徐怀却不理会朱沆、荀延年二人,径直朝王禀抱拳说道:

“这几个东西在这夜宴夸夸其谈上说了半天,甚是呱噪,王禀相公,你便将他们交由我好好调教他们什么才是战场上的杀敌之术,省得日后叫别人耻笑监军使院尽是没用的废物——他们要是不愿,监军使院也不要留这种废物丢人现眼!”

虽说王番才是正儿八经的监军使,但王禀一定说要将人赶出监军使院,谁敢说王番会给他老子顶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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