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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而这部分兵马,虽说是以清顺军作为底子进行重建,但到底还是吸纳一部分从大同逃归的天雄军老卒,还从忻并等地的厢军抽调大量丁壮进行补充。

有清顺军的底子,有从朔州跟随南附的一班将吏,岳海楼相信曹师雄、曹师利兄弟二人率领这六厢禁军兵马北附,并控制岢岚、宁武、阳口等城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曹师雄所统领的降附军,本身底子就差,短时间内跟随曹家兄弟改弦更张,必然人心惶惶,实难充当攻坚挫锐的精锐主力。

在岳海楼看来,真要叫曹师雄率部强攻桐柏山卒已经经营有一段时间的西山南部地区,即便能强攻下来,伤亡也定然极为惨烈。

然而从乞翰·兀鲁烈等人接受大同契丹残余势力降附以及对伐燕军宣战等事情的处理上,岳海楼也深刻体会到赤扈人不一样的攻伐权谋风格。

此时摩黎忽迫使曹师雄、曹师利率降附军去强攻西山,伤亡是很难控制,但要是站在赤扈人的立场去想,没有战斗力的降附军,规模再大,除了吞噬宝贵的资源外,又有何益。

还不如通过残酷的战事,对参差不齐的降附军进行汰弱留强,同时还能防范曹氏兄弟势力膨胀太快。

岳海楼心里琢磨着这些事,暗感摩黎忽再心高气傲,但作为兀鲁烈、木赤有意放出来锻炼的青年将领之一,不可能没有一点城府算计。

这时候有数骑快马从远处驰来,通过外围斥候的交涉后,又快马加鞭朝岳海楼、那颜摩黎忽这边驰来。

这数骑虽然都身穿胡服裘裳,却都是南人相貌,摩黎忽认出他们是一年前跟随岳海楼北投的部属——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岳海楼北投时虽然极其狼狈,但手下也有好几十号人跟随。

在对南朝正式宣战前,岳海楼主动请缨前往游说曹师雄、萧辛瀚等人,摩黎忽在那之后,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岳海楼本人。

他与岳海楼再次相见,还是率部进入大同城,但这时候岳海楼身边仅有三四人跟随,其他部属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岳海楼这次陪他去见曹师雄派出来的人,却不受命于他,摩黎忽心里虽然疑惑,却也忍住没有追问岳海楼到底在搞什么鬼。

却是岳海楼与赶来传信的部属说过几句话,却跟摩黎忽说道:

“在决定对伐燕军正式宣战之前,兀鲁烈宗王就已经料到这样的战果,还特地许岳某于恢河两岸招纳溃降组建部曲。然而岳某实在别有所求,更愿意陪同那颜将军去跟曹师雄派来的人谈降附之事,希望赤扈铁骑南下能够一切顺利。不过,岳某也并非完全没有私念。岳某在南朝时,对蔡铤、蔡元攸可谓忠心耿耿,即便最后为徐怀、葛伯奕所算,蔡家父子将罚责全推到岳某头上也全无怨言,何曾想蔡家父子竟狠心对我家小下手?岳某手下发现蔡元攸藏身之地,岳某此时满心想着替妻儿报仇雪恨,不能相伴左右,还请那颜将军见谅!”

摩黎忽瞅了岳海楼两眼,说道:“既然宗王许你招纳溃降组建部曲,你何必拒绝?难不成你担心在我们心目里,自己连曹师雄、萧干之流都不如,还是藏着锋芒不露?蔡元攸乃南朝监军使,即便已成丧家之犬,身边扈卫必然也不会少,你麾下就那么点部属怎么够用,倘若损失太大,木赤又要怨我不会体恤人——阔惕,你率两百骑兵听从岳侯调用!”

摩黎忽还是喜欢岳海楼知分寸、进退,令百户阔惕率部跟随他去围杀蔡元攸。

“多谢那颜将军!”

岳海楼朝摩黎忽揖礼道。

虽说他已经派人说服朱孝通做内应,而蔡元攸、田志甄等人的行踪,也是朱孝通暗中留下印迹被他们发觉,但蔡元攸、田志甄身边还有百余亲兵跟随,藏身之地又险峻,他真要率五六十名部属强攻进去,很难说会有多大的伤亡。

而他麾下就剩这点嫡系可用,损失任何一人,都会心痛。

现在摩黎忽要阔惕率两百骑兵听他调用,岳海楼心里还是感激的,同时也确认摩黎忽执意使曹师雄进攻西山,应该就是想着拿岚州降附军去跟朔州兵马拼消耗,却非完全年轻气盛所致。

如此看来,他即便得兀鲁烈宗王的许可,可以在恢河两岸招纳溃降组建自己的部曲,也应该要注意分寸,避免引起赤扈人不必要的猜忌。

至少在翅膀硬起来之前,他还是得小心夹着屁股做人。

……

……

“岳海楼带人离开了?”

岳海楼在摩黎忽身边也穿着汉人衣甲,因此相隔较远,徐怀他们还是能确认他的存在。这时候看着岳海楼没有留下来助那蕃将封锁朔州兵马,竟然带着两百余骑径直离开,徐怀他们都感到有些疑惑。

当然,徐怀他们也没有多想什么。

伐燕军被赤扈人打溃,数以万计的散兵游勇、溃兵逃卒在恢河两岸逃窜,数以万计的赤扈兵马在追亡逐败,他们都难以想象此时代忻岚并等地得知伐燕军溃灭的消息,此时已混乱成什么样子了。

曹师雄等朔州降将的投敌,也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赤扈骑兵主力夺取应州、雁门以及代忻、太原,都会很快发生;最迟明年春季,赤扈骑兵就能饮马黄河。

山河注定会破碎得一踏糊涂,他们还需要担心会有多恶劣的局面发生,还需要担心会面临怎样的危局吗?

他们所能做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一切可能多的救助西军残兵经朔州、西山逃回泾原,为明年春季的勤王之战,为日后更为漫长、艰难以及残酷的驱除鞑虏,为重拾这破碎山河,尽可能多的积蓄有生力量而已……

峡谷

常山(陉岭)又为雁门山,其在雁门关附近的山势和缓、山谷开阔,千百年这里也成为沟通南北的要隘,而常年在雁门关段之外的山岭则谷深峰险,成为阻塞南北、飞猿难渡的天堑。

伐燕军突围的当夜,赤扈人将骑兵主力部署在西南前往应州、雁门关方向上进行拦截,在将伐燕军击溃之后,赤扈骑兵主力才往两翼延伸。

这使得一部分溃兵必然有机会抢在赤扈骑兵主力往两翼延伸之前,往南逃入常山东岭之中。

距离惨烈的溃败才刚刚过去一天,在百余亲兵的簇拥下杀出重围,逃入常山东岭北麓一处峡谷之中的蔡元攸,还没有缓过神来,像只丧家之犬蜷坐在崖洞里侧,稍有风吹草动,便心惊肉跳以为是虏兵追杀过来,催促亲兵尽快想办法护送他逃去河东。

然而深峡三面皆临高崖,又覆盖冰雪,便是身手绝强的好手,借钉钩绳索攀援,稍不留神也会摔着粉身碎骨,百余也如惊弓之鸟的亲兵,如何护送蔡元攸翻越这重重绝岭,逃入河东腹地去?

蔡元攸又怕引来追兵,除了崖洞里面,禁止大家在峡谷里捡拾枯枝引火取暖。

入夜后天寒地冻,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呼刮过来,不能躲进崖洞的亲兵,一个个只能蜷着身子缩在崖下避风。

崖洞里捡拾枯枝腐叶,点起两堆篝火,将仅四五丈深的崖洞照得通明,蔡元攸紧裹着裘衣,坐在火堆旁,但还禁不住瑟瑟发抖。

除了田志甄等幕僚文吏数人,蔡元攸这次奉旨监军,还带了两名姬妾随行,这时候都围着篝火而坐,都一脸惶然、默不作声。

虽说崖洞里的潮气这时候已经袪尽,地面也已经干燥,却也没有人能在这时候坦然睡下。

朱孝通双手拢紧裘裳,站起来往洞口走去,别人也只是抬头麻木的看了他一眼。

朱孝通站到洞口前,虽然苍穹之上星月晴好,视野却非常有限,远处的山嵴有着影影绰绰的黑影,但朱孝通知道那些只可能是入冬后枝叶凋零的树木,岳海楼真要看到他沿途留下来的印记,也只可能从峡口方向杀来。

朱孝通朝峡口方向眺望,内心很有挣扎,却不是为出卖蔡元攸的行踪感到惭愧、后悔,而是心里担忧岳海楼没有及时带人追杀过来,蔡元攸却在百余残兵的护送下成功逃回河东,他这不成给自己挖了大坑吗?

他一个文弱士子,又不可能中途孤身逃走去投赤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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