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第二次北征伐燕时,他们二人都是隶属于伐燕军转运使司辖下的押粮官,伐燕军溃灭,他们当时在忻州。忻州守将文横岳献城投降,他们当然也不可能为越廷守节,但可惜文横岳投降后得授忻州刺史、行军千户,对他们却极不轻视,等到岳海楼遣人来邀,他们屁股拍拍便投了岳海楼帐前。
岳海楼投赤扈时,身边就有近百余嫡系不离不弃,但还是挤出两个行军百户将衔给仲长卿、高祥忠,并千方百计的帮仲高二人从伐燕军的投降溃兵里招揽旧部组建部曲。
仲长卿、高祥忠二人,对岳海楼还是相当感激的;南下后,凡有苦战、恶战,他们也是绝不退缩,除了为自己在赤扈争一个地位,也为了叫岳海楼对身边其他嫡系能有交待。
当然,如此尽力招揽仲长卿、高祥忠,岳海楼也不讳言他是翻阅桐柏山匪乱诸多机密文牍,特别从郑恢留下来的诸多秘信时,看到仲长卿、高祥忠虽是贼酋出身,但除了武勇过人外,都有着不凡的统兵本事。
其次,岳海楼这辈子吃得最大的亏,就是拜徐怀及桐柏山众人所致。
岳海楼也能预料到赤扈铁骑挺进河淮后所向披靡之余,徐怀与桐柏山众人可能会是他们所遇到的主要碍障。
目前赤扈军中对徐怀及桐柏山众人有深刻而直接了解的人少之又少,仲长卿、高祥忠因为他们特殊的经历,可以说是两个例外,岳海楼怎么可能不将他们延揽过来?
当然,南下后会这么快去面对徐怀,这也是岳海楼所始料不及的。
现在岳海楼不仅怀疑徐怀已经到巩县了,甚至怀疑徐怀已经率一部精锐潜伏在虎牢关,等他们一头撞过去。
“虎牢关及巩县都城池险窄,容纳不下太多的兵马展开强攻,而虎牢关北的河冰还冻得结实,帅帐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与曹师利部各挑一处城池进攻?”高祥忠皱着眉头问道。
虽说在桐柏山时,他们并没能识破徐怀的真面目,但在第一次北征伐燕期间,徐怀在大同城自承夜叉狐的身份,之后又率部驻守朔州,仲长卿、高祥忠反思过往种种困惑不解的细枝末节,也是深深体会到徐怀的厉害之处。
要是可以,他们并不愿意去面对徐怀,特别是他们才刚刚各自组建部曲,还谈不上有多强的战斗力。
然而另一方面,军令难违。
虽说从目前暴露出来的迹象上,徐怀在巩县的可能性更大,但高祥忠也觉得岳海楼担忧的很有道理,怀疑虎牢关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挑选虎牢关还是巩县,作为应州汉军的主攻方向,对他们的影响就太多了。
高祥忠也看得出,岳海楼这时候还是想着尽量避开徐怀。
“……”岳海楼点点头,说道,“目前帅帐仅调我部与曹师利部西进,你们觉得我们是往虎牢关,还是趁河冰仍坚,绕过虎牢关直接杀到巩县城下?”
“既然徐怀更有可能在虎牢关,我们或许还是进攻巩县,更稳妥些。”高祥忠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虎牢关北临黄河、南倚嵩山,关城正立岭岳之间,地势上要比荥阳、巩县、偃师更为重要——要说徐怀窥得我们的意图,提前藏一部精锐进虎牢关,是很有可能的。”
仲长卿微微蹙着眉头,黄昏他站在城楼上,将帅帐军令的详细内容以及摩黎忽替他们主动请战的细节都听在耳中,但他的观点跟高祥忠截然不同,跟岳海楼沉吟说道,
“不过,我还是建议我们争取打这个虎牢关!”
“为什么?”岳海楼有些意外的问道。
“虎牢关战略地位比偃师、巩县重要得多,徐怀是有可能就在虎牢关,我们全力进攻虎牢关,也确实伤亡惨重,都不能攻下来,但又恰恰是虎牢关战略地位重要得多的缘故,三皇子以及帅帐诸将也必然百般关切虎牢关的得失。三皇子及帅帐诸将治军虽说严苛,但倘若我们尽力而不能下虎牢,三皇子及帅帐诸将则必然会调派新的援军过来相助进攻关城,而不会将虎牢关的得失,全然寄托在对我们无限制的压榨上;帅帐也必然会全力命令荥阳的降军尽一切可能支援我们,兵卒伤亡惨重,也会第一时间得到补充。”
仲长卿沉吟说道,
“也就是说,哪怕徐怀在虎牢关,我们面临的局面会很困难,但不至于无法克服。不过,倘若徐怀在巩县,我们进攻巩县时一头撞上暗藏的桐柏山精锐,因为巩县地位要差一截,同时与郑州、荥阳这边又被虎牢关隔开,帅帐就未必会管我们的死活,最终攻不下巩县,就要我们承担全部的罪责啊!”
临战
郑州城中残军交由萧干所部负责清剿,岳海楼、曹师利两部兵马撤出城外,但在准备妥当正式拔营之前,还需要一个过程。
摩黎忽也是奔走不休,尽可能为两部士兵马不停蹄的出动征战,争取更多的赏赐、更充足的物资供给,以消弥兵卒心头的怨气,他还先从监军人马抽调,与沿路的斥候探马对接,确认行军路线。
当然,更为主要的,还是曹师利、岳海楼两部主攻方向,要赶在正式拔营之前就确定下来。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历代为兵家必争之地,山河之势,也比荥阳、巩县、偃师更为重要,可以说是我军必夺之城;还需要越早陷落越好,”岳海楼坐摩黎忽座前,手撑长案,虎目炯炯有神的扫了摩黎忽与曹师利一眼,不由分说的说道,“我对河淮形势,要比曹将军熟悉一些,我来率部去打虎牢关。曹将军,不会因为徐怀更有可能在巩县,就觉得我不去打巩县,是耍滑头吧?”
数百年以来,州及军镇一级的主政将吏,有节度使、防御使、刺史及知州,其中以节度使权柄最重,防御使、刺史次之,大越立朝以来,为限制地方官员擅权,节度使、防御使、刺史皆虚置,以知某军州事执掌州政,通判等大吏辅之。
赤扈征伐天下,虽然也仿效汉制设立官员,但此时更需要授予将吏足够集中的权柄,以便更彻底的动员、挖掘地方上的军事潜力用于快速扩张。
曹师雄以岚州节度使兼制朔州,曹师利、孟平二将皆授行军千户,他们的嫡系兵马,乃是自始至终追随的朔州汉军。
不过,由于徐怀率部突袭岢岚城,将王高行、钱择瑞以及百余州吏救走,包括后期协助一部分岚州地方势力撤走,这在客观上却也方便了曹氏兄弟更严密的掌控岚州地方。特别是岚州蕃户,在第一次北征伐燕前夕受到迫害,这次都为曹师雄兄弟大肆拉拢过去。
因此在赤扈大军南下之际,曹师雄、曹师利兄弟麾下的岚州汉军,兵马总数扩编到两万人。也因为岚州汉军更人多势众,除了一部分兵马留守岚州,防范府州顾氏外,岚州汉军还有一部分兵马在大将孟平的统领下,此时留在太原,参与对太原的围城,曹师利所部仅仅是岚州汉军的一部分。
曹师利应该算是更为纯粹的武将,以为南下只需要听从东路军帅帐的军令行事即可,身边并没有孟俭这种相对有分量的谋吏相辅助,这会也看不透岳海楼的心思,只是淡然说道:“虎牢关形势既然如此重要,徐怀也有可能暗藏虎牢关中;不过,一切悉听岳侯吩咐便是!”
徐怀率部突袭岢岚,曹师利的妻、母死于桐柏山卒箭下;曹师雄的长子被徐怀处死于管涔山中、而曹师雄的幼孙也被徐怀弃于难民之中不知所踪——岚州汉军高级将领的家小,差不多有上百人死于徐怀刀下。
岳海楼既然说徐怀更有可能人在巩县,曹师利于情于理都没有推脱进攻巩县作战任务的借口。
不过,他即便看不透岳海楼真正的心思,但也觉得徐怀出现在虎牢关的可能性,并不比在巩县低,岳海楼的话还是叫他有那么一点疑惑,他心直口快的点破开来。
“徐怀要在虎牢关,我也有一些宿怨找他算上一算。”岳海楼很是淡然说道。
摩黎忽则更不关心岳海楼与曹师利话里藏着什么,但他知道岳海楼有两点说的没错:第一,虎牢关战略地位更为重要;第二,岳海楼要比曹师利更熟悉虎牢关周边的形势。
因此,两部人马很愉快和谐的确定各自的主攻方向。
……
……
赤扈进入河淮的骑兵规模要大得多、机动性要强得多、兵锋更是无人能挡,嵩山外围区域皆是赤扈人的斥候探马。
这也保证了岳海楼、曹师利两部兵马往虎牢关、巩县挺进的隐蔽性。
是夜,巩县城墙上下点燃起一堆堆篝火。
徐怀陪同景王站城楼之上,眺望远处虏兵在河口占据一座小规模的土寨作为大营还不够,正驱赶数百名俘虏过来的村民,顶着春寒料峭的夜风,砍伐林木,往两翼修造更大规模的栅墙。
“赤扈人应该很快就会调集更大规模的兵马过来强攻巩县了吧,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郑州已然失陷?”景王赵湍看向徐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