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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节

 

然而宗祠西巷道所展开的激战,就直接呈现在周述的眼底,令他心湖波澜涌动起来。

“好强!这就是王孝成当年所创的伏蟒刀、伏蟒枪吗?”周述身边几名健锐,都是他在军中精心调教出来的好手,这时候看着半山坡营寨中的厮杀,嘴巴微微张在那里,震惊了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所见。

“我倘若说徐军侯、王举将军手里这刀、这枪,比周头儿你手里的那杆云海枪,还要强出那么一点点,周头儿你以后会不会给我小鞋穿啊。”一名青年队目凑到周述身边,禁不住感慨的说道。

“在巩县没有看到他们出手,还以为他们徒有虚名,心里想着盗寇出身,再强能强到何处去?以为他们只是仗着手里有几百名厮杀惯的老卒逞强……”

守陵军的弊端,可能比一般的禁军还要更严重些,除了将职都为好钻营、逢迎有术的人所把持,武备更为松驰,操练也只图表面漂亮,不适用于实战。

不过,禁军检选机制的存在,还是能保证不时有一批强人选入最朝廷重视的军队之中。

只是这些人被选入后,想进一步的出人头地,就难了。

余珙、余整、韩文德、凌坚四人是这类人,周述、陈缙二人其实也是,但他们出身要好一些,在守陵军能任都将,已经进入将官阶层,手下还聚拢了一些眼力、身手不弱的悍卒——要不然,他们在巩县守御战中,也不能脱颖而出。

听着身边人调侃,周述脸有些发烫,毕竟他对身边的人说过不少对桐柏山卒不屑的话。

曹师利所部,整体上算不上多强,巩县守御一战,周述对此也深有感触,但问题在于,徐怀亲自率桐柏山卒从西墙土垣突入寨中时,寨中恰如邓珪所料,曹师利率亲卫精锐正好在北寨门附近整队集结,做好随时出动增援巩县北部战场的准备,没有散漫一团被杀个措手不及。

也就是说,第一时间赶到宗祠西侧进巷道狙击桐柏山卒的数百甲卒,不仅兵甲皆齐、阵型整饬,将校都在队列之中,没有离开,将卒都没有什么慌乱外,这些人更是追随曹家兄弟多年、作战经验丰富的亲卫、亲兵精锐。

这些兵卒除了第一时间接到指令后,能直奔最关键的位置,在被徐怀、王举连破好几层盾阵都没有乱阵脚,还能源源不断的、有序的举盾往前,都足以证明这点。

而曹师利仓促之间也没有说要立刻将入侵之敌歼灭掉,而是以老卒、悍卒一层层结盾阵,利用巷道的狭窄地形围堵袭敌,也可以说是再正确无比选择。

周述看到这种情况,他再自视再高,也不得不承认他手下倘若率百百战精锐,一定会被封堵在巷道里难以突进,双方最多是僵持住,短时间内谁都奈何不了谁。

然而真要是如此,曹师利就会有充足的时间,组织更多的兵马从两翼的院落破墙穿屋,或直接组织弩手箭士从墙头、屋檐包抄过来,以及拉来更多的战械,代替单纯的盾阵,对袭敌进行更为有效的封锁围困。

袭入寨中的兵马,倘若不能及时西墙土垣狼狈逃出,一般说来,是难逃灭顶之灾的。

这也是邓珪一开始主张中止这次突袭行动的原因。

郑怀忠这些西军将领太保守,大雾休战,没有将曹师利及亲卫精锐调走,他们杀入寨中太冒险了。

周述当时听了邓珪的话,都觉得除了他们之外,禁军之中并非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他却不想徐怀太刚愎自用,而邓珪这样的人物,在军中的地位看似不低,在徐怀面前却也不怎么敢坚持自己的主张,这点多少叫周述失望。

邓珪武举出身,在地方做过好几任巡检使,此时以州团练使的身份在京西南路部署司任职,虽说这次才率三百兵马援来,但论及军中的地位并不比徐怀低多少。

而周述他们刚刚被提拔为防御都指挥使,这都不能算正式的任命,更不可能跟兼理军政的徐怀对拗。

遵令行事是一方面,但周述心里还是觉得这次袭营会吃大亏,心里一直琢磨着,要怎样完成掩护侧翼的任务,避免事后会被徐怀迁怒,还要保证手下兄弟们不被刚愎自用的徐怀坑死。

然而看着敌军乌龟壳一般的盾阵,在徐怀、王举亲率精锐猛打猛攻下,一层层破碎,周述才意识到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见识到徐怀、王举以及他们身边桐柏山卒的战力是何等恐怖。

曹师利派出来进巷道结盾阵封堵的是精锐悍卒,但徐怀身边跟着冲锋陷阵的,又何尝不是精锐悍卒?

而所谓的精锐悍卒,也是分层次的。

徐怀身边的精锐悍卒,显然要更强。

徐怀、王举二人虽然武勇,但也不可能将数百面悍卒所持盾牌一一破开,气力再强,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压榨。

徐怀、王举二人更多是强攻密实盾阵的至坚之点,令坚密的盾阵出现破绽,使两侧的将卒得以更轻易的将缺口撬开,以更高效的速度灭杀阵脚浮动的敌卒。

当然,这本身就需要两侧的将卒都能跟得上徐怀、王举二人的进击速度,还要能准确捕捉进攻的时机,彼此能配合无间,不需要徐怀、王举担心身侧的事情。

桐柏山卒恰恰做到了这点,这简直就是强将悍兵完美结合的典范,看得周述热血沸腾,恨不得也置身其中跟着一并厮杀。

桐柏山卒这一刻,就像一只精铁千锤铸打成的铁钎,将敌卒看似坚固、有如乌龟壳般的盾阵一层层凿开。

从头到尾竟然都没有什么停滞,一层层凿开,一层层捅进。

巷道之中,从接战之处到宗祠西的巷口,从西到东约三十丈的距离,敌卒以十五到二十人一组持盾坚密结阵、间以矛戈,前后差不多有二十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凿穿了?

而此时清泉沟寨两翼的敌营才刚刚派出少量斥候侦骑驰来,想要探清楚这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援兵还没有开始集结呢。

这是什么速度?

“周头儿,你看墙那边的令旗,是不是要召我们一起进寨厮杀?”这时候一名老卒提醒周述看西墙土垣上的令旗变化。

“正是如此,”周述也振奋大叫起来,“二剩儿,你去找周朴,叫他带人继续守在这里充当疑兵,其他人都跟我杀进敌寨!”

曹师利倘若没有及时将精锐都调到位于寨中的宗祠西侧狙击徐怀,还继续以南北寨门处相对完备的守御工事组织兵马,周述知道他们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还没有机会进寨乱杀一通的,这次袭营只能是浅尝辄止,还得照着原计划赶在敌援驰来之前,部署好撤退之事。

现在曹师利将亲卫精锐集中到宗祠西侧巷道,意图封堵桐柏山卒,却反遭重创,只要进一步击溃、重创,这意味着寨中守军看上去还有六七千人众,但已经没有哪队人马,能稍稍抵挡得住桐柏山卒如此迅猛的凿穿战术。

他们就有可能赶在敌援赶到之前,以最短的时间将寨中任何一处抵抗都粉碎掉,甚至有可能在北寨门紧急建立起针对敌援的防御。

那为何不大赌一把?

现在看到西墙土垣令旗变化所发的指令,就要将部署后路的兵马都召往寨中厮杀。

周述也很清楚徐怀就是要大赌一把:赶在敌援之前控制清泉沟寨,他们就有可能像一支铁楔子,插入虏兵的营垒群之中,很有可能就迫使敌军不得不退往虎牢关,使西军援师能大跨步的东进逼到虎牢关下……

怯敌

“还有谁?与我一战!”

徐怀拄刀立于阵前,一只脚踏在一名死挺的叛军队率的头颅之上,铠甲上沾染太多敌卒的鲜血,往下直淌,滴落在条石铺就的石地上,虎目盯住前方已被杀得心寒胆颤的敌卒,大吼邀战,面目狰狞而可怖。

“还有谁?”

徐怀咆哮一般的吼叫,在清泉沟寨里回荡,震人心肺,一方面叫桐柏山卒更加热血沸腾起来,一方面叫岚州汉军心惊神颤,不敢直视徐怀凶厉的眼神,心里早已是怯了。

曹师利见曹成额头青筋暴跳着抽搐,眦目欲裂,抓住枪杆的手背上也是青筋抽动,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暴怒出战,他伸出虎爪似的右手,像铁钳一般将曹成的肩膀死死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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