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节
“贺军使只要痛下决心,诸事我们自有安排……”张雄山说道。
此次突袭汴梁,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突袭汴梁之后安排撤退事宜。
夺军都寨良马,乃是撤离最为重要、关键的一环,楚山怎么可能将希望寄托在贺枕一人身上?
强攻军都寨在即,张雄山也不再掩饰,当下便将一些部署坦诚相告。
“……”贺枕听过之后,震惊半晌,说道,“一切皆听山爷吩咐便是!”
……
……
军都寨有两座寨门,一座东向,供官员兵卒进出,也是正儿八经的城门形制,券石砖砌,宽仅一丈余,十分狭窄。
不过,为方便大群马匹早出晚归,方便大量的草料运入,面朝御马湖南岸槐树冈方向的西门则要宽敞多了——七八丈宽的寨门也是由数段木栅门构成。
军都寨作为较为纯粹的养马地,并没有多作防御上的考虑;守军心知西寨栅门乃是薄弱点,仓促间也只能将寨中的杂木制作拒马、鹿角堆填到栅门之后。
楚山甲卒及突骑主要部署在槐树冈东坡,防范云州骑趁乱突袭过来,并不急于参与进攻军都寨。
申时又有两队义军从汴梁赶来会合,总计一千五百名义军将卒士气大振,又装备上新缴获的兵甲,借着云梯等简陋战械,对军都寨低矮的寨墙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军都寨内的料场、兵舍燃起熊熊大火,部分马舍打开来,数以百计的战马受惊在寨中奔走,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军都寨最多时容纳两万多匹马圈养,占地要比一般的县城大得多,甚至不在州城之下。
雄州军守兵仅五百余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将周二十里的寨墙守得滴水不漏。
被驱赶上寨墙参加防守的役卒,兵甲都不齐全,人心慌乱之余也没有几人真心想着帮雄州军守住军都寨。
混乱发生之后,早就潜入军都寨的内线联同贺枕等归义武将第一时间控制住西南角的一段寨墙,配合两百义军将卒登上寨墙,附近的厢军役卒很快纷纷倒戈,一队雄州军冲过来想要夺回这段寨墙的控制,却很快就被击溃、四散逃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徐怀对军都寨守军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特地留下东寨墙及寨门不围;进攻军都寨也是围绕另三面寨墙进行。
天黑之后,见云州骑始终不敢从侧后对槐树冈发起进攻,而汴梁方向始终没有援军出现,守将杨青山最终放弃顽抗,率领百余残军以及一批战马从东面夺门逃出军都寨。
义军将卒最先进入军都寨灭火、平息混乱——也是亏得才刚刚入秋,军都寨内储存的草料不多,大火在子时之前最终扑灭。
不过,还是有大批的战马死于烟薰火灼及混乱的踩践之中。
再加上杨青山从东寨门逃走,有数百匹马匹跟随着从东门惊走,最终清点下来,军都寨总计缴获两千五百余匹良马,但也足够用了。
此次集结的义军人马虽然众多,有一万余众,但能驾御战马者极少。
而义军倘若不撤往楚山,携带大量迥异于寻常驼马、耕用马的战马,想回到河淮诸州县继续潜伏,也极为不利。
这批战马最主要的,还是用来装备侍卫亲兵营,使分散潜伏到鄢陵、尉氏的两千多侍卫亲兵营将卒恢复骑兵编制——这也是突袭汴梁最为关键的一环。
在清濛濛的晨光中,张雄山领着贺枕等归义将领来见稍作休憩的徐怀,侦骑也带着汝颍最新的事态变化消息。
在最初的计划里,夺取军都寨,侍卫亲兵营恢复骑兵编制之后,就意味着汴梁突袭战暂告一段落,侍卫亲兵营会继续留在汴梁附近与敌周旋,助诸路义军快速撤走。
徐怀又没有想着去跟赤扈骑兵主力正面交锋,原计划是尽可能避开从东面、东南增援过来的平燕军骑兵主力,而料定镇南宗王府的骑兵主力一时半会也无法渡河南下,恢复骑兵编制的侍卫亲兵营,往西、往嵩山西麓撤退,并非难事。
而在最初的计划里,徐怀也没有想过要收编军都寨、战斗力孱弱的役卒,最多是打开钱粮库房,任其取钱粮散去。
不过,从决定招募靖胜军老卒及汴梁降军之中的义勇血性之士,徐怀就调整了原定的撤离计划。
对军都寨千余役卒的安排,也是不愿南归者,任其进库房取钱粮就地散去,但最终还是有七百多役卒决定与贺枕等归义武将南下。
以大越军制,厢军兵卒一部分乃是从禁卒淘汰下来的老卒,一部分乃是从流民、充军盗匪中所征募的羸弱之民。
他们编入厢军之中,也是苦役为主,薪饷比禁军还要可怜得多,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因此大部分厢军兵卒压根就没有家小。
直接收编七百多厢军役卒,虽说不指望他们能参与残酷血腥的战斗,但也没有家小拖累。
徐怀也直接决定,将七百多厢军役卒编为一营工辎兵,以贺枕暂领营指挥使,辅助后续的作战……
中牟残城
军都寨凌晨时分就扑灭了明火,但天亮之后,犹有一道道黑色烟柱直冲云宵,站在中牟残城之上清晰可见——受惊逃出军都寨的马匹,这时候也有三三两两停在蔡水北岸的河滩上饮水。
杨青山咬牙切齿的看着一幕,却没有办法怨恨萧干坐看军都寨陷落而不出手相救。
得知汴梁遇袭的消息之后,萧干第一时间就集结四千兵马夹河东进,却因为汴梁信使含糊其辞,错估楚山突骑强悍的凿穿作战能力,致使萧恒意外战死于蔡河古渡旁,连首级都被楚山军割去。
此时谁还能指责萧干怠战?
而杨景臣在杨从宗、拔格战死于龙津桥前之后,除了分散派出数十信使奔赴各地求援外,就下令堵死里城诸门——之后就再无汴梁城的消息主动传出,杨青山也摸不清楚汴梁到底什么状况,昨夜从军都寨突围而出,也没敢贸然相距仅三十里的汴梁城而去。
他先是与外围的云州骑会合,然后一起渡河进入中牟残城。
萧干年纪还没有过五旬,原本也算得上年富力强的年纪,一夜之间却似老去许多,有些精疲力尽的站在垛墙后——由于云州骑连夜从北岸渡河南下,蔡河以北没有牵制楚山军及义军的兵马,这时候有数队义军人马从军都寨赶到北岸河滩上,捕捉昨夜从军都寨惊走的战马。
最疼爱的次子就在眼前为楚山枭首而死,萧干内心的悲愤没有那么容易消散,他的眼神就像剐人似的盯着登上城墙的云州骑诸将,劈头盖脸的怒斥道:
“恒儿战死,或许可以说是失之大意,是命该如此。敌情不明,云州骑也确实不应仓促决战,但我回南岸之前,要求诸位率领骑兵积极从侧后袭扰楚山军,使之不能全力进攻军都寨,但有谁率部从侧翼进入槐树岗东坡接敌,有谁率部靠近过军都寨,尝试与守军协同作战?眼睁睁看着军都寨最后沦陷,就远远乱七八糟射几支破箭,这他妈叫什么袭扰?”
诸将默不作声。
他们原本想着先观战,等稍稍摸一下敌军的底细再作打算,却不想从进攻之初军都寨内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又很快陷落,令他们失去从旁袭扰的意义。
不过,他们也无法责怨杨青山丢军都寨太快,这时候被萧干喷得狗血淋头,只能默默沉受。
“徐怀率楚山兵马从南薰门突袭汴梁,之后就以精锐兵马先后控制住百济、广利、龙津、昌泰等城门及桥梁,进攻极其犀利。这几处都位于南外城蔡河之上,而楚山兵马及贼军从南薰门进入汴梁,也主要驻扎在蔡河于南外城的围合区域内,等到昨日才对外侧区域发起新的进攻,也明显是以鄢陵、尉氏等地的贼军为主,节奏要放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