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节
诸路兵马以及紧缺的粮秣等物资,经许昌、汝阴两地渡过颍水,源源不断进入颍水右岸地区增援过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特别是徐怀并没有弃义军及归义将卒不顾,而是带领上万人马一路沿蔡河南下,并在颍水以北的陈州境内,与之前从信阳等地出发、逆颍水而上的接援兵马会合,这两点都注定了他们于此役的最终目标,已不再局限于将楚山潜袭兵马拦截于颍水沿岸予以歼灭。
照既定的计划,他们倘若能顺利在九月上旬将这部楚山军歼灭于颍水沿岸,哪怕最终叫徐怀逃脱,也必将极大重创楚山军民的实力、抵抗意志。
这除能极大撼动东西绵延近六百里的淮上防线外,还将为他们顺势夺取襄城、叶县等城池创造最有利的条件,从而封堵住河洛军民经汝州南逃的通道。
是的,种种迹象以及内线从河洛传出的种种消息,都表明郑氏原计划在进入八月之后,就打算将大规模先组织上百万河洛汉民,先经嵩山与伏牛山以及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的缺口南逃。
不过,徐怀率部潜袭汴梁,岳海楼并没有仓促率部北上增援,而是将大量精锐兵马集中到颍水以南的临颍、商水之间,同时派出大量的侦骑斥候,渗透到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汝州东部地区活动,打断了河洛民众经汝州逃往南阳府的计划。
是的,军中较为乐观的将帅,都认为他们倘若能在九月上旬于颍水沿岸成功重创楚山军,使其暂时不成威胁,他们后续不仅能顺利夺取襄城、叶县等城,阻挡上百万河洛民众南逃,还能直接调派上万精锐骑兵经伏牛山与嵩山之间的缺口快速西进,赶在郑家南撤之前,进入伊水、洛水上游。
如此一来,就能将总计高达六七万之众的河洛兵马封堵在伊洛河中下游(洛阳府中北部)予以歼灭。
这将极大加快扫灭南朝的速度。
“那颜元帅是觉得徐怀已然失去从颍水突围返回桐柏山的信心,畏惧于颍水沿岸被我优势兵马歼灭,才不得不摆出背水一战的气势,转守西华城?”姚成孝迟疑的问道。
“此时诸位不能再轻视徐怀此子!”那颜木赤摇摇头,并不认可姚成孝的猜测,看向岳海楼,问道,“倘若徐怀不毁舟杀马,这两天直接强渡颍水突围,岳帅有几成把握将他们拦截下来?”
木赤此来商水坐镇,但并没有彻底掌握种种复杂情况,也没有将直接接掌战场指挥权。
岳海楼沉吟道:“岳某此生自视甚高,但也不得不承认,徐怀倘若不毁舟杀马,直接强渡颍水,其在滍水沿岸又有两万精锐接应,岳某将其部兵马拦截于颍水沿岸的可能性绝不会超过五成;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两败俱伤吧!不过,为赤扈铁骑能早日荡平中原,使天下归于一统,陈州兵马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是在所不惜的。”
“我并不怀疑你的决心,也许徐怀就是洞悉到你的决心,才有意避免过早与你颍水沿岸决战吧。”
木赤沉吟说道,
“我在来商水之前,二皇子也希望我能勉励诸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两败俱伤也要尽可能在汝颍之间重创楚山军;只要能做到这一步,二皇子就会极力说服三皇子将冬季攻势的重心,从东线转到淮上——到时候除了封锁河洛兵马南逃的通道之外,也要争取在明年春季之前撕开往荆襄进军的缺口。徐怀暂时放弃强渡颍水而以背水之势据守西华,实际打乱掉我们很多部署啊!”
“依那颜元帅所见,我们当如何为之?”姚成孝问道。
“饭要一口一口的去吃,不能说我们有一些部署落空了,这仗就不打了!”那颜木赤说道。
“拖延下去,变数就多了啊!”岳海楼蹙着眉头说道。
西华县战略地位不甚突出,至少与宛丘、许昌是远不能相比的,但落入楚山军之手,岳海楼顿时就如梗在喉之感。
其部对许汝等地的统治基础原本就很薄弱,四五万兵马在颍水南岸短时间能支撑住,也是恨不得将许颍等州挖地三尺,才勉强凑得一些粮秣。
战事无限期拖延下去,就算宗王府能从河东、河北等地征调粮秣弥补不足,但因为水路运输被完全截断,运输的难度提升,也绝对不是用“倍增”就能简单形容得了的。
楚山此时在滍水沿岸已经集结了逾两万精锐接援兵马,随着时间进一步拖延下去,南朝除了极可能会从襄阳、南阳抽调援军北上之外,还有可能将左右神武军、左骁胜军等精锐兵马调往位于汝颍上游的襄城、叶县。
到时候仅凭他们在颍水南岸的四五万兵马就会居于劣势,甚至还会反陷南朝诸路大军的合围之中。
更为关键的,徐怀率万余精锐顿守西华不走,倘若不想其从西华城西北的缺口突袭许州东部及北部地区,截断他们在西线的兵马粮草南下通道,至少需要集结一万五千到两万名甲卒,配合五六千精锐骑兵,才有把握封堵住西华西北部的缺口。
问题是这时候从哪里能抽调出这么多精锐兵马过来?
又或者说他们应该主动从颍水南岸撤退,放徐怀南归?
这个念头刚起,岳海楼心里陡然一惊,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心里想,倘若没有与楚山决一死战的决心与勇气,他又有何面目坐镇陈州?
岳海楼暗暗打了一个激灵,跟木赤咬牙说道:“还得请宗王府果断调曹师雄所部兵马南下,同时也请宗王府调一批牛马南下,弥补粮秣不足——我们此时占尽优势,却还不能将徐怀灭于西华城,日后只怕更难制约此子!”
奉旨
数十骑兵簇拥着一辆马车,沿着澧水右岸的驿道往东北方向急行,马脖子下挂的铜铃铛,在风中叮叮当当的碎响不休。
在前侧负责警戒、探路的两名骑兵,经过一片树林后折返驰归,来到马车前,对满心焦虑、翘首眺望四野的钱尚端禀报道:
“相公,前面就是小雀岗大营!”
“好好,大家快行——等到小雀岗再歇力,本官另有赏钱!”钱尚端催促随扈快行。
车马队很快绕过前面榆树林,钱尚端这时候看到东北方向上占地约两三里见方的营寨座落于一座长丘的西坡,距离澧水入滍水的河口约八九里——澧水入滍水的河品也建有一座营寨,但规模要小一些。
而另有一条驿道从南往北进入小雀岗大营。
那条驿道是从舞阳城而来。
楚山从桐柏山筹措的物资,都是集结到舞阳,再从舞阳转运小雀岗,因此从舞阳往小雀岗的驿道要忙碌得多;钱尚端的视野里,就有两支车马队,约百余人赶着数十辆大车往小雀岗大营方向缓缓而行。
这是得知徐怀亲率精锐潜袭汴梁之后,钱尚端第二次奉旨赶来淮上询问军情。
钱尚端第一次奉旨北上,形势远没有现在如此严峻。
当时襄阳众人甚至以为陈州军会被吸引京畿附近对楚山潜袭兵马围追堵截,淮上所直接承受的军事压力只会减轻,不会加剧。
当时建继帝心绪不宁,最为焦虑担忧的,还是徐怀能否成功从汴梁脱身南归。
因此钱尚端第一次过来,主要就在楚山行营行辕所在的叶县落脚,从长史史轸、司马徐武碛等人那里了解到徐怀为潜袭汴梁所做的一些部署,就返回襄阳了。
谁也没有想到不仅陈州军主力竟没有被吸引到汴梁附近去,赤扈人甚至还变本加厉的从东西两线抽调精锐,源源不断的往颍南集结过来。
这不仅令原计划的河洛军民南撤一事停滞下来,楚山军守御的淮上防线也受到直接而严峻的威胁。
除了建继帝之外,周鹤、高纯年、顾藩、吴文澈以及胡楷、许蔚、文横岳等人在襄阳都是寝食难安。
朱沆早在八月之前就前往建邺赴任,与率右骁胜军南下的刘衍一同为迁都做准备,只能是钱尚端再次匆匆北上,赶来淮上询问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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