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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节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密诏,从头到尾都还没有写到关键处,就戛然而断。

楚山拿着这封密诏管什么用?

现在大越三品以上的大臣都知道建继帝生命垂危之际,有密诏给徐怀,现在也已经送到楚山、送到徐怀手里了。

现在大越上上下下都盯着这封密诏,都盯着楚山将如何持诏行事,这就完了?

徐武江见史轸脸色沉毅似有思量,张口问道:“史先生觉得这封密诏算怎么一回事?是陛下已经不能辨识什么了……”

“还是要将郑屠找过来,再问清楚一些。”史轸跟徐怀说道。

徐怀点点头,让人将刚抬下去救治患处的郑屠,再抬回到书斋里来。

“现在还有我什么事?这把老骨头啊,可是为侯爷颠散架了!”

舞阳乃是楚山行营行辕所在,除开在外统兵将吏外,其他重要人物几乎都在舞阳,但此时能够参与密诏之谋,也仅有徐武碛、徐武江、王举、史轸、苏老常及周景等人而已;而他们也确实是楚山除徐怀之外,最为重要的人物。

“你进宫之后,亲眼看到陛下当时还是能睁开眼睛的、是清醒的,只是不能言语?福宁宫当时都有哪些人,都说过什么,各自都有什么神态,你好好回想一下,把当时的情形,再详细跟我们说一说……”史轸看着郑屠道。

“我随周相、胡相以及钱尚端、乔继恩进福宁宫,张辛披甲值守福宁宫外,王相公与晋庄成、钱择瑞等大臣在外殿守候——我也没有一一细辨,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应该都在。内殿之中除了太医、郑贵妃、缨云公主外,还有淮王、武威郡王、朱沆相公等人侍候,此外就是周相、胡相,高纯年、顾蕃以及汪伯潜等人都还在外殿候着,应该是不想太多人干扰到陛下的救治!”

郑屠将当时进宫的情形又事无粗细的说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说道,

“密诏是缨云公主从袖囊取出,当着众人的面封匣交到我手里,自此之后直到舞阳就没有离过我的身——我路途上眯盹片晌都还紧紧抱在怀里,拿布带子紧着。当时内殿之中众人的神色嘛——淮王脸色很难看,非常的阴,想要剐人,周相多少有些慌乱,胡相、朱沆相公还算镇定。当时陛下是斜躺在郑贵妃怀里,手脚无力垂落,脸皮也已经挂不住了——对了,郑贵妃当中还拿绢帕帮陛下擦了一下嘴角。陛下当时却是清醒的,这点可以肯定——缨云公主将密诏交给我时,朱沆相公还担心其他人过夜不认账,特地在陛下跟前大声询问,密诏是否送交节帅,陛下当时的眼神还有那么一些烁动,应该是肯定的意思,这才叫淮王、周相他们无话可说……”

听郑屠更加详尽的叙述走进福宁宫的细节,众人都陷入沉思。

史轸沉吟片响,跟徐怀说道:“密诏应该不假,而陛下明知密诏没有写完,还坚持要缨云公主将密诏交到节帅手里,应该是认为节帅能猜到圣意是何……”

“圣意是何,陛下是什么心思?陛下想楚山立皇子为帝,但我们拿这封密诏,怎么去拥立幼帝?”徐武江拍着脑门,费心思的问道。

“密诏这事却是简单,倘若陛下心意就是如此,从头到尾也仅有缨云公主看过,我们到时候拿一封符合陛下心意的完整密诏出来,想必缨云公主应该不会拆穿的……”周景说道。

徐怀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久久不语。

这时候有侍卫跑过来,将一封密函呈上来。

“信阳又有什么紧要事,竟用五百里加急送密函过来?”徐武江坐书斋门口,见密函乃是徐心庵从信阳发来,再看密函上的绝密加急标识,吓了一跳。

徐怀接过密函,确认中途没有拆封过,站在窗前将密封拆开,随手将密函交给史轸,说道:“郑家的动作好快啊,赵范凌晨时赶到信阳,想来舞阳见我……”

“郑家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密诏啊!”苏老常说道,“只是,这密诏能给赵范看吗?”

“你们先去歇息吧,我再想想……”徐怀说道,示意众人先退下。

火中取栗

天时近晚,徐怀袖手站在书斋廊前,朝西眺望过去,远山之上,丹红色的绚丽晚霞像火焰涂满湛蓝的苍穹。

“你都在这里站了有一个时辰了,能从这晚空里能看出个圣意来?”

徐怀听着柳琼儿的声音,转回身见柳琼儿与王萱二女联袂而来,苦涩道:“大越好不容易有了这两三年的喘息之机,却不想天不假年啊,可叹可恨……”

许蔚病逝岳阳,徐怀听史轸劝谏,重视起建继帝的身体状况,借东洲寨着手在荆江北岸布下一枚棋子,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间会如此短促。

甚至在建继帝病危的消息传来之前,徐怀也难得在行辕举行大宴,庆祝赤扈汗王遇刺身亡一事。

萧林石的判断是值得信任的。

赤扈自漠北崛起,征服包括契丹在内、上万里方圆的番族胡部,兵锋之盛,古今中外概莫能挡,也皆在老汗王的统御之下——

在这个过程中,赤扈人虽说已经建立了完善的军政体制,但继承人制度却是不完善的,至少不能说是没有争议。

在七月下旬之后,京西、河洛之敌都纷纷收缩了防线。

岳海楼将颍水以南的兵马都撤回到颍水以北的许昌、宛城等地,放弃前年好不容易从楚山嘴下争过去的临颍等地。

曹师雄更是直接放弃汝阳、嵩县,将防线收缩到万安山两侧的大谷关、伊阙关。

这意味着赤扈人负责征伐中原的二位宗王兀鲁烈、屠哥,随时会率部北还漠北,介入汗位之争。

即便他们不会将十数万精锐骑兵都带回漠北去,但至少也会将主力骑兵集结于阴山及燕山以北。

这样能保证他们在汗位之争中有足够的话语权,遭遇变故也能及时调遣大军以为所用。

至于会不会令秦岭-淮河一线的战事有所反复,这显然不在赤扈二位宗王此时的考虑之内。

对赤扈人来说,就算是放弃中原,也不过只是丢掉一块牧马之地而已,待何况来年还可以发兵再取。

而汗位之得失,却会影响到他们的子孙百代。

说实话,眼下未尝不是收复河洛乃至河淮、关陕的良机,然而谁能想到建继帝会在此时病危,使大越陷入甚至比赤扈更为凶险的争位漩涡之中?

这令一向内心强大的徐怀,也忍不住发出天意弄人的感慨来。

“赵范此时应该已到遂平了,倘若他连夜赶路,不在遂平住一宿,明日一早就会到舞阳,”柳琼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真要见他?”

“你没有看懂密诏啊……”徐怀摇头道。

“我要能看懂密诏,我就把史先生顶替下来给你当长史了,”柳琼儿抿嘴说道,“我看到行辕之中,可能也就史先生能琢磨出密诏里的味道来,其他人都是跟我一样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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