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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节

 

这也是发动会战期间,后勤保障的必备工作,徐武江作为楚山行营左司马赶到泌阳坐镇,就是全权负责从舞阳到华陵河口的这条补给线正常、安全的运作;唐盘作为徐武江的副手,负责统领保护这么补给线的楚山兵马……

陛下新丧,徐怀在建邺不仅以雷霆手段羁押郑怀忠、郑聪父子,还在大殓之礼过后就直接统兵进剿洞荆贼军,这些都令程伦英非常的震惊,听徐武江说及补给线诸多要点好一阵,才恍过神来,惊讶的问道:

“都说兵贵神速,徐侯在南蔡征调兵马,仓促之间可能需要楚山先直接供给一部分作战物资,但与此同时,不应该就地征调各种物资,尽可能减少路途损耗吗?”

程伦英转念又想到,整条补给线位于南阳府、襄阳府,全程除了撮尔山贼外,再无威胁,楚山理应要求南阳府、襄阳府出兵保护,进一步降低楚山的消耗才对,而不是将这么多的楚山精锐派到南阳、襄阳府境内。

除了徐怀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将这么多的楚山精锐派到南阳、襄阳府境内驻扎下来?

程伦英自恃还是得徐怀信任的,想到这里,低声看向徐武江、唐盘问道:“徐侯意不在剿匪?”

“节帅还是要剿匪的,只是朝中形势比想象中复杂,我们现在也不甚清楚,得到的军令只是如此,军令之中也没有办法写太多的细节,只能见到节帅之后才能清楚……”唐盘说道。

意在

程伦英不相信徐武江、唐盘二人真不清楚徐怀真正的意图,但想到建继帝驾崩后纷至沓来、令人眼花缭乱且心惊不已的消息,程伦英也能理解形势的错综复杂,暗感有些事此时在楚山或许仅限徐武江、唐盘等极有限的人知悉,当下也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与深深困惑,说道:“宁慈差遣我过来,更多是打听些消息,你们二人倘若无暇去见宁慈,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

“那就劳烦程郎君……”徐武江拱手说道。

补给线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展开,特别是人马以及驻营的物资都要第一时间到位,徐武江、唐盘还真没有办法脱开身,亲自前往泌阳城与宁慈、周运泽等人纠缠。

徐武江当即派了一人随同程伦英前往泌阳城,面见宁慈、周运泽等人陈述楚山奉枢密院征调、协同荆湖北路及荆湖南路进剿洞荆贼军之事。

初听徐怀于建邺帝大殓之日西返南蔡,亲领兵马协同两湖进剿贼军的消息,宁慈、周运泽也是一脸的震惊,但楚山来人退下之后,宁慈、周运泽很快也琢磨出一些异常来。

他们能坐到这个位子,绝对不是蠢人,当然清楚行军作战,就地征集粮秣等物资,损耗是最低的。

再说了,徐怀持有枢密院的征调令,除了可以名正言顺的从荆湖北路征调物资,更为关键的是在进剿作战结束之后,楚山可以将结余物资收入囊中带走,将一堆烂帐推给荆湖北路制置司与中枢去扯皮清算。

倘若不从荆湖北路就地征调物资,完全从楚山内部周济、调集,就算可以向朝廷虚报大量的损耗,但问题是朝廷如此捉襟见肘,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将帐给楚山填平?

朝廷倘若能拿出钱粮,去年怎么可能同意楚山在鄂北侨置南蔡县?

还有一点,那就是程伦英能想到的,宁慈、周运泽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从舞阳到荆门华陵河口的补给线,楚山为何不要求所经府县出兵保护,非要调动本部精锐进驻沿线五六处物资中转站?

难道是真担心贼军有能力绕到襄阳、南阳袭击楚山的补给线吗?

“宁府君,楚山这次动作不寻常啊!”周运泽轻轻叩着手指,跟宁慈说道。

程伦英面色如常的坐在下首,拿眼角余光打量宁慈。

却见宁慈神色阴郁的沉吟片晌,继而做出决定道:“楚山需行之事,先尽力配合,另外我们再遣人前往南蔡面见靖胜侯,求征调令一观……”

“不需要派人赶往建邺核实一下?”周运泽有些意外的问道。

南阳府没有接到朝廷的行文,态度强硬的话,甚至可以拒绝楚山兵马入境,退而求其次也是快马加鞭派人前往建邺核查是不是驿传出了什么问题——仅仅派人去见徐怀确认征调令是否存在,态度就太软弱了。

宁慈挥了挥手,说道:“无需如此麻烦,我相信靖胜侯不会假造枢密院函文。”

周运泽作为通判,并非宁慈的僚属,甚至有监督、弹劾宁慈理政不端的权力,但宁慈对这件事的处置只能说太过软弱,却没有特别不妥的地方。当然,周运泽他要是觉得有必要,也是可以直接派人前往建邺询问行文遗漏之事。

周运泽迟疑了片晌,也没有多坚持什么,只是朝宁慈拱拱手,说道:“那一切便听宁府君安排。”

在周运泽、程伦英及诸多官员离开,宁慈走回到与府衙后方的宅院。

宁慈没有携家小赴任,在泌阳的住所乃是一栋紧挨着府衙及其他官员集中住宿区幽静的院子,院子里有三四十名仆役、奴婢以及在南阳新纳的两名小妾照顾起居,自谓在诸多士臣里已是清廉如水了。

回到书斋坐于案前,宁慈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建继帝襄阳登基之前,宁慈与时任京西南路经略使的顾藩交好,之后也主要是在顾藩的力荐之下,才出任南阳知府。

当然,当时周鹤、高纯年等人也属意宁慈——宁慈能在诸多士臣脱颍而出,除了他作为士臣群体的一份子对唐、邓二州更加了解外,更主要还是他很早就不掩饰对出身卑贱的楚山众人的不满。

徐怀桀骜不驯、大权独揽以及战功之耀眼将他人衬托得黯然无色、令人嫉恨,这些还是其次,真正犯大忌讳的还是徐怀在汝蔡两州手段强硬的平抑地租、随意征没田宅以及丈量田地均摊田赋、清理民户对山林河川及矿产的侵占等事。

这点不仅仅违背了大越立朝以来“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祖制,更是触及士大夫凌然众生之上的根本利益。

宁慈以文渊殿直学士兼知南阳府,一年俸禄一千两百贯已经可以说优渥了,但不要说远在祖籍的妻儿老小要养了,他自己在南阳府宅院里三四十名仆役、奴婢以及两名小妾,一年的用度没有三四千贯根本打不了底。

士绅之家不兼田宅,何以立世?

倘若说绝大部分士臣主要还是不希望看到这种风气在大越扩散开来,与楚山暂时还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南阳府以及襄阳府对楚山恨之入骨的士绅就太多了。

淮源旧属泌阳县,在楚山置县之时,甚至更早在桐柏山匪乱前后,像晋氏等家在桐柏山里都有大量的田宅、山林就为徐怀征没,或廉价赎买,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而在赤扈人南侵之前,襄阳府乃是京西南路监司所在,不仅很多胥吏来自汝蔡等地,汝蔡等地的士绅之家更是主要逃入南阳府或襄阳城避难。

他们当然希望收复中原,但他们更希望收复中原之后,能继续占有原先被迫抛弃的田宅。

然而楚山却立下怎样的规矩?

所有南逃民户,都视同放弃旧有田宅,皆充官有。

杨麟、刘衍等人驻守舞阳、叶县、梁县等地,这些地方的士绅以及大小地主,即便拖儿携女逃入更安全的襄阳城中居住,但只要继续安排家丁留守,监管佃户耕种,每年还是能保证有收成的。

然而等到楚山行营将汝蔡两州都囊括进去之后,徐怀就用强硬手段将这些田宅一律征没,总计数十万田地都拿来安置将卒家小以及仍然滞留在汝蔡两州境内的流民。

换了谁,心里不恨之入骨?

因此宁慈出知南阳府,上上下下都是指望他能抵挡住楚山将触手伸到南阳府来。

淮南大捷后,郑氏及神武军调守淮南东路,郑氏族人以及神武军将卒家小陆续从南阳迁出随军或定居建邺,为了更好抵御赤扈骑兵南下,朝廷对川峡诸州县进行新的辖区调整,设立了西秦路、东川路,分由高峻阳、顾继迁出任制置安抚使。

胡楷、朱沆等人当时也提出将南阳府及随、汝、蔡三州划出来,重新设立京西南路,委徐怀以大任,以便楚山军能调动更多的资源、获得更大的纵深,抵御、打击中路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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