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节
诸路监司眼下都面临严重的入不敷出的局面,普通民众也不可能无限度的承受加征。
另一方面乃是京襄承担更多的责任之时,也藉此扩大对外物资输出的规模,以此进一步刺激内部的工矿生产。
也因为京襄主要是以物资折算军资进行分摊,实际所出要远比口头承诺的要低得多,因此也不会给京襄造成太大的压力。
江淮等地因为淮西上百万民众流离失所,米价再度上扬到每石六七贯钱之高,而京襄持续数年大规模修造垸寨堰坝,疏通、开凿沟渠、运河,不仅新垦田地连年增加,原有的耕地亩产也逐年攀高,制司及诸州府仅今年新增储粮就高达一百二十万石。
这部分新增储粮,在京襄制司租赋账目上仅折算到一百五十万贯,但倘若从京襄调拨粮食供渡淮作战使用,那折算就会采取与荆南、荆北诸路同样的标准,调拨五十万石粮食,可能就要折抵两百万贯的军资分摊。
京襄所调拨的服被、舟船,折算差价没有粮食这么大,但也在两倍以上;兵甲、军械的折算差价则更为夸张。
又由于诸路分摊军资的钱粮,主要以粮食、牲畜、木料、棉麻、桐油等实物进行体现;这里面会有相当一部分原材料,如棉麻、木料、牲畜等等,会转入京襄,在京襄加工成棉布、舟船、兵甲、战械等成品后再拨入招讨司,最后折算时同样会有巨额差价。
总的核算下来,京襄承诺每年分摊五百万贯的军资,实际成本可能约在一百万贯左右。
就此别人还无法挑京襄的刺,毕竟从其他地方征购这些作战物资的价格,还要远远高过京襄调拨的折算价格。
目前京襄所出的毛纺织品还谈不上太成熟,无论是织毯还是编织成御寒的羊毛褂子,成本都要比传统的服被高出一大截。励锋堂通过各地所设的货栈推销毛纺织品,主要只能吸引中小地主及城镇富裕民户尝鲜购买,销量非常有限。
不过,织毯以及御寒毛褂子,以其卓越的防寒防潮以及柔顺轻便等性能,在军中却极受欢迎。
目前京襄所出的织毯等毛纺织品,也主要供应军中。
去年京襄仅消耗掉三千担羊毛,今年加大对诸军毛纺织品的输出,预计消耗羊毛能扩大五六千担。
这个数量看似不多,但加上契丹残部每年往内地输出千余匹战马,差不多就能抵消掉每年通过邛崃山道往打箭炉输入三四万石粮食以及茶铁、食盐等物资的成本。
虽说为了打通邛崃山道前后投入四五十万贯钱粮,最终还将六七千青壮留在邛崃山中及西麓,这个代价之大,一时间别指望能回本,但在接下来通过羊毛及马匹的输出,就能保持邛崃山两侧的物资贸易平衡,这对维系拓宽邛崃山道,意义是非同小可了;更不要说后续还能支撑对吐蕃高地的扩张。
虽说桐柏山匪乱时期,作为泌阳知县的程伦英就与楚山众人有过接触,但他却是作为南阳府司兵参军,负责协调孔周、刘武恭等将率领南阳府军参与汝蔡轮戍以及出任襄阳知府之后,才对京襄(楚山)有真正深入的认识。
也由此认识到徐怀这些年所创建的工矿军政体系的根基之深厚,在此基础上进行各种谋略才显得极其游刃有余。
程伦英拿着新一批调拨物资清单,过来找徐怀签署,韩圭正跟徐怀谈及孔昌裕联合江东、江西、广西三路转运使上书奏请截留盐茶税以补本路监司度支不足之事。
由于京襄承诺每年额外承担五百万贯的军资度支,令其他五路监司没有理由拒绝渡淮作战每年总计一千五百万贯的度支分摊,但是要每年拿出这个数,对五路监司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
现在孔昌裕等人就想着将盐茶榷税截留下来,弥补监司度支的不足,或者用来支付对渡淮作战的军资分摊。
这个是有先例的。
比如说京襄、西秦、东川三路早就将盐茶榷税截留下来,弥补各自军资不足。
此时荆北牵头,提出要将荆北等路所产生的盐茶榷税,纳入渡淮作战的军资度支核算之中,而不再额外押运交付中枢,理由显然也非常充足。
这点,作为荆湖南路制置安抚使葛伯奕都无法反对,甚至保持沉默,就令他在荆湖南路监司内部受到极大的非议。
能不能将盐茶榷税截留下来,意味着荆湖南路能不能每年实际减少上百贯的渡淮作战军资分摊。
经历洞荆匪乱之祸,地方上也不敢对底层民众盘剥太狠,倘若每年能实际少承担上百万贯的军资分摊,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葛伯奕倘若这时候敢站出来唱反调,他就不怕荆湖南路内部掀起“倒葛”的声潮?
当然了,孔昌裕等人明面上是上书奏请朝廷恩许这事,但通过韩圭说与徐怀知晓,实际还是为了争取徐怀的支持。
只要徐怀这边的首肯,他们就可以直接扣留盐茶榷税。
“你们觉得呢?”萧燕菡离开后,徐怀也没有对军政事务表现得多勤勉,他将韩圭等人留在身边,又将程伦英调过来,就是图省事。
对于五路盐茶榷税之事,制司有人想着压榨五路监司,倒逼诸路监司进行清田扩大财税收入,也有人希望筹备渡淮作战的关键时刻,有必要给五路监司缓一口气,京襄当下也要尽可能抓住五路监司的支持。
见徐怀朝他看过来,程伦英说道:“五路财赋暂时不宜太过压榨,是需要缓一口气,但盐茶榷税放归地方监司掌握,形成惯例之后,将来想再收上来就难了,却是可以放到五路度支使司统一筹划为好……”
“程郎君此议甚好,交由五路度支使司统一筹划,算得上两全其美。”韩圭说道。
五路度支使司名义上还是中枢部院之一,将这部分钱粮从中枢盐铁使司划出来,纳入五路度支使司统筹,操作上较为方便。
此外,五路度支使司名义上是以魏楚钧为首,说到底还是为渡淮作战服务。而在韩圭看来,京襄下一步还是要将魏楚钧踢开,由京襄直接掌控这一中枢强力机构,此时将更大的财权集中到五路度支使司之中,也省得将来多费唇舌。
当然,这确实也能极大缓解五路监司目前所承受的财赋压力,差不多相当于京襄分摊一部分的基础之上,再度减少五路每年约四百万贯钱粮的分摊。
“那你们去找魏楚钧商议,他上书请奏此事最为合适。”徐怀说道。
程伦英禁不住苦笑,心想找魏楚钧商议,要他同意上书请奏此事,还不如直接派队甲卒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写这封奏书更合适。
韩圭想到一事,却没有推辞,眉头微蹙着说道:“我现在就去找魏楚钧商议着看看……”
韩圭走后,程伦英继续与徐怀商榷这次物资调拨之事,也没过多久工夫就见韩圭笑盈盈的去而复返。
程伦英讶异的问道:“魏楚钧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了?”
“意外吧?”韩圭笑着说道。
徐怀蹙着眉头没有作声……
引蛇出洞
见徐怀神色罕有的严肃起来,并没有为魏楚钧的轻易应允而有半点欣慰,程伦英心里一惊,心想这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又或者说使君之前使韩圭去找魏楚钧商议五路盐茶榷税之事,本意就是试探?
程伦英想起韩圭刚才起身去找魏楚钧商议这事时,神色先是迟疑继而利落而行,问道:“使君之前就觉得宫里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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