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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节

 

颍州会战之前,徐怀以司空府的名义又进一步调整、加强其在淮水之上的水军力量,在淮河上游以信阳水军为主力,将卒扩编到八千余众,大小战船四百余艘,其中各型铁甲战船也高达六十余艘,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京西水军之上了。

因此颍州会战爆发之初,岳海楼等人就直接放弃与京襄争胜江河湖的念头,将有限的水军力量往内线收缩避战,主要借助种种障碍物封锁颍水。

随着汝阴、颍上等城相继沦陷,不到四千将卒的京西水军,也只能退到宛丘、许昌观望。

然而到这一刻,赤扈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集结于颍水以北的二十万步骑,被迫与渡颍北上的二十万南兵决一生死,京西水军还有机会再缩在后面保存实力吗?

倘若正面战场失利,泰和、沈丘、宛丘乃至许昌等城失陷,京西水军还不出战,难道是要两百多艘战船,完整的交给南朝司空府接管吗?

镇南王兀鲁烈给京西水军下的死命令,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信阳水军拆除泰和以南颍水河道之中的障碍物,确保南朝兵马没有借水道迂回到泰和以西的可能。至少在陆战分出胜负之前,哪怕京西水军自行凿沉所有的战船,也要维持住对泰和以南颍水河道的封锁。

信阳水军虽说相对京西水军占据绝对的优势,但由于逆流而上作战,又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通河道,敌军近岸又建造多座栅营,放置投石机等战械协同封锁河道,使得一开始爆发于泰和水军大营以南的水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不过,信阳水军一艘艘战船,还是顶着敌营、敌船发射的箭石,逆流而上,停在封锁河道的铁索前,以巨斧劈斫。

不计其数的巨木从上游顺势冲来,水军战船也是凭借远胜当世舟船的结构强度,寸步不退,将拦河铁索劈断后,从淹入水中的暗桩迷宫间摸索穿梭往上游杀去,方便后方的舟船将暗桩拔除,将沉船拖到一旁……

交锋

守军倘若占据河道的上游,将一根根巨木推入水中挟湍流而下,冲撞下游进攻方的密集船阵,是当世水战最为常用,也是颇为有效的战术。

泰和大营以南的颍水河道之中,所布下的封锁以木桩、铁索为主,还早早将数十艘舟船装满砂石沉入河底——敌军在泰和以南颍水河道里所部署的两道封锁线,除了能有效封挡大中型战船从下游闯入,还能让上游挟湍流而下的巨木顺利通过。

一时间数以百计的巨木逐流而来,一波接着一波又没有间断,也不知道岳海楼之前在许昌、宛丘等地到底囤积多少巨木缚于北岸。

站在甲板上的将卒,只听得船头、侧舷不断传来“砰砰”的沉闷撞击响声,战船也被撞得摇摆不停。

不过,除了船阵被大量的流木、漂木冲撞得有些散乱外,船体直接受到的损坏却很有限。

这也亏得京襄这些年所造的战船,已经普遍采用更合理的龙骨结构。

前朝末年中原陷入战乱,在大越立朝之后,党项人又崛起于西北,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断绝已经超过两百多年。

而对异域他邦的贸易、文化交流需求,近百年来促进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

日益繁荣的海上贸易,通过海洋与异域他邦的频繁使臣往来,都促使大越的造船业及技术相比前朝有了极大的发展。

虽说当下的龙骨结构,还仅仅是在船底中线处以一根坚硬的通长木料贯通整个船体,但已经广泛用于大型海船的制造当中。这不仅更有效的支撑庞大的船身,还大幅提高船舶的坚固稳定程度,加强抗御风浪冲击的能力。

只不过当世行驶于内河的舟船,除了长江之上极少量两三千石甚至五六千石载量的大型仓船外,基本上还没有采用龙骨结构的。

京襄发展水军之初,主要是控制淮水上游及汝水、澧水等水域,无需发展太大的规模;甚至相当一段时间,京襄都要克制住在荆江、汉水流域发展水师的冲动。

因此,京襄(楚山)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主要也是在采用龙骨加强战船结构强度等方面加强水军的实力,并没有急于去扩大水军规模。

等到京襄能低成本规模化冶炼精铁之后,京襄所造的主力战船,更是在水密舱与主龙骨外,还加入旁龙骨、肋骨、龙筋等精铁构件,进一步形成完善的龙骨结构,使得京襄战船的整体强度,远非赤扈在颍州、徐州等地所造的战船能及。

司空府此时编入水军的主力战船,都不畏与敌军战船直接对撞,又何惧巨木的冲撞?

面对一波波巨木逐流而来,结构简单、轻便快速的排桨战船、走舸等中小型战船,是需要避入临近南岸的汊湾处,尽可能避免冲撞,但由艨艟以上的主力战船直接居前,承受一根根巨木的冲击,即便船体有所破损,也有可控范围之内;可以还直接下锚驻泊,使船体更加稳定。

一根根铁索被斩断,木桩一根根被拔除,但河道里还有大量的沉船。

主力战船由于吃水较深,依旧没有办法在密布沉船的河道逆流而上。

这时候守军又将大量的积薪木筏点燃,混杂在一艘艘载以砂石的平底舟船之中从上游放出冲撞下来。水军则安排一艘艘桨船、走船等轻便快船靠前,将木筏、砂石船钩住,往南岸拖去。

积薪木筏火势蔓延很快,桨船、走舸钩住木筏,就无法阻止火势蔓延过去,这时候虽然不可避免出现伤亡、牺牲,但水军将卒却英勇无比的尽可能保护主力战船不受损伤。

也不断有战船被装满砂石的平底敌船撞翻,但好在京西水军战船没有直接跟着冲过来,将卒落水后大部分都能够救回。

春季连绵的阴雨天气,令南岸的洪泛区早早就变成水泽之地,但此时已经安排三千辎兵在南岸登岸,大家都卷起裤脚,赤足踩在淹没大腿甚至腰身的淹水之中,拿铁线绳将钩住的沉船一点点拖离主航道。

这些沉船虽说凿沉的时候载满砂石,但受浮力的影响,最多也就一两万斤重——京西还舍不得将千石载量以上的大型舟船凿沉了封锁河道。

守军在南岸洪泛区又没有安排人马,只要信阳水军能顶着一根根逐流冲撞下来的巨木,无视箭石的攻击,将水面下的沉船牢牢钩住,南岸的辎兵则能很轻松的将一艘艘沉船拖离主航道,甚至直接拖上岸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也有一些腐烂严重的沉船,在河道里就被直接拖散架,但散架之后的沉船,也就不再构成障碍。

水战从拂晓时分开始,午前就将泰和敌营以南的两道封锁线破除。

虽说水军已经损失四十多艘大小战船,但整体实力没有大损,依旧保持着对京西水军的碾压性优势。

二十六艘作为主力战船的铁甲艨艟直接挂帆逆流而上,与守在上游的京西水军战作一团。

虽说船帆易燃,接战后就被敌军引火点燃,但一艘艘铁甲艨艟都用铁甲铆接严密裹覆,只要不被点燃的船帆烧透铁甲包覆下的木质船壳,甚至更助在敌军船阵中横冲直撞的威势。

近两百艘普通型的大小战船紧随其后,夹击敌船,杀得京西水军节节败退,很快就控制住泰和以南的颍水河道。

午时以靖胜军第一、第二、第三镇、天雄军第四镇、选锋军左镇为主力,辅以三万诸路州府兵马,在泰和以东、以北,与镇南宗王府的十万步骑全面接战。

赤扈骑兵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司空府往泰和推进的前军主力,以步甲为主,仅有万余骑兵相随,规模太有限,没有资格与虏骑在泰和以北开阔的平野进行对冲厮杀。

在泰和敌营的东北方向,史琥、殷鹏统领选锋军左镇骑兵掩护侧翼,韩奇、蒋昂、孙延观率部三万甲卒依托两百余辆战车,以坚密的步阵,抵挡住虏骑从侧翼发起有如洪潮一般的攻势,尽一切可能限制虏骑主力直接逼近颍水沿岸。

在颍水北岸,陈子箫正统领以靖胜军第一、第二、第三镇为主的前军主力,往泰和大营方面坚定的推进,从正面进攻降附汉军的阵列。

此战的目标也是击垮进入泰和大营的降附汉军,继而顺势收复泰和以及西翼的沈丘、项城、宛丘等城,令赤扈人在颍水沿岸失去依托,不得不大幅收缩到北面的郑州、汴州境内。

此仗对天雄、靖胜、选锋诸军而言,是携胜而战,将卒斗志昂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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