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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抑制剂

 

朱厌睁开了眼。眼前的血色不知何时褪去了,血管里暴动的异能平息下来。

很幸运,他又一次挺过了异能暴动,得以苟延残喘。异能的存在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导致失控和疯狂。人们将觉醒异能称为窃取神明权柄,而神性无疑意味着恐怖。

尤其是像朱厌这样在极端情况下觉醒异能的,有时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还算不算人类了。

“几点了?”朱厌坐直了身子,看向一旁的陆深问。

后者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满身被汗水浸湿,狼狈异常。

听他这么一问,陆深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说:“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二十七分,你失去意识了七个小时,在这七个小时当中,我差点被你的异能冲击成白痴了……”

朱厌对自己的异能的不稳定性有数,因此他深知陆深不是在开玩笑。但眼下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他又问:“还有多久到魔都?”

“还有一个半小时,”陆深说,“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那个旧情人?”

“我得先说明一点,我跟希泽?努尔维斯已经没什么联系了,你这个称呼欠妥。”

陆深说:“好吧,我道歉。”

朱厌继续道:“我记得我们新研发的s-7异能抑制剂已经投入生产了,刚好可以测试一下它对高级别异能者的抑制作用。”

……

在被罪徒控制住后,希泽表现得很平静。他这种层次的人,一举一动已经不仅仅代表自己了,更代表着gfa的颜面。因此,他在任何时候都会尽力维持属于领导者的优雅。

直到朱厌出现在车厢中,这位端坐着的eas探长的脸色才出现了一丝松动。

希泽问:“你们打算干什么?”

他很容易就想明白了一切,朱厌的被捕不过是罪徒设计的一个局,布置得不算精密,甚至称得上拙劣。无非是他关心则乱,一头撞了进来。

但他并没有指责的意图,他记得朱厌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玩笑话就是:“在阶级矛盾面前,谈情说爱都是扯淡。”

他踏入陷阱,到底是对局势判断有误,咎由自取。

朱厌没有隐瞒,简短地说:“拿你当肉票,和gfa谈条件呗。”词很糙,但就是这么个道理,有时候糙词远比任何文绉绉的外交辞令都简洁明了。

希泽摇头道:“我没有重要到联邦会为了我放弃利益的地步。”

朱厌知道,这家伙显然是自行把自己当作“弃子”了。这位eas长官很多时候天真得可以,脑子里有自己的一套大义凛然的牺牲情怀,好像死了他一个,就能挽救全世界似的的。

朱厌笑出了声,但他没道理率先违反罪徒的优待俘虏政策,于是他近乎耐心地解释:“这是政治姿态问题,你也许可以试着理解一下三百年前的西安事变。”

救与不救希泽是一个态度,往小了说是和努尔维斯家族的亲疏远近,往大了说就是政治派别问题。在努尔维斯家族实质掌握gfa部分权力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愿意被其记恨上,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会费尽心力营救希泽。

但表面上如何,对于实质情况又会有什么裨益呢?希泽几乎立刻明白了大概:“你们罪徒缺少时间?你们需要一段时间的平稳期,因此想通过控制我来让gfa投鼠忌器。”

“答对了。”朱厌笑着说,“看不出来你政治觉悟变高了不少呢。”

希泽不理会朱厌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他微微侧了侧头,在脑海中调动已知情报,希望借此分析出罪徒的下一步动作。

朱厌却已经从一旁的医药箱中拿出一根针剂。

“这是什么?”希泽问。

“异能抑制剂,最新型的,比你们gfa出品的质量好多了。”朱厌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

希泽没有接茬,朱厌已经将针头扎入他手臂静脉,缓缓将冰凉的液体推了进去。

之前只是感觉异能被压制,而现在,希泽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异能的存在。他就像个普通人,甚至可能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这种感觉让希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普通人的感觉了,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很不妙。

他却又不由得想,朱厌在觉醒异能前的那二十年,都是这样的感觉吗?他总是笑着,看上去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可谁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希泽曾经以为自己能看懂朱厌,但现在他心底又生出些莫名的疑云。

朱厌用主人待客的语气说:“我们为了研发这种抑制剂,一共投入了一亿人民币的资金。听说你们每年在这上面的投入起码是十亿美金,也不知道被贪污了多少。”

公费挪用的情况希泽是知晓的,年轻时他也觉得这十恶不赦,但在从政之后他渐渐学会了接受这样的行为。只是侵吞公共财产,而没有玩忽职守、欺压平民的话,完全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毕竟,想让那些官员出力,总得给他们一点甜头。

完全杜绝蛆蝇粪秽在政治上绝对是幼稚的表现,水至清则无鱼,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

幸而,朱厌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聊下去。

军用卡车在短暂停留后再度开动,一个年轻人开口问朱厌:“头儿,到时候监室怎么安排?”

朱厌说:“随便,要是实在想不好就抽签呗。”

一旁的林偃笑着说:“看来老大这是要以身作则贯彻‘不搞特殊化’啊。”

满车人都跟着笑。

希泽在那笑声中格格不入地沉默着,他恍然意识到,对罪徒的这些成员来说,他以为必然被藏着掖着的他和朱厌的关系竟然不是秘密。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他和朱厌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什么,明明不久前还肌肤相贴,但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相距很远了。似乎,朱厌和身边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认识的“下属”的关系,都要比和他的亲近一些。

希泽仍旧记得他和朱厌的。你真的要把希泽放回去吗?”

朱厌有气无力地瘫在老板椅上,仰头看她。她继续道:“梅耶奇家族已经布好局了,希泽一回去就会面对军事法庭的上诉,大概率会被关进秘密监狱接受调查。他们不会让他活着出来的。”

朱厌“哦”了一声,似是失神。

hers斜靠在窗边,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真的打算放他回去吗?”

朱厌没有立刻回答,hers便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

半晌,朱厌咧出一个辨不出真实情绪的公式化笑容:“女士,我想你对我们罪徒的信誉有些误解。我们一向言而有信,只要gfa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自然会将人质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这算是很直白的表态了。

“哈,我明白了。”hers了然,将自己隐入阴影,只留下声音在空中回荡,“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hers明显知道更多,但她显然不打算全盘托出。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固定的立场,只待变革的舞台搭起便待价而沽,兴风作浪。

当然,朱厌也没有和一个情报贩子推心置腹的兴致。

那段对话在这几天时间里无数次在朱厌的记忆里回荡,他没来由地想起十年前他与希泽见的最后一面。

当时希泽看着他藏身于集装箱中上了货船,他在船开动后终于还是没忍住,透过铁皮的缝隙向岸上看。他看见希泽笔直地站在码头的灯影下,面容模糊在光晕里,银白色的军服浑然一体,看不出沟壑轮廓,像极了死去的雕像。

那一面远比一周前的相见更为鲜明,带给朱厌的感触远甚于这几天将希泽攥在手中的朝夕相处,那会儿他们都还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现在的一切都好像隔着薄纱,给朱厌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朱厌不由猜测起那时希泽孤零零一个人站着时,在想些什么。

海关的层层盘查,eas对反抗组织疯狂的绞杀,席卷亚欧的叛乱,此去十死无生。希泽应该是想要留下他的,让他东躲西藏几年,等局势变化了再顺势而出。但希泽同样知道,他是不会安于苟且的人,哪怕面对死亡。

于是,他们终究什么都没说,无声地分别,再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想到这儿,朱厌再次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差点儿翻起了白眼。

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弯着腰从老板椅上起身,踉跄着推门而出。

向地下一层的监室走去。

“我带着罪徒两百万战士的嘱托,亚欧大陆七十亿人民的希望,朱厌同志的信任站在这里,希望能就和平问题和联邦达成共识,并向全球人民表明罪徒的态度……”

谈判前期的舆论战正紧锣密鼓地进行。

陆深的演讲视频在各大主流媒体上传播时,朱厌正在地下监室和希泽闲聊。

如果是寻常人处于这种羁押和被羁押的关系,一定不能保持面上的和平,但到了朱厌和希泽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不可以用正常人类的标准来揣度了。

在对异能的研究中,eas逐渐得出一个结论:觉醒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脱胎换骨,是人的异化。但真要说的话,早在异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人的异化就已经发生,权力、利益、争端、制衡,无一不促成人性的剥离,让人型生物一步步远离“人类”这个范畴。

朱厌和希泽,恰恰在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兼具异能与权力的人之列。

“我给你留的那些书还行吧?希望这些年你的品位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朱厌用轻松的语气作为聊天的开场白。

希泽点头道:“我看完了。《莫斯科绅士》我看了三遍,作者是一个天真的浪漫主义者,习惯将优雅的风度和血腥的制度相互剥离……”

“停,停,停。”朱厌扶额打断希泽和读报告无异的语调,“虽然百年前的书确实比现在这些ai生产的文字垃圾精彩万分,值得仔细品读,但你不觉得一聊天就上价值显得很生疏吗?”

希泽敏锐地捕捉到了“生疏”这个词,他下意识去看朱厌的眼睛,后者恹恹的眼神隐藏在一片雾气后,像是在为更私人的谈话做的铺垫,又像是隐藏了真实意图的诱导。

希泽露出被劫持后。你一回去就会被关进秘密监狱接受质询,他们不会让你活着出来。”

“我想他们会在地拥有努尔维斯家族的一切。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希泽无法成为理事长的基础上。

努尔维斯家族并不封建,因此没有严格的嫡长子继承制,或许会习惯性地对长子提供更多的优待,但绝对不会放着天才不用而让蠢猪上位。

威尔斯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蠢猪,在他看来症结在于弟弟希泽太过变态,基因突变的那种变态。

在希泽觉醒a级异能时,他还能安慰自己,家族继承更看重政治手腕,而不是谁更能打;而当希泽成为eas副局长后,他能感到的便只有强烈的危机感和深重的忌惮了。

半年前,希泽宣布要参加理事长竞选,威尔斯在获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家主之位在冲自己挥手说再见。

从那时候起,他就暗自召集幕僚,一齐绞尽脑汁谋划,怎么才能将希泽排除出自己的竞争对手之列。

而现在,约瑟却告诉他,机会就在眼前。

“我也说几句实话吧。这些年父亲老了,家族里的那几个话事人急于选出一个好控制的家主,才大力支持希泽的竞选。我那幼弟什么样我清楚,他完全不懂政治,还自以为是。”

话语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符合这场谈话的主旨。威尔斯作出义愤填膺又忧国忧民的神情,道:“要我说,家族里的那些混蛋简直是鼠目寸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和gfa毁在我们这一代。”

冠冕堂皇的话语说够了,三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在空中碰撞,轻声祝颂。

“为了联邦!”

“为了和平!”

“为了未来!”

“这位大爷,您一直生活在这里,请问您对罪徒发表的宣言有什么看法呢?”

魔都外城,年轻美丽的女记者拦住老歪,将话筒递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老歪愣了愣,有些无措地左右环顾,看到像枪管一样的长筒摄像机和刺目的闪光灯,他下意识往左边走了一步,将坐在三轮车上的孙女挡在身后。

“您不用这么紧张,就当作是闲聊,可以随便说说您的想法。”

直到此刻,老歪才领会了记者的意思。

罪徒,又是罪徒,那些天真的娃儿能有什么作为呢?不过是把自己的脑袋送过去给联邦砍罢了……

老歪想到二十年前的赤色黎明,同样轰轰烈烈地又是发表宣言,又是组织军队,到头来还不是一夜之间成了枪炮下的怨鬼?

他已经老了,只想安安稳稳攒些棺材本,再把孙女带大,什么宣言啊、游行啊,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老歪咕哝着,推着三轮车往巷子深处去。

后座的孙女歪着脑袋,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爷爷,什么是罪徒啊?”

“他们是一群疯子……”

记者们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不太过失望,只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又去拦下一个路人了。

这样的一幕在东亚的大街小巷里时有发生。

从罪徒宣布自己要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团体参与世界政治后,亚洲便注定被投注来自世界各地的目光。

勇敢的记者和锐意的自媒体纷纷来到亚洲东部,过去的中国,如今的东亚行政区,追逐这个声名显赫的反抗组织的幻影。

当然,罪徒的保密工作做得极佳,至今无人知道其总部在何处,媒体所能采访或者说窥探的,也只有几个公开的根据地和联络处。

4月16日中午12时,罪徒方面发布民意调查,宣称亚欧大陆有百分之七十的群众痛恨gfa的压迫,希望能由罪徒领导进行抗争。

下午2时,约瑟·梅耶奇发表讲话,表明所有的欧洲公民都希望保持自己的独立和自由,并不愿意接受罪徒的军事化集权统治。

4月17日,各大反抗势力纷纷发表声明。

十字军和神圣戒律等规模较小的势力表示支持罪徒,并且愿意接受罪徒的军事领导;

美洲的暗夜宣称会保持中立态度,并且将继续和gfa等势力的经济往来与合作;

屠狼宣告世界,他们控制下的非洲和大洋洲将为自己的独立作出抗争,“弱势群体的权利要有自己来争取”。

随后,黑人罗斯·盖勒在主流媒体上发表视频,声称自己因为肤色问题,屡次遭到屠狼的歧视和迫害,不得已流亡亚洲。

4月18日,罪徒和gfa分别召开线上发布会对舆论风潮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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