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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王宵猎道:“军官多不多,是看这些军官有没有用处,而不是看有多少人,花了多少钱。此事就先这么定下来,一年之后,看看这些人有没有用吧。”

此次回汝州,王宵猎终于想通了,从自己的思想困境中走出来。许多事情,以前小心翼翼,现在则大刀阔斧。不只是军制要改,这次回来政治制度同样要改。不是因为胆子大了,而是自己终于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要怎么做事情。

融合古今

我们从小到大,学了许多知识,但也被这些知识束缚住。学得进,走出来,指的就是从学习的知识中走出来,不再受这些约束。

走出来,不是把原来学习的体系打破。体系还是那个体系,知识还是那些知识,只是你从里面出来之外是站在外面看。有哪些长处,有哪些缺点,历历在目。走出来,改变的是学习的人看待这个世界的不同,而不是改变知识和体系。

不能走出来,总是有许多束缚。拿大事来讲,改革开放的时候,有姓社姓资的争论,从理论到实践发生了不计其数的争吵。这就是没有走出来。走出来了,也就没有了这些争论,什么制度和方式对国家和人民有利,那就学习什么。

对于现在的王宵猎来说,前世知识的枷锁已经打破了,不再束缚自己。不管做什么,不再去考虑这样做符合不符合前世学的人类发展规律,不再去考虑是这个主义,还是那个主义,是什么方向。真正指导王宵猎的,是前世的中国,第一次提出了人民当家做主,提出了政府是为人民服务。几乎所有党政机关的墙上,都挂了这五个字的题词。

如果说新中国的成立是中国历史的伟大革命,这个革命,应该是以前旧社会虚无缥缈的天命,革命成了以人民为国家的主人。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的人类文明成果都可以用,都可以学。不必去考虑我信仰什么,我坚持什么。不必去考虑,人类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类的未会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必去考虑人民当家做主,在前世有哪些经验,又有哪些教训。不必考虑有哪些做得好,有哪些做得不好。

以这个为基础,就可以与《尚书·泰誓》中的“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联结起来,与孟子的思想联结起来。宋朝儒家的一个重要思潮就是孟子升格,在儒家中的地位上升,恰好相符。

前世学到的知识和思想,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的特点。不是说意识形态不该坚持,在前世存在自有其存在的理由。而是穿越千年,没有必要在这个世界坚持。前世文明的特点,是从西欧发源,带有强烈的西欧文明的印记。没有这个前提,许多知识也就没有了用处。

西欧的资产阶级革命,伴随着王权的衰落,更重要的是伴随着分封贵族的衰落,资本主义社会与封建社会迥然不同。并不是世界所有地方,都是西欧的制度,发生同样的变化。中国的革命,与其说是皇权落地,不如说是天命的改变。从这个角度上,就挣脱了由欧洲生源的各种思潮和主义。

人类社会是客观的,但人对人类社会的总结是主观的。由这些总结而产生的各种思想、主义,同样是在客观基础上产生的主观。不能够用这些主观思想,来要求客观存在的人类社会。前世学到的对人类社会的分析,在这个时代其实大多没有用处。因为产生这些知识、思想的客观现实还没有出现。

当中国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时刻,许多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想尽各种办法拯救。如果从那个时间跳出来看,与其说是西方的主义传入中国救了中国,不如说是那些仁人志士选择了这个主义而救了中国。最重要的不是什么主义,而是那些仁人志士。不是说主义不重要,没有主义,这些仁人志士很可能完不成那样的伟业。而是说,人比思想重要。

人类文明发展几千年,很多时候其实像个孩子。我们知道要实事求是,知道要从实际出发,但当学习研究知识的时候,往往做不到。

在中国最困难的时刻,有人选择学习洋人的知识,有人选择批判中国的缺点,当然也有人选择抱残守缺。不管是学习洋人的知识,还是批判中国文化,还是抱残守缺,都是特殊时代的做法。

我们总是要批判不好的,学习好的,这是正常的。但特殊时代的特殊做法,与这种正常的批判和学习不同,不能混为一谈。但总是有人分不清楚,从里面走不出来。

最简单的例子,为什么中国在近代落后了?为什么工业革命没有在中国发生?为什么中国在近代被发达国家侵略?为什么中国比发达国家穷?

晚清民国的批判,是方方面面的,是毫不留情的。这些批判,最重要的作用是打击那些抱残守缺的人,是唤醒国人抛弃旧的,学习新的热情。很多时候,那个时候的批判并不正确。但百年之后,有人就是在里面走不出来,接着批判。

为什么中国落后了?有的人就回答,是因为儒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的说从明朝开始的,有的说不对,是从唐宋开始的。又有人说,是从汉朝开始的。更多人说,是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的。甚至有人说,是从中国有了孔子开始的。热闹非凡,争论异常激烈。

王宵猎真想对这些人说一句,你们好聪明哦。中国被欧洲超越的时间并不难找,明朝晚期。即使要找原因,上溯百年,到元朝就了不起了。一直追到汉武帝,追到孔子,你们是在搞笑吗?想不明白就老实回答不明白,会少了块肉啊。

在思想上,人类经常表现的像孩童。两个孩子吵架,一个打不过另一个,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家里有棍子。我拿了棍子,一下打死你!”另一个说:“我们家里有刀,你拿了棍子也没有用。”先前一个就说:“我家里有枪!”另一个说:“我家里有炮!”先前的说:“我家里有坦克!”另一个说:“我家里有飞机!”先前的说:“我家里有原子弹!”另一个说:“我家里有氢弹,有中子弹!”被打的想不出来了,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家里去。别人问他为什么被打,他说:“因为那家伙家里有氢弹啊!”

中国落后,肯定不是一个原因。诸多原因里有主要原因,有次要原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那样的结果。但如果一定要不管其他,找一个原因,很可能就找不到了。因为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这些原因形成的交互作用。科学研究者知道,要学会试验设计,要知道条件的交互作用。社会科学工作者,怎么就不知道了。出来的理论,有时候让人一头雾水。

在这些人类从客观现实中总结出来的主观知识里,我们总是有太多限制,很容易被引错了路。只有真正跳出来,才能看清这些知识的真正面目。

从汝州回来,王宵猎才算是从前世的知识和记忆中走出来,不再受其束缚。事情该这么做,那就这么做。没有人员怎么办?培养和教育。别人想不通怎么办?慢慢教育和疏导。难吗?不难。难在自己想不通,不敢做。只要自己想通了,又有什么难的?

这个世界上的绝多数人,学知识都学不进去。这是事实,没有什么,没有人规定一个人活在世上必须什么都学会。学得进去的人,往往走不出来。陷在知识的海洋里,思想上不得解脱。这也是事实,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对王宵猎的地位来说,他必须要走出来而已。

要会读书

后边士卒忙忙碌碌,官衙很快焕然一新。此次回来,王宵猎下定决心,要设自己的司令部,不再是搭个架子了。不但是部门增多了,人员也会补充。王宵猎的军队,以后会慢慢结合后世的经验,进行大规模的调整。有参谋部,有各种职能部门。

汪若海是现在定的参谋长,大部分衙门都归他管。当然,参谋长不是决策者,做决策的是镇抚使王宵猎。王宵猎想着,这里还应该有个做政委工作的,只是一时间没有人选,只能自己兼任。

新的司令部增设了许多人员,很大一部分是从军校选择学习优秀的人员前来。这些人将在实践中学习参谋的知识,让司令部能够正常运转。

看着新来的年轻军官忙碌,王宵猎觉得心情轻松。没有人怎么办?培养啊。在实践中培养,在实践中学习,在实践中锤炼他们的能力。

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宵猎奇道:“那不是姜敏?我记得入军校不久,怎么也到这里来?”

一个军官道:“回观察,几个月前姜敏进军校的时候,因为年龄小,还不是正式学员呢。哪里想到几个月的时间,军校里的教材背得滚瓜烂熟,教头也教不了他了。既然观察要人,便就让他到这里来。”

旁边有人叫住姜敏,告诉他王宵猎正说他的事。

姜敏急忙过来,向王宵猎行礼。

上下打量了姜敏一番,王宵猎道:“说一个人聪明,经常说能够过目不忘。你进军校几个月,便就能把教材背熟,莫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姜敏道:“回观察,末将只是偶尔能够过目不忘。大多时候,还是要多看两遍的。”

王宵猎不由点头道:“我活了许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才。好,好,你便留在这里。你的年纪还轻,用心学习,前途无量。”

其他几个官员问了姜敏的来历,都觉得惊奇,一起凑了过来。

牛皋道:“我自小家贫,认不得几个字。进了军中,观察要求军官必须识字,不许用吏人代读代写公文。学那一两千字,几乎愁白了头发。却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字看过几眼就认识,书读一两遍就会背!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陈求道道:“世上的人各自不同。有人学起来难,就有人学起来容易。”

王宵猎道:“王荆公有一篇文叫作《伤仲永》,说方仲永幼时聪颖异常,看书就会,指诗立就。可惜其父不送其进学堂,稍大就泯于众人。其实不只是其父不送其入学的原因,若是方仲永真的是天纵奇才的话,长大后自己入学堂,必能成其一番事业。这篇文,姜敏回去抄了时常看看,警惕自己。”

姜敏拱手称是。

王宵猎道:“孔子门生三千,讲究有教无类。时至今日,学生如中国这么多,这么广泛的,可以说世间仅有。但还有些人,或者因为家贫,或者其他原因,没有机会进学堂。纵然天生聪慧,到死却没有人知道。姜敏也是机缘巧合,恰巧我在他的村子旁,才送入军校。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两年我们在乡下广建学堂。虽然教的内容简单,总能发现些人才。”

陈求道与陈与义拱手:“观察宅心仁厚,才能野无遗贤!”

王宵猎笑着摆手:“这种恭维的话,不说也罢。襄阳、邓州是大地方,又无战事,在这里躲避战事的文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我们征召官员,还是没有人来。野无遗贤四个字,听起来有些讽刺了。缺人没有关系,我们现在管八州,治下何止数百万人,自己培养就是了。我说意思是,我们这些读书认字的人,不要觉得自己聪明。世间聪明的人,很多都没有机会入学。若是财政宽裕,当广建学校,自然就能够选出合适的人来。百姓入了学,纵然不出来为官为吏,也多了一身本事。”

众人一起称是。

汪若海道:“本朝州县必有书院,设学事官,皆是前朝未有之事。观察广建学校,更是大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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