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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直到这个时候,王宵猎才明白,自己前世小看了《实践论》,没有认识到这个理论的重大意义。

充分地认识《实践论》,不是看里面写了什么,有哪些依据,指导了哪些实践。实际上教员写《实践论》的时候,有其历史的局限性。而是要从《实践论》中认识到实践的作用。应该认识到,实践应该有理论指导,但不能完全被理论所指导。完全依据理论的实践,是失败的实践。

从对世界的认识来说,人的所有知识,都是对世界不完全的认识总结出来。这样的知识,形成的理论体系,必然不能反映世界的真实。而应该在实践中,不断地修正理论,接近世界的真实。

前世讲哲学,总是讲哲学的基本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物质和意识谁是本源,谁是第一性,谁是第二性,划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第二个问题是世界是否可被认知,划分为可知论和不可知论。

其实对于中国思想来说,这两个问题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含义。这是文明的不同。中国文明的思想体系中,并没有全知全能的上帝,不需要针对上帝讨论什么。物质第一性还是意识是第一性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有多大重要性?可知还是不可知,不都要一点一点去认识世界?这两个问题,价值主要体现在有没有上帝,上帝是不是全知全能的。

对于王宵猎来说,物质第一性还是意识第一性他根本就不关心,甚至都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重要的影响。世界是可知的还是不可知的,一样茫无头绪。对于人来说,对世界认识不完全是天经地义,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呢?人非生而知之者,在中国,小孩子都懂。

抛弃了上帝,思想体系就完是另一个样子。后来人对中国古代思想的评价,就不会贴上什么朴素的唯物主义、有朴素辨证法思想的唯心主义,等等这些奇怪的标签。

人能不能认识世界?王宵猎的答案是能,也不能。能是因为实践,可以通过实践做到。不能是因为在实践的过程中,是认识不到自己已经认识了的。而只能跨过这个阶段回头看,才知道自己认识了。

用前世的语言讲,就是认识世界,必须通过实践。实践的过程中,我们向一个目标前进,永远不知道有没有达到这个目标。但在实践过程中,接近目标的时候,会突然进入下一个阶段。这叫做量变引起质变。只有发生质变,我们回头看,才知道大约在什么时候达到了目标。

我们平时做事情,能明确知道完成或者没有完成,是因为设定了截止条件。或者有人,如上级告诉你,这件事情是做完了还是没有做完。而不是真正地完成了目标。最常见的情况其实是上级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完成了,任务结束了,你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做完了。

理论不能脱离实践成为理论,实践也不仅仅是理论的演绎。实践和理论的关系,应该是在实践开始前进行指导,在实践过程中不断修正。理论在被实践修正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发生了飞跃,以量变发生质变的形式,诞生了新的理论。这个时候回过头看,才能知道实践已经完成。没有新的理论,则旧理论的实践其实就没有结束。对于实践中的人来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束。

看着陈求道与陈与义,王宵猎道:“儒家讲人类社会,经常讲上古是大同,之后是小康。如果不谈乱世的话,我们现在就在小康之中。正常发展,我们终有一天会进入新的大同之世。那我问你们,人类能不能进入大同之世?怎样做,到什么时候,算是进入了大同之世?”

陈求道和陈与义低头思索。过了一会,陈求道道:“只要勤政爱民,终有一会进入的。”

王宵猎摇了摇头:“永远不能。只能够说,只要人类足够努力,会无限接近,但进入不了大同。”

见两人一副疑惑的表情,王宵猎又道:“但能不能进入呢?其实能。只要无限接近,终有一天会发现人类文明一下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在那一个阶段,我们现在孜孜以求的许多事情,成了天经地义。现在的许多困惑,那时妇孺皆知。便如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到了那个时候,这时求之而不可得的道,成了稀松平常的东西,蒙学就会学。那时回头看,才知道之前已经进入了大同之世。但是,这时只能够看出来哪个阶段是大同之世,却不能够,明确地划出一个界限。之前是小康,之后是大同。这叫有度无界。因为划分不同是我们人类认识世界的方法,不同是人类定义的。”

看两人神情,王宵猎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延伸。道:“今天讲这些,是因为后面的工作,必须有正确的方法。以后官府做事情,除了日常工作,必须先要做计划。这样做要解决什么问题,达到什么样的目标,为什么这样做。计划做好之后,进行的过程中,必然有许多与计划不符的地方,或者按照计划,不可能完成。或者按照计划,结果不是原来想的样子。这个时候,就要有人或者修改计划,或者对工作的步骤等进行更改。等到工作完成,必然跟原来的计划不一样。这个不一样,能不能达到既定的要求,由谁来负责。完成之后,要形成一个报告。这个报告要由主管衙门批准,并进行存档。”

说到这里,见陈求道和陈与义还是一脸茫然。王宵猎接着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按照这样做事情的话,天然地分出了两类人。衙门里的人,一部分是要对计划与实际不符合的时候做决定的,还有一部分是严格按照要求做事的。前一类人,就是衙门里的官。后一类人,是衙门里的吏。官和吏,不是因为朝廷钱粮有限,养不起那么多官,才分了少花钱的吏。而是因为,做事情,天然就分官和吏。”

听到这里,陈求道和陈与义才一了点头,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们有没有真地懂,王宵猎觉得怀疑。不过大致意思应该明白了。为官府做事的人员,一是官,二是吏,还有一种是差役。为什么有这种区分,怎么管理,各自要承担什么任务,绝大部分人其实说不清楚。但对统治者来说,不应该稀里糊涂。而是应该清醒的认识到,正常治理,政治就要分出这几种人来,进行不同管理。

地球上的人类或许有共同的祖先,但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出了许多不同样子的文明。有的文明发展得更快一些,有的慢一些。有的这个时候先进一些,有的那个时候先进一些,都很正常。但是不管先进还是落后,发展的理论必须以自己为主。不能够以自己为主,文明就迷失了。

一句话,文明的发展,不可能靠抄袭的。靠抄袭,文明就不能够正常发展。想起前世许多人对中国落后的总结,王宵猎只能笑着摇头。找自己与别人不同的地方,说是原因,怎么可能对呢?

好一条大汉

说是三月底起程,等余欢和张均做好各种准备,离开襄阳,已经到了四月上旬。余欢先行,张均带着手下,与玉奴、萍萍姐妹一起随后。四月初十这一天,到了新野市。

看看太阳已经西垂,张均道:“我们在新野市住一天,明天早行。两天之后到南阳县,走鲁山关入汝州。去年镇抚司出钱,修了鲁山关的路,好走许多。”

玉奴道:“为何住这里?不过邓州了吗?”

张均道:“走邓州要多花一天时间,没有必要。现在从襄阳北上,多是过新野,到南阳县,之后走鲁山关。邓州太过靠西,远了一些。”

王宵猎占领襄阳、邓州后,花大力气重修了北上的道路,特别是到洛阳的道路。襄阳北上的目的地是洛阳的话,南阳的地位就比原先重要。在之前,北上的主要目的地是开封府,道路东移,唐州成了交通要道。唐朝的时候,目的是关中,邓州的地位就更加重要。

随着势力稳固,对于北伐王宵猎有一个大致规划。与历史上的李横和岳飞北伐不同,王宵猎的主要目标是洛阳。没有稳固洛阳之前,不做进攻开封府的打算。五代和北宋做了两百年首都,开封府的地位太过敏感,又缺少实利,而且不像洛阳利于防守,战略地位相对不重要。

第一步,就是重修道路。襄阳北上洛阳,最便捷的道路,就是经新野到南阳县,走鲁山关,到汝州后转洛阳。“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这是一条重要的古道。

新野市离新建的新野军城只有三里,两三年时间,变得极其繁华。市内各种客栈酒家,一家挨着一家。走在路上店铺林立,步就有一个酒招子。

不多远,张均指着前方道:“看,那里就是悦来客栈,镇抚司下的产业。有这客栈的地方,住里面准没有错。小厮勤快,而且收拾得干干净净,最是省心。”

一边说着,几个人到了客栈外,一个青衣青袜的小厮迎上来。几个人登记了名字,办了手续。小厮领着到后院,指着一排三间房子道:“三位客官便住这里。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让女眷专门住旁边的院里,那里面都是女客。”

张均道:“不必了。这里便好。”

几人进了屋里,小厮端来了热水给几人洗脸。倒了洗脸水,拿了茶壶来,给几人泡了茶。

在屋里坐了一会,看陆承把一切都收拾得妥当。张均道:“天色不早,我们吃饭去吧。新野市这里离着军城近,客人主要是军城里的将士,听说吃食别具一格。今天我们歇得早,痛快饮几碗酒。”

出了房间,叫上玉奴姐妹,几人出了客栈。

此时客栈有兼做货场的,但极少有提供饮食的。大多有厨房,供客人自己带了米,从客栈买柴自己烧火做饭。不想做饭,就到外面去吃。

看看火红的太阳趴在西山上,如同一个大火球般。万道霞光洒下来,如梦似幻。张均道:“今天着实是个好天气!看这太阳——”

一边的萍萍突然道:“看那里,好精壮的汉子!”

顺着萍萍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前方路上走过来五个大汉。其中一个身长七尺有余,身上肌肉虬结,看上去如同铁塔一般。身旁几个人都身材高大,可以这汉子面前矮一个头。

上下打量了几眼,张均道:“痴长大个!似这种人,一顿饭米也要比别人多吃几碗,却没有半分用处!你们这些小娘子,没有见过世面!”

萍萍不屑地看了张均眼,哼了一声。

玉奴不说话。别的倒罢了,以自己姐妹出身,见过的男人可多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等到几个人走过去,张均没有了心情。问玉奴道:“难得到新野一次,我们几个要去饮酒。你们两个人说,到哪里去?新野市虽小,却什么都有。”

玉奴道:“在襄阳的时候就听人说,新野板面甚是有名。襄阳的麦客面馆,还专门从新野请了待诏去做。我在襄阳吃过,确实有味道。今日到了新野,当然要尝一尝这里的。”

“面有什么好吃?再者在面馆里,也不方便饮酒。”张均听了,不由皱起眉头。“这样吧,你们两个去吃面,我们几个去饮酒。记住,吃过面回到客栈,早早歇了。现在的新野市,不比从前,不但旁边有军城,而且正处在南来北往的大道上。”

玉奴本也不愿与张均这几个粗豪汉子在一起,领着萍萍自去吃面。

看着两人离去,张均道:“与女人同行着实不便。若只是我们几个,想饮酒就饮酒,想吃肉就去吃肉,多么快活!有这两个女人同行,多少不便!唉,不知道余欢为何要带上她们。”

说完,与陆承、王敢和刘京三人,向不远处的“游戏红尘”走去。

这处摊子是沿朝水而设,面积很大。周围一圈篱笆,里面摆了许多小竹桌竹椅。靠北边的一面是店家的厨房,一半烧烤架,一半旺火的炉灶,旁边还摆了一大桌子的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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