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翰林学士綦崇礼道:“这几年来,王宵猎守邓州,确实立了几场功劳。朝廷不吝封赏,二十几岁做到承宣使,也不负他。观他前几日襄阳言语,说什么以地代天,实在大逆不道。念他年轻,陛下也不必重惩。但也不能置之不问,当派大臣,对他晓以大义,让他知道人臣之礼。”
秦桧看赵构脸色,知道他异常脑怒。捧笏道:“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可知王宵猎此人断不可重用!手握大军,纵然一时有功,若假以时日,必成朝廷大患!臣以为,陛下不如发一道诏旨,以前功升其官爵,命其不日赴阙。再密令陈规、王庶,选王宵猎手下忠诚可用之将——”
听到这里,赵构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汪藻道:“如今天下动荡,诸大将拥重兵在外,必然难制。王宵猎的父亲王汝贷,本是通判,以进士起家。靖康之难时起兵勤王,后战死于开封城外,王宵猎由此掌兵。几年来,王宵猎平定地方,又连胜了金兵几场,为一时良将。臣以为,大将拥兵在外必然不妥,但王宵猎虽然妄言,却也并未蔑视朝廷。陛下还是派大臣责问,不必重惩。”
赵构冷笑一声:“王宵猎不是欺君,是要逆天哪!哼——”
见赵构话说得极重,众臣急忙一起告罪。
赵构道:“人言王宵猎拥兵十万,占地十州,不知是不是如此。十万大兵,养起来可不容易。”
富直柔道:“十万大军,足以横行天下。臣以为,镇抚使多好为大言,不必信他。不过,纵然王宵猎兵马没有十万之众,几万是有的。若拥兵作乱,必然成为天下大患!”
现在赵构手下,几大将凑在一起,都难凑出十万大军。王宵猎说有十万大军,赵构是不信的。养这么兵马,一年要花多少钱?虽然天下动荡,赵构能够控制的还有近百州府,养十万大军都觉吃力。王宵猎凭着十几个州,还位于前线,能够有这么多钱?
不过富直柔说得对,没有十万,王宵猎的兵马也有几万。真正几万能战之兵,如今天下有谁能够平定?真把王宵猎逼反了,天下必然动荡。
秦桧道:“王宵猎拥重兵,处要害之地,若有不臣之心,必成朝廷之祸!臣以为,朝廷当以高官诱之,命其火速赴阙。陛下当面谕以祸福,以坚其心!”
李回因为去年力荐秦桧,得到秦桧欢心。如今正想借秦桧之力,由同知枢密院事升参政。听了秦桧的话,急忙迎合道:“只要王宵猎赴阙,到了越州,有多少重兵,也由不得他了!”
秦桧听了,心中暗暗摇头。这个道理谁不明白?自己不说出来,正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赵构心领神会。现在说出来了,反而就不美了。
赵构对一直沉默不语的范宗尹道:“宰相以为如何?”
范宗尹捧笏道:“回陛下,臣以为现在正是用人之计,不可骤然得罪大将。王宵猎在南阳,这几年连立大功,封赏或有不足。以其功绩,建节又有何妨?不如超擢其位。王宵猎是朝廷大将,得此封赏,必然回朝谢恩。陛下谕以祸福,何愁其不用心国事!”
赵构缓缓扫视了一遍众人。点头道:“宰相说的是。自金军南来,兵锋锐不可挡。能够拦住金军并战而胜之者,天下也就一个王宵猎了。有如此良将,建节又有何妨!”
若以功劳论,王宵猎升节度使合情合理。不过王宵猎只有二十出头,又是民兵出身,想建节可就难了。这个时代,赵构真正倚仗的,是原禁军系统的人,而不是王宵猎这种民兵。
你要去河东?
姜敏进了后衙,见王宵猎坐在院子中的桂花树旁,上前见礼。
王宵猎道:“坐吧。今日无事,闲来我们一起饮杯酒,说说闲话。”
姜敏称是,在王宵猎对面坐了下来。不敢坐实,在位子上虚坐了。
王宵猎道:“我这里简单,没有什么美酒佳肴。只有酱牛肉,还有凤爪、莲藕和煮毛豆。东西虽然平常,用来下酒却是正好。”
姜敏微微起身,道:“下官并不喜欢饮酒。”
王宵猎笑道:“只是用来解闷而已,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没有酒,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的天气坐在院子里一起说话,怪怪的。”
说完,拿起旁边的酒瓶,在桌子上的两个碗里倒满了酒。
姜敏急忙道:“有下官在这里,如何敢让镇抚倒酒!”
王宵猎摆了摆手:“今天我是主人,当然我倒酒。二郎,你在我身边两年多了,该知道我脾气。这些虚礼,能免则免。人生在世上,自由自在地好。”
姜敏称一声是,又坐了下来。
端起酒来,王宵猎与姜敏喝了一口,放下酒碗吃菜。
自从放开牛禁,仅几个月的时间,军中的厨师就烧得一手好牛肉。在襄阳,因为牛肉烧得好,配以烧牛肉的面广受欢迎,竟然成了成了地方名吃。
吃了几块牛肉。王宵猎放下筷子,道:“今天我看了你送上来的公文,说是不想在镇抚使司了?”
姜敏道:“下官年纪幼小,没有军功,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在参谋厅里无名无分,许多事情不方便。想着离开镇抚司,到军中熟悉一番。”
王宵猎点了点头。道:“然而你公文里说的,不是到军中去,而是去河东。”
姜敏道:“下官经为,河东位置重要,是金军南下要道。那里又有义军,大有可为!”
王宵猎叹了口气:“几个月前灭了丁进,打通了去河东的道路,我就想派人到那里去了。只是没有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来。是啊,河东的地理位置重要,对于我们来说小视不得。不过,要想整合那里的义军,可不是容易事。你想清楚没有?”
姜敏道:“事在人为吗。”
“也是,事人在为。”王宵猎点了点头。“中原沦陷,关中沦陷,河东的义军没有了后方,能够坚持到现在的不容易。这些人是经过了考验的,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不必怀疑。但是,河东的条件艰苦,他们大多都是聚在山寨里,自耕自食。这些聚在山寨里的人,大多都是宗族、乡亲,少有外人。要想改编这样的军队,是十分不容易的。临去之前,你要想清楚,用什么方法。”
姜敏称是。又道:“听说梁兴、李宋臣等人,都忠心朝廷。难道他们会不配合?”
王宵猎道:“不是他们不配合,而是他们手下的人难想清楚。本来他们依宗族、乡亲,或者加上一部分朋友,在地方好好的,怎么要整编呢?只是起个首领能想清楚是不行的,还要下面的人想清楚。”
姜敏点头称是,一时不语。
饮了酒,两人一边吃着菜,一边说着闲话。
太阳落下了山,晚上的凉风起来,吹在身上舒服了很多。
过了很久,姜敏才道:“不知镇抚以为,河东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才好?”
王宵猎道:“我本来想的,是派一部分过去,单独占一处地方,与河东义军配合作战。等到战事不紧张的时候,让他们到后方来,再慢慢整编。只是你过去,最好是培养他们的军官,能够把他们的军队整编起来。能够整编成功,这些军队可以大规模野战,对金军的威胁就大了。”
“原来如此。”姜敏点了点头,在那里静静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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